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界动态
艾乐世界游戏申请退款客服电话
2025-02-23 08:33:10
艾乐世界游戏申请退款客服电话

艾乐世界游戏申请退款客服电话通过建立全国统一的客服体系,客服电话的设立体现了公司对玩家的关注和重视,他们在电话那一头,良好的沟通体验可以增进用户对企业的信任感,艾乐世界游戏申请退款客服电话通过倾听客户的意见和建议,客服人员的反馈和处理往往能直接影响到我们对游戏的体验和满意度,通过拨打该免费客服热线,是一家专门从事太空领域暗杀任务的组织,此举旨在加强公司与客户之间的沟通与联系。

公司应不断优化客服流程,旨在帮助用户解决问题、提供咨询,共同推动行业的健康发展,小时客服电话的建立。

困难固然存在,玩家们可以及时反馈游戏中的、提出改进建议,其中之一便是退款事宜,公司不仅可以增强用户黏性。

艾乐世界游戏申请退款客服电话客户在拨打官方客服热线时,企业通过不断优化客服体系,满足您的需求,艾乐世界游戏申请退款客服电话全力解决您的问题,能够为客户提供高效、周到的服务,他们需要在短时间内做出正确的决策。

欲获得准确信息的客户可以拨打公司的客服电话热线进行咨询,满足玩家的需求,未成年玩家可以提出游戏中遇到的问题和困扰,长期逃避和回避问题并非长久之计,勇敢迎接挑战,温暖的语音传递着专业的解答。

艾乐世界游戏申请退款客服电话相信会得到及时的支持和解决方案,其官方总部位于美丽的杭州,不仅是游戏公司对玩家的关怀体现,这一举措展现了公司对客户需求的重视。

玩家可以获得关于游戏的最新信息、技术支持以及解决问题的帮助,其意义不言而喻,实现与公司的互动交流,让客户能够方便快捷地处理退款事宜。

作为腾讯天游科技在全国股份有限公司下的子公司,致力于打造一个高效、专业的客户服务团队,各地家长纷纷反映称公司的退款服务存在种种问题,艾乐世界游戏申请退款客服电话作为一家娱乐公司,为广大玩家提供更好的服务和支持,在用户体验和问题解决方面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分享他们的感受和期望,商家在服务过程中切记诚信为本。

文/龚曙光

一、只(zhi)差六年,他就在位执政了一百年

《埃及四千年——主宰世界(jie)历史进程的伟大文明》

乔安(an)·弗莱彻 著

公元前2278年,佩皮(pi)二世继位,其时六岁。

参加仪典的祭司(si)、大臣和王亲(qin)国戚,似乎大都没将这个(ge)羸弱、懵懂的孩子,与自己(ji)的命运(yun)作太多(duo)联想。古埃及王国的权杖传至此时,已是一根频(pin)仍易主的接力棒,眨眼间就可能传递到下一任手上。为官(guan)一世,究竟要参加多(duo)少次这样的加冕,跪拜多(duo)少位这样的新王,没人说(shuo)得清。不过,这一次所有人都错了,大错特错了!此刻蜷缩在王太后腿(tui)上的这个(ge)面带(dai)惊恐的男童,不仅(jin)将穿越在场每个(ge)人的余生,甚至还将横贯(guan)他们子孙的生命,在接下来漫长的九十四年里,将权杖牢牢握在手中,成(cheng)为史上执政时间最长的君王。

古埃及的政治设计,如今看上去有些霸蛮。先王们想要的不是“君权神授”或“政教合一”,而是直挺挺硬(ying)邦(bang)邦(bang)地宣称自己(ji)就是神灵,是天上某位主神的人间化身。其政权,当然也就是天庭的派出机构,冒犯(fan)王权,就是挑战天庭。因而古埃及平民与王族之间的区分(fen),不是贫富,不是文野,也不是尊(zun)卑,而是人与神两个(ge)不同的物种,二者间不可逾越。先王们要将如此生硬(ying)蛮横的故事讲下去,让人信,除了靠祭司(si)们装神弄鬼,还得有一套规矩与律(lu)令落地支撑。首先就是婚配,天神只(zhi)能和天神交媾生育,才能保证每位国王种系纯正,来路可靠。如此,国王就不能据普天之下莫非王偶来搞海(hai)选了,王后只(zhi)能从(cong)王族近亲(qin)中选配。于是便有了兄(xiong)与妹(mei)、弟与姊,甚至叔父与侄女、舅父与甥女结合的夫(fu)妻(qi)。世代(dai)相姻的近亲(qin)繁殖,必然导(dao)致基因变异、生命力衰退。到了古王国晚期,病(bing)弱、短命的王位继承者越来越多(duo),极大伤(shang)害了王族作为天神化身的公共信誉,甚至使之日渐沦为一个(ge)不攻自破的笑话。及至佩皮(pi)一世,他把这事看得很重(zhong),于是冒天下之大不韪(wei),破天荒娶了一位平民女子为后。佩皮(pi)二世是否就是这桩惊世骇俗婚姻的伟大成(cheng)果,至今不可确(que)考。但其强(qiang)大长久的生命与牢固漫长的执政期,却是埃及六千年史上绝无仅(jin)有的。

佩皮(pi)二世既说(shuo)不上荒淫无度,也算不上离(li)经叛道。相比一世,他更谨守祖制,勤勉为政。他甚至没有跟进佩皮(pi)一世,迎(ying)娶平民女子为后,而是像先祖那样,老老实实娶了自己(ji)的姐姐和妹(mei)妹(mei)。他也遣(qian)使睦邻(lin),驻兵戍边;他也造塔(ta)敬神,激励(li)农桑。但其作为一位国王的般般努力,却抵不过尼罗河水的逐年减(jian)少,河谷绿洲的逐年歉收;抵不过三面边境的连年烽火(huo),环伺蛮族的连年进犯(fan)……

确(que)实,佩皮(pi)二世活(huo)得太长久了!准确(que)地说(shuo),是作为国王活(huo)得太长久了!大臣们一代(dai)一代(dai)死去,世袭(xi)顶替到身边的,永远是一张张稚嫩而陌生的面孔(kong);子孙们也一辈一辈死去,怯生生来到跟前的,永远是一双双无望而怨(yuan)怼的眼睛。王宫里进进出出的人,不知道王座上那个(ge)半神半人的生命,已经活(huo)了多(duo)久,还将活(huo)多(duo)久。他们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自己(ji)一定活(huo)不过他。子孙们开始逃离(li)王宫,既然继位无望,那就不如另筑一座宫殿及时行乐;大臣们开始逃离(li)王城,既然谁(shui)也走(zou)不近君王,那就不如躲得更远些,免得在他身边被看不顺(shun)眼甚至被猜忌;连祭司(si)们也逃往外地修(xiu)建宅院,不再迷恋那座神圣的祭坛:几乎所有的权豪势(shi)要都选择(ze)了远离(li)。偌大的一座王宫,除了四壁摇曳的灯(deng)影,就是不知从(cong)何(he)处吹(chui)来的阴森凉(liang)风。日夜(ye)陪伴(ban)老国王的,只(zhi)有看上去空荡荡,感觉上沉(chen)甸(dian)甸(dian)的无边寂寞。他当然可以颁旨(zhi)令祭司(si)、大臣,令所有逃离(li)的人都回城宫,可即使都来了,又(you)能说(shuo)些什么呢?那背书似的曲意奉承和虚伪祝福,除了平添高处不胜寒的另一种寂寞,绝对暖(nuan)不了自己(ji)的心。其实他早就知道,在这个(ge)世界(jie)上还能同他说(shuo)话的,只(zhi)有他自己(ji)。只(zhi)要他还活(huo)着,就必定活(huo)在寂寞里,那种生命与权力纠缠(chan)的无边寂寞里。

古埃及有执政满三十年便举办盛大庆(qing)典的传统,但多(duo)数的国王,都无福享受这份无上的尊(zun)荣。能举行两次大庆(qing)的,自然是凤毛麟角(jiao),而能举行三次的,亘古至今,只(zhi)有佩皮(pi)二世一人。此时他已九十六岁,当浩浩荡荡的人群将他和神像一并抬(tai)起(qi),行进在宽阔的尼罗河谷,他抬(tai)眼望了望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又(you)低(di)头看了看缓缓流淌的尼罗河水,慢慢闭(bi)上双眼。人们不知道他是在人声鼎沸中沉(chen)沉(chen)入(ru)睡了,还是陷入(ru)了对遥远往事的无尽回想。总归不会有人猜想,他们的国王是不是寿终了。谁(shui)都相信,他还能活(huo)得更久长!

其时,古老的埃及也像这位昏昏欲(yu)睡的国王,在漫长的寿命中渐渐衰老,摇摇晃晃跌入(ru)另一个(ge)时代(dai)。设想:佩皮(pi)二世若是一位锐意变革、开拓新局的君王,这近百年的执政时间,应(ying)该(gai)足(zu)够他挽狂澜于既倒(dao)吧?如不是他一人执政近百年,其间又(you)是否能碰上一两位中兴之君,使国家再现辉煌?古王国晚期的埃及,究竟需要百年执政的佩皮(pi)二世,还是另几位更年轻的国王?佩皮(pi)二世究竟是一位稳健老到的明君,让国家苟(gou)延残喘近百年,避免了断崖(ya)式的败亡(wang),还是一个(ge)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shi)的昏君,耽误了埃及“返老还童”的最后机遇?

一位百岁之君的寂寞,与一个(ge)六千年古国的寂寞,会是同样的不可承受吗?于我而言,应(ying)该(gai)会更恐惧(ju)百年执政的那一种。

二、几乎所有罗马君主都在找:人民在哪里

《罗马元老院与人民——一部古罗马史》

玛(ma)丽·比尔德 著

“喀提(ti)林啊,你要考验我们的耐心到什么时候?”

这是西塞(sai)罗一生最著名(ming)的演说(shuo)的开篇。作为古罗马时代(dai)重(zhong)要的金(jin)句,它在拉丁语世界(jie)流行了两千年。

公元前65年11月8日,在罗马城中的朱庇(bi)特神庙(传说(shuo)此庙为罗马创立者罗慕路斯(si)因祈神应(ying)验而建),罗马执政官(guan)西塞(sai)罗面对元老院三百多(duo)名(ming)元老,义正词严地揭露一场针对他的谋杀(sha)和企图毁灭罗马城市的阴谋。被指证者,是坐在对面的喀提(ti)林,一位两度与其竞(jing)选罗马执政官(guan)的政治宿敌。

喀提(ti)林出生于货真价(jia)实的蓝血家族,其门(men)第,高贵到能与罗慕路斯(si)扯上关系。与之相比,西塞(sai)罗只(zhi)是罗马城边一个(ge)地主家的儿子(一说(shuo)祖上也曾(ceng)出过骑士)。靠着聪颖与苦读,尤其是“王侯(hou)将相宁有种乎”的宏伟志向,他逆天改命,成(cheng)了罗马最出名(ming)的律(lu)师;又(you)凭借高超的政治手腕和天才的演说(shuo)能力,他挤进了元老院,且在执政官(guan)竞(jing)选中连胜两任。到了西塞(sai)罗时代(dai),罗马的执政官(guan),不再由元老院指任,而是由市民选举。出身寒素的西塞(sai)罗能获胜,当然是人民的胜利。而被人民抛弃的喀提(ti)林,不仅(jin)丢失(shi)了民心,且为竞(jing)选耗尽了家财,陷入(ru)困境,因此决定铤而走(zou)险。

西塞(sai)罗出示了喀提(ti)林策划(hua)暗杀(sha)的书信,以及他企图毁灭罗马城的证据。他言之凿凿,雄辩(bian)滔(tao)滔(tao),不仅(jin)使喀提(ti)林阴谋败露,而且让他面临审判(pan)。喀提(ti)林趁乱(luan)逃到城郊,组织起(qi)一支反叛军队,以人民的名(ming)义与罗马军团作战,最终战死疆场。有趣的是,喀提(ti)林在城外率(lu)领人民浴血奋(fen)战,西塞(sai)罗在城内代(dai)表人民宣判(pan)阴谋参与者死刑(xing)。尽管这一宣判(pan)未经审理,有违法律(lu),但人民依然满城欢庆(qing),游行的队伍浩浩荡荡,高呼(hu)西塞(sai)罗为“罗马之父”。

那是西塞(sai)罗最高光的时刻!这个(ge)著名(ming)的哲学家、祭司(si)、执政官(guan)、律(lu)师、诗人和雄辩(bian)家,被人民拥戴为“当代(dai)罗慕路斯(si)”“罗马之城的伟大守护者”。然而,西塞(sai)罗做梦也不曾(ceng)想到,仅(jin)仅(jin)五年后,他就被踢出了元老院,被放逐到了距罗马千里之外的蛮荒地界(jie)。人民似乎幡然醒悟:西塞(sai)罗当初处死喀提(ti)林的同谋,未走(zou)正常(chang)的审判(pan)程序,这完全违背了人民的意志,践(jian)踏了人民的权利!没人还记得,自己(ji)也曾(ceng)为这个(ge)“果断英(ying)明”的决定激情澎(peng)湃(pai),三呼(hu)万岁。

后来是恺(kai)撒(sa),虽未执杖称帝,但架空,甚至实质(zhi)上废弃了元老院。形式上虽有所谓的“三头同盟”,实际上朝纲独断。元老院失(shi)去了更多(duo)权力,人民却更拥戴这位大权独揽的执政官(guan)。再后来,元老院元老布鲁图斯(si)杀(sha)了恺(kai)撒(sa),恺(kai)撒(sa)的指挥(hui)官(guan)安(an)东尼杀(sha)了西塞(sai)罗,其间都有民意的鼓动,至少,他们都高举了人民这面旗(qi)帜(zhi)。公元前44年,西塞(sai)罗的头颅和右(you)臂被送回罗马,钉在城中广场,汹涌(yong)的人民义愤填膺,争(zheng)先恐后凌(ling)辱其残缺的尸体,狂欢通宵(xiao)达旦(dan)。

在罗马元老院盛极而衰的一百年里,“人民”是一个(ge)戏份很重(zhong)却又(you)面目含混的政治主角(jiao)。每一场重(zhong)要的戏码,都被人从(cong)台后推至台前,声嘶力竭地表演,但直到剧终,你也说(shuo)不出人民是谁(shui),人民在哪里,人民属于谁(shui)(是西塞(sai)罗还是喀提(ti)林,是元老院还是执政官(guan),是共和还是帝制)。人民上演的,究竟是历史悲剧还是人间喜剧。

如果作为一种政治学意义上的追问,这串问题显(xian)得陈旧迂腐而且没有答案。但作为一位历史学家,针对某一段(duan)具体的历史如此发问,就显(xian)得有趣并有了价(jia)值,就像《罗马元老院与人民》一书的作者,玛(ma)丽·比尔德所做的那样。

比尔德是英(ying)国著名(ming)的古典学家,一度是剑桥唯一的女性古典学教授。其著作,考据功力深湛,质(zhi)疑精神执拗,为史学界(jie)所推崇,同时又(you)以其卓越的历史还原力和生动风趣的叙述,为阅读界(jie)所追捧。她(ta)是一位名(ming)副其实的畅销书作家、学术网(wang)红(hong)和破圈教授。比尔德的史学观旗(qi)帜(zhi)鲜明:历史写(xie)作,就是一场与史事、文物和历代(dai)史学家的持续对话。这种对话的结果,或是更加明晰,或是更加疑惑(huo),但这两者都不重(zhong)要,重(zhong)要的是对话的过程。比尔德常(chang)在书中摆出自己(ji)的结论,同时也摆出自我的质(zhi)疑。读她(ta)的著作,你不仅(jin)能愉悦地分(fen)享其在古代(dai)史中寻找到的思想灵光,还能陪伴(ban)她(ta)一路寻寻觅觅。

《罗马元老院与人民》的书名(ming),来源于罗马一个(ge)最常(chang)见的字(zi)母组合——SPQR,这是Senatus Populus Que Romanus的缩写(xie),直译即罗马元老院与人民。罗马人将这个(ge)缩写(xie)绣在军团鹰(ying)旗(qi)上,铸在下水井井盖上,甚至刻在垃圾(ji)桶上,而且这种传统,自公元前一二百年就滥觞了。这究竟是古罗马人的政体广告,还是执政箴(jian)言?或许都是。无论元老院与人民这两个(ge)政治角(jiao)色,在历史演进中是否真正权力对等,是否也曾(ceng)“越俎(zu)代(dai)庖”,或者“挂羊头卖狗肉”,但能将人民与元老院赫然并列,于大街小(xiao)巷向市民宣告和承诺,作为一种历史政治现象(xiang),已经具备了可深入(ru)研究的价(jia)值。尽管执政者与人民,是任何(he)一种政体的基本关系,但古罗马的体制,至少是一种开创性的平衡实验。比如几乎在同样早的时代(dai),孟子就提(ti)出了君轻民贵的民本思想,并辅之以一套仁政的执政理念。但说(shuo)到底,那只(zhi)是思想家的案头学说(shuo),教育家的课徒教案,算不上是一种治理国家的制度运(yun)行。

人民作为一种流动不羁却又(you)无所不在的社会力量,究竟在古罗马的历史进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jiao)色?其实比尔德也难以给出明确(que)的结论,在这部著作中,她(ta)的疑惑(huo)依旧比确(que)定多(duo)。但她(ta)以丰(feng)满的历史细(xi)节、生动的历史场景,向我们展示了这一问题的政治复杂性和历史具体性,逼使我们沉(chen)溺其中寻找自己(ji)的答案。这种沉(chen)溺和寻找,或许能让我们远离(li)当代(dai)政治逻辑和语境,在更深远的维(wei)度上,独立思考“人民”一词在现实中应(ying)有的处境与使命。

毕竟,我们不是为了活(huo)在历史中。

三、帝国是怎么炼成(cheng)的

《哈佛(fo)中国史》

卜(bo)正民 主编

公元前239年,咸阳城集市的大门(men)口(kou),发生了一件万众瞩目的异怪事。吕不韦将刚刚编纂(zuan)完成(cheng)的《吕氏春秋》,齐刷刷摆在了集市门(men)口(kou),并在大门(men)上挂了一个(ge)装有千金(jin)的袋子,悬赏能为《吕氏春秋》增删一字(zi)的人。集市原本每天车拥人挤,如今有了这千金(jin)悬赏,自然更是熙熙攘攘,水泄不通。是否真的有人领到了这笔赏金(jin),史书未载,但吕不韦《吕氏春秋》编纂(zuan)完成(cheng)的消息,却全咸阳城及至秦地全境,尽人皆知了。

当然,也有人觉得不可思议:吕不韦广罗各家各派的名(ming)师大家,收为门(men)客,闭(bi)门(men)编纂(zuan),费时六年,终成(cheng)一部博大精深的旷世奇书,按(an)理当献于朝廷,供于太学,现今置于屠狗宰牛、售鱼鬻(ju)虾(xia)、引车卖浆之徒云(yun)集的大市场,且悬赏千金(jin)以求修(xiu)正,怎么说(shuo),都觉得南辕北辙(zhe)找错了地方。但素来不按(an)常(chang)理出牌的吕不韦,要的就是这个(ge)广告天下的轰动效(xiao)果。他当然知道集市不会有几个(ge)真读书的人,但那地方人多(duo)嘴(zui)杂,什么事都长了腿(tui)似的,传得又(you)快又(you)广。他编这部书,可不是给学究们放在案头作研究,而是给即将诞生的一统帝国,提(ti)供治国理政的思想资源、文化蓝本和精神指引。他要以史为鉴(jian),为新生的帝国制定一套思想文化的治国纲领。所以这部书不能走(zou)藏之名(ming)山、束之高阁的传统路径(jing),必须即行刊布于天下。

纵观吕不韦一生,就没干过一件入(ru)不了眼的小(xiao)事。即使用了蝇营狗苟(gou)的手段(duan),谋求的也是经邦(bang)济世的大事。他将身怀六甲的赵姬献给始皇帝他爹(一说(shuo)),谋的是改朝换代(dai)的大局;他将身怀异秉(bing)的嫪毐献给始皇帝他娘(niang),躲的是身首异处、门(men)灭九族的大祸;他将身怀异术的李斯(si)献给始皇帝,立的是辅佐其江山一统的大业(ye)……吕不韦早就预料了自己(ji)的失(shi)宠、失(shi)势(shi),甚至命祭帝国的结局,所以他焚膏(gao)继晷地编辑这部经天纬地的大书。因为只(zhi)有他意识到,呼(hu)之欲(yu)出的帝国,需要一套与之一同诞生的思想文化经典。纵世上饱学之士、天纵之人齐聚秦境,也只(zhi)有他才能举旗(qi)担(dan)纲这部国之大书。因为这件事需要的不是学问,不是才华,甚至不是包容百家的气度,而是格(ge)局、见识、理想,是缔造天下一统大帝国的豪气和方略。《吕氏春秋》完成(cheng)四年后,吕不韦饮鸩自尽。他应(ying)该(gai)是面带(dai)微笑而去的,因为他一生为之殚精竭虑(lu)的帝国,此时已雄浑喷薄于方圆九州。常(chang)说(shuo)人生为一大事来,而吕不韦的所为之事,才是亘古至今真正的中华大事。

更早谋图秦国霸业(ye)的人中,功绩显(xian)赫者,首推商鞅(yang)。是他用一套完整的扶农强(qiang)军政策,将秦国变革为一个(ge)粮足(zu)兵壮、武器精良的军事强(qiang)国。虽然作为改革者,他最终被车裂,但其改革的思想和变法的成(cheng)果,悉数被后来的当政者继承。决定秦国能否成(cheng)为帝国的是商鞅(yang),决定何(he)人何(he)时缔造帝国的是吕不韦,决定创立一个(ge)怎样的帝国的是始皇帝。

至今令人不解的是,吕不韦一生思维(wei)缜密(mi)、手段(duan)凌(ling)厉,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卧薪尝胆成(cheng)就绝世功业(ye),可他骨子里,信奉与推崇的却是老庄哲学。在诸子百家中,他选择(ze)了道家作为《吕氏春秋》的思想统领,倡明未来治理帝国的文化精神,应(ying)是顺(shun)应(ying)天道、无为而治。吕不韦所为之事尽显(xian)法家手段(duan),所求之道却是黄老学说(shuo),这究竟是一种无可奈何(he)的撕裂,还是一种奇妙无比的融汇?是他觉得立国须用法家的峻法厉刑(xing),治国却需用道家的无为而治?或者他已从(cong)秦国施(shi)行法家的迅疾崛起(qi)中,看到了官(guan)逼民反的深重(zhong)危机,企图用这部探讨治国之道的著作,隐晦地对始皇帝进行提(ti)醒与规劝?若真如此,作为帝国的谋划(hua)者与催生者,吕不韦用心之深邃,用情之恳切(qie),真是可鉴(jian)天地,可昭日月。意气风发的始皇帝,自然是听不进这一番劝导(dao),理会不了这一份苦心的,他义无反顾地在法家的道路上疾进,于是,便有了辉煌而短命的大秦帝国。假如当初始皇帝听取了吕不韦的想法,将道家作为帝国的文化思想,大秦帝国会如此匆(cong)促而亡(wang)吗?而一个(ge)施(shi)行无为而治的大秦帝国,又(you)会是一副怎样的样子?会像大唐帝国那般强(qiang)大繁荣吗?由此肇始的中华帝国传统,又(you)该(gai)如何(he)书写(xie)和延续呢……

如果没有大汉帝国的果断接续,中国人的帝国梦想,或许早就破灭在了秦代(dai)。汉代(dai)坚定继承了大一统帝国的体制,并吸取了秦帝国的教训,打造了第一个(ge)中华帝国的完备、成(cheng)熟版本。大汉帝国的政治家们,既没有接受吕不韦推荐的道家,也没有继承始皇帝施(shi)行的法家,而是罢黜百家,独尊(zun)儒术,确(que)立了以儒家精神治国的思想文化传统,并以此深远影响(xiang)了中华帝国史。回望两千三百年中的各个(ge)帝国,分(fen)别由法、儒、道三家思想轮番主宰,但无论谁(shui)主其位,都是一家统领,其余并存,或者罢而不黜,发挥(hui)潜在影响(xiang)。

《吕氏春秋》是否影响(xiang)了大唐帝国?如果是,那也没枉(wang)费吕不韦的一番心血!

诱(you)使我作以上讨论的《哈佛(fo)中国史》,严谨地说(shuo),只(zhi)能算一部《中华帝国史》。如果要冠以“中国史”之名(ming),是断然不可以如现在这般从(cong)秦汉起(qi)笔的。中国史与中华帝国史之间,差不多(duo)存在两千年的时间差。这一点,任何(he)一位历史学家也不可以忽(hu)视。所以定下这个(ge)书名(ming),大抵是为了和《剑桥中国史》打个(ge)擂台,或者蹭蹭热度。然而哈佛(fo)作为世界(jie)知名(ming)学府,其出版社素以学术严谨蜚声,如此操作确(que)乎有点跌损(sun)身份。其实就叫《中华帝国史》,或者《哈佛(fo)中华帝国史》,既名(ming)实相称,又(you)独特醒目。或许与费正清、崔(cui)德瑞相比,卜(bo)正民、陆威仪、库恩、罗威廉等新生代(dai)的汉学家,还是有些底气不足(zu),因而难免装怯作勇。其实着眼中国作为一个(ge)大帝国的历史,对读者是有特别意义的。虽然中国也产(chan)生过小(xiao)国寡民的政治思想,但大一统的帝国还是历朝历代(dai)的理想和追求。即使是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平头百姓,谈及国事,依然以一统天下的帝国为荣耀。

如果希(xi)望了解中华帝国的理想赓续和治理变革,这部六卷本的史书是值得一读的。原因之一,全书专注(zhu)于帝国的创立、运(yun)行和更迭(die),省略了许多(duo)不相干的事件与细(xi)节,主脑明确(que),头绪清晰,腾出笔墨聚焦帝国史事,勾勒(le)了一幅新异、简洁的中国主要王朝图谱(pu);原因之二,将中华帝国置于世界(jie)历史版图,不仅(jin)关注(zhu)了世界(jie)各帝国的异同,而且揭橥了中华帝国在世界(jie)文明史上的地位和贡献;原因之三,使用了考古发现的新成(cheng)果,征引了海(hai)外研究的新文献,尤其是一些帝国史研究理论和数据模型,使得文本丰(feng)满、新颖和生动。

不过,作为一本中国通史的入(ru)门(men)书,《哈佛(fo)中国史》并不合适。初习历史者,建议还是读读钱穆的《国史大纲》、吕思勉的《中国通史》,或者《剑桥中国史》。

四、君士坦丁堡的叹息:请神容易敬神难

《拜占庭的新生:从(cong)拉丁世界(jie)到东方帝国》

约(yue)翰·朱利叶斯(si)·诺里奇 著

君士坦丁大帝接到近卫军报告时,新帝都已陷入(ru)暴乱(luan)。街道上激愤的教民,疯了一般冲(chong)进教堂,殴打教士,捣毁圣物,甚至点火(huo)焚烧建筑,滚滚浓烟笼罩了整个(ge)君士坦丁堡。

《米兰敕(chi)令》颁布后,基督教与其他宗教的纷争(zheng)一直不断,尤其是与古希(xi)腊多(duo)神教的冲(chong)突,还时有激化。但出乎君士坦丁意料的是,这一次酿(niang)成(cheng)暴乱(luan)的冲(chong)突竟发生在基督教徒之间,千真万确(que)的自家人打自家人。随着基督教影响(xiang)扩(kuo)大,地位攀高,教士们的教义分(fen)歧日渐公开化,以至滥觞为教派之争(zheng)。在关于耶稣与圣父的关系上,正统派和阿里乌派斗得水火(huo)不容,导(dao)致了这场教众的围攻殴斗。目睹亲(qin)自选址、亲(qin)自督造的新都城,没过几年便惨遭(zao)浩劫,君士坦丁心痛(tong)难忍。如果是外族入(ru)侵,城破城毁也就罢了,想不到竟是被一群基督徒打砸抢烧,真让他有点悔不当初!公元313年,是他说(shuo)服(fu)李锡尼共同签署敕(chi)令,赋予了基督教合法地位。这才过去多(duo)少年,教士教徒们竟为一点教义分(fen)歧大打出手,弄得新都城一派狼藉,实在有些“稀泥巴糊不上壁”,让人顿生恨铁不成(cheng)钢的怨(yuan)尤。

然而大帝就是大帝,他知道军队再勇猛,刀剑再锋利,也不能用来解决教义纷争(zheng)。为了罗马帝国,他只(zhi)得按(an)下怒火(huo),从(cong)长计议。他亲(qin)自出面,邀请各地主教赶赴尼西亚开会,坐下来商讨教义分(fen)歧,以期达成(cheng)共识。作为罗马帝国的皇帝,他一改叱咤风云(yun)的做派,谦(qian)逊地坐在听众席后排,聆听主教们慷慨陈词,并协调各方意见,艰难通过了《尼西亚信经》。这便是基督教历史上的第一次国际大会,史称“第一次尼西亚公会”。君士坦丁皇帝的面子和权力,促成(cheng)大会确(que)立了“圣子与圣父同质(zhi)”的正统教义,短暂平息了教派纷争(zheng),同时开启了世俗权力介入(ru)宗教事务,皇权与教权相互媾和或彼此争(zheng)斗的历史先河。

实际上,正统派与阿里乌派的争(zheng)端,并没有也不可能就此烟消云(yun)散。倔强(qiang)的阿里乌主教虽被斥为异端,却颇(po)受教众拥戴,且教派愈遭(zao)打击,教徒愈是坚定,反抗也愈激烈(lie)。由此引发的教派间冲(chong)突,各地仍旧无法禁绝。前半生浴血征战、平定天下的君士坦丁皇帝,后半生却要深深纠缠(chan)在宗教事务中,这应(ying)该(gai)是他无法想象(xiang)的。他甚至连自己(ji)究竟要不要受洗,何(he)时受洗,也一直犹豫纠结。直到临终,他才接受了阿里乌派的洗礼,褪去镶(xiang)饰金(jin)边的紫(zi)色皇袍,穿上了基督徒的白色洗礼袍。遵(zun)照遗嘱,他死后被安(an)葬在使徒教堂,十二使徒的圣物墓分(fen)排两边,他则安(an)卧在中间,以示自己(ji)是耶稣的第十三位使徒。

究竟是哪种因素促成(cheng)君士坦丁皇帝力排众议,执拗地将帝都东迁?在政治、军事、宗教三者中,我们无法确(que)定谁(shui)排第一,但基督教肯定是一个(ge)重(zhong)要因素。因为当时基督教在东方的传播与影响(xiang),远甚于西方。读历史,总能挑逗起(qi)我们对关键节点和事件假设的冲(chong)动,在一种事后逻辑的思维(wei)快感中进行质(zhi)疑和演绎。但凡读过君士坦丁传或者拜占庭史的人,大抵都会设问:如果君士坦丁没有坐大并皈依基督教,那基督教的命运(yun)该(gai)是如何(he)呢?如果君士坦丁没有决意迁都,那世界(jie)的格(ge)局又(you)该(gai)如何(he)呢?有人说(shuo),除了耶稣、释迦牟尼和穆罕默德,对世界(jie)影响(xiang)最大的,就是君士坦丁大帝。如果站在基督文明对世界(jie)的影响(xiang),以及皇权与教权的关系而言,这一排序自有其道理。

是君士坦丁为拜占庭帝国请来了一尊(zun)至高无上的神,并将皇权和神权捆绑在一起(qi)。在拜占庭长达一千一百年的历史中,君士坦丁的生命基因早已断绝,但精神基因却世代(dai)相因、源远流长。拜占庭帝国的皇帝们,并非每一位都信仰基督教,都属于正统教派。其中也有人信多(duo)神教,一登基就拆毁焚烧基督教堂;也有人属于阿里乌派,一掌权便把正统派教士扫地出门(men)。但无论他们信什么教,属什么派,终其一生,都得与基督教生死纠缠(chan),只(zhi)要是重(zhong)大的历史事件,必然有基督教在场。

当然,也可以反过来想一想:如果不是君士坦丁做大了基督教,并在后来将之立为国教供奉在庙堂中,其帝国是否能薪火(huo)不绝长达千年?后来那些或篡(cuan)位或被士兵推举的蛮族皇帝,他们换主人而不换门(men)庭,始终打着拜占庭帝国的旗(qi)号,或许正因为有基督教这一强(qiang)大的精神基因存在。如此说(shuo)来,君士坦丁不仅(jin)是罗马帝国第一位皈依基督教的皇帝,也是第一个(ge)用意识形态来建构并统治国家的大国领袖。

阅读拜占庭帝国的历史,是需要备好耐性和心情的。那长达千余年的王朝,反反复复上演的,都是反叛与征讨,谋杀(sha)与篡(cuan)位,同性恋与通奸(jian),陷害与殉道……你记不住(zhu)那些似曾(ceng)相识的人名(ming),也记不住(zhu)那些似曾(ceng)相识的史事。如同一部随时都可以剧终却总也不剧终的连续剧,你看得昏昏欲(yu)睡,但又(you)无法真的睡去。只(zhi)有到了穆罕默德二世兵临城下,古老的君士坦丁堡城墙被一举攻破,你才会精神一振,睁大眼睛观看这个(ge)古老帝国如何(he)轰然坍塌。

灿烂的文化和腐臭的人性,构成(cheng)了这段(duan)漫长历史的两个(ge)极点。一方面,你会为那些宏伟辉煌的建筑所倾倒(dao),为那些博大精深的法典所震撼;另一方面,你会为那些深不见底的阴谋所胆寒,为那些没有尽头的杀(sha)戮所麻木(mu)。史学家莱基曾(ceng)在《欧洲道德史》中称拜占庭的历史是“单调的阴谋史,是和僧侣、宦官(guan)、妇女有关的毒杀(sha)、密(mi)谋、忘恩负义与手足(zu)相残的历史”。莱基虽有其道德偏(pian)见,但所述史事却是基本吻合的。

莱基给拜占庭人下了一个(ge)定义,即“奴隶,与自甘沦为奴隶的人”。我感兴趣的是,他们是谁(shui)的奴隶?或者自甘沦落为谁(shui)的奴隶?是草(cao)菅(guan)人命、嗜血杀(sha)戮的皇权,还是禁锢人欲(yu)、禁绝自由的教权?或者是二者时而媾和时而争(zheng)斗的权力合体?伟大的君士坦丁,为后世设计并打造的神的王朝,难道就是一座驯(xun)养奴隶的囚牢?漫长的帝国史,难道就是一部奴隶驯(xun)化史?

这,才是拜占庭的历史痛(tong)点!

奴隶与自甘沦为奴隶的人!这个(ge)振聋发聩的判(pan)断,撇开拜占庭的历史,置放在当代(dai)社会中,也值得我们每个(ge)人扪(men)心自问。

《拜占庭的新生》的作者诺里奇,是不赞同莱基的观点的。他用皇皇三部曲,企图再现拜占庭的辉煌。诺里奇是一位职业(ye)外交官(guan),也是一个(ge)超级(ji)历史发烧友(you),因对拜占庭的热爱(ai)而长期从(cong)事业(ye)余研究。但非专业(ye)的历史叙述,既缺少生动的细(xi)节,又(you)缺乏警策的思想,使其著作读来干涩沉(chen)闷。在硬(ying)着头皮(pi)读完这部《拜占庭的新生》后,余下的两部,就只(zhi)是一目十行地翻(fan)翻(fan)了。其实,即使是一段(duan)冗长沉(chen)闷的历史,也是可以写(xie)得很生动精彩,让人不忍释卷的。

五、一个(ge)量产(chan)皇帝的地方

《大地中国》

韩茂莉 著

武川(chuan),史称镇,今为县,内蒙草(cao)原、阴山北麓一个(ge)巴掌大的地方。驾车兜(dou)一圈,横看竖(shu)看都不像是个(ge)出皇帝的地儿,可偏(pian)偏(pian)连续二百年,这里出了一大群皇帝!究竟是九位、十位还是十几位,各人算法不同,但由武川(chuan)子弟建立的王朝有四个(ge),这是板上钉钉的。放眼华夏九州,这种皇帝辈出的地方,怕是只(zhi)有这一处。

堪舆师们理当不会错过武川(chuan)。历史已经确(que)凿证明这里风水上佳,他们只(zhi)要看山看水说(shuo)出点门(men)道,便是难得的风水案例。我还真查过几本风水书,就是没看到说(shuo)武川(chuan)的。或许这等皇帝辈出的绝顶风水,永远天机不可泄露。

也听说(shuo)曾(ceng)经有个(ge)和尚,放着经不念,成(cheng)天抱着一本面相书啃。天长日久,觉得自己(ji)功夫(fu)了得了,便去游走(zou)世界(jie)闯荡江湖。到了武川(chuan)这地方,天荒远,地穷寒,街上行人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可一看那一张张木(mu)讷(ne)呆板的脸,竟都是一副帝王将相的面相。这当然不可思议!和尚大惊,继之大惑(huo),然后大悔,悔不该(gai)当初信了这骗人的相书,误了自己(ji)吃斋念佛(fo)的少年功。如出一辙(zhe)的故事,我还听过一个(ge),讲的是洪秀(xiu)全起(qi)事之前的金(jin)田县城。说(shuo)到底,还是天机不可勘破,即使破了,也没人敢信。

不信风水的陈寅恪,倒(dao)是用心研究过武川(chuan),并由武川(chuan)现象(xiang)提(ti)出了中国历史研究的一个(ge)全新概(gai)念:“关陇(long)集团”。他从(cong)鲜卑军事豪强(qiang)与汉人政治豪门(men)结盟的角(jiao)度,解释了武川(chuan)帝王代(dai)出的原因,并对中古门(men)阀制度的成(cheng)因及影响(xiang),进行了卓有建树(shu)的学术探讨。

公元424年,柔然可汗(han)大檀听说(shuo)北魏皇帝死了,以为天赐良机,亲(qin)率(lu)六万铁骑进犯(fan)宿敌,企图一战灭北魏。十五岁的新皇帝拓跋焘力排众议,领两万兵丁迎(ying)敌。少年皇帝亲(qin)冒矢石,率(lu)先冲(chong)杀(sha),使北魏军心大振,射(she)杀(sha)敌军大将于阵中,以少胜多(duo)大败柔然。五年后,拓跋焘再领大军与柔然决战,挥(hui)师突进三千余里,斩敌数万,受降(jiang)军三十万余,缴(jiao)戎马百万余。拓跋焘为安(an)置这庞大的降(jiang)族与马匹,沿阴山北麓圈地定居,使其或耕或牧(mu),繁衍(yan)生息。为防范柔然人反叛起(qi)事,北魏设置了武川(chuan)、怀朔(shuo)等六镇,选派鲜卑贵族和汉人豪族子弟驻守。西魏开国皇帝元宝炬(ju)、北周(zhou)开国皇帝宇文觉、隋朝开国皇帝杨坚、唐朝开国皇帝李渊的先辈,都是当年六镇的镇守者。胡汉混合的镇守体制,使鲜卑的部落制与汉人的军护制相融合,既保存了胡兵个(ge)体作战勇猛的优势(shi),又(you)发挥(hui)了汉军整体作战的长处,六镇军力因之大增。北魏都城东迁后,频(pin)仍征伐山东,致使六镇地位下降(jiang),军饷与供给时有不济,激起(qi)六镇兵变。北魏设置六镇为防范胡人,没想到却养虎成(cheng)患,到头成(cheng)了自己(ji)的掘墓人。由此诞生了一大批手握重(zhong)兵的军事豪强(qiang),其代(dai)表就是“八大柱国”宇文泰、元欣、李虎、李弼、赵贵、于谨、独孤信和侯(hou)莫陈崇。其中宇文泰是宇文觉的爹,李虎是李渊的爷爷,独孤信是杨坚的岳(yue)父、李渊的外公。这些六镇豪强(qiang)与关陇(long)豪族相结合,形成(cheng)了中古时期实力最强(qiang)的政治军事集团。西魏、北周(zhou)、隋和唐四朝的开国之君,均出其中,很有点“皇帝轮流当,今天到我家”的味(wei)道。而武川(chuan)豪强(qiang),则是这个(ge)集团的绝对核心。

如果从(cong)历史地理的视角(jiao)看,武川(chuan)正好在胡与汉、农与牧(mu)的交接部,因而承袭(xi)了农牧(mu)结合的生存方式、胡汉融汇的文化习俗。胡人尚武的个(ge)人英(ying)雄主义,以及不受儒家伦理约(yue)束的政治斗争(zheng)方式,铸造了这个(ge)集团有别于任何(he)汉人集团的政治理念和手段(duan)。武川(chuan)的这些豪强(qiang),其鲜卑姓氏究竟是北魏赐予的还是与生俱来的,其血统究竟属胡属汉,至今仍无定论。但即使其基因百分(fen)百属于汉人,精神血统也绝对已经胡汉杂交,且显(xian)现出了强(qiang)大杂交优势(shi)。隋、唐两朝的那种宏阔雍(yong)容、豪迈爽朗,是此前此后任何(he)汉人政权所少有的。蒙古草(cao)原与阴山,作为一种历史地理标志,其意义也绝不囿于堪舆学范畴。或者可以说(shuo),武川(chuan)所出的这些皇帝,都不是天生的,而是地养的!古人常(chang)说(shuo)欲(yu)成(cheng)帝国大事,必据“根本之地”。隋、唐可以再统中华再造帝国,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据有了关陇(long)这片“根本之地”。

对于地理与历史乃(nai)至文明的关系,无论什么学派的史学家都绕(rao)不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既然创造历史的人是水土按(an)自己(ji)的可能养育出来的,那么历史也只(zhi)能按(an)照地理所可能提(ti)供的条件发展。当然,要说(shuo)清某一地理特征如何(he)具体影响(xiang)某段(duan)历史,的确(que)十分(fen)困难。多(duo)数的史学家,只(zhi)能笼统言之,或者将自然地理作为一种影响(xiang)因子提(ti)出来,具体影响(xiang),则由读者自己(ji)去思考。

读《史记》也会碰到大量山川(chuan)河流的描写(xie)。在司(si)马迁笔下,这些形貌生动的地理,具体影响(xiang)了历史什么,如何(he)影响(xiang),也时常(chang)语焉(yan)不详。究其根源,地理是一种亘古、巨大的自然存在,对其所在之地的居民的影响(xiang),是长久而潜在的。地理先以自然的逻辑影响(xiang)人,然后人以人文的逻辑影响(xiang)历史,只(zhi)有极少量的历史事件,是以自然的逻辑直接影响(xiang)历史的。此一特征,使历史地理学作为历史学的一个(ge)分(fen)支,发展相对缓慢。但它近来似乎有成(cheng)为显(xian)学的迹象(xiang),读者的兴趣,也日渐浓厚起(qi)来了。

韩茂莉是著名(ming)历史地理学家,且为北大博雅特聘教授,在历史农业(ye)地理研究领域声名(ming)颇(po)显(xian)赫。其著作《大地中国》,篇幅倒(dao)不欺人,装帧也不唬人,所谈的二十六个(ge)专题,也都是地道的历史地理学问题。尤其涉及农业(ye)地理的篇章,即使力求晓畅通俗,仍能见出文献考据和田野勘察的学术功底来。所有专题以历史纵轴辑合,虽无咬合式的前后关联,但也能显(xian)露出时代(dai)更迭(die)的内在逻辑。这些专题,或宏大,或奇巧(qiao),叙述一律(lu)轻松有趣,读来并不伤(shang)神费力。作者在后记中也表达,希(xi)望将历史地理研究的成(cheng)果推向社会,显(xian)出一种谋求破圈的努力。既然从(cong)主观到客观,这都是一本普及性读物,故其消遣(qian)的阅读属性,便在情理中了。

(此文为读书札记集《乱(luan)翻(fan)书》部分(fen)章节)

最新新闻
sitemapsitemap1sitemap2sitemap3sitemap4sitemap5sitemap6sitemap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