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wan)固的通缩。

大家(jia)看看表征经济温度的最新数(shu)据：

2024年第三季度，综合衡量全社会(hui)物价水平的经济指标—GDP平减指数(shu)，当季同比录得(de)-0.53%。从2023年6月开始，这个数(shu)据已经连续(xu)6个季度为负(fu)，这一轮持续(xu)时间为近20年来最长。再下跌一个季度，我们就将创下 90 年代亚洲金融(rong)危机的惨淡记录。

CPI和PPI呢？

11月份，CPI同比从10月的0.3%，再度回落至0.2%，已连续(xu)57个月运行在收缩通道内。PPI同比为-2.5%，自2022年10月起转负(fu)，至2024年11月，已连续(xu)26个月处(chu)于(yu)负(fu)增长区间。

价格是经济的基本体温。遮掩解决(jue)不了问(wen)题，我们需要(yao)正视(shi)这个事(shi)实(shi)：我们的经济，存在着确定且顽(wan)固的通缩压力。

怎(zen)么应对？

从经济学角度，不复杂——人为、强制地(di)提振需求(qiu)。

因为几乎所有通缩的背后，都是某种程度的产(chan)能过剩、需求(qiu)不足(zu)而引致的供需失衡。如果没有外力强制增加需求(qiu)，这种通缩的自然解决(jue)方式，最后都是以企业破产(chan)，产(chan)能出清(qing)，供给收缩，最后与需求(qiu)达至新的平衡。这个过程会(hui)很痛(tong)苦，因为通缩是一个供给需求(qiu)彼此互(hu)害的下沉螺旋。企业破产(chan)、供给缩减的同时，居(ju)民财富与需求(qiu)也(ye)在消逝。供需重新达到平衡的唯一路(lu)径，是企业破产(chan)、茶能出清(qing)速度，要(yao)明显快(kuai)过居(ju)民财富消逝的速度。

这个过程，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经济危机。

所以，几乎所有政府，面对通缩时，都会(hui)人为干预，强制增加需求(qiu)，避(bi)免全社会(hui)财富毁损的下沉螺旋。

但，增哪一块需求(qiu)，却(que)是有讲究的。

从拉动经济的需求(qiu)三驾马车（出口(kou)、投(tou)资(zi)和消费）来看，出口(kou)是外需，投(tou)资(zi)和消费则为内需。我们应该以哪个为抓手呢？或者(zhe)，说得(de)更直白一点，我们能指望哪一个呢？

答案很明确，两个字：内需。

因为在可预见的时间里，外需可能不再靠谱。

自2008年金融(rong)危机以来，全球都在“右转”，“只扫自家(jia)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shang)霜”的民粹主义、排外主义、保护主义浪潮迭起，几十(shi)年的全球化红利在迅速消散。而这一进(jin)程，随着2024年特朗普的再度当选，必将到得(de)进(jin)一步强化。

尤(you)其在美对华贸易政策上(shang)（具体请(qing)自行上(shang)网查），更为严峻(jun)的是目前不仅(jin)仅(jin)是美国，包(bao)括欧盟、沙特以及东(dong)南亚的越南、泰国、印尼、乃至俄罗斯等(deng)诸多国家(jia)都在不同方面对我方提出过加征关税(shui)。

这会(hui)带(dai)来什(shi)么影响呢？

根据高盛的测算，美国这一个国家(jia)对我们的平均税(shui)率从目前的19.3%只提升20个百分点，都将会(hui)使我们明年的经济增速下降0.7个百分点，回到4字头的增速。

如果真提升到特朗普说的60%呢？？

所以，提振需求(qiu)的方向，必须(xu)，也(ye)只能是内需，也(ye)就是投(tou)资(zi)和消费。

投(tou)资(zi)能指望吗？

我们的判(pan)断是，房地(di)产(chan)投(tou)资(zi)这个目前经济的最大拖累(lei)项，预计在短期内无(wu)法解决(jue)。根据我们的模型预测，2025年房地(di)产(chan)行业仍将会(hui)拉低GDP增长率2个百分点，并且这种增长拖累(lei)或会(hui)持续(xu)至2030年。

政府部门投(tou)资(zi)呢？

这个我也(ye)不展开分析了。我只说一个经济学常识(shi)：政府花钱(qian)太多，往(wang)往(wang)是经济增长乏力的主要(yao)原因。公共投(tou)资(zi)与支出，是最低效的经济需求(qiu)。减少公共支出，而不是扩大公共支出，才是经济增长之道。

现(xian)在我们可以回到福尔摩斯的那句名言：在排除(chu)了所有不可能以后，那个最不可能的，就是答案。

所以，救经济、止(zhi)通缩的答案，剩下有且只有的一项：居(ju)民部门需求(qiu)。

事(shi)实(shi)上(shang)，我们过去的经济困难，很大程度上(shang)，就是由消费萎缩导致的。

数(shu)据是，2021-2023年，消费对我们GDP贡献均值为60.4%，2024年前三季度则大幅下降至50%，单三季度，消费对GDP的贡献，仅(jin)仅(jin)29%。

到了11月，消费增速还(hai)在进(jin)一步下降。11月份，中国社会(hui)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仅(jin)增长3%，这一增速较(jiao)10月份的4.8%，大幅下降了37.5%，也(ye)比市场的预期值5.3%低了足(zu)足(zu)2.3个百分点。对比历史同期数(shu)值，3%的增速也(ye)处(chu)于(yu)历史低位，甚至低于(yu)过往(wang)5年同期均值水平4.22%。

一线城(cheng)市的跌幅更为恐怖。2024年11月，北京和上(shang)海社零降幅均达到两位数(shu)，北京为-14%，上(shang)海为-13.5%。

抽丝剥茧完了，根源也(ye)找(zhao)到了，剩下的，就是怎(zen)么提振居(ju)民消费了。

事(shi)实(shi)上(shang)，我们的政府也(ye)认识(shi)到了拉动居(ju)民消费的必要(yao)性。政策层面上(shang)，在12月11日至12日举行的中央经济工作会(hui)议，把“大力提振消费”放(fang)在明年重点工作任务的第一位。

实(shi)际(ji)行动上(shang)，也(ye)采取(qu)了一系列措(cuo)施，包(bao)括发放(fang)消费券、实(shi)施消费补(bu)贴、推(tui)动家(jia)电市场以旧换新、稳股市、稳楼(lou)市等(deng)等(deng)。

大方向无(wu)疑无(wu)比正确——想要(yao)居(ju)民消费起来，不外乎两点：

1，让居(ju)民心(xin)里有底，不惧未(wei)来，敢消费；

2、让居(ju)民兜里有钱(qian)，不畏现(xian)在，能消费；

怎(zen)么让居(ju)民居(ju)民心(xin)里有底，不惧未(wei)来，其实(shi)不复杂，核心(xin)就是完善我们的医(yi)疗和养老保险问(wen)题，为居(ju)民的看病和养老兜底，让居(ju)民消费没有后顾之忧。我完全相信，只要(yao)医(yi)疗和养老有托底，没有了后顾之忧，所有人都会(hui)倾向于(yu)做月光族，快(kuai)乐享受，而不会(hui)有高达45.9%的储蓄(xu)率。

从我国当前财政支出来看，社会(hui)保障支出是有相当增长空间的。以美丽国为例，2010-2020年，美国广义政府财政支出中社会(hui)保障一项占GDP的比重平均为17.5%，我们的社会(hui)保障支出占GDP比重平均为9.6%，为美国的55%。同一时期，美国财政支出中用于(yu)经济建设以及相关运营、管理工作的经济事(shi)务一项占GDP的比重平均仅(jin)为3.8%，我们则平均为8.1%。

目前的财政支出，向逆周期属性的社会(hui)保障支出不算充足(zu)，缓冲居(ju)民消费需求(qiu)的能力不强。居(ju)民对未(wei)来收入预期不足(zu)的情况下，又没有兜底，消费起来自然战战兢兢，包(bao)括年轻人不婚不育，根本底层逻辑或也(ye)在于(yu)此。

或许会(hui)有人问(wen)，稳股市能否让居(ju)民心(xin)里有底，提振消费？

我们对2001年至2024年11月一共13年的社零增速和同期上(shang)证指数(shu)增速做相关性分析发现(xian)，二者(zhe)间的相关性系数(shu)仅(jin)为0.16，这也(ye)就意味(wei)着，社会(hui)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率与上(shang)证综指变化率之间相关性，很弱。

这是什(shi)么意思呢？用大白话翻译(yi)就是：股市的上(shang)涨，貌似并不会(hui)明显带(dai)动消费。

至于(yu)让居(ju)民口(kou)袋里有钱(qian)，不惧现(xian)在，能够消费，我们的建议，主要(yao)是做两件事(shi)就大概率会(hui)有明确效果。

一是帮助居(ju)民修复资(zi)产(chan)负(fu)债表，缓解居(ju)民现(xian)金流压力。

说得(de)再直白一点，就是政府真金白银进(jin)入楼(lou)市，无(wu)差别购(gou)存量房收储。

政府进(jin)入楼(lou)市收储，目前做法是向开发商收储，且对收储房型有严苛(ke)要(yao)求(qiu)。这实(shi)际(ji)是在救开发商，大概率治标不治本。

本是什(shi)么？是被房产(chan)套牢(lao)的居(ju)民，是严重吞噬居(ju)民现(xian)金流的贷款房。

我们的数(shu)据显示，房产(chan)占我国居(ju)民总资(zi)产(chan)的比重达到了恐怖的69%，远高于(yu)日本1990年泡沫破灭时55%的占比。

最关键，居(ju)民这69%的资(zi)产(chan)，是被套牢(lao)状(zhuang)态，而且会(hui)吞噬他们日常几乎所有的现(xian)金流。

过去20年多年，中国总共销售了约2.25亿套房，其中82%，也(ye)就是1.84亿套都是09年之后卖出去的。这批人还(hai)贷不过14年，没还(hai)清(qing)的人是大多数(shu)，他们日常为数(shu)不多的现(xian)金流，都要(yao)用来还(hai)贷。

在2015-2021年房价暴涨的这一轮，中国总共售出了117.3亿平方米的商品房，折合1.17亿套，占中国20年来商品房总销售数(shu)量2.25亿套的一半。尤(you)其从2018年开始算到2021年这4年买房的人，是顶(ding)点中的顶(ding)点接盘，从买房之日起就一直被套，一直在亏。这批人买房合计71.82亿平米，折合7100万套房，占到中国有史以来销售商品房总量的1/3。

按我们的预测，楼(lou)市的拖累(lei)大致会(hui)延续(xu)到2030年。这意味(wei)着，这批套牢(lao)的“房民”，解套需要(yao)时日。如果没有政府收储对冲，他们想止(zhi)损出手套现(xian)都做不到，被迫日复一日将有限的现(xian)金流填进(jin)还(hai)贷。这种情况下，居(ju)民消费要(yao)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shi)。

让居(ju)民口(kou)袋里有钱(qian)，不惧现(xian)在，能够消费要(yao)做的第二件事(shi)，就是大幅增加国民收入中想居(ju)民分配的比例。

我国居(ju)民部门可支配收入占GDP的比重，大致在38%左右，还(hai)是有相当提升空间的。其他我们耳熟能详的经济体，居(ju)民可支配收入占比都在50%以上(shang)。比如，美国是68%，越南也(ye)是68%，印度是58%，俄罗斯低一点，在52%。这意味(wei)着，每创造100块钱(qian)的GDP，美国人分走68块，印度人能分走58块，我们分的是38块。

怎(zen)么让居(ju)民多分？也(ye)不复杂，最核心(xin)的，就是对居(ju)民部门大幅度减税(shui)，尤(you)其个人所得(de)税(shui)。

如何弥补(bu)这部分税(shui)收缺口(kou)呢？一个可行的做法，是增加对富人的税(shui)收。我们的研(yan)究显示，富人群体对社零消费的边际(ji)贡献，远低于(yu)普通人。

最后，我想说的是，以上(shang)这些建议，做起来都有相当阻力，但还(hai)是要(yao)去做。改革(ge)开放(fang)40年，与投(tou)资(zi)和人口(kou)红利相关的那些“低垂的果实(shi)”已经被我们摘完了。未(wei)来或须(xu)以绝大的智慧与勇气，进(jin)行收入分配调(diao)整，让居(ju)民从GDP中能分到更多，让居(ju)民的医(yi)疗和养老有托底，才可能根本解决(jue)需求(qiu)不足(zu)问(wen)题，跨越中等(deng)收入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