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人：任天阳

总统筹：林海利

总监制：孙璇、胡泉、林如敏

总策(ce)划：孙朝方

执行总监：吕楠芳(fang)

活(huo)动统筹：蔡淳淳

传播统筹：李丽、詹锡(xi)伟

文/羊城晚(wan)报记者 胡广欣

20世纪最著名的雕(diao)塑家、艺术家之一的贾科梅蒂，其79件(jian)雕(diao)塑原作正在广州北部一座村庄——花都塱(lang)头(tou)村的春阳台艺文中(zhong)心进行展览。这场名为“1的纪念(nian)性：贾科梅蒂在塱(lang)头(tou)”的贾科梅蒂大展是中(zhong)法建交60周年特别呈现之中(zhong)法文化之春的系(xi)列活(huo)动之一，由(you)春阳台艺文中(zhong)心与法国贾科梅蒂基金会(hui)联合举办，著名建筑师、春阳台设计者张永和担任联合策(ce)展人。

贾科梅蒂1901年在瑞士出生，1966年在瑞士逝世。但(dan)他长年在巴黎生活(huo)和工作，与萨特、毕加索、贝克特等人都是熟识。他为贝克特的《等待戈多》设计过(guo)舞台，萨特的存在主义(yi)思想对他有颇大影响。他被视为“现代主义(yi)精神的化身”，其雕(diao)塑作品大多是如火(huo)柴人一般单薄、瘦长的人物形象，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这些作品凝聚了一位艺术家对动荡20世纪的思考，而站在21世纪20年代再看贾科梅蒂，我们又可(ke)以读(du)出什么？

这场展览或许(xu)会(hui)给出一个答(da)案(an)。作为中(zhong)法建交60周年的压(ya)轴展览，这场贾科梅蒂展览应景地以“中(zhong)西对话(hua)”为主题，将贾科梅蒂带进岭南(nan)乡村，与中(zhong)国当代艺术家、知识分子和大众形成对话(hua)，为理解贾科梅蒂提供了新的角度。

贾科梅蒂的“1”与岭南(nan)古村的“一”

对话(hua)首先发生在贾科梅蒂与本地环境之间。

张永和把此次展览命名为“1的纪念(nian)性”：贾科梅蒂的许(xu)多作品都有一个共同特点——瘦长、扁平(ping)的人从沉(chen)重的基座拔地而起，如同纵向的“1”；而在张永和的观察中(zhong)，塱(lang)头(tou)村有着(zhe)岭南(nan)古村的经典布局，祠堂、书室等传统建筑一字排开，正是横向的“一”。在“1”和“一”之间，跨越中(zhong)西的独特对话(hua)得以形成。

展览于2024年9月27日开幕，吸引(yin)不少文艺爱好者前来(lai)观展。过(guo)去三(san)个月里，一个展品尤其吸引(yin)参观者拍照打卡(ka)：贾科梅蒂的“高女人”形象伫立在春阳台楼顶的塱(lang)上(shang)荷园，远(yuan)眺村落景致。

这是由(you)来(lai)自岭南(nan)的建筑师何健(jian)翔、蒋滢设计的户外装置(zhi)《风景系(xi)列》。他们以贾科梅蒂最著名的作品《高女人I》为形象，制作了六(liu)个户外装置(zhi)，散落在春阳台和塱(lang)头(tou)古村的不同地方。《高女人I》的真品则置(zhi)于第一展厅(ting)中(zhong)，这座高约2.7米(mi)、宽仅34.9厘米(mi)，极其高挑细长的雕(diao)塑被放置(zhi)在一个约24平(ping)方米(mi)的空间里，这里的面积(ji)与贾科梅蒂工作生活(huo)了大半辈子的巴黎工作室面积(ji)相仿(fang)，仿(fang)佛让《高女人I》回到了她的诞生地，带领观众看见贾科梅蒂眼中(zhong)的风景。

展厅(ting)内(nei)部，中(zhong)国当代艺术家曾力的摄影作品以投影形式呈现，成为贾科梅蒂作品的背景。雕(diao)塑《笼》呈现了一个女人双手抓住方形笼子两侧的形象，背后(hou)是数座老式中(zhong)国两层居民楼，四(si)四(si)方方的天井里堆满杂物，两者形成互(hu)文；《三(san)个人物和一个头(tou)部的组合》《基座上(shang)的四(si)个女人》等雕(diao)塑中(zhong)的人物几乎被抽象为细长的立柱，呼应着(zhe)墙上(shang)一组中(zhong)国城市中(zhong)的烟囱图片(pian)。

张永和介(jie)绍，策(ce)展初期，春阳台、贾科梅蒂基金会(hui)与他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对话(hua)”这一主题。“这也(ye)是更(geng)适合我的一个策(ce)展思路。作为一名中(zhong)国的建筑师，我有信心选对能(neng)与贾科梅蒂对话(hua)的人。”张永和说，“我们选了曾力的摄影作品，他拍摄了大量20世纪60到80年代的中(zhong)国建筑，具有很强的纪念(nian)性，以此与贾科梅蒂作品的纪念(nian)性进行对话(hua)。我们还想让贾科梅蒂‘走(zou)’到村落里，于是请了何健(jian)翔和蒋滢设计了户外装置(zhi)。他们本身就是扎根岭南(nan)的建筑师，对这个地方非常熟悉。”有意思的是，《风景系(xi)列》还有一个AR作品被放在古村的一条窄(zhai)巷里，“巷子的宽度特别像贾科梅蒂巴黎工作室的窄(zhai)院，有种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巴黎的感(gan)觉”。

看见新的贾科梅蒂

对话(hua)也(ye)发生在贾科梅蒂与张永和之间。

此次贾科梅蒂展览是春阳台2023年建成以来(lai)举办的第一个国际展览，张永和毛遂自荐担任策(ce)展人。张永和于20世纪80年代在美(mei)国留学时第一次接触到贾科梅蒂的作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作品从现实中(zhong)来(lai)，却又超越现实。尤其是在后(hou)期的作品里，他大量使用模特，他的弟(di)弟(di)、妻子、日本哲学家好友(you)都当过(guo)他的模特。做出来(lai)的作品却又看不出模特的样子，但(dan)仔细一看，其实又充满了模特的特点。如何从现实主义(yi)的‘看’到超越现实主义(yi)的‘观察’，我当时特别好奇这件(jian)事。”

贾科梅蒂对“看”的思考，也(ye)体现在其雕(diao)塑作品的大小上(shang)。他既有高达数米(mi)的大雕(diao)塑，也(ye)有小至数厘米(mi)的小雕(diao)塑。此次贾科梅蒂展览中(zhong)，最大的作品《高女人I》高达2.7米(mi)，最小的作品不到4厘米(mi)。“有一次，他看见朋(peng)友(you)从远(yuan)处走(zou)来(lai)，朋(peng)友(you)在他视野里显得那么小，他就做了一个很小的雕(diao)塑。”张永和介(jie)绍，“雕(diao)塑的大小体现着(zhe)贾科梅蒂对空间透(tou)视的理解。透(tou)视不只属于古典主义(yi)，它实际上(shang)确定了人在世界中(zhong)的位置(zhi)。”

“空间”成了张永和理解贾科梅蒂的切入点。此次展览里，他没有采取常规(gui)的按时间顺(shun)序组织展品的做法，而是以空间作为策(ce)展思路。第一部分“创造——蜗居工作室”，呈现出贾科梅蒂狭小的工作室与其作品之间的联系(xi)；第二(er)部分“基础——基座即雕(diao)塑”，聚焦其作品中(zhong)沉(chen)重的基座与飘荡的人物之间的张力；第三(san)部分“笼中(zhong)——内(nei)心的世界”展示(shi)了他对笼子结构的迷恋；第四(si)部分“升空——与虚无共舞”则关注其作品中(zhong)与古典主义(yi)雕(diao)塑厚(hou)重感(gan)截然相反的垂直状态。

过(guo)往人们谈论贾科梅蒂，关注的大多是其中(zhong)的悲剧性。不少评论家认(ren)为其反映(ying)出在动荡不安的20世纪里，人们痛苦与恐惧的精神状态。但(dan)张永和感(gan)兴趣的，却是贾科梅蒂身上(shang)更(geng)接近古典主义(yi)的那一面。“他为什么那么痛苦？因(yin)为他一直试图捕捉(zhuo)转瞬即逝的现在，并(bing)以雕(diao)塑这种近乎永恒的方式固定下来(lai)，可(ke)这几乎是不可(ke)能(neng)的。贾科梅蒂相信有客观真实的存在，他觉得自己看见了，却做不出来(lai)，这让他特别痛苦。这种‘相信’存在于古典主义(yi)甚至现代主义(yi)中(zhong)，但(dan)绝对不会(hui)存在于消(xiao)解一切的后(hou)现代主义(yi)。我能(neng)与他的这部分产生共鸣(ming)，因(yin)为我也(ye)相信真实。”

作为建筑师，张永和以注重对材料的运用而闻名，贾科梅蒂作品中(zhong)的手工质感(gan)也(ye)成为他尤其欣赏的一部分：“很多时候我们都是通过(guo)触感(gan)来(lai)认(ren)识材料的。贾科梅蒂的创作过(guo)程是先用泥和石膏捏出雕(diao)塑的形状，然后(hou)铸铜。他会(hui)用手去感(gan)受材料的温(wen)度和质感(gan)，我很喜欢这类型的艺术家。”

张永和对贾科梅蒂的共鸣(ming)和欣赏潜移默化地体现在展览之中(zhong)，北京大学中(zhong)文系(xi)教授戴锦华(hua)在看完展览后(hou)说，第一次在贾科梅蒂的作品里读(du)出了宁静。“或许(xu)是因(yin)为我这次可(ke)以近距离地看他的作品，可(ke)以很清晰(xi)地看见雕(diao)塑的脸，于是我看到的不再是被消(xiao)融、被无名化的人。他们被苦难或是岁月耗尽了，不再具有古典的完整性，却依然存在。而贾科梅蒂依然试图表达他们。”

“高女人终于站在屋顶上(shang)”

谈起此次贾科梅蒂展览，春阳台负责人沈(shen)旻很感(gan)慨：“二(er)三(san)十年前，你绝无可(ke)能(neng)想象这样的展览会(hui)在中(zhong)国的一个乡村里出现。”塱(lang)头(tou)古村是一座拥有超过(guo)700年历(li)史的国家级历(li)史文化名村，广东省唯(wei)品会(hui)慈(ci)善基金会(hui)（又称“唯(wei)品会(hui)公益”）自2021年参与到塱(lang)头(tou)乡村振(zhen)兴项目(mu)中(zhong)，邀(yao)请张永和及其非常建筑工作室设计兴建春阳台艺文中(zhong)心。2023年8月31日，法国贾科梅蒂基金会(hui)负责人来(lai)到春阳台参观，对这座现代建筑与古村落的融合产生了浓厚(hou)的兴趣，向春阳台发出了举办贾科梅蒂展览的邀(yao)请。这也(ye)是法国贾科梅蒂基金会(hui)历(li)史上(shang)第一次中(zhong)法联合策(ce)展。

从第一次见面到展览落地只经过(guo)了一年左右的时间。“我们克服了许(xu)多困难。比(bi)如春阳台临展空间要做大量的改造工作，以达到恒温(wen)、恒湿的高标(biao)准展览要求。展览在中(zhong)法建交60周年这个特殊的年份举行，我们很希望展览内(nei)容和中(zhong)国的乡土环境产生联系(xi)，所以一开始就定下了‘对话(hua)’的主题，但(dan)的确没想到能(neng)如此成功地落地。春阳台第一次国际展览就与贾科梅蒂这样的世界顶级艺术家合作，我们年轻(qing)的团队也(ye)收获了许(xu)多宝贵的经验。”沈(shen)旻说。

对中(zhong)国观众而言，能(neng)在家门(men)口看见这些西方重要艺术家的作品自然是好事。张永和并(bing)不认(ren)为每个观众都要看懂贾科梅蒂：“如果你被他的作品打动，那自然很好；若只是觉得新奇，多一点了解也(ye)很不错。这也(ye)能(neng)做到丰富大家的生活(huo)，拓展一下视野。”

此次贾科梅蒂展览对法方也(ye)是一次强烈的刺激。沈(shen)旻回忆(yi)，法方的策(ce)展人埃米(mi)莉(li)∙布瓦尔第一次看见《风景系(xi)列》时非常激动：“她马上(shang)说，我要拍照放到自己的社交账号上(shang)。后(hou)来(lai)她告诉我，有人留言‘你们的高女人终于站到了屋顶上(shang)’。他们之前没做过(guo)这样的尝试，这种策(ce)展方式对他们而言也(ye)是非常新鲜(xian)的。”

“这种知名艺术家的作品展有比(bi)较固定的操(cao)作方法，各个博物馆来(lai)回展览。哪怕是全球知名的美(mei)术馆，在策(ce)展上(shang)难道有什么绝招(zhao)吗(ma)？恐怕也(ye)差不多。但(dan)这次贾科梅蒂不仅走(zou)进了东方的一座乡村，甚至跟当地的环境与人产生了对话(hua)，我想会(hui)让欧洲的美(mei)术界大开眼界，对那些老牌的艺术机构而言也(ye)是一个值得思考的案(an)例。”张永和说。

这次展览也(ye)成为张永和2024年最难忘的时刻之一。“我好像做成了一件(jian)不可(ke)能(neng)的事。”他笑着(zhe)说。塱(lang)头(tou)古村将作为全球乡村改造项目(mu)入选案(an)例参加今年的威(wei)尼斯双年展，而他设计的古村研学中(zhong)心也(ye)差不多建成了。“我一开始参与塱(lang)头(tou)古村改造时，没想过(guo)后(hou)面会(hui)发生这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乡村振(zhen)兴还可(ke)以往哪走(zou)，塱(lang)头(tou)还会(hui)发生哪些有趣的事？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