被镜(jing)头(tou)围(wei)裹的童年(nian)

作为“网红”，线下的瑶瑶很难(nan)接近。

一名曾给瑶瑶拍过商(shang)业广告的编导回忆，拍瑶瑶很难(nan)。瑶瑶并(bing)不理解广告词，妈妈教一句，她(ta)说(shuo)一句。摄制组需要一个(ge)瑶瑶奔(ben)跑的画面，就让阿(a)萍站在(zai)摄像机后，对她(ta)说(shuo)“来找妈妈”，她(ta)就快乐地飞奔(ben)而来。

这个(ge)年(nian)龄段(duan)的孩子，情绪阴(yin)晴不定，不开心了就不配(pei)合，一大群人——包括MCN经纪公司和品(pin)牌方，都只(zhi)能停(ting)下来，等阿(a)萍去(qu)哄好她(ta)。

摔倒风波中已发的主要争(zheng)议之一，是瑶瑶父(fu)母利用孩子流(liu)量变现。有媒体报道称，“瑶一瑶小肉包”一年(nian)广告收入(ru)或超千万。阿(a)萍曾在(zai)回应中称，客户要求瑶瑶做过分(fen)的动作会立即中止合作，“如果我真的为了挣钱连孩子身心都不顾了，一定会比(bi)现在(zai)挣得多十倍(bei)”。

值(zhi)得注意的是，我国广告法规定，不得利用不满十岁(sui)的未成年(nian)人作为广告代言人。对此，北京爱申（朝(chao)阳区(qu)）律师事务所律师刘(liu)飞表示，未满十周岁(sui)的未成年(nian)人不应当担(dan)任品(pin)牌代言人或“品(pin)牌大使(shi)”、“品(pin)牌体验官”等。即便儿童出现在(zai)广告画面中，孩子也只(zhi)能对于一些低级别的感受(shou)进行描述，比(bi)如甜(tian)、软。

而瑶瑶过往拍摄的商(shang)业广告里，有“考察工厂”等桥段(duan)，尚属(shu)于法律规定的模糊地带(dai)。

成为流(liu)量达人之后，瑶瑶一家的生活也起了变化。瑶瑶出去(qu)旅(lu)游，有粉丝在(zai)阿(a)萍的直播中听见他们要去(qu)的城市，到热(re)门(men)景点蹲守(shou)。根据一些社交(jiao)媒体上的图片，一家人在(zai)不同地方被围(wei)得里三层、外三层。去(qu)年(nian)9月，阿(a)萍直播，让粉丝不要围(wei)堵(du)，影(ying)响别人出行，瑶瑶也会害怕。

那(na)段(duan)时间，瑶瑶一家在(zai)广州玩，当场收的礼物可(ke)以堆满一个(ge)大号的酒店行李(li)车。阿(a)萍在(zai)直播中透露，把礼物运回贵州老家，运输(shu)费花了1500元。

瑶瑶一家出门(men)旅(lu)游，遇到粉丝围(wei)堵(du)，并(bing)送上大量礼物。社交(jiao)媒体截图

另一个(ge)送礼的场景是在(zai)老家酒店办(ban)生日会，网友可(ke)以给瑶瑶邮(you)寄生日礼物。有十个(ge)粉丝可(ke)以现场参加(jia)活动，这十人在(zai)“瑶一瑶小肉包”的抖音十级粉丝中抽(chou)签得出。成为十级粉丝，至少(shao)需要两个(ge)月——如果不计入(ru)其他礼物，每周要观(guan)看两个(ge)小时直播，并(bing)每天都能送出“粉丝灯牌”。抖音规则是每天只(zhi)能送一个(ge)粉丝灯牌，花一元钱可(ke)以购得一周的量，也就是7个(ge)灯牌。价格虽不贵，贵在(zai)坚持观(guan)看。

瑶瑶的生日宴。

如果观(guan)看阿(a)萍的直播，则会感到线上的瑶瑶很亲切。

直播规则不允许(xu)未成年(nian)人出镜(jing)，常(chang)是阿(a)萍聊一些家常(chang)，镜(jing)头(tou)偶尔扫到瑶瑶。根据网友录屏，2月12日，她(ta)对镜(jing)头(tou)外的瑶瑶说(shuo)有人在(zai)骂自己：“你自己摔倒的，妈妈拍下来，他就说(shuo)是我怎么样的……”瑶瑶凑近镜(jing)头(tou)，“奶(nai)凶”地说(shuo)：“我打你，拿棒棒来了嘞。”

早几日，2月9日，阿(a)萍曾在(zai)直播中“诉(su)苦”：“我可(ke)以打瑶瑶吗？”她(ta)说(shuo)，瑶瑶不太听话，今天把鞭炮拆了，火药(yao)搞出来。她(ta)随手把瑶瑶沾(zhan)满火药(yao)的手拉到镜(jing)头(tou)前，瑶瑶登时大哭。

瑶瑶的抖音号上，多数视(shi)频是阿(a)萍掌镜(jing)，配(pei)有她(ta)的画外音，拍摄一些以农(nong)村为背景的家庭(ting)生活：瑶瑶去(qu)田里摘(zhai)西瓜，有些抱不动，踉踉跄跄；瑶瑶去(qu)捉鱼，沾(zhan)满泥巴痛哭，在(zai)下一个(ge)镜(jing)头(tou)里又收了眼泪，说(shuo)要把鱼烤来吃。

阿(a)萍也拍一些家人互相捉弄的视(shi)频，比(bi)如，丈夫(fu)把瑶瑶抱起来，让她(ta)两手抱住(zhu)电线杆(gan)，再把托(tuo)住(zhu)她(ta)的手偷偷放开一会儿。

绊倒瑶瑶的孩子“灏哥”是阿(a)萍娘家亲戚的小孩，才小学(xue)三年(nian)级，时不时入(ru)镜(jing)。他和瑶瑶常(chang)常(chang)一起玩耍时打打闹(nao)闹(nao)。

阿(a)萍是湖南人，出生在(zai)湖南与贵州的交(jiao)界处。多数时间，一家三口(kou)住(zhu)在(zai)贵州省(sheng)铜仁市玉(yu)屏侗族自治县，这里是瑶瑶爸爸的老家。他们家距离县城只(zhi)有三四公里，挨着沪(hu)瑞线，地势略高(gao)，运货的慢车不时地从他们脚边驶过。

瑶瑶的奶(nai)奶(nai)说(shuo)，拍视(shi)频只(zhi)是闹(nao)着玩，没(mei)有让瑶瑶特意做什么。家里的气氛还(hai)是很放松的。比(bi)如瑶瑶在(zai)家，会和一只(zhi)叫“毛蛋”的狗一起吃饭，她(ta)啃一会骨头(tou)，就抛(pao)出去(qu)给狗吃，奶(nai)奶(nai)也觉得有趣(qu)。而儿媳阿(a)萍，“也很单纯，说(shuo)话做事都像个(ge)孩子”。

偶尔有人上门(men)来看瑶瑶，奶(nai)奶(nai)说(shuo)，“一般是聊得比(bi)较久的”。附近的村民说(shuo)，不熟的人上门(men)，“他们不接待(dai)”。奶(nai)奶(nai)还(hai)说(shuo)，几个(ge)小辈不天天住(zhu)在(zai)家里，有时在(zai)城里住(zhu)酒店。

总是被留言批评(ping)的母亲

阿(a)萍常(chang)在(zai)酒店房间里开播，她(ta)对粉丝解释这么做的原因是，“有暖气”。

根据一些直播录屏，在(zai)绊倒事件发生前后的几次直播之中，二十几岁(sui)的她(ta)看上去(qu)非常(chang)疲惫。有网友在(zai)指责阿(a)萍在(zai)直播中凶瑶瑶、对她(ta)吼，阿(a)萍回应道：“有很多小姨(yi)小舅舅（瑶瑶粉丝的代称）喜欢她(ta)……我就不能管她(ta)了吗？我不能以我的方式(shi)继续教育下去(qu)，就一定得把她(ta)的性(xing)格惯(guan)坏(huai)？”

被问急了，她(ta)说(shuo)：“我发现，在(zai)这里骂我的、讲我的，都是没(mei)有灯牌，然后也没(mei)有关注妹崽(zai)。”

2月份的部分(fen)视(shi)频里，透露了阿(a)萍的育儿细(xi)节。

2月9日，阿(a)萍说(shuo)，孩子不爱睡觉，只(zhi)能半强迫地让她(ta)睡：“她(ta)现在(zai)不是小时候，喝奶(nai)奶(nai)就睡觉，她(ta)不喝奶(nai)奶(nai)，我怎么哄她(ta)睡觉，拿手机给她(ta)看嘛？陪她(ta)讲话她(ta)也睡不着，她(ta)一直能讲。”

2月12日，阿(a)萍一边与网友聊天，一边喊瑶瑶刷牙。瑶瑶说(shuo)昨天刷过了，她(ta)加(jia)重语气，瑶瑶还(hai)是不肯，说(shuo)自己鼻子痛，阿(a)萍只(zhi)好“让步”：“你用水漱一下口(kou)。”

她(ta)还(hai)解释过，瑶瑶有时和小朋友互相打，也需要矫正：“小光头(tou)（瑶瑶玩伴）都被她(ta)打了几次了。”

面对故(gu)意让亲戚小孩绊倒女儿的争(zheng)议，阿(a)萍先在(zai)微博辩解“小朋友摔摔打打才能长得更皮实”，随后答复媒体：“是我错，以后不会这样。”

阿(a)萍像是一人分(fen)饰两角，一个(ge)是瑶瑶的母亲，极力保护女儿，放任她(ta)的天性(xing)；另一个(ge)是瑶瑶的经纪人，也尝试迎合粉丝和大众。直到风波发生，这两个(ge)角色之间的矛盾才真正浮现出来。

平日在(zai)外头(tou)，让不让陌生人拍摄瑶瑶，有时候阿(a)萍的态度也游移不定。

承办(ban)瑶瑶生日宴的酒店人员回忆，拍一张瑶瑶的图发朋友圈，阿(a)萍会不高(gao)兴。一些玉(yu)屏当地的商(shang)户发过瑶瑶在(zai)店里玩的画面，记者(zhe)以同行身份咨询(xun)，有店主坦(tan)言“偷偷拍的，她(ta)妈妈不太愿意”，也有餐饮店老板回忆，刚(gang)到店里，服务员想和瑶瑶合影(ying)，她(ta)父(fu)母会出言阻(zu)止，但菜上齐了，小孩吃得开心，店方提出想拍一些，他们也能接受(shou)。

瑶瑶的粉丝李(li)志宇近几年(nian)都在(zai)追(zhui)看阿(a)萍母女的直播。据他回忆，阿(a)萍之前有一次被粉丝追(zhui)着批评(ping)，他们旅(lu)游时被人跟拍，她(ta)不愿意让瑶瑶被拍，解释“孩子会累”；批评(ping)她(ta)的粉丝说(shuo)她(ta)重视(shi)利益，不想瑶瑶被拍到不够好的图。

李(li)志宇从一些表情包注意到瑶瑶，开始看她(ta)的视(shi)频号，继而下载抖音，因为内容更全。他回忆，有些在(zai)公屏上留言的人好像在(zai)现实里与瑶瑶一家熟识，阿(a)萍也会聊家族内部的事，例如有长辈生病了，要她(ta)多出钱，她(ta)说(shuo)：“我反正凭良心。”粉丝便纷纷留言安慰她(ta)。

李(li)志宇描述那(na)种气氛： “互联网把一些信(xin)息（传播）的间隔缩小了。”他说(shuo)，直播间像一个(ge)更大的小镇，一些细(xi)节会被放大。

李(li)志宇更喜欢瑶瑶两年(nian)前的视(shi)频，感到近一年(nian)的不那(na)么“自然”。比(bi)如有个(ge)视(shi)频是瑶瑶吃大饼，饼的中心是挖(wa)空的，套在(zai)她(ta)的头(tou)上——李(li)志宇认为，开头(tou)瑶瑶眼神飘了一下，是在(zai)找镜(jing)头(tou)。

“绊倒”事件发生之后，更多人细(xi)致地分(fen)析瑶瑶的“成名作”，比(bi)如，有一个(ge)作品(pin)是，瑶瑶曾睁大眼睛(jing)，对镜(jing)头(tou)说(shuo)：“我假假摔倒你开心没(mei)？”阿(a)萍说(shuo)，如果瑶瑶自己爬起来，妈妈会笑，要是摔出了伤，是会心痛的。

在(zai)奶(nai)奶(nai)的回忆里只(zhi)是拍着玩、突然爆火的“假装洗澡”，这条视(shi)频至今在(zai)“瑶一瑶小肉包”的主页置顶——镜(jing)头(tou)下，两岁(sui)的瑶瑶衣裤(ku)湿透，浑身哆嗦着，镜(jing)头(tou)外的阿(a)萍大笑着说(shuo)：“你自己跑去(qu)洗澡？（看）你都冷成什么样了。”镜(jing)头(tou)一转，瑶瑶穿(chuan)着衣服坐在(zai)浴盆里，用小手抹脸蛋。

一名参与抨击这则视(shi)频的网友对记者(zhe)说(shuo)，自己也有女儿，将心比(bi)心地说(shuo)：“大冷天的，孩子自己泡了冷水澡，妈妈（却）先把视(shi)频录完(wan)。孩子都在(zai)发抖。”

另一名网友则在(zai)采访中谈及，“瑶一瑶”已经是儿童博主中的头(tou)部网红，她(ta)的家庭(ting)不缺钱也不缺资(zi)源，应该去(qu)接受(shou)更好的教育，大家却没(mei)有看到这些。

而多名在(zai)评(ping)论中“催更”的粉丝均在(zai)受(shou)访时提到，儿童不会假装，如果她(ta)的生活环境压抑，怎么可(ke)能在(zai)一些网络流(liu)传的“偶遇”视(shi)频里也表现得很活泼？她(ta)怎么会像她(ta)母亲抱怨的那(na)样，去(qu)山(shan)上和其他小朋友疯玩？

风波中，瑶瑶已于今年(nian)春季开学(xue)时进入(ru)幼(you)儿园。阿(a)萍此前回应网友质疑时称，瑶瑶去(qu)年(nian)11月刚(gang)满4岁(sui)，上幼(you)儿园晚(wan)半年(nian)，是因为想上当地最好的幼(you)儿园，但摇号没(mei)摇上。

“不好受(shou)了就哭，这是成年(nian)人的世界里稀(xi)缺的”

一些网友看上去(qu)和瑶瑶一家很熟。一个(ge)网名叫“拿棒棒来啦(la)”（注：这是瑶瑶的口(kou)头(tou)禅）的网友账(zhang)号里有一千多个(ge)视(shi)频，几乎都关于瑶瑶，其中数十个(ge)视(shi)频的评(ping)论栏里，有和瑶瑶外公账(zhang)号的互动。

他说(shuo)，自己从瑶瑶几个(ge)月大就开始关注了，他不愿意接受(shou)电话采访：“怕说(shuo)错话。”

但他还(hai)是想摆证据，说(shuo)明网友在(zai)过度解读，比(bi)如，“黑粉”说(shuo)瑶瑶在(zai)2025年(nian)的拜年(nian)视(shi)频中被冻得双手通红，他说(shuo)：“其实瑶瑶从小脸、手都比(bi)较红。”他发来一些早先的视(shi)频截图和表情包。

“这个(ge)孩子很治愈(yu)。”这名网友用文字回复，“反正她(ta)做什么都特别好玩。”他说(shuo)，瑶瑶从小就喜欢哭，但是老粉都知道，她(ta)哭一会儿就好。

采访中，不同的粉丝都在(zai)表示对瑶瑶个(ge)性(xing)的青睐(lai)，他们也把不同的碎片拼凑起来，说(shuo)她(ta)“有反骨”。一名网友向(xiang)记者(zhe)回忆，瑶瑶从前被妈妈喊要听话，她(ta)用手捂紧耳朵，显(xian)出反感。

李(li)志宇说(shuo)，瑶瑶从一两岁(sui)起，一不高(gao)兴就把两手插在(zai)腰(yao)上，是“挺有个(ge)性(xing)的孩子”。

摔倒风波之后，有网友发帖说(shuo)“今天删除了所有瑶瑶哭泣的表情包”。

可(ke)是，在(zai)粉丝眼里，如果视(shi)频是真实的，哭也是一种性(xing)情流(liu)露。李(li)志宇笑说(shuo)，可(ke)能是一种追(zhui)星的心态吧，看到她(ta)哭也觉得可(ke)爱，以前他也不懂怎么有人迷恋明星，现在(zai)明白了。

另一名粉丝范宁则对记者(zhe)说(shuo)，瑶瑶不用看剧本、没(mei)有束(shu)缚(fu)，她(ta)只(zhi)是不好受(shou)了就哭。这是成年(nian)人的世界里稀(xi)缺的。

瑶瑶近一两年(nian)在(zai)镜(jing)头(tou)之下表现得调皮。范宁回忆，她(ta)在(zai)短视(shi)频里摔碎过一个(ge)碗，有一回，还(hai)拿石头(tou)扔了别的小朋友一下；范宁觉得，三四岁(sui)的孩子并(bing)没(mei)有缺点一说(shuo)，最多只(zhi)能算“做错事”。而阿(a)萍已经在(zai)视(shi)频里教育过她(ta)，不能拿石头(tou)扔别人。

但在(zai)另一些粉丝的回忆里，瑶瑶似乎从来没(mei)有“做错事”：“她(ta)打别的小朋友，肯定是因为别人先打的她(ta)……像之前有一次她(ta)被弟弟打了一巴掌，她(ta)都没(mei)有还(hai)手。”

李(li)志宇觉得，阿(a)萍要当瑶瑶的“经纪人”，就要对外展示最讨人喜欢的部分(fen)，而当母亲，既要宽容她(ta)，又要管教她(ta)。他觉得，阿(a)萍和她(ta)丈夫(fu)一定也很为难(nan)。就拿出去(qu)旅(lu)游的哪(na)些图像能放出来、哪(na)些不能这一点来说(shuo)，如果是一个(ge)母亲，任何孩子的形象都会觉得可(ke)爱，而如果拿专业眼光去(qu)看，得去(qu)想修饰、p图。

李(li)志宇说(shuo)，发生了风波之后，自己给阿(a)萍留了言，他想对她(ta)说(shuo)，作为子女，无论是童年(nian)的好镜(jing)头(tou)、坏(huai)镜(jing)头(tou)，如果父(fu)母能记录下来，以后去(qu)看都会感到很有意义。但如果是作为经纪人、拍来作为商(shang)用，可(ke)能心态会更复杂。

至于收大量礼物、邀请忠实粉丝办(ban)生日宴，会不会造成溺爱？李(li)志宇思忖(cun)了一下，说(shuo)以前没(mei)有想过这些。他维护道：“难(nan)道挣了钱，出于一些顾虑(lu)不给她(ta)办(ban)宴会，就是爱她(ta)？“

他认为，孩子小时候多见识一些，了解社会上的人各式(shi)各样，能培养认知的“弹(dan)性(xing)”。

他又想起从前有一个(ge)斗鱼游戏主播小智，在(zai)家乡葫芦岛办(ban)生日宴“回馈粉丝”，去(qu)的人数远高(gao)于预计，现场据说(shuo)有些混乱(luan)。他想，瑶瑶一家以粉丝等级为门(men)槛筛选嘉宾，可(ke)能只(zhi)是为了孩子的安全。

范宁认为，这还(hai)是阿(a)萍的责任。“最大的是父(fu)母以身作则。”她(ta)说(shuo)，平时不要去(qu)过过于高(gao)消费的生活，不过“我看视(shi)频，‘瑶总’没(mei)有攀比(bi)心理，a萍把她(ta)引导得很好”。

一种“准(zhun)亲属(shu)关系”

前述编导表示，据她(ta)所见，瑶瑶拍商(shang)业广告，有MCN公司牵线，有拍摄团队，但粉丝认为多数视(shi)频只(zhi)有阿(a)萍一个(ge)人剪辑。范宁说(shuo)，自己从瑶瑶几个(ge)月就开始关注她(ta)：“最初(chu)的视(shi)频都很简陋，后来视(shi)频（流(liu)量）有一点起色，a萍现学(xue)的视(shi)频剪辑。”

在(zai)直播中，为自己进行辩护时，阿(a)萍强调自己“总在(zai)拍”，在(zai)忠实地记录，“几分(fen)钟的视(shi)频是从九十分(fen)钟的素材里剪出来的”：“我是想让好玩地发生就能让它发生吗？”

而在(zai)县城里，提起这家人，许(xu)多人最先想起的是：“那(na)一户开豪车的。”不止一个(ge)人对记者(zhe)说(shuo)，“他们家可(ke)能挣了一个(ge)亿”——这当然没(mei)什么根据。他们偶尔在(zai)街头(tou)巷尾(wei)遇到父(fu)母陪着的瑶瑶，不太会像外地粉丝那(na)么激动，但也有人会掏(tao)出手机。瑶瑶的账(zhang)号受(shou)风波影(ying)响暂(zan)停(ting)更新之后，一些粉丝在(zai)玉(yu)屏当地人偶遇瑶瑶拍摄的画面下留言：“是最新的瑶总吗？”他们急于了解小偶像的现状(zhuang)。

范宁和李(li)志宇都表示，瑶瑶继续成长，不会像从前那(na)么可(ke)爱。李(li)志宇说(shuo)，能谅解阿(a)萍的心态，这个(ge)年(nian)龄段(duan)的孩子有了更多自己的想法，可(ke)能更难(nan)带(dai)了。

暨南大学(xue)新闻与传播学(xue)院教授晏青和他的合作者(zhe)在(zai)一篇论文里表示，外国学(xue)者(zhe)观(guan)察到明星与粉丝之间构成类似于朋友的“准(zhun)社交(jiao)关系”，在(zai)国内，这一结构已演化成了“准(zhun)亲属(shu)关系”，包括“兄弟姐妹粉”、“爸爸妈妈粉”；作为“准(zhun)亲属(shu)”，粉丝在(zai)社交(jiao)媒体上为偶像承担(dan)更大责任，并(bing)对偶像的发展有一定程度的控(kong)制权。

文章分(fen)析道，除了偶像本身很吸引人，粉丝建立这种关系的目的，还(hai)包括加(jia)入(ru)粉丝团队、获得一种用来社交(jiao)的社会身份；以及实现自我满足，不仅通过支持偶像，还(hai)包括“培养偶像”，来发挥自己的潜力、实现自己的抱负(fu)。

类似粉丝评(ping)论、“再创作”影(ying)响小童星、后来造成争(zheng)议的事件，还(hai)有十年(nian)前风行一时的综(zong)艺节目《爸爸去(qu)哪(na)儿》。

2013年(nian)9月，该节目刚(gang)播出时，就面临节目组在(zai)游戏环节中故(gu)意设计出“蜘蛛房”吓哭孩子，是否在(zai)消费未成年(nian)人等争(zheng)议。但该节目有大批爱好者(zhe)，自发生产出略有成人化的视(shi)频，例如聚焦男孩女孩之间的友谊，称为“CP”（couple， “一对”），节目组也有意无意地迎合这类趣(qu)味，开始让原先互不认识的成年(nian)男明星董力与小女孩“阿(a)拉蕾”搭档(dang)，播出女孩“长大后想嫁给董力”的话，引起舆论反感。2017年(nian)，因“存在(zai)过度消费明星子女之嫌”，该节目被叫停(ting)。

对此，晏青对记者(zhe)分(fen)析，消费未成年(nian)人不可(ke)取，但是表现在(zai)媒介内容上，大多数不好判定，模糊不清。因此，平台也无法判定所有失范视(shi)频。因此，对那(na)些伦理边界不清、不好判定但可(ke)能存在(zai)“消费未成年(nian)人”风险的内容，平台可(ke)以通过“内容发布警示弹(dan)窗”的方式(shi)，提醒创作者(zhe)对未成年(nian)人形象进行谨慎使(shi)用和处理。

李(li)志宇说(shuo)，粉丝和瑶瑶之间的关系，像一种“隔代亲”，像那(na)种想宠孩子、和孩子玩，就教养方式(shi)和小辈起冲突的老年(nian)人。他自己曾开玩笑，在(zai)抖音上给一个(ge)律师留言：“怎么与一个(ge)陌生人争(zheng)夺孩子的抚养权？”

他对记者(zhe)“反省(sheng)”道：“我想要抚养瑶瑶，是为了乐趣(qu)，是一种自私(si)的想法。“

实际上，他认为，她(ta)是阿(a)萍怀胎生下的孩子，粉丝不应该就瑶瑶该怎么长大、接受(shou)什么教育提点很多，要尊重别人的命运。

李(li)志宇说(shuo)，看瑶瑶在(zai)农(nong)村捉羊逗狗玩耍，对自己也是一种补偿。李(li)志宇在(zai)大城市长大，“我的童年(nian)如果也是那(na)样，该有多好”，而平时工作压力大，看瑶瑶在(zai)手机屏里哭啊笑啊，有时只(zhi)是寻求一些短暂(zan)的快乐，逃避一会儿对自己人生规划的忧虑(lu)：“现在(zai)自己生养一个(ge)孩子多么累啊。”

（为保护受(shou)访者(zhe)隐私(si)，范宁、李(li)志宇为化名。实习生汪子涵(han)、谷明珊亦有贡(gong)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