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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2-24 19:5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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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元汴,明(ming)代最负盛(sheng)名的书画收藏家之一,他的印鉴流布于无数传世(shi)名迹之上,见证了中国书画鉴藏史的重要篇章(zhang)。十二年前,《与古同游——项元汴书画鉴藏研究》初版问世(shi),很快成为学界研究项元汴及明(ming)清(qing)书画鉴藏史的瞩目之作。近日,《与古同游——项元汴书画鉴藏研究》修订版由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推出,在新的史料支撑下,其(qi)研究更为丰满细致,为读者提供更可(ke)靠的参考依据。本文为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博士(shi)生导师范景中为《与古同游——项元汴书画鉴藏研究》修订版一书所作序言的选摘。

封(feng)治国教授是一位油画家,可(ke)他撰写的《与古同游:项元汴书画鉴藏研究》,却让我想起英国一位大鉴定家对一位大美术史家的评价:acute, confident, understated, introverted and tactful, but with a sense of humour。用中文说就是敏锐、自信、低调、内敛(lian)、睿智(zhi),不过谈(tan)到幽默感,封(feng)治国走到哪里都是笑语一片,令“忍俊不禁者,缥缈思登华”。但他的这部大作让我惊讶的是,他是如何把艺术的个性与学术的沉思完美地契合在一起,而且含藏着那么(me)多启人(ren)深思的问题。感动之余,写过一点读书笔记,趁着修订版付梓,略缀几段(duan),以为附骥。

美术史研究中的社会学方法有两种,一种是把艺术看作一种“制(zhi)度”[institution],即艺术品被委托和创(chuang)作时物质条(tiao)件变化的一种解(jie)释。正是贡布里希率先把institution一词引入(ru)美术史,后来他又表达为生态学[ecology],说艺术也像有机体(ti)那样,只能在特(te)定的气候和环境中生存。这种艺术生态学与瓦克(ke)纳格尔[M. Wackernagel]的Lebensraum有点类似(si),不过,他更强调艺术在传统(tong)力(li)量和社会环境之间相互作用下可(ke)能发生的进化,强调生态即艺术的社会环境反过来对“为何制(zhi)作”与“如何制(zhi)作”艺术品所产生的影响(xiang)。贡氏不但把他的研究论文编入(ru)《规范与形式》,而且也用平实的语言写在《艺术的故事》之中。另一种社会学的美术史即艺术中所反映的社会史,或者说决定论的美术史,早在19世(shi)纪下半叶,普列汉诺夫就对之作出重要的贡献(xian)。与沃(wo)尔夫林(lin)代表的intrinsic perspectives不同,社会学的美术史是extrinsic perspectives,前者是美术研究的内部史,后者是外部史。

社会学的美术史其(qi)主要成果反映在赞助活动的研究上,最有名的是哈斯克(ke)尔[Francis Haskell]的《赞助人(ren)和画家》[Patrons and Painters](1963)。作者的方法建(jian)基于对档案(an)和原始数据的收集(ji)与评价,而不是预设(she)的经济与阶(jie)级模型,生动地展示了档案(an)和材(cai)料在艺术研究中的魅力(li),提供了一个探索艺术意义和功能的社会—文化框架,开拓(tuo)了研究收藏史、博物馆、展览史和一般趣味史及其(qi)变化的新视野。

此前,贡布里希也发表过一篇为人(ren)频频引用的论文《身为艺术赞助人(ren)的早期美迪奇家族》[The Early Medici as Patrons of Art](1960),这篇论文的含义之一是:“研究某个特(te)定时期的艺术家和赞助人(ren)所接受的有形和无形的评价标准,询问一下各(ge)种规范对天(tian)赋各(ge)异的艺术大师创(chuang)造的各(ge)种形式有什么(me)影响(xiang)。”其(qi)中一个细节写美迪奇小教堂中戈佐利画的三王来拜的湿壁画,它在某些地方承袭了对手斯特(te)罗齐委托真蒂莱·达·法布里亚诺画的同名祭(ji)坛画,那幅祭(ji)坛画金光闪烁,是国际哥特(te)式的典型风格。由此我们看到佛罗伦萨富(fu)豪们在15世(shi)纪中叶之后的趣味:他们那一代人(ren)都在学习和接受勃艮第和法国的艺术观念和贵(gui)族生活方式。

治国先生这部著作的主人(ren)公项元汴也是受了临郡吴门趣味的影响(xiang),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从(cong)某种意义上讲,他虽然(ran)不是沿着贡氏的思考线路放笔而作,也是把贡氏论文看成他比肩的对象,实际上其(qi)中确然(ran)有一些地方暗自契合。

《与古同游——项元汴书画鉴藏研究》。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

在中国,自宋代以降,美术收藏史即与西方的截(jie)然(ran)不同,它成了一部特(te)殊的美术史。收藏家大都是艺术家或艺术赏鉴家,艺术风气的激荡变化,往往有他们参赞其(qi)中,有他们捭(ba)阖(he)张弛的力(li)量。其(qi)为赏鉴家,出其(qi)笃好,遍(bian)阅记录,既复心得(de),又自能画,所以收藏了不少精品。我们历数一下各(ge)个时代的大收藏家,宋代的米芾,元代的赵孟頫(fu),明(ming)代的文徵明(ming),都是荦荦大者。但有藏品传世(shi)的收藏家,项元汴可(ke)谓昂然(ran)独立(li),任何人(ren)也无法与他抗行。古代书画,凡是赫赫名迹,总(zong)有他的藏印,反之,若无他的印痕,倒让人(ren)有点儿蹊跷,我们朦朦胧胧地感到,项元汴以一己之力(li)几乎(hu)收藏了半个美术史。

明(ming) 马图 《项子京像》(局部) 40.2cm×27.4cm 上海博物馆藏

这样一位大收藏家,除了让人(ren)感觉(jue)富(fu)可(ke)敌国,是位收藏狂,既羡慕又妒忌之外,总(zong)想从(cong)他身上找些瑕垢,如果能发现(xian)大问题,当然(ran)更好!项元汴去世(shi)于1590年,其(qi)时闽人(ren)谢肇淛二十出头,想必和项元汴没有一面之交(jiao),然(ran)而他在《五杂(za)组》却说项氏“其(qi)人(ren)累世(shi)富(fu)厚,不惜重资(zi)以购,故江南故家宝藏皆入(ru)其(qi)手。至(zhi)其(qi)纤(xian)啬(se)鄙吝,世(shi)间所无。且家中广收书画而外,逐刀锥之利,牙签会计,日夜不得(de)休息,若两截(jie)人(ren)然(ran)”。这些道听途说之言,安在了项元汴头上,让他成了“两截(jie)人(ren)”的代称,所以在历史上,项元汴几乎(hu)没有什么(me)美名。幸亏有董(dong)其(qi)昌,我们听到了另一种声音(yin),他在《墨林(lin)项公墓志铭》说他“夷然(ran)大雅,自远权势,所与游皆风韵名流”,又说他“恒以俭为训,被服如寒畯,如野老,婚嫁燕会,诸所经费(fei),皆有常度,至(zhi)于赡(shan)族赈穷,缓急(ji)非罪,咸出人(ren)望外”。董(dong)其(qi)昌还以具体(ti)例子说:“戊子岁大祲,饥民自分沟壑,不恤扞网。公为损廪作糜(mi),所全活以巨万。郡县议且上闻,牢让不应,终不以为德。”然(ran)而,没有多少人(ren)以董(dong)其(qi)昌的话为实录,反而视为谀墓之词。这让我想起了一百多年后的另一位大收藏家安仪(yi)周,安氏也赈灾放粥,活人(ren)无数,还捐钱修城,同样没落得(de)好名声。

这种对收藏艺术的人(ren)的鄙视,往外蔓延,很容(rong)易也对艺术家鄙视,例如柯律格的《雅债》所塑造的文徵明(ming)形象,就对一位大艺术家的创(chuang)造活动白眼相视。美术史中的这种取向,我一直认(ren)为乃是当代学术中的大问题,它在动摇历史研究的一个不言而喻(yu)的原则(ze):议论古人(ren),须(xu)具卓见,须(xu)怀善心。因为没有卓见,会把历史写得(de)庸俗不堪;不怀善心,会把历史涂(tu)抹得(de)一片黑暗。我曾(ceng)经写过这样的话:“今人(ren)写古人(ren),多有用冷笔者。苟且狥人(ren),为解(jie)人(ren)颐,甚而翻古人(ren)不堪之事,以为难遇,卑古人(ren)至(zhi)当之论,以为迂(yu)阔。风雅之在今日,岌(ji)岌(ji)乎(hu)危于一线。”我们有时会忘记陈寅恪先生所说的理解(jie)之同情,忘记了要怀着善意把逝去的古人(ren)唤起。更何况我们对古人(ren)了解(jie)得(de)本来就不多,例如,对项元汴的了解(jie),也不过在近些年,特(te)别是本书作者多年风霜雨雪中的努力(li),才勾画出整体(ti)轮廓。而对项氏本人(ren)说的“仆自罹(li)家难,受制(zhi)暴党甚矣”(跋《芝旸图》),“困处丘隅,踌躇世(shi)故,凄(qi)恻家艰”(见《虚斋名画录》著录之《竹石小山图轴》),仍然(ran)不知所以。项墨林(lin)先生究竟遭(zao)遇到什么(me),要发如此孤愤之叹(tan)。我们百年之下,读之似(si)犹扼腕,何况当时!而至(zhi)今学者们却连一丝影迹都未得(de)稽(ji)索。

以上所述让我们思考:我们生活在物质的世(shi)界、利益的世(shi)界,但也生活在精神的世(shi)界、道德的世(shi)界。在计穷虑(lu)迫中,那些心灵获(huo)得(de)深深震动的人(ren),也许在感怀物质财富(fu)的同时,也感觉(jue)到了其(qi)他一些更珍贵(gui)的价值。我们要珍惜前人(ren)发现(xian)的这些价值,而且不能轻视。古代世(shi)界对于道德的要求不但不比现(xian)在松懈,而且更严格、更真实不虚,它处处渗透(tou)在人(ren)们的举止行为之中。即使世(shi)道衰(shuai)弱,时代低迷,也有同情心存在的神圣权利[Auch die Zeiten des Verfalls und Untergangs haben ihr heiliges Recht auf unser Mitgefuehl]。(雅各(ge)布·布克(ke)哈特(te))

回到项元汴,他究竟在收藏中发现(xian)了什么(me)价值,以至(zhi)不惜一掷千金,奔(ben)波于日晒雨淋(lin),让生命(ming)在书画卷轴的收放开合中悄悄地滑过。很遗憾,他没有留下过文字公开他的抱负和理想,我们只好根据他的行为大胆(dan)地猜想了,他一定在书画世(shi)界里洞(dong)悉了艺术的价值,隐隐触摸到了艺术所代表的文明(ming)之脉;虽然(ran),艺术来自古老的往昔,可(ke)他不想去购买那种无序的往昔,单纯的无序的往昔没有意义;他想购买的是代表着往昔价值的正统(tong)秩序,负载着这种正统(tong)和规范的艺术才是他珍爱(ai)的对象;他似(si)乎(hu)意识(shi)到,没有这种正统(tong)和规范,美术史就会混乱(luan),文明(ming)也会随之混乱(luan)。本书论述了赵孟頫(fu)在项元汴心目中的崇高地位,一再用数字表明(ming),赵孟頫(fu)的作品在项氏收藏中的压倒性优势,那正是项元汴寻求的正统(tong),是本书的“书眼”,《与古同游》的书名也隐喻(yu)了此意。作者翻检旧(jiu)籍,去伪存真,在琐琐纷纭中,从(cong)杂(za)陈的小细节中洞(dong)见美术史的大关节,写成深刻透(tou)彻的文字,其(qi)立(li)论的根据之一,就是作者所援引的项元汴友(you)人(ren)何良(liang)俊的一段(duan)议论:

元人(ren)之画,远出南宋诸人(ren)之上。文衡山评赵集(ji)贤之画,以为唐人(ren)品格。倪云(yun)林(lin)亦(yi)以高尚书与石室先生、东坡居士(shi)并论,盖二公神韵最高,能洗去南宋院体(ti)之习;其(qi)次则(ze)以黄子久、王叔(shu)明(ming)、倪云(yun)林(lin)、吴仲圭为四(si)大家,盖子久、叔(shu)明(ming)、仲圭皆宗董(dong)巨,而云(yun)林(lin)专学荆关。黄之苍古,倪之简(jian)远,王之秀(xiu)润,吴之深邃,四(si)家之画,其(qi)经营位置、气韵生动,无不毕具,即所谓六法兼(jian)备者也······乃知昔人(ren)所言,一须(xu)人(ren)品高,二要师古,盖不虚也。(《四(si)友(you)斋丛说》卷29)

项元汴的时代,二王代表的书法正统(tong)早在唐太宗为王羲之作传,已然(ran)确立(li);但绘画的正统(tong)由谁领袖,却还未取得(de)共识(shi);所以何良(liang)俊表达出了文徵明(ming),实际也是项元汴的观点:绘画的正统(tong)应由赵孟頫(fu)代表;这不仅由于赵氏为唐人(ren)品格,而且元四(si)家用董(dong)其(qi)昌的话说,也都赖(lai)赵孟頫(fu) “提醒品格”。

在一篇精彩的论文《浅(qian)谈(tan)苏轼(shi)、赵孟頫(fu)、董(dong)其(qi)昌在文人(ren)画发展中的作用》中,王连起先生详(xiang)细地为我们展现(xian)了文人(ren)画史的这一大脉络。他论述赵孟頫(fu)如何改造五代北宋的董(dong)巨派和李郭派,使得(de)没有受过职业(ye)画家专门训练的文人(ren)也能运以书法之笔,挥毫作画。在文人(ren)画的这一重大转(zhuan)捩中,赵孟頫(fu)正是位于中枢。这就让我们具体(ti)地理解(jie)了以文徵明(ming)为首的文化圈为什么(me)如此推崇赵孟頫(fu),也理解(jie)了项元汴的收藏中何以有如此多的赵孟頫(fu)。文与可(ke)、苏东坡的竹石母题太单一,与山水(shui)有距离,不能满足文人(ren)画的更多要求;而王世(shi)贞所推崇的山水(shui)“五变”(《艺苑卮言》:山水(shui),大小李一变也;荆关董(dong)巨又一变也;李成范宽又一变也;刘李马夏又一变也;大痴(chi)黄鹤(he)又一变也)中的画家,唐宋画家占了多数,刘李马夏又是院体(ti),不合意文人(ren)画业(ye)余遣兴的要求,因此不能立(li)为正统(tong)。何良(liang)俊和项元汴当然(ran)不会认(ren)为宋画不如元画,然(ran)而宋画不能完全适合文人(ren)画的索求,这就需从(cong)元人(ren)画中求取规范和正统(tong)。从(cong)这一角度看,与其(qi)说明(ming)代的拥宋派和拥元派是趣味之争,不如说是他们在一个系统(tong)中的趣味之争和“正统(tong)”之争。

据叶梅和封(feng)治国等人(ren)的粗略统(tong)计,项元汴收藏的赵孟頫(fu)书法79件,绘画25件,是他收藏的重中之重,突显了项元汴收藏正统(tong)的倾(qing)向。我认(ren)为这是项元汴的第一个重要价值。项元汴之后,董(dong)其(qi)昌想动摇的就是赵孟頫(fu)的正统(tong)地位,这不是因为他否认(ren)项元汴的选择,而是因为他心中暗藏的正统(tong)正是赵孟頫(fu),他却想取而代之,在某种程度、某种意义上,他也确实达到了目标。

明(ming) 项圣谟 《三塔图》 纸本 水(shui)墨设(she)色 24.4cm×13.3cm 上海博物馆藏

四(si)

中国的收藏史也是美术史,不仅体(ti)现(xian)在它对艺术等级和艺术秩序寻求的文明(ming)史大问题上,也体(ti)现(xian)在它对美术史的中心问题即艺术品的优劣赏鉴上,用瓦萨里的说法就是能看透(tou)什么(me)是平平之作,什么(me)是卓卓之作。嘉靖三十五年(1556)冬,何良(liang)俊冲寒到天(tian)籁阁(ge)看画,赏观所得(de),记录于他的《书画铭心录》(保存于《嘉禾项氏清(qing)芬录》),其(qi)云(yun):

王友(you)石山水(shui)二卷,长幅甚佳。余评友(you)石画笔,甚得(de)古法,但用墨水(shui)浓,颇有俗气。此二卷独清(qing)脱,观此亦(yi)何愧古人(ren)耶?赵松雪《江山萧寺》一幅,此幅用旧(jiu)纸作水(shui)墨,左(zuo)角下方画三层山,每层密密作古木数十株,其(qi)第三层绝(jue)顶(ding)林(lin)木尽处画一古寺,右边稍高处作远山数层。余观松雪画卷如余家《秋原牧马》,仿佛唐人(ren),可(ke)谓精绝(jue)。其(qi)次如顾方壶《水(shui)村图》、华东沙《秋牧饮马图》,皆佳品。若挂幅,仅见此耳,盖不但气韵与墨法之妙,至(zhi)于经营摹写,自觉(jue)迥別,诚所谓六法皆备者也。赵松雪竹石,吴仲圭山水(shui),绢画大幅,皆平平。

何良(liang)俊又在《题书画铭心录》后跋中自称:“苟未必佳,亦(yi)须(xu)随处指摘,出其(qi)疵(ci)类。不矜长,不匿短,则(ze)意见常新。”这显然(ran)不是炫富(fu)斗奇的“清(qing)玩会”,而是探赜讨论,隽味道腴(yu),亶识(shi)之真,直达真赏的赏奇析疑会。它把美术史的中心问题即作品的好坏问题推到了台(tai)前。对于这两位收藏家来说,能藏不能鉴是弊病,同样,能鉴不能赏也是弊病,只有能鉴能赏,才能意见常新。比项元汴晚(wan)十几岁的莫是龙也是如此心意:

今富(fu)贵(gui)之家,亦(yi)多好古玩,亦(yi)多从(cong)众附会,而不知所以好也。且如蓄一古书,便须(xu)考校字样伪谬,及耳目所不及,见者真似(si)一良(liang)友(you);蓄一古画,便须(xu)少文澄怀观道,卧以游之;其(qi)如商彝周鼎则(ze)知古人(ren)制(zhi)作之精,方为有益,不然(ran)与在贾肆何异?(莫是龙《笔麈》)

莫是龙的这些话可(ke)以简(jian)单地表达为,若不懂艺术品的好坏,就像身在古董(dong)铺而心在外围,终究茫无所归。还是回到项元汴,他留下的题跋不多,想写的书也未完成,但从(cong)不多的文字中也可(ke)一窥他在天(tian)籁阁(ge)中所为的“无益之事”,《苦笋帖》(现(xian)藏上海博物馆)跋云(yun):

其(qi)用笔婉(wan)丽,出规入(ru)矩,未有越于法度之外。畴昔谓之狂僧,甚不解(jie),其(qi)藏正于奇,蕴真于草,含巧于朴,露筋于骨。观其(qi)以怀素(su)称名,藏真为号(hao),无不心会神解(jie),若徒视形体(ti),以点划求之,岂能窥其(qi)精妙,升堂入(ru)室?学者必以余言维则(ze),庶(shu)乎(hu)得(de)其(qi)门矣。

这些话说得(de)如此自信,似(si)乎(hu)在告诉我们,他的收藏没有浪掷,而是生活于其(qi)中,三步九迹,玄冰绛雪,经历了一番陶冶。有意思的是,他还把莫是龙说的“考校字样”用于藏品,《古诗四(si)帖》的装背错序,正是通(tong)过与唐代名臣徐坚《初学记》的并观勘校才解(jie)决的。

何良(liang)俊在《题书画铭心录》后跋中还说他俩:“相与评校真伪,得(de)遇精品,则(ze)抚摩爱(ai)玩,真若神游其(qi)间。”如果写得(de)再动情些,想必就是米南宫的“展轴不知疾雷在旁,而味可(ke)忘”“恐死为蠹书鱼,入(ru)金题玉躞间游而不害”。他们对艺术如此着迷,这与我们当代人(ren)议论收藏家每每说他们的目的主要就是彰显身份,格格不入(ru)。自然(ran),收藏有炫酷、显身价的因素(su),但从(cong)彰显身份而言,那比起荣登翰(han)林(lin)、晋身玉堂,简(jian)直是匍匐的小巫了。所以,我更强调陶弘景说的愿为主书令史,大是高致,尤其(qi)是张彦(yan)远的那句石破天(tian)惊的名言:“不为无益之事,焉能遣有涯之生。”他们为艺术生命(ming),为收藏生活确立(li)了一个崭新的价值维度。

《项元汴致范讷庵札》 纸本 28.1cm×40.2cm 约(yue)1546年 香港近墨堂基金会藏

项元汴的高水(shui)平收藏不仅熏习自己的绘事,像翁(weng)方纲说的那样,“偶尔着笔,即与寻常画师不同”(杨(yang)翰(han)《归石轩画谈(tan)》),而且必然(ran)会对到他那里观画析疑的艺术家也产生影响(xiang),董(dong)其(qi)昌可(ke)称是最显赫的实例。1623年董(dong)其(qi)昌重题《仿倪云(yun)林(lin)山水(shui)》,有这么(me)两句淡淡却发人(ren)无限(xian)遐想,蕴含着重大信息的文字:

四(si)十年前,嘉禾项子京家藏名画,余尝索观殆尽。

那时董(dong)其(qi)昌二十多岁,他的绘画造诣和鉴定巨眼都是从(cong)天(tian)籁阁(ge)建(jian)基。项子京本人(ren)收藏重松雪,作画却更乐意规摹云(yun)林(lin),这都给(gei)董(dong)其(qi)昌偷学了过去,然(ran)而这还是小端。如果我们注意到明(ming)代以降的绘画几乎(hu)就是绘画史的绘画,满眼都是仿范华原,仿郭河阳,仿赵松雪,仿黄大痴(chi)……就不难看出由项元汴为首的收藏对艺术家的创(chuang)作产生了多么(me)翻天(tian)覆地的影响(xiang)。

我这里用了“翻天(tian)覆地”的大词,然(ran)而古人(ren)或者谦卑或者鄙视地把艺术看作“小道”。我猜测,项元汴心中不会这么(me)想。实际上,他不仅收藏正统(tong),而且他本人(ren)就代表了收藏的正统(tong),俨然(ran)像一个帝王那样建(jian)立(li)起自己的“内府”收藏,成为中国历史上绝(jue)无仅有的收藏家。由于他的出现(xian),嘉兴成为全国收藏的中心,并由此塑造了嘉兴的文化,在某种意义上,也在相当程度上塑造了明(ming)朝的文化。这是中国文化史上了不起的大事,因为我们至(zhi)今还受着他的沾溉。

董(dong)其(qi)昌一心向苏州挑战,因此,他不必跑去吴门求艺,嘉兴成了他的朝圣之地。董(dong)其(qi)昌在天(tian)籁阁(ge)几番熏习的结果让我们认(ren)识(shi)到,不只艺术家影响(xiang)收藏家,收藏家反过头来也影响(xiang)艺术家。单纯地强调前者是片面的。其(qi)实,收藏家不但能创(chuang)造艺术家,而且能创(chuang)造赝品高手。正是在项元汴的时代,嘉兴开始吸引各(ge)类艺匠纷繁登场,吴门的高手也腾(teng)凑于斯,身怀绝(jue)技者、造假作伪者进进出出,是王复元、朱肖海和周丹(dan)泉那样的人(ren)大显身手的地方;他们以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式,参与了美术史的塑造。本书对此提供了丰富(fu)的材(cai)料,有时读来令人(ren)拊掌击节。我打算在《赝品的魅力(li)》的名下,从(cong)更普遍(bian)更广阔的范围讨论这种伪作和复制(zhi)品对文明(ming)的意义。

《与古同游——项元汴书画鉴藏研究》修订版 修订手稿

从(cong)事后的发展来看,跑到嘉兴寻宝的人(ren)中,最成功的自然(ran)是董(dong)其(qi)昌。他追步项元汴寻求正统(tong)的努力(li),不但挤落文徵明(ming),也极力(li)把赵孟頫(fu)推下第一把交(jiao)椅,他斟(zhen)酌古今,编排南宗谱系,把王维推上正统(tong)的宝座。不论南北宗论为何人(ren)首倡(参见王安莉的佳作《1537—1610,南北宗论的形成》),都在董(dong)其(qi)昌的笔下获(huo)得(de)千钧雷霆之势,让人(ren)感受到了正统(tong)的力(li)量。但是,项元汴寻求的绘画正统(tong),绝(jue)没有完全淡出历史,项元汴的遗产仍然(ran)为人(ren)珍惜,就连他的绘画也更加(jia)为人(ren)赞誉,正如他的后辈(bei)书画家、收藏家李日华所说的那样:“项子京为三塔僧慧鉴作行脚图,长卷,潇洒秀(xiu)逸(yi),与元徐幼文、曹知白相颉(jia)颃。自子京没,而东南绘事日入(ru)谬习,嗜痂者方复崇之,甚可(ke)叹(tan)也!一时欢(huan)哗之口,可(ke)以簧鼓,千古目岂尽可(ke)朦哉?”

当代美术史的研究,让我们越来越认(ren)识(shi)到赵孟頫(fu)在文人(ren)画统(tong)系中的关键作用,前面引用王连起先生深刻而具体(ti)的分析,正是在绘画笔墨和图式的改造上,把董(dong)其(qi)昌抢夺(duo)的光环又还给(gei)了赵孟頫(fu)。项元汴收藏赵孟頫(fu)的价值,不知他意识(shi)到与否,还有另外一种更高的价值。为了说明(ming)这一点,先引用一句古罗马诗人(ren)贺拉斯的一句名言:Graecia capta ferum victorem cepit et artes/ Intulit agresti Latio[被罗马人(ren)所征服的希腊人(ren)反过来又征服了粗鲁的罗马人(ren)]。希腊优雅和罗马粗鲁的对比,很像宋和元的对比,同样,赵孟頫(fu)代表的优雅文化也征服了粗鲁的蒙古人(ren)。项元汴的后辈(bei)收藏家安岐也是一例,他本人(ren)先是被文人(ren)画征服,紧接着,他又用文人(ren)画彻底征服了满族统(tong)治者乾隆大帝。美术史一再地告诉我们,民族没有高低,但文明(ming)却有高低。北宋诗人(ren)王禹偁有言“尔民断发,我有衣(yi)冠;尔民鸟(niao)语,我有诗书;将教尔之礼也”(《小蓄外集(ji)》谕交(jiao)趾文,卷八),这就是正统(tong)的力(li)量,文明(ming)的力(li)量。整个世(shi)界文明(ming)史已经多次展现(xian)出这种文明(ming)战胜野蛮的画面。《与古同游》寄寓了这一珍贵(gui)的观念,美术史的价值借此赫然(ran)显现(xian)。项元汴也许只有放在这个背景中,我们才能给(gei)出善意的评价。

15世(shi)纪的人(ren)文学者布鲁尼[Leonardo Bruni]曾(ceng)经说:Aliud estlaudation, aliud historia[赞美是一回事,历史是另一回事]。这是研究历史的学者也是研究社会学的美术史学者都应记住的区别,不过,我也在前面表达了一点修正的意见。封(feng)治国教授本可(ke)以凭借强大的艺术想象力(li)超越证据允许的范围,但他没有这样做,他把发挥的余地留给(gei)了别人(ren)。他在缀合历史碎片与严谨表达之间获(huo)得(de)平衡的同时,把赞美与历史也做了精微的融合,为进一步研究项元汴树立(li)了一个标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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