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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学记》,黄仕(shi)忠著,人民文(wen)学出版社2024年10月版
黄仕(shi)忠师《进学记》(人民文(wen)学出版社,2024年10月版),分为(wei)问学之路、从师岁月、师友往事、东瀛书影、学人书序、我(wo)的大学六个单元,似有年过耳顺,而回顾(gu)过往的学人、轶事之感——实则(ze)不(bu)全然如此。因为(wei)黄师常用的语句之一:那么到了这个阶段,我(wo)们还可以做(zuo)些什么?……仿佛于他而言,而立也好,不(bu)惑也罢,亦或是知天命、耳顺云云,不(bu)过是到了某(mou)个阶段,接下来又当如何的开端,正如他的这本新(xin)著——《进学记》,进学在致知。
其实在此书正式出版前(qian),得益于弟子的身份,已断断续续读(du)过数篇文(wen)章。彼时更热衷于探(tan)秘做(zuo)学生时的老师有哪些“逸事”,如今再读(du)集结成册的新(xin)著,感受又有不(bu)同。其中(zhong)令我(wo)感触最多(duo)的,是关(guan)于海外访曲的故事。
八王子站
2013年夏,我(wo)入中(zhong)山大学读(du)博士,参与黄师主编的《清车王府藏戏曲全编》。在点校曲本时,黄师便时常提及他在编辑《日本所藏中(zhong)国稀(xi)见戏曲文(wen)献丛刊》第一辑过程中(zhong)的许多(duo)趣事。我(wo)未曾去过日本,自然不(bu)知日本的交(jiao)通如何,又有哪些站名(ming)……但(dan)此后,有一个叫“八王子”的车站令我(wo)心生好奇,总(zong)觉得将来需去看看。原因无他,只是因为(wei)这是老师在日本访书时,难耐困倦,一不(bu)小心错(cuo)过的一站(见《进学记》第217页)。
老师虽是浙江(jiang)诸暨人,但(dan)南(nan)人北相,身量魁梧,原是校篮球队的中(zhong)锋,如擎天一柱(zhu),攻防自如。弟子们时常感叹,若想学问做(zuo)得好,恐(kong)怕得有老师那样的精力才行(xing)。老师在日本,每天像(xiang)打仗一般,往返于东京各(ge)大图书馆,“扫荡”各(ge)古(gu)籍馆收藏的中(zhong)国戏曲古(gu)籍,可以说(shuo)不(bu)是在访书,便是在访书的路上。早(zao)上六七点钟(zhong)出门(men),晚上十点多(duo)回到住处。不(bu)过,纵是“老虎”也有打瞌(ke)睡的时候,于是,在电车上恍惚一盹,过了两次高幡不(bu)动站,八王子站就这样错(cuo)过了。
我(wo)在巴黎留学时,常到欧洲其他国家访书。每到一座陌生的城市,总(zong)会睁圆了眼睛,盯(ding)着地铁或是公交(jiao)内的路线标识,以防不(bu)慎错(cuo)过站。记得第一次到柏林访书,因为(wei)租住的民宿(xiu)距离(li)柏林国家图书馆较远(yuan),需得早(zao)早(zao)搭乘地铁,中(zhong)间再更换(huan)一次线路。虽然柏林的常住人口不(bu)到400万人,但(dan)早(zao)高峰时段的地铁也并不(bu)轻松。当我(wo)挤进地铁后,才发现柏林的地铁车厢十分宽大,横(heng)挂的扶杆高悬于车顶,与德国人魁岸的身材相得益彰。但(dan)对身高一米六的我(wo)来说(shuo),想要够上扶手,即便踮起脚(jiao)尖,也极为(wei)吃(chi)力。不(bu)仅(jin)如此,站点的语音播(bo)报是德语,线路图则(ze)是贴在车顶的,佩(pei)戴近(jin)视加散光镜的我(wo),扯着脖子也看不(bu)清图上的站名(ming)。可能是我(wo)怪异的动作引起了身边乘客的注意,一位(wei)先生看着我(wo),笑了笑,用英文(wen)询问我(wo)是否需要帮助,接着用手机拍下了车顶上的线路图,并提醒我(wo)还有几站下车换(huan)乘……就这样,我(wo)幸(xing)运地抵达了我(wo)的“八王子站”。
啤酒
广(guang)州的夏季尤其漫长,一年里300个夏天总(zong)是有的。读(du)博时,师门(men)聚餐,一群人坐定,黄师惯用的开场(chang)白是:怎么样,先来一杯冰镇饮料!请注意,在此时的语境(jing)中(zhong),冰镇饮料专(zhuan)指冰镇啤酒。黄师曰:啤酒不(bu)算酒。喝过珠江(jiang)纯生的人都知道,味道清淡是这个品牌(pai)的特点。我(wo)想这应(ying)是与广(guang)州常年湿热的气候有关(guan),凉茶降火(huo)祛湿是广(guang)州人的生活艺术。
黄师在写给师母定方老师的信里说(shuo):“今天终于看到有啤酒了”。这是2001年7月18日,他在结束(shu)了一天访书,又整理完资料,到了晚饭点,拉着旅行(xing)包(bao),独自穿行(xing)于东京大学九曲街巷中(zhong),在学生商店买到两罐啤酒后的感叹。当紧凑繁忙的工作暂时结束(shu)后,对于黄师而言,两罐啤酒便是对自己辛劳的一种(zhong)奖励,也是简单的放(fang)松方式。于是,东大中(zhong)央食堂的“和(he)定”配着啤酒,美(mei)美(mei)一餐后,醺醺然躺在树荫下的长凳(deng)上,“呼呼而睡,不(bu)知身在何方”。睡醒,还有那“贼(zei)亮”的灯!
读(du)到这里,我(wo)似乎想通了为(wei)什么在师门(men)聚餐时,老师会先给大家点一杯“冰镇饮料”解解渴。无论是整理车王府藏曲本,还是点校《全明戏曲》,都需要全身心地投入,辛苦自然是有的,这啤酒原是一种(zhong)放(fang)松的犒(kao)赏,亦是师生间开启畅谈模式的一把钥匙。冰冰凉,浸透着啤酒花的冰镇饮料下肚(du),哪里还会想那些鬼画符般难认的梨园抄本,填充在心间的,是整理完一部曲本后的满足,以及戏本子里的异趣人生。或许正是这种(zhong)独特的仪式感使(shi)然,让我(wo)每每访查完一座图书馆,也总(zong)要给自己点一大杯啤酒,作为(wei)这段工作的结束(shu)语。
争(zheng)分夺(duo)秒
《东京短章》里收录的第二封家书,是黄师于2008年12月13日写给定方师母的。那时,还没(mei)有微(wei)信,只能传书鸿雁。细读(du)此信,不(bu)禁发笑。因为(wei)大约3000字的家书里,竟(jing)像(xiang)是一份工作汇报,细述了近(jin)十天在日本的所有工作。诸如每日早(zao)、中(zhong)、晚都去了哪家图书馆,看了什么书,是何种(zhong)版本,价值如何;见了哪些人,谈论了什么学术问题,等等。即便是到了结尾(wei),也是讲写信当日的安排,用了一句“所以先打住吧”作结束(shu)语。毕(bi)竟(jing)“日程安排的太满”,想看的书与访问的图书馆还有很多(duo)。
人们常说(shuo),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大约到了黄师这里,汇报访学行(xing)程,等同于告白与思念。师母是懂老师的,就像(xiang)在她正值事业转折的关(guan)口,黄师申请到北京大学随吴组缃先生访学一年(1993—1994),她不(bu)仅(jin)不(bu)诧异,还全力支持。直至黄师访学结束(shu)返回广(guang)州,才发现妻子已经(jing)在广(guang)州图书批发市场(chang)租下一个档(dang)口,打算经(jing)营书店。(见陈定方《〈进学记〉序》)
外出访书,几乎是所有同门(men)都有过的经(jing)历。只要条件允许,一定是要在有限的时间里访查到最多(duo)的书,当早(zao)上最早(zao)、晚上最晚的一批读(du)者(zhe)。最令人抓狂的,是两种(zhong)情况:一是每日提书有上限,甚至少至三(san)本;二是中(zhong)午闭馆一到两小时。第二种(zhong)情况倒好解决,既然闭馆,那便就近(jin)用午饭,再来杯咖啡,为(wei)下午打好精神。倘若幸(xing)运地遇(yu)到午间不(bu)闭馆的,要么带上面包(bao)、饼(bing)干,应(ying)付一下五脏庙;要么早(zao)餐实在一些,午饭并到晚饭同用。然而,第一种(zhong)情况就棘(ji)手得多(duo)了。
2015年夏,我(wo)从巴黎到维也纳(na)访查奥地利国家图书馆中(zhong)文(wen)古(gu)籍。周一上午抵达维也纳(na),简单安顿后便去了图书馆。几经(jing)周折,终于到了图书馆汉学藏书室,注册好读(du)者(zhe)证,已经(jing)是两点了。就在我(wo)以为(wei)可以放(fang)开手脚(jiao),大干一场(chang)的时候,才看到墙上贴着阅览室的开放(fang)时间:每周一、三(san)、五,朝九晚四;每周二、四,中(zhong)午十一点半到晚上七点。又和(he)馆员再三(san)确认,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顿时觉得脑袋里像(xiang)装了一口沉沉暮钟(zhong),不(bu)禁懊悔自己早(zao)前(qian)写邮件时,为(wei)什么只咨询了访书需要出示的证件,没(mei)多(duo)问一句图书室的开放(fang)时间。
刚刚自我(wo)安慰,既来之,则(ze)安之吧,岂料又被告之按(an)照规定,每天借阅古(gu)籍的限额是三(san)本。这无疑是用钟(zhong)杵(chu)再一次敲击我(wo)脑袋里的那口暮钟(zhong),耳边只有嗡嗡声,整颗心沉了下去。怎么办?不(bu)做(zuo)任何争(zheng)取终究心有不(bu)甘。静思半刻,我(wo)找(zhao)到了手稿部的负责(ze)人,道明来意,让对方清楚地了解自己远(yuan)道而来的工作内容,请求(qiu)馆方能够给予适(shi)当的帮助和(he)便利。手稿部的负责(ze)人是位(wei)年长的奥地利人,身形挺拔,举止绅士,一头苍发,蓝绿色的眸子,目光炯炯。当他听完我(wo)简要的研究计划后,一对白色的眉毛向上挑(tiao)了挑(tiao),嘴唇45度角扬起,爽(shuang)朗地告诉我(wo),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wo)将不(bu)受借阅古(gu)籍数目的限制,他和(he)他的同事会尽可能地让我(wo)看到所有希(xi)望看到的书。事实上,在之后的几天,我(wo)的确享受到了这份珍贵的“特权”。
那次访书结束(shu)后,我(wo)颇为(wei)骄傲地将此经(jing)历告诉老师,他笑了笑说(shuo):“是啊,这不(bu)就很好吗!我(wo)们只要是按(an)照学术的标准做(zuo)事情,适(shi)当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是会得到意外的帮助和(he)收获(huo)的。”
好事多(duo)磨
《西厢记》里有一句台词,云:“真所谓佳期难得,好事多(duo)磨。”但(dan)现实生活中(zhong),又有几人不(bu)想一帆风(feng)顺,却愿“好事多(duo)磨”呢?细思起来,好事多(duo)磨往往是从结果论的角度回看过程中(zhong)的曲折,亦是在愿望尚未成真之前(qian)的自我(wo)鼓励,祈盼(pan)能有一个好的结果。久而久之,倘若一件事从一开始便顺风(feng)顺水,心里反而变得不(bu)踏实,不(bu)免(mian)嘀咕起这出奇的顺利背后是否暗藏隐患。
黄师出版《日本所藏中(zhong)国稀(xi)见戏曲文(wen)献丛刊》第一辑时,便历经(jing)了这样的心路历程。京都大学和(he)东京大学东洋文(wen)化研究所收藏的三(san)十余种(zhong)稀(xi)见戏曲,因为(wei)金文(wen)京、桥(qiao)本秀美(mei)两位(wei)学者(zhe)的合作,诚是畅通无阻,连仙台的东北大学也因水谷诚教(jiao)授和(he)花登正宏教(jiao)授的协助,获(huo)得了三(san)种(zhong)曲本的出版许可。所有的迹(ji)象(xiang)仿佛都预示着项目的推进将十分顺遂。岂料接下来,古(gu)屋昭弘(hong)教(jiao)授传来的关(guan)于成篑堂和(he)东洋文(wen)库的消息,却如一桶桶冷水,接踵(zhong)而来,顺利的进度条戛(jia)然而止。黄师在回复古(gu)屋教(jiao)授的信中(zhong)说(shuo)“不(bu)获(huo)同意,也是意中(zhong)之事”,只好将希(xi)望寄托于金文(wen)京教(jiao)授,祈待柳暗花明的契机。结果2005年的元旦(dan)刚过,便收到金文(wen)京教(jiao)授的喜讯,自然喜不(bu)自胜。
《日本所藏中(zhong)国稀(xi)见戏曲文(wen)献丛刊》第一辑第一册
至于制成的胶(jiao)卷,又辗(nian)转请托金文(wen)京教(jiao)授的学弟住吉先生,并得台湾大学张宝三(san)教(jiao)授引见,终于在台大附近(jin)的一家小餐馆里完成了交(jiao)接。最后有惊无险(xian)地完成了《丛刊》第一辑(2006),加之后来的二辑(2017)、三(san)辑(2024),出版了煌煌五十八册的巨作,前(qian)后费时二十余年。
再回看吴晓铃先生在《古(gu)本戏曲丛刊》五集的序言里谈到的:“我(wo)们业经(jing)刊行(xing)的各(ge)集存在一个先天不(bu)足的阙失(shi),就是由于闭关(guan)自守,未能放(fang)眼世界;所收剧作不(bu)惟台湾和(he)香港(gang)未得入录,而仅(jin)限见存于内地者(zhe),且东瀛、西竺(du)、南(nan)亚、北美(mei)及欧洲大陆藏品,虽知不(bu)惟善本所在皆是,且多(duo)禹域未见传世之作,然格于主客条件,无术致之。”所以,发愿把《丛刊》五集编成一个国际性的结集。这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dai)时,戏曲研究者(zhe)们的心声。是以,黄师对于自己的“日藏中(zhong)国戏曲文(wen)献”系列,时常感怀他幸(xing)运地遇(yu)到了好的时代(dai)。
事实上,除了出版许可申请的波折以外,出版社也从最初的国家图书馆出版社,更换(huan)为(wei)广(guang)西师范(fan)大学出版社。只是相较于前(qian)者(zhe)而言,黄师觉得更换(huan)出版社,“不(bu)过是一片微(wei)澜而已”。正是受此影响,我(wo)在欧洲各(ge)地访查汉籍,当碰到“不(bu)顺”时,也会在心中(zhong)暗暗自勉“不(bu)获(huo)同意,也是意中(zhong)之事”,静待柳暗花明之时。
他国同乡
“东瀛书影”的后两篇:《尘世匆(cong)匆(cong),相逢不(bu)易——偶遇(yu)徐志(zhi)摩》《众里寻他千百度——王国维旧藏善本词曲书籍的去向》,是关(guan)于徐志(zhi)摩和(he)王国维的。说(shuo)来也巧,徐、王两位(wei)先生同是浙江(jiang)海宁人,与黄师亦算同乡。不(bu)过,海宁属于浙西,与地处浙东的诸暨,分别代(dai)表了浙江(jiang)省内越、吴两种(zhong)文(wen)化。
徐志(zhi)摩是新(xin)月派诗人的代(dai)表性作家。人们最熟悉的,莫过于那首饱含深情、无限眷恋的《再别康桥(qiao)》,以及他与张幼仪、林徽(hui)因、陆小曼的感情纠葛。黄师与徐志(zhi)摩的那场(chang)偶遇(yu),发生在2008年的初春,地点是京都大学图书馆总(zong)馆的书架上。京大总(zong)馆的中(zhong)国戏曲收藏可以说(shuo)是平平无奇,反倒是一函(han)1926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寐叟题跋》引得黄师注意,不(bu)意书的扉页上竟(jing)有徐志(zhi)摩于1929年6月11日早(zao)三(san)时写给好友张彭春的题记,见证了徐、张二人的一段真挚情谊。
徐志(zhi)摩于1929年6月11日早(zao)三(san)时写给好友张彭春的题记
这部《寐叟题跋》,原是徐志(zhi)摩送(song)予张彭春之物,希(xi)望彼此努力,长毋相忘。张彭春去世后,此书散出,辗(nian)转归于日本学者(zhe)铃鹿三(san)七;1959年,铃鹿氏将其捐赠给京都大学图书馆;又在近(jin)半个世纪以后,由一位(wei)浙江(jiang)籍的戏曲学者(zhe)黄仕(shi)忠检得。冥冥之中(zhong),完成了一场(chang)跨越时空(kong)的邂逅。
如果说(shuo),徐志(zhi)摩是黄师东瀛访书时的不(bu)期而遇(yu),那么王国维便是他长久以来的心之所念。黄师开设的戏曲文(wen)献课,第一堂课必定是讲王国维的戏曲研究,后来的课程里,王国维也一定是出镜率最高的学者(zhe)。只要是和(he)王国维有关(guan)的话题,老师的雷达当即就能接收到信号,开启高能运作模式,眼里的光比东大校园里那盏“贼(zei)亮”的路灯还要亮!弟子们笑谈:如果不(bu)把王国维先生的戏曲著作翻上三(san)五遍,恐(kong)怕是入不(bu)了师门(men)的。
王氏旧藏善本词曲书籍的去向,同样是老师一直关(guan)注的对象(xiang)。也许这便是念念不(bu)忘,必有回响。王国维散存于日本和(he)国内多(duo)家图书馆里的旧藏,终是被他寻访到了,并借此解开了王国维与上虞罗氏兄弟之间的一桩(zhuang)“公案”。
学术的赓续有赖于一代(dai)复一代(dai)的学人,前(qian)赴后继,持之以恒。而后辈学人突破时空(kong)的阻隔(ge),达成与故往学者(zhe)的“对话”,必要颂(song)其诗,读(du)其书,睹其物,兼(jian)能“同情之理解,理解之同情”。就像(xiang)黄师在书中(zhong)叙述的那样:尝在异国摩挲王国维的手迹(ji),见其以谨严的楷(kai)书抄写的剧本、曲目,二色三(san)色的批校,以及因续有所得而增至再三(san)的题识,遥想百年前(qian)静安先生独自致力于戏曲研究的情状,体会“凡诸材料,皆余所蒐集”所包(bao)蕴的言外之意,仰望“欲学术之发达,必视学术为(wei)目的,而不(bu)可视为(wei)手段而后可”的高远(yuan)境(jing)界,感慨系之。(《进学记》第248页)
我(wo)在法(fa)国国家图书馆访查中(zhong)文(wen)古(gu)籍时,常伴于身侧的是郑振铎先生的那篇《巴黎国家图书馆中(zhong)之中(zhong)国小说(shuo)与戏曲》。这篇文(wen)章写于1927年8月,是郑氏游(you)学巴黎时,就“将近(jin)两月来在巴黎国家图书馆中(zhong)所阅读(du)的结果”汇辑而成。郑先生说(shuo):“小说(shuo)戏曲,更是国内诸图书馆不(bu)注意的东西,所以要靠几个国内图书馆来研究中(zhong)国的小说(shuo)戏曲,结果只有失(shi)望。”所以立志(zhi)要趁此次欧行(xing)的机会,阅读(du)欧洲各(ge)国大图书馆中(zhong)所有的中(zhong)国古(gu)书,尤其是小说(shuo)与戏曲。他最先到的法(fa)国果然没(mei)有辜负他,巴黎国家图书馆所藏的小说(shuo)戏曲,使(shi)其流连数月。最后他将自己认为(wei)罕见的或可注意的、可资研究的小说(shuo)及戏曲,逐一列举介绍。而这篇文(wen)章也成为(wei)了中(zhong)国学者(zhe)研究法(fa)藏中(zhong)国小说(shuo)戏曲古(gu)籍的奠基(ji)之作。
法(fa)国国图的中(zhong)文(wen)古(gu)籍,多(duo)被去掉了函(han)套,改制成洋装,数册合订为(wei)一本,方便竖立存放(fang)。一开始拿到这些“整容”后的古(gu)籍,着实有些不(bu)适(shi)应(ying)。脑海里不(bu)由得联想到几十年前(qian),当郑先生得阅此书时,想的又会是什么?他在惊叹寻见海外珍本之余,是否也会惋惜明珠遗落他国?他在读(du)到故事精彩时,是否也会忍不(bu)住啧啧称道?诸如此类的疑问,答案难解,但(dan)却并不(bu)影响我(wo)内心的喜悦(yue)。因为(wei)我(wo)知道,如今捧在自己手心上的书,也曾抚于郑振铎等诸位(wei)先生指尖。在时光的不(bu)同位(wei)点,我(wo)们在同一个地方,看过同一本书;为(wei)了学术的推进,各(ge)自努力。
似水如石
人们的一般印象(xiang)里,江(jiang)浙人多(duo)是柔胜于刚,谨慎心细,不(bu)似北方人的豪放(fang)、彪悍。但(dan)黄师说(shuo)他是诸暨人,“石板地上掼乌龟——硬碰硬”,这才是诸暨人做(zuo)事的风(feng)格。黄师还说(shuo)他和(he)他的导师徐朔方先生(浙江(jiang)省东阳人),是典型的越人,既似流水般柔和(he),也如岩石般坚韧。更何况,他还是从小就励志(zhi)要胜任“钱家山下”生产队小队长的。
此路不(bu)通,就另辟新(xin)径;此时不(bu)行(xing),就再待时机。横(heng)竖事情总(zong)是要做(zuo)的,只是早(zao)晚的问题。这是黄师常与弟子们念叨的话,在他看来,做(zuo)学问,是件简单的事,也是件复杂的事,端的在于从哪个角度看问题。只要以学术作为(wei)唯一的准则(ze),踏踏实实地做(zuo)事,结果自然不(bu)会差,同道自有公论。
都说(shuo)做(zuo)文(wen)献的,“板凳(deng)要坐十年冷”。其实,冷不(bu)冷不(bu)是板凳(deng)说(shuo)了算,而是坐板凳(deng)的人觉不(bu)觉得冷,不(bu)过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罢了。但(dan)随黄师学习(xi),定然不(bu)会觉得冷,相反常常脑门(men)冒汗,却无关(guan)广(guang)州的天气。因为(wei)师生间见面的第一句开场(chang)白,必然是“最近(jin)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然后便是“那么,你怎么看?”“真的是这样吗?还有呢?”……请注意,以上情景并不(bu)限定为(wei)教(jiao)学场(chang)所,他常会在“闲谈”时“不(bu)经(jing)意”地冒出连环炮似的问题,追问你对某(mou)个学术问题或是社会现象(xiang)的看法(fa),一阵头脑风(feng)暴就这么猝不(bu)及防地刮了起来。试(shi)问CPU发起烧来,哪里还会冷!换(huan)而言之,黄师的课堂不(bu)限于课上,还在于生活。就像(xiang)他常说(shuo)的那样,研究戏曲史,不(bu)能只看作家、作品,还要综合考(kao)量每个历史阶段,经(jing)济、文(wen)化、民俗(su)等一系列相关(guan)因素(su),从经(jing)济学、社会学、传播(bo)学等不(bu)同维度去看戏曲是如何发展的。那么问题来了,倘若连现实的生活都无法(fa)理解,又遑论去探(tan)究戏本子里“虚拟”的世界呢?
黄师自己以二十余年心力,访查、目验、整理、研究日藏中(zhong)国戏曲,因文(wen)献之庋藏,重(zhong)新(xin)认识王国维与东瀛的学缘,发现明治学者(zhe)森(sen)槐南(nan)等人在戏曲领域的开创功绩,沿着西学东渐的轨迹(ji),探(tan)寻近(jin)代(dai)日本对中(zhong)国学术的影响,由一条看似简单的访曲之路,延伸到从东西交(jiao)流到中(zhong)日学术的交(jiao)互(hu)影响,因而左右逢源,不(bu)断拓展新(xin)的学术空(kong)间。也让我(wo)们看到学者(zhe)的广(guang)阔视野,究竟(jing)从何而来。
不(bu)仅(jin)如此,黄师在指导学生时,也十分自然地将这种(zhong)国际化的学术视野引入其中(zhong)。多(duo)年以来,门(men)下弟子已相继赴日本、法(fa)国、英国、美(mei)国各(ge)地访学交(jiao)流。众人拾(shi)薪,调查域外所藏中(zhong)国戏曲、小说(shuo)、说(shuo)唱类文(wen)献,已然形成团队,大有寻穷天下之态。也许有人觉得这是另一种(zhong)愚(yu)公移山,但(dan)若不(bu)移他山之石,又何以攻玉呢?学问须要日积(ji)月累,循序渐进,是以“进学在致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