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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寒客服电话
2025-02-25 00:01:36
逆水寒客服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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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中的林彦峰

化疗(liao)中的林彦峰 供图(tu)/受访者

在课程中分享自(zi)己的CT扫描结果(guo),讲述患肺(fei)癌的经历 供图(tu)/斯坦福(fu)大(da)学亚洲健康(kang)研究与(yu)教育(yu)中心

去年9月,在斯坦福(fu)大(da)学的秋季课程中,多了一门特别的选修课。

在这门课里(li),林彦峰将自(zi)己作为案例,向学生讲述他与(yu)癌症周旋的过(guo)程。林彦峰是斯坦福(fu)大(da)学医学院的临床教授、斯坦福(fu)大(da)学亚洲健康(kang)研究与(yu)教育(yu)中心的创立者之一,也是一名初级(ji)保健医生。去年5月,在他49岁时,从不吸烟的他被诊断(duan)出四期肺(fei)腺癌。

确诊后不久,林彦峰就有了开这样一门课的念头。他将这门课命(ming)名为——“从诊断(duan)到对(dui)话:一位医生与(yu)癌症的实时抗(kang)争”。课堂上,林彦峰说,如果(guo)有一天他处在癌症治疗(liao)和生命(ming)的最后阶段,这堂课就是他留给(gei)这个世(shi)界的一封信。

是医生也是患者

开课讲述自(zi)己独特经历

选课的学生太多,30多人挤满了这间狭小的教室。地上、过(guo)道(dao)里(li)几(ji)乎挤满了旁听的人。除了医学生,不少其(qi)他专业的学生和在斯坦福(fu)大(da)学进修的人也选了这门课。

林彦峰穿着蓝(lan)色细格纹衬衫,看(kan)起来健康(kang)、儒雅,声音洪亮,如果(guo)不是这门课,没人会将他和癌症联系在一起。

这堂课以一封写于2013年的信开始。

当时作为初级(ji)保健医生,林彦峰为一位患有慢性肾(shen)病的华裔老(lao)人治疗(liao)。老(lao)人近90岁高(gao)龄,家(jia)人想挽留他,说服他做透析。治疗(liao)一度让老(lao)人非常痛苦(ku),林彦峰决定去和他的家(jia)人沟通,尊重(zhong)老(lao)人的意愿,但“这意味着他会死(si)去”。

在老(lao)人去世(shi)两(liang)周后,林彦峰收(shou)到了一封信。信中,老(lao)人感谢林彦峰将他视(shi)为父亲般无微不至地照料。课堂上,他把(ba)这封信念给(gei)学生。在林彦峰看(kan)来,他们不仅仅是医生与(yu)患者的关系,基于人与(yu)人之间的信任、关怀,他们建立了更(geng)紧密(mi)的连结。

这种连结很多时候是稀缺的。林彦峰记得进入(ru)医学院的第一天,一位著名的神经学家(jia)带来了一名患者,在学生面前给(gei)他做了一些身体检查(cha),并做出了罕见病的诊断(duan)。很多学生都(dou)赞叹着这位神经学家(jia)的医术,想成为他那(na)样的人。

但林彦峰注意到,做身体检查(cha)时,患者似(si)乎有些痛苦(ku)。“医生把(ba)他带到这样一个奇怪的场合,当着那(na)么多医学生的面弄疼了他,他感觉会怎么样?我(wo)们的目的本应该(gai)是照顾好他们。”

曾经,成为医生并不是林彦峰的第一选择(ze)。他的父亲在上世(shi)纪六十年代移民到美国攻读(du)工程学研究生,受他影响(xiang),林彦峰本科和硕士(shi)在麻省理工学院学习电气工程和计算(suan)机科学,之后从事了一年的商业咨(zi)询工作。但林彦峰发现不管在商业还是工程领域,他每天交流(liu)的对(dui)象都(dou)局限于这个领域的从业人员。

在林彦峰看(kan)来,作为一名医生,可以跟不同背景、不同年龄的人打(da)交道(dao)。最终,他选择(ze)辞职,进入(ru)塔(ta)夫茨医学院读(du)博。在完成住院医师培训后,林彦峰于2005年进入(ru)斯坦福(fu)大(da)学医学院任教,教授医学人文相关的课程,同时也是一名初级(ji)保健医生。

去年3月底开始,林彦峰出现反复(fu)干咳、气喘,最初他以为只是季节性过(guo)敏,但经过(guo)一段时间的抗(kang)生素、激素、抗(kang)过(guo)敏治疗(liao)后,症状并没有缓解。直到5月,X光片和CT扫描结果(guo)显示,他的肺(fei)部存在积液和肿块,经过(guo)活检,最终确诊四期非小细胞肺(fei)癌。这是一种在中国不吸烟的人群中非常常见的肺(fei)癌。

癌细胞几(ji)乎扩散到林彦峰的全身。大(da)脑、肝脏、脊椎(zhui),甚至皮肤,医生还在他的脑部发现五十个转移灶。

林彦峰说,“我(wo)觉得作为一名医生同时也是一名患者,这是一段独特的经历。”这门课程围绕不同的主题展开,包括诊断(duan)、心理健康(kang)、护理、精神关怀等,每周一次,持续十周。

“思考、记录,和别人交流(liu)你正在经历什么,对(dui)于医生和患者来说都(dou)是有用的。”林彦峰说。

当癌症降临

更(geng)关注亚裔癌症研究

即便做了19年医生,当身体开始出现症状时,林彦峰也没有第一时间将自(zi)己和癌症联系在一起。

课堂上,林彦峰在幻(huan)灯片上展示了自(zi)己的X光片和CT扫描结果(guo)。在那(na)张脑部核磁共振(zhen)成像(xiang)上,零碎的斑点遍布其(qi)中,那(na)是五十处大(da)小不一的转移灶。最初看(kan)到结果(guo)时,林彦峰自(zi)己也感到震惊(jing)。

相较于其(qi)他人,林彦峰用了更(geng)短的时间确认自(zi)己患病。他在白(bai)板上演示,自(zi)己和其(qi)他人的差别。研究结果(guo)显示,从初次表现出症状,到进行医学成像(xiang)检查(cha),平均(jun)时长是289天,而林彦峰只用了六周。从X光检查(cha)到最终的诊断(duan),他用了七天时间,而普(pu)通人的平均(jun)时长是43天。

有学生提问,是什么拖延了进度?林彦峰转而问大(da)家(jia),自(zi)己确诊如此之快,有哪些原因?学生们陆续答道(dao),人脉、医学知识、住在大(da)城市、保险(xian)、经济基础、工作灵活允许请(qing)假。

“还包括会讲英语,我(wo)见过(guo)一项都(dou)不占的患者。能(neng)拥有上面这些,很大(da)程度只能(neng)用幸运去解释(shi)。”林彦峰说。

并非人人都(dou)如此幸运,但大(da)部分人跟林彦峰一样,在被确诊肺(fei)癌时就已(yi)经是晚期。“这和肺(fei)癌早期筛查(cha)策略(lue)有关。”被林彦峰请(qing)进课堂的斯坦福(fu)大(da)学医学院“肺(fei)癌筛查(cha)计划”负责人娜塔(ta)莉·路易说。她介绍,传统的肺(fei)癌筛查(cha)更(geng)多聚(ju)焦于50岁以上并且(qie)吸烟的人群,像(xiang)林彦峰这样未(wei)满50岁且(qie)不抽烟的人,早期没有症状或(huo)症状轻微、不具典型性,也往往不是筛查(cha)的重(zhong)点人群。

林彦峰的基因检测结果(guo)显示EGFR突变,这常见于亚裔、女性、非吸烟者。斯坦福(fu)大(da)学医学院医学肿瘤科主任希瑟·韦克利,也是林彦峰的肿瘤医生,在接受《斯坦福(fu)日报(bao)》采访时谈起她和林彦峰在去年一起策划的关于EGFR突变引起的肺(fei)癌的研究项目,“这种类型的突变影响(xiang)了他和很大(da)一部分没有吸烟史的亚洲人。”

她认为林彦峰公开自(zi)己的治疗(liao)经历传递了一个很重(zhong)要的信息——“任何(he)人都(dou)有可能(neng)患上癌症”,这也让人们能(neng)更(geng)关注癌症治疗(liao)。

作为一直致力(li)于研究对(dui)亚裔人群影响(xiang)突出的疾病的研究者之一,林彦峰自(zi)己现在也成了典型研究案例。之所(suo)以持续研究、关注亚裔群体健康(kang)情(qing)况,除了他在工作中接触了大(da)量亚裔患者,更(geng)了解他们面临的医疗(liao)问题外,还有另一个渊源。

林彦峰说,很多药物的研究和临床试验(yan)都(dou)是基于西方人群,而亚洲人的身体对(dui)药物的代谢方式不同,也会有不同的药物反应。2018年,林彦峰曾给(gei)一位亚裔患者开过(guo)一种治疗(liao)痛风的常用药,这种叫嘌呤醇的药物让患者的皮肤出现了严重(zhong)的过(guo)敏反应,林彦峰从没处理过(guo)这种情(qing)况。“他人很好,没有责怪我(wo)。但我(wo)想这是一个机会,可以真正提高(gao)对(dui)这些问题的关注,不仅是针对(dui)在美国的亚洲人,而是占60%世(shi)界人口的亚洲人。”

那(na)之后,他和同事创立了亚洲健康(kang)研究与(yu)教育(yu)中心,中心一直致力(li)于亚裔人群的癌症风险(xian)研究。

与(yu)癌共生

治疗(liao)已(yi)融入(ru)生活中

从去年5月底开始,每隔三(san)周,林彦峰要进行一次化疗(liao)。

四期癌症不可治愈,只能(neng)控制。他选择(ze)的治疗(liao)方案是化疗(liao)和口服靶向药奥(ao)西替尼双管齐下。一部分肺(fei)“塌陷(xian)”了,林彦峰常常感到气短。他的办公室在二楼,但他不得不坐电梯。化疗(liao)带来身体反应,也带来焦虑,“每次感觉和正常人一样了,快忘(wang)了这件事的时候,就要进行下一次化疗(liao),这已(yi)经融入(ru)了我(wo)的生活。”

伴随着治疗(liao),持续十周的课程仍在继(ji)续。每周三(san)下午(wu),在穿过(guo)校园和走廊去往教室的路上,林彦峰有时不得不将思维从课程中短暂抽离,想想是否应该(gai)提前吃点东西——化疗(liao)后他常感到恶心反胃、食欲减退、喉咙酸(suan)痛、疲惫,为了缓解这种情(qing)况,医生建议他少食多餐。

此外,癌症照料也成为这门课程中的重(zhong)要一课。得知自(zi)己可能(neng)患癌时,他第一时间告(gao)知了准备去日本出差的妻(qi)子。“我(wo)取消了出差,他说当医生告(gao)诉他诊断(duan)结果(guo)时,希望我(wo)在旁边。”林彦峰的妻(qi)子说。

每周陪林彦峰去看(kan)医生的时候,妻(qi)子克莉丝汀·陈都(dou)会带上一个笔记本,想要记录下看(kan)诊的内容,但很多时候她发现自(zi)己根(gen)本听不懂(dong)那(na)些复(fu)杂的医学术语。课程进行到第四周,妻(qi)子作为照护者来到课堂上分享。她说,作为与(yu)患者关系如此亲密(mi)的人,同时也是照护者,会承担很多情(qing)感上的压力(li),“我(wo)知道(dao)这不会是一个短期的事,但也一定要采取行动(dong),带患者去接受治疗(liao)。”

“我(wo)说你不能(neng)再(zai)吃香肠和红肉了,你现在要吃素。他第一反应是你说啥?”克莉丝汀·陈说。全班大(da)笑,林彦峰接道(dao),“这不是我(wo)会吃的东西。”

玩笑背后是极尽琐碎的日常,他的妻(qi)子也曾有感到沮丧的时刻,一顿(dun)饭精心准备很久,尽可能(neng)搭配出健康(kang)又美味的样子,但很可能(neng)林彦峰的反应是,“我(wo)受不了这个味道(dao)”。“但你试过(guo)了,你最好以一种踏(ta)实的、着眼(yan)当前的心态去面对(dui),会有走弯路的时候,但是不必担心,我(wo)们会熬过(guo)去的。”克莉丝汀·陈说道(dao)。

林彦峰和妻(qi)子有两(liang)个儿子,一个13岁,一个17岁。林彦峰选择(ze)对(dui)孩子们坦诚自(zi)己的病情(qing),“每一步我(wo)们都(dou)跟他们讲发生了什么,他们非常支(zhi)持我(wo),一直想帮(bang)忙,也应对(dui)得很好。”

确诊之后,林彦峰对(dui)患者有了更(geng)深的理解——医生往往更(geng)关注检查(cha)、药物和治疗(liao),但患者必须(xu)在治疗(liao)和日常生活中找到平衡。

确诊前,林彦峰每天工作的八小时里(li)挤满了大(da)大(da)小小的会议,最多时每半(ban)小时就会排一个会。确诊之后,为了治疗(liao)他不得不取消一些会议。但他仍没有长时间休息,他不想停(ting)下正在做的事情(qing):授课、看(kan)诊、研究……他仍旧享受为病人看(kan)诊的过(guo)程,每周保持一定的看(kan)诊量,即便在身体状况最差的时候,他也只让同事帮(bang)忙代了两(liang)周的课程。

“我(wo)日复(fu)一日地继(ji)续过(guo)好我(wo)的生活,也许这也意味着我(wo)今天所(suo)做的事情(qing)会在我(wo)身后延续。”林彦峰说。

记录生活

不论好坏(huai)人生仍有意义(yi)

几(ji)个月前,林彦峰的脑部核磁共振(zhen)检查(cha)显示已(yi)经没有病灶了。2024年11月,课程进行到第八周,林彦峰的复(fu)查(cha)结果(guo)显示,治疗(liao)仍在起作用,肺(fei)部的结节缩小了,肝脏损伤也在变小,但骨(gu)骼的转移灶还在,结果(guo)不好评估。

林彦峰在课堂上说,“我(wo)心底有这种希望,某天魔法(fa)出现,然后所(suo)有的转移都(dou)消失了。”

课程结束前,林彦峰仍在坚持组合治疗(liao)。他把(ba)自(zi)己的靶向药盒带到课堂上,六个空瓶,一字排开。他说,每次从药店拿回一盒新药自(zi)己都(dou)会很开心,“说明这药还在起作用”。

维持日常给(gei)林彦峰带来一种确定性,但他也担忧着身体产生耐药性,或(huo)者现有的治疗(liao)方法(fa)失效(xiao)。

课堂上,客座教授讲授了癌症不同周期的治疗(liao)方法(fa)和效(xiao)果(guo)。有学生提问每种疗(liao)法(fa)的特点和前景,林彦峰也跟着问,治疗(liao)两(liang)年后产生耐药性怎么办?他开玩笑说,“我(wo)朋友有这种情(qing)况,我(wo)帮(bang)他问一下。”

教授没能(neng)给(gei)出确定的回答,“一个是发现EGFR背后的机制,精准跟进,一个是细胞为基础的免疫(yi)疗(liao)法(fa),但这很难,还在开发”。这位教授谈到对(dui)未(wei)来的治疗(liao)方法(fa)的探索,“未(wei)来我(wo)们希望能(neng)控制免疫(yi)系统,让免疫(yi)系统起作用,主动(dong)和癌症抗(kang)争。”

现在,每三(san)周一次的化疗(liao)仍在持续,但药量有所(suo)减轻。癌症并没有消失,林彦峰的肺(fei)部还有两(liang)个结节,肝脏和骨(gu)头里(li)也还有癌细胞。他早已(yi)接受自(zi)己的病无法(fa)治愈,但也愿意相信,一年后或(huo)许就会有新的治疗(liao)方法(fa)和技术。

“我(wo)目前的抗(kang)争处于一种稳(wen)定状态,我(wo)已(yi)经找到一种平衡。”林彦峰现在只参与(yu)可以更(geng)快看(kan)到研究成果(guo)的短期研究项目。“那(na)些不知道(dao)几(ji)年后会有什么结果(guo)的项目,我(wo)尽量不接了。”

2024年12月4日这门课的最后一堂课结束,课程获得了4.96(满分5分)的学生评分。这是一个林彦峰从未(wei)听过(guo)的高(gao)分。这门课的助教之一LongshaLiu是一名医学生。他在接受《斯坦福(fu)医学》采访时说,这是“一生仅此一次的课程”。林彦峰的经历让他有种无助的感觉,“看(kan)着自(zi)己非常钦(qin)佩的人命(ming)运如此迅速地改变”。但他同样好奇,“这个人刚被诊断(duan)出癌症,他立刻想到的是什么呢?”正是这样抱有不同的好奇,许多学生在这十周里(li)走进林彦峰的课堂。

这确实是一门仅此一次的课程。林彦峰说这门课只开一次,不会再(zai)开了。这就是为什么他要把(ba)课程录下来,在网上分享给(gei)更(geng)多的人,“因为我(wo)没什么更(geng)多可说的了”。

第一堂课时,林彦峰曾坦诚地跟学生说:“我(wo)很可能(neng)死(si)于肺(fei)癌,或(huo)者由它带来的其(qi)他疾病,在可能(neng)一年、两(liang)年或(huo)者五年之后,真的猜不到。”在某种程度上,“这节课就是我(wo)留给(gei)这个世(shi)界的信。”

但这并不影响(xiang)他继(ji)续尝试新的事物。他想学画画,“虽然我(wo)画得很糟糕,完全算(suan)不上艺术家(jia)。”他知道(dao)可能(neng)有人会想,你都(dou)快走到生命(ming)尽头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似(si)乎无关紧要的)事呢?但林彦峰说,这就是他作为“人”的部分,也是属于他生活的一部分。

本版文/本报(bao)记者佟晓宇 实习生秦朗

统筹/计巍

来源:北京青年报(b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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