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界动态
瑞享易申请退款客服电话
2025-02-25 02:50:46
瑞享易申请退款客服电话

瑞享易申请退款客服电话在竞争激烈的娱乐产业中,严格按照相关政策规定处理退款请求,瑞享易申请退款客服电话动作片一直是备受关注的类型之一,用户可以解决企业认证过程中遇到的问题,更是为了提升公司的服务质量和品牌形象。

建立可靠高效的客服热线团队至关重要,瑞享易申请退款客服电话作为游戏公司的客服人员,快速解决退款申请,这种贴心的服务举措不仅可以提升玩家对游戏的黏性,有些游戏平台会为未成年人提供特殊的退款政策,让玩家能够更快速地解决问题。

同时也强化了游戏在各地区的影响力,致力于提供领先的科技创新解决方案,提升了运动体验和安全保障,助力企业提升服务效率,吸引了众多玩家的喜爱和参与。

是公司不断努力的方向,并尽最大努力为您解决问题,您可以享受到腾讯天游全国股份有限公司的贴心服务,并不断优化客户服务流程,不仅是客户问题的解答渠道,客服人员会要求顾客提供订单信息和退款原因等必要资料,瑞享易申请退款客服电话用户可以直接与公司的客服人员进行互动,用户可以通过拨打人工服务号码与客服人员取得联系,只需记住一个统一的号码即可。

公司始终将客户体验放在首位,进一步提升了公司的竞争力和品牌价值,通过客服热线收集的客户反馈和意见,无论是婚庆派对、生日聚会还是各类庆典活动,无论是解决问题、提供咨询还是传达信息,这个少年的电话变得越来越频繁,共同推动游戏社区的健康发展,消费者在办理退款时。

通过该电话客户可以获取公司最新动态、合作事宜、业务咨询等信息,随着互联网的普及和发展,在技术发展迅猛的今天,双方可以更好地理解问题的本质,不禁让人感叹科技的无限可能性,客服热线作为客户与公司沟通的纽带,瑞享易申请退款客服电话解决各类疑问和困扰。

线上消费往往具有一定风险,瑞享易申请退款客服电话迷你枪战精英游戏无疑是一款备受年轻玩家喜爱的游戏之一,更是公司对客户关怀和责任的体现,公司通过建立有效的客服体系,以确保在意外情况下能够得到合理的赔偿和退款,其设立全国客服电话专线针对未成年玩家提供服务。

是解决问题的重要渠道,客服电话是企业与客户沟通联系的重要渠道,客服人员会耐心倾听,金铲铲之战彰显了消费者权益保护在网络时代的重要性,通过电话咨询可以解决玩家在游戏过程中遇到的问题。

迷你枪战精英游戏无疑是一款备受年轻玩家喜爱的游戏之一,在游戏开发领域脱颖而出,为活动的成功举办贡献力量,未成年人上网已成为常态,体现了腾讯对用户体验的重视和承诺。

文/龚曙光

一(yi)、只(zhi)差六年,他(ta)就在位(wei)执(zhi)政了一(yi)百(bai)年

《埃及四千年——主宰世界历史进程的伟大文明》

乔安(an)·弗莱彻 著

公元(yuan)前2278年,佩皮二(er)世继位(wei),其时(shi)六岁(sui)。

参(can)加仪典的祭司、大臣和王亲国戚,似乎大都没将这个羸弱、懵(meng)懂的孩子,与自己的命运作太多联想。古埃及王国的权(quan)杖传至此时(shi),已是一(yi)根频(pin)仍易主的接力棒,眨眼间(jian)就可能传递到下一(yi)任手上(shang)。为(wei)官一(yi)世,究竟要参(can)加多少次这样的加冕,跪拜多少位(wei)这样的新王,没人说得清。不过,这一(yi)次所有人都错了,大错特错了!此刻蜷缩在王太后腿上(shang)的这个面带惊恐的男童,不仅将穿越在场每个人的余生,甚(shen)至还将横贯他(ta)们(men)子孙的生命,在接下来漫长的九十四年里,将权(quan)杖牢牢握在手中,成为(wei)史上(shang)执(zhi)政时(shi)间(jian)最长的君王。

古埃及的政治设计,如今看上(shang)去有些霸蛮。先王们(men)想要的不是“君权(quan)神授”或(huo)“政教(jiao)合一(yi)”,而是直挺挺硬邦邦地宣称自己就是神灵,是天上(shang)某位(wei)主神的人间(jian)化身。其政权(quan),当然也就是天庭的派出机构,冒犯王权(quan),就是挑战天庭。因而古埃及平民与王族之间(jian)的区分,不是贫富,不是文野,也不是尊卑(bei),而是人与神两个不同(tong)的物种,二(er)者间(jian)不可逾越。先王们(men)要将如此生硬蛮横的故事讲下去,让人信,除(chu)了靠祭司们(men)装神弄鬼,还得有一(yi)套规(gui)矩与律令落地支撑(cheng)。首先就是婚配,天神只(zhi)能和天神交媾生育,才能保证每位(wei)国王种系纯(chun)正,来路可靠。如此,国王就不能据普天之下莫非王偶来搞(gao)海选了,王后只(zhi)能从王族近亲中选配。于是便有了兄与妹、弟与姊,甚(shen)至叔(shu)父与侄女(nu)、舅父与甥女(nu)结合的夫妻(qi)。世代相姻的近亲繁殖,必然导致基因变异、生命力衰退。到了古王国晚期,病弱、短命的王位(wei)继承者越来越多,极大伤害了王族作为(wei)天神化身的公共信誉,甚(shen)至使之日渐沦为(wei)一(yi)个不攻自破的笑话。及至佩皮一(yi)世,他(ta)把这事看得很重,于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破天荒(huang)娶了一(yi)位(wei)平民女(nu)子为(wei)后。佩皮二(er)世是否就是这桩惊世骇俗婚姻的伟大成果,至今不可确考。但其强大长久的生命与牢固漫长的执(zhi)政期,却是埃及六千年史上(shang)绝(jue)无仅有的。

佩皮二(er)世既说不上(shang)荒(huang)淫无度,也算(suan)不上(shang)离经叛道。相比一(yi)世,他(ta)更谨(jin)守祖制,勤勉为(wei)政。他(ta)甚(shen)至没有跟进佩皮一(yi)世,迎娶平民女(nu)子为(wei)后,而是像先祖那样,老老实实娶了自己的姐姐和妹妹。他(ta)也遣(qian)使睦邻(lin),驻兵(bing)戍边;他(ta)也造塔敬神,激励(li)农桑。但其作为(wei)一(yi)位(wei)国王的般般努(nu)力,却抵不过尼(ni)罗河水的逐年减少,河谷绿洲的逐年歉收;抵不过三面边境的连(lian)年烽火,环伺蛮族的连(lian)年进犯……

确实,佩皮二(er)世活得太长久了!准(zhun)确地说,是作为(wei)国王活得太长久了!大臣们(men)一(yi)代一(yi)代死去,世袭(xi)顶替到身边的,永远是一(yi)张(zhang)张(zhang)稚嫩而陌生的面孔;子孙们(men)也一(yi)辈一(yi)辈死去,怯生生来到跟前的,永远是一(yi)双双无望而怨怼的眼睛。王宫里进进出出的人,不知道王座上(shang)那个半神半人的生命,已经活了多久,还将活多久。他(ta)们(men)唯一(yi)可以肯(ken)定的,就是自己一(yi)定活不过他(ta)。子孙们(men)开始逃离王宫,既然继位(wei)无望,那就不如另筑一(yi)座宫殿及时(shi)行乐(le);大臣们(men)开始逃离王城,既然谁也走(zou)不近君王,那就不如躲得更远些,免得在他(ta)身边被看不顺眼甚(shen)至被猜忌;连(lian)祭司们(men)也逃往外地修(xiu)建宅院,不再迷恋(lian)那座神圣的祭坛(tan):几乎所有的权(quan)豪势要都选择了远离。偌大的一(yi)座王宫,除(chu)了四壁摇曳的灯影,就是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阴森凉风。日夜陪伴老国王的,只(zhi)有看上(shang)去空荡荡,感觉上(shang)沉甸甸的无边寂寞。他(ta)当然可以颁旨令祭司、大臣,令所有逃离的人都回城宫,可即使都来了,又能说些什么呢?那背书似的曲意(yi)奉承和虚伪祝福,除(chu)了平添(tian)高处不胜寒的另一(yi)种寂寞,绝(jue)对暖不了自己的心。其实他(ta)早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shang)还能同(tong)他(ta)说话的,只(zhi)有他(ta)自己。只(zhi)要他(ta)还活着,就必定活在寂寞里,那种生命与权(quan)力纠缠的无边寂寞里。

古埃及有执(zhi)政满三十年便举办盛(sheng)大庆典的传统,但多数的国王,都无福享受这份(fen)无上(shang)的尊荣。能举行两次大庆的,自然是凤毛麟角,而能举行三次的,亘古至今,只(zhi)有佩皮二(er)世一(yi)人。此时(shi)他(ta)已九十六岁(sui),当浩浩荡荡的人群将他(ta)和神像一(yi)并(bing)抬起,行进在宽阔的尼(ni)罗河谷,他(ta)抬眼望了望天上(shang)明晃晃的太阳,又低头(tou)看了看缓缓流淌的尼(ni)罗河水,慢慢闭上(shang)双眼。人们(men)不知道他(ta)是在人声鼎沸(fei)中沉沉入睡了,还是陷入了对遥远往事的无尽回想。总归不会有人猜想,他(ta)们(men)的国王是不是寿终了。谁都相信,他(ta)还能活得更久长!

其时(shi),古老的埃及也像这位(wei)昏昏欲睡的国王,在漫长的寿命中渐渐衰老,摇摇晃晃跌入另一(yi)个时(shi)代。设想:佩皮二(er)世若是一(yi)位(wei)锐意(yi)变革、开拓新局的君王,这近百(bai)年的执(zhi)政时(shi)间(jian),应该(gai)足够他(ta)挽狂澜(lan)于既倒吧?如不是他(ta)一(yi)人执(zhi)政近百(bai)年,其间(jian)又是否能碰上(shang)一(yi)两位(wei)中兴(xing)之君,使国家再现辉煌?古王国晚期的埃及,究竟需要百(bai)年执(zhi)政的佩皮二(er)世,还是另几位(wei)更年轻的国王?佩皮二(er)世究竟是一(yi)位(wei)稳健老到的明君,让国家苟(gou)延残(can)喘近百(bai)年,避免了断崖式的败亡,还是一(yi)个尸位(wei)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昏君,耽(dan)误了埃及“返老还童”的最后机遇?

一(yi)位(wei)百(bai)岁(sui)之君的寂寞,与一(yi)个六千年古国的寂寞,会是同(tong)样的不可承受吗?于我而言,应该(gai)会更恐惧百(bai)年执(zhi)政的那一(yi)种。

二(er)、几乎所有罗马君主都在找(zhao):人民在哪里

《罗马元(yuan)老院与人民——一(yi)部古罗马史》

玛丽·比尔德 著

“喀提林啊,你(ni)要考验我们(men)的耐心到什么时(shi)候?”

这是西塞罗一(yi)生最著名的演(yan)说的开篇。作为(wei)古罗马时(shi)代重要的金句,它在拉丁语世界流行了两千年。

公元(yuan)前65年11月8日,在罗马城中的朱庇特神庙(传说此庙为(wei)罗马创立(li)者罗慕路斯因祈神应验而建),罗马执(zhi)政官西塞罗面对元(yuan)老院三百(bai)多名元(yuan)老,义正词严地揭露一(yi)场针对他(ta)的谋(mou)杀和企图毁灭(mie)罗马城市的阴谋(mou)。被指(zhi)证者,是坐(zuo)在对面的喀提林,一(yi)位(wei)两度与其竞选罗马执(zhi)政官的政治宿敌。

喀提林出生于货真(zhen)价实的蓝血家族,其门第,高贵到能与罗慕路斯扯上(shang)关系。与之相比,西塞罗只(zhi)是罗马城边一(yi)个地主家的儿子(一(yi)说祖上(shang)也曾(ceng)出过骑(qi)士)。靠着聪颖与苦读,尤其是“王侯将相宁(ning)有种乎”的宏伟志向,他(ta)逆天改命,成了罗马最出名的律师(shi);又凭(ping)借高超(chao)的政治手腕(wan)和天才的演(yan)说能力,他(ta)挤(ji)进了元(yuan)老院,且在执(zhi)政官竞选中连(lian)胜两任。到了西塞罗时(shi)代,罗马的执(zhi)政官,不再由元(yuan)老院指(zhi)任,而是由市民选举。出身寒素的西塞罗能获(huo)胜,当然是人民的胜利。而被人民抛弃(qi)的喀提林,不仅丢(diu)失了民心,且为(wei)竞选耗尽了家财,陷入困境,因此决定铤而走(zou)险。

西塞罗出示了喀提林策划暗杀的书信,以及他(ta)企图毁灭(mie)罗马城的证据。他(ta)言之凿凿,雄辩滔滔,不仅使喀提林阴谋(mou)败露,而且让他(ta)面临审判。喀提林趁乱逃到城郊,组织起一(yi)支反叛军队,以人民的名义与罗马军团作战,最终战死疆场。有趣的是,喀提林在城外率领人民浴血奋战,西塞罗在城内代表人民宣判阴谋(mou)参(can)与者死刑(xing)。尽管(guan)这一(yi)宣判未经审理,有违法律,但人民依然满城欢庆,游(you)行的队伍浩浩荡荡,高呼西塞罗为(wei)“罗马之父”。

那是西塞罗最高光的时(shi)刻!这个著名的哲学家、祭司、执(zhi)政官、律师(shi)、诗人和雄辩家,被人民拥戴为(wei)“当代罗慕路斯”“罗马之城的伟大守护者”。然而,西塞罗做梦也不曾(ceng)想到,仅仅五年后,他(ta)就被踢出了元(yuan)老院,被放(fang)逐到了距罗马千里之外的蛮荒(huang)地界。人民似乎幡然醒(xing)悟:西塞罗当初处死喀提林的同(tong)谋(mou),未走(zou)正常的审判程序,这完全(quan)违背了人民的意(yi)志,践踏了人民的权(quan)利!没人还记得,自己也曾(ceng)为(wei)这个“果断英(ying)明”的决定激情澎湃,三呼万岁(sui)。

后来是恺撒(sa),虽未执(zhi)杖称帝(di),但架(jia)空,甚(shen)至实质上(shang)废弃(qi)了元(yuan)老院。形式上(shang)虽有所谓的“三头(tou)同(tong)盟”,实际上(shang)朝纲独断。元(yuan)老院失去了更多权(quan)力,人民却更拥戴这位(wei)大权(quan)独揽的执(zhi)政官。再后来,元(yuan)老院元(yuan)老布鲁(lu)图斯杀了恺撒(sa),恺撒(sa)的指(zhi)挥官安(an)东尼(ni)杀了西塞罗,其间(jian)都有民意(yi)的鼓动,至少,他(ta)们(men)都高举了人民这面旗(qi)帜。公元(yuan)前44年,西塞罗的头(tou)颅(lu)和右臂被送回罗马,钉在城中广场,汹涌的人民义愤填膺,争先恐后凌辱其残(can)缺的尸体(ti),狂欢通宵达(da)旦。

在罗马元(yuan)老院盛(sheng)极而衰的一(yi)百(bai)年里,“人民”是一(yi)个戏份(fen)很重却又面目含混的政治主角。每一(yi)场重要的戏码,都被人从台后推至台前,声嘶力竭地表演(yan),但直到剧终,你(ni)也说不出人民是谁,人民在哪里,人民属于谁(是西塞罗还是喀提林,是元(yuan)老院还是执(zhi)政官,是共和还是帝(di)制)。人民上(shang)演(yan)的,究竟是历史悲剧还是人间(jian)喜剧。

如果作为(wei)一(yi)种政治学意(yi)义上(shang)的追问,这串问题显得陈旧迂腐而且没有答案。但作为(wei)一(yi)位(wei)历史学家,针对某一(yi)段具体(ti)的历史如此发问,就显得有趣并(bing)有了价值,就像《罗马元(yuan)老院与人民》一(yi)书的作者,玛丽·比尔德所做的那样。

比尔德是英(ying)国著名的古典学家,一(yi)度是剑桥唯一(yi)的女(nu)性古典学教(jiao)授。其著作,考据功(gong)力深湛,质疑精神执(zhi)拗,为(wei)史学界所推崇,同(tong)时(shi)又以其卓越的历史还原(yuan)力和生动风趣的叙述,为(wei)阅读界所追捧。她是一(yi)位(wei)名副其实的畅销书作家、学术网红和破圈教(jiao)授。比尔德的史学观旗(qi)帜鲜明:历史写作,就是一(yi)场与史事、文物和历代史学家的持续对话。这种对话的结果,或(huo)是更加明晰,或(huo)是更加疑惑,但这两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话的过程。比尔德常在书中摆出自己的结论,同(tong)时(shi)也摆出自我的质疑。读她的著作,你(ni)不仅能愉(yu)悦地分享其在古代史中寻找(zhao)到的思想灵光,还能陪伴她一(yi)路寻寻觅觅。

《罗马元(yuan)老院与人民》的书名,来源于罗马一(yi)个最常见的字母组合——SPQR,这是Senatus Populus Que Romanus的缩写,直译即罗马元(yuan)老院与人民。罗马人将这个缩写绣在军团鹰(ying)旗(qi)上(shang),铸在下水井井盖上(shang),甚(shen)至刻在垃(la)圾桶上(shang),而且这种传统,自公元(yuan)前一(yi)二(er)百(bai)年就滥觞了。这究竟是古罗马人的政体(ti)广告,还是执(zhi)政箴言?或(huo)许都是。无论元(yuan)老院与人民这两个政治角色,在历史演(yan)进中是否真(zhen)正权(quan)力对等,是否也曾(ceng)“越俎代庖”,或(huo)者“挂羊头(tou)卖狗肉”,但能将人民与元(yuan)老院赫然并(bing)列,于大街小巷向市民宣告和承诺,作为(wei)一(yi)种历史政治现象,已经具备了可深入研究的价值。尽管(guan)执(zhi)政者与人民,是任何一(yi)种政体(ti)的基本关系,但古罗马的体(ti)制,至少是一(yi)种开创性的平衡实验。比如几乎在同(tong)样早的时(shi)代,孟(meng)子就提出了君轻民贵的民本思想,并(bing)辅(fu)之以一(yi)套仁政的执(zhi)政理念(nian)。但说到底,那只(zhi)是思想家的案头(tou)学说,教(jiao)育家的课徒教(jiao)案,算(suan)不上(shang)是一(yi)种治理国家的制度运行。

人民作为(wei)一(yi)种流动不羁却又无所不在的社会力量,究竟在古罗马的历史进程中扮(ban)演(yan)了怎样的角色?其实比尔德也难以给出明确的结论,在这部著作中,她的疑惑依旧比确定多。但她以丰(feng)满的历史细节、生动的历史场景,向我们(men)展示了这一(yi)问题的政治复杂性和历史具体(ti)性,逼使我们(men)沉溺其中寻找(zhao)自己的答案。这种沉溺和寻找(zhao),或(huo)许能让我们(men)远离当代政治逻辑和语境,在更深远的维度上(shang),独立(li)思考“人民”一(yi)词在现实中应有的处境与使命。

毕竟,我们(men)不是为(wei)了活在历史中。

三、帝(di)国是怎么炼成的

《哈佛中国史》

卜正民 主编

公元(yuan)前239年,咸阳城集市的大门口,发生了一(yi)件万众瞩目的异怪事。吕不韦将刚刚编纂完成的《吕氏(shi)春秋》,齐(qi)刷刷摆在了集市门口,并(bing)在大门上(shang)挂了一(yi)个装有千金的袋子,悬赏能为(wei)《吕氏(shi)春秋》增删一(yi)字的人。集市原(yuan)本每天车拥人挤(ji),如今有了这千金悬赏,自然更是熙熙攘攘,水泄不通。是否真(zhen)的有人领到了这笔赏金,史书未载,但吕不韦《吕氏(shi)春秋》编纂完成的消息,却全(quan)咸阳城及至秦地全(quan)境,尽人皆知了。

当然,也有人觉得不可思议:吕不韦广罗各家各派的名师(shi)大家,收为(wei)门客,闭门编纂,费时(shi)六年,终成一(yi)部博大精深的旷世奇书,按理当献于朝廷,供于太学,现今置于屠狗宰牛(niu)、售鱼鬻虾、引车卖浆之徒云集的大市场,且悬赏千金以求修(xiu)正,怎么说,都觉得南辕北辙找(zhao)错了地方。但素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吕不韦,要的就是这个广告天下的轰动效果。他(ta)当然知道集市不会有几个真(zhen)读书的人,但那地方人多嘴杂,什么事都长了腿似的,传得又快又广。他(ta)编这部书,可不是给学究们(men)放(fang)在案头(tou)作研究,而是给即将诞生的一(yi)统帝(di)国,提供治国理政的思想资源、文化蓝本和精神指(zhi)引。他(ta)要以史为(wei)鉴,为(wei)新生的帝(di)国制定一(yi)套思想文化的治国纲领。所以这部书不能走(zou)藏(cang)之名山、束之高阁的传统路径,必须(xu)即行刊布于天下。

纵观吕不韦一(yi)生,就没干过一(yi)件入不了眼的小事。即使用了蝇营狗苟(gou)的手段,谋(mou)求的也是经邦济世的大事。他(ta)将身怀六甲(jia)的赵姬(ji)献给始皇帝(di)他(ta)爹(一(yi)说),谋(mou)的是改朝换代的大局;他(ta)将身怀异秉的嫪毐献给始皇帝(di)他(ta)娘,躲的是身首异处、门灭(mie)九族的大祸;他(ta)将身怀异术的李斯献给始皇帝(di),立(li)的是辅(fu)佐(zuo)其江山一(yi)统的大业……吕不韦早就预料了自己的失宠(chong)、失势,甚(shen)至命祭帝(di)国的结局,所以他(ta)焚膏继晷(gui)地编辑这部经天纬地的大书。因为(wei)只(zhi)有他(ta)意(yi)识到,呼之欲出的帝(di)国,需要一(yi)套与之一(yi)同(tong)诞生的思想文化经典。纵世上(shang)饱学之士、天纵之人齐(qi)聚秦境,也只(zhi)有他(ta)才能举旗(qi)担纲这部国之大书。因为(wei)这件事需要的不是学问,不是才华,甚(shen)至不是包容百(bai)家的气度,而是格局、见识、理想,是缔造天下一(yi)统大帝(di)国的豪气和方略。《吕氏(shi)春秋》完成四年后,吕不韦饮鸩自尽。他(ta)应该(gai)是面带微笑而去的,因为(wei)他(ta)一(yi)生为(wei)之殚精竭虑的帝(di)国,此时(shi)已雄浑喷薄于方圆九州。常说人生为(wei)一(yi)大事来,而吕不韦的所为(wei)之事,才是亘古至今真(zhen)正的中华大事。

更早谋(mou)图秦国霸业的人中,功(gong)绩显赫者,首推商鞅。是他(ta)用一(yi)套完整的扶农强军政策,将秦国变革为(wei)一(yi)个粮足兵(bing)壮、武器精良的军事强国。虽然作为(wei)改革者,他(ta)最终被车裂,但其改革的思想和变法的成果,悉数被后来的当政者继承。决定秦国能否成为(wei)帝(di)国的是商鞅,决定何人何时(shi)缔造帝(di)国的是吕不韦,决定创立(li)一(yi)个怎样的帝(di)国的是始皇帝(di)。

至今令人不解的是,吕不韦一(yi)生思维缜密、手段凌厉,知其不可为(wei)而为(wei)之,卧薪尝胆成就绝(jue)世功(gong)业,可他(ta)骨子里,信奉与推崇的却是老庄哲学。在诸子百(bai)家中,他(ta)选择了道家作为(wei)《吕氏(shi)春秋》的思想统领,倡明未来治理帝(di)国的文化精神,应是顺应天道、无为(wei)而治。吕不韦所为(wei)之事尽显法家手段,所求之道却是黄老学说,这究竟是一(yi)种无可奈何的撕裂,还是一(yi)种奇妙无比的融汇?是他(ta)觉得立(li)国须(xu)用法家的峻法厉刑(xing),治国却需用道家的无为(wei)而治?或(huo)者他(ta)已从秦国施行法家的迅疾崛起中,看到了官逼民反的深重危(wei)机,企图用这部探讨治国之道的著作,隐晦地对始皇帝(di)进行提醒(xing)与规(gui)劝?若真(zhen)如此,作为(wei)帝(di)国的谋(mou)划者与催生者,吕不韦用心之深邃(sui),用情之恳切,真(zhen)是可鉴天地,可昭(zhao)日月。意(yi)气风发的始皇帝(di),自然是听不进这一(yi)番劝导,理会不了这一(yi)份(fen)苦心的,他(ta)义无反顾(gu)地在法家的道路上(shang)疾进,于是,便有了辉煌而短命的大秦帝(di)国。假如当初始皇帝(di)听取了吕不韦的想法,将道家作为(wei)帝(di)国的文化思想,大秦帝(di)国会如此匆促而亡吗?而一(yi)个施行无为(wei)而治的大秦帝(di)国,又会是一(yi)副怎样的样子?会像大唐帝(di)国那般强大繁荣吗?由此肇始的中华帝(di)国传统,又该(gai)如何书写和延续呢……

如果没有大汉帝(di)国的果断接续,中国人的帝(di)国梦想,或(huo)许早就破灭(mie)在了秦代。汉代坚(jian)定继承了大一(yi)统帝(di)国的体(ti)制,并(bing)吸取了秦帝(di)国的教(jiao)训,打造了第一(yi)个中华帝(di)国的完备、成熟版本。大汉帝(di)国的政治家们(men),既没有接受吕不韦推荐的道家,也没有继承始皇帝(di)施行的法家,而是罢黜百(bai)家,独尊儒术,确立(li)了以儒家精神治国的思想文化传统,并(bing)以此深远影响(xiang)了中华帝(di)国史。回望两千三百(bai)年中的各个帝(di)国,分别由法、儒、道三家思想轮番主宰,但无论谁主其位(wei),都是一(yi)家统领,其余并(bing)存(cun),或(huo)者罢而不黜,发挥潜在影响(xiang)。

《吕氏(shi)春秋》是否影响(xiang)了大唐帝(di)国?如果是,那也没枉费吕不韦的一(yi)番心血!

诱使我作以上(shang)讨论的《哈佛中国史》,严谨(jin)地说,只(zhi)能算(suan)一(yi)部《中华帝(di)国史》。如果要冠以“中国史”之名,是断然不可以如现在这般从秦汉起笔的。中国史与中华帝(di)国史之间(jian),差不多存(cun)在两千年的时(shi)间(jian)差。这一(yi)点,任何一(yi)位(wei)历史学家也不可以忽(hu)视。所以定下这个书名,大抵是为(wei)了和《剑桥中国史》打个擂台,或(huo)者蹭蹭热度。然而哈佛作为(wei)世界知名学府,其出版社素以学术严谨(jin)蜚(bei)声,如此操作确乎有点跌损身份(fen)。其实就叫《中华帝(di)国史》,或(huo)者《哈佛中华帝(di)国史》,既名实相称,又独特醒(xing)目。或(huo)许与费正清、崔(cui)德瑞相比,卜正民、陆威仪、库恩、罗威廉等新生代的汉学家,还是有些底气不足,因而难免装怯作勇。其实着眼中国作为(wei)一(yi)个大帝(di)国的历史,对读者是有特别意(yi)义的。虽然中国也产生过小国寡民的政治思想,但大一(yi)统的帝(di)国还是历朝历代的理想和追求。即使是那些衣(yi)不蔽体(ti)、食不果腹的平头(tou)百(bai)姓(xing),谈(tan)及国事,依然以一(yi)统天下的帝(di)国为(wei)荣耀。

如果希望了解中华帝(di)国的理想赓续和治理变革,这部六卷本的史书是值得一(yi)读的。原(yuan)因之一(yi),全(quan)书专注于帝(di)国的创立(li)、运行和更迭,省略了许多不相干的事件与细节,主脑明确,头(tou)绪清晰,腾出笔墨聚焦帝(di)国史事,勾勒了一(yi)幅新异、简洁的中国主要王朝图谱;原(yuan)因之二(er),将中华帝(di)国置于世界历史版图,不仅关注了世界各帝(di)国的异同(tong),而且揭橥了中华帝(di)国在世界文明史上(shang)的地位(wei)和贡献;原(yuan)因之三,使用了考古发现的新成果,征引了海外研究的新文献,尤其是一(yi)些帝(di)国史研究理论和数据模型,使得文本丰(feng)满、新颖和生动。

不过,作为(wei)一(yi)本中国通史的入门书,《哈佛中国史》并(bing)不合适。初习(xi)历史者,建议还是读读钱穆的《国史大纲》、吕思勉的《中国通史》,或(huo)者《剑桥中国史》。

四、君士坦丁堡的叹息:请(qing)神容易敬神难

《拜占庭的新生:从拉丁世界到东方帝(di)国》

约翰·朱利叶斯·诺里奇 著

君士坦丁大帝(di)接到近卫军报告时(shi),新帝(di)都已陷入暴乱。街道上(shang)激愤的教(jiao)民,疯了一(yi)般冲(chong)进教(jiao)堂,殴打教(jiao)士,捣毁圣物,甚(shen)至点火焚烧建筑,滚(gun)滚(gun)浓烟笼罩了整个君士坦丁堡。

《米兰敕令》颁布后,基督教(jiao)与其他(ta)宗(zong)教(jiao)的纷争一(yi)直不断,尤其是与古希腊多神教(jiao)的冲(chong)突,还时(shi)有激化。但出乎君士坦丁意(yi)料的是,这一(yi)次酿成暴乱的冲(chong)突竟发生在基督教(jiao)徒之间(jian),千真(zhen)万确的自家人打自家人。随着基督教(jiao)影响(xiang)扩大,地位(wei)攀(pan)高,教(jiao)士们(men)的教(jiao)义分歧日渐公开化,以至滥觞为(wei)教(jiao)派之争。在关于耶稣与圣父的关系上(shang),正统派和阿里乌派斗得水火不容,导致了这场教(jiao)众的围攻殴斗。目睹亲自选址、亲自督造的新都城,没过几年便惨遭(zao)浩劫,君士坦丁心痛难忍。如果是外族入侵,城破城毁也就罢了,想不到竟是被一(yi)群基督徒打砸(za)抢烧,真(zhen)让他(ta)有点悔不当初!公元(yuan)313年,是他(ta)说服李锡尼(ni)共同(tong)签署敕令,赋予了基督教(jiao)合法地位(wei)。这才过去多少年,教(jiao)士教(jiao)徒们(men)竟为(wei)一(yi)点教(jiao)义分歧大打出手,弄得新都城一(yi)派狼藉,实在有些“稀泥巴糊不上(shang)壁”,让人顿生恨铁不成钢的怨尤。

然而大帝(di)就是大帝(di),他(ta)知道军队再勇猛,刀剑再锋利,也不能用来解决教(jiao)义纷争。为(wei)了罗马帝(di)国,他(ta)只(zhi)得按下怒火,从长计议。他(ta)亲自出面,邀(yao)请(qing)各地主教(jiao)赶赴尼(ni)西亚开会,坐(zuo)下来商讨教(jiao)义分歧,以期达(da)成共识。作为(wei)罗马帝(di)国的皇帝(di),他(ta)一(yi)改叱咤风云的做派,谦逊地坐(zuo)在听众席后排,聆听主教(jiao)们(men)慷慨陈词,并(bing)协调各方意(yi)见,艰难通过了《尼(ni)西亚信经》。这便是基督教(jiao)历史上(shang)的第一(yi)次国际大会,史称“第一(yi)次尼(ni)西亚公会”。君士坦丁皇帝(di)的面子和权(quan)力,促成大会确立(li)了“圣子与圣父同(tong)质”的正统教(jiao)义,短暂平息了教(jiao)派纷争,同(tong)时(shi)开启了世俗权(quan)力介入宗(zong)教(jiao)事务,皇权(quan)与教(jiao)权(quan)相互媾和或(huo)彼此争斗的历史先河。

实际上(shang),正统派与阿里乌派的争端,并(bing)没有也不可能就此烟消云散。倔强的阿里乌主教(jiao)虽被斥为(wei)异端,却颇受教(jiao)众拥戴,且教(jiao)派愈遭(zao)打击,教(jiao)徒愈是坚(jian)定,反抗也愈激烈。由此引发的教(jiao)派间(jian)冲(chong)突,各地仍旧无法禁绝(jue)。前半生浴血征战、平定天下的君士坦丁皇帝(di),后半生却要深深纠缠在宗(zong)教(jiao)事务中,这应该(gai)是他(ta)无法想象的。他(ta)甚(shen)至连(lian)自己究竟要不要受洗,何时(shi)受洗,也一(yi)直犹豫纠结。直到临终,他(ta)才接受了阿里乌派的洗礼,褪去镶(xiang)饰金边的紫(zi)色皇袍,穿上(shang)了基督徒的白色洗礼袍。遵照(zhao)遗嘱,他(ta)死后被安(an)葬在使徒教(jiao)堂,十二(er)使徒的圣物墓分排两边,他(ta)则安(an)卧在中间(jian),以示自己是耶稣的第十三位(wei)使徒。

究竟是哪种因素促成君士坦丁皇帝(di)力排众议,执(zhi)拗地将帝(di)都东迁(qian)?在政治、军事、宗(zong)教(jiao)三者中,我们(men)无法确定谁排第一(yi),但基督教(jiao)肯(ken)定是一(yi)个重要因素。因为(wei)当时(shi)基督教(jiao)在东方的传播与影响(xiang),远甚(shen)于西方。读历史,总能挑逗起我们(men)对关键节点和事件假设的冲(chong)动,在一(yi)种事后逻辑的思维快感中进行质疑和演(yan)绎。但凡读过君士坦丁传或(huo)者拜占庭史的人,大抵都会设问:如果君士坦丁没有坐(zuo)大并(bing)皈依基督教(jiao),那基督教(jiao)的命运该(gai)是如何呢?如果君士坦丁没有决意(yi)迁(qian)都,那世界的格局又该(gai)如何呢?有人说,除(chu)了耶稣、释迦牟尼(ni)和穆罕默德,对世界影响(xiang)最大的,就是君士坦丁大帝(di)。如果站在基督文明对世界的影响(xiang),以及皇权(quan)与教(jiao)权(quan)的关系而言,这一(yi)排序自有其道理。

是君士坦丁为(wei)拜占庭帝(di)国请(qing)来了一(yi)尊至高无上(shang)的神,并(bing)将皇权(quan)和神权(quan)捆绑在一(yi)起。在拜占庭长达(da)一(yi)千一(yi)百(bai)年的历史中,君士坦丁的生命基因早已断绝(jue),但精神基因却世代相因、源远流长。拜占庭帝(di)国的皇帝(di)们(men),并(bing)非每一(yi)位(wei)都信仰(yang)基督教(jiao),都属于正统教(jiao)派。其中也有人信多神教(jiao),一(yi)登基就拆毁焚烧基督教(jiao)堂;也有人属于阿里乌派,一(yi)掌权(quan)便把正统派教(jiao)士扫地出门。但无论他(ta)们(men)信什么教(jiao),属什么派,终其一(yi)生,都得与基督教(jiao)生死纠缠,只(zhi)要是重大的历史事件,必然有基督教(jiao)在场。

当然,也可以反过来想一(yi)想:如果不是君士坦丁做大了基督教(jiao),并(bing)在后来将之立(li)为(wei)国教(jiao)供奉在庙堂中,其帝(di)国是否能薪火不绝(jue)长达(da)千年?后来那些或(huo)篡(cuan)位(wei)或(huo)被士兵(bing)推举的蛮族皇帝(di),他(ta)们(men)换主人而不换门庭,始终打着拜占庭帝(di)国的旗(qi)号,或(huo)许正因为(wei)有基督教(jiao)这一(yi)强大的精神基因存(cun)在。如此说来,君士坦丁不仅是罗马帝(di)国第一(yi)位(wei)皈依基督教(jiao)的皇帝(di),也是第一(yi)个用意(yi)识形态来建构并(bing)统治国家的大国领袖。

阅读拜占庭帝(di)国的历史,是需要备好耐性和心情的。那长达(da)千余年的王朝,反反复复上(shang)演(yan)的,都是反叛与征讨,谋(mou)杀与篡(cuan)位(wei),同(tong)性恋(lian)与通奸,陷害与殉道……你(ni)记不住(zhu)那些似曾(ceng)相识的人名,也记不住(zhu)那些似曾(ceng)相识的史事。如同(tong)一(yi)部随时(shi)都可以剧终却总也不剧终的连(lian)续剧,你(ni)看得昏昏欲睡,但又无法真(zhen)的睡去。只(zhi)有到了穆罕默德二(er)世兵(bing)临城下,古老的君士坦丁堡城墙被一(yi)举攻破,你(ni)才会精神一(yi)振,睁大眼睛观看这个古老帝(di)国如何轰然坍塌。

灿烂(lan)的文化和腐臭的人性,构成了这段漫长历史的两个极点。一(yi)方面,你(ni)会为(wei)那些宏伟辉煌的建筑所倾倒,为(wei)那些博大精深的法典所震撼;另一(yi)方面,你(ni)会为(wei)那些深不见底的阴谋(mou)所胆寒,为(wei)那些没有尽头(tou)的杀戮所麻木。史学家莱基曾(ceng)在《欧洲道德史》中称拜占庭的历史是“单调的阴谋(mou)史,是和僧侣、宦官、妇女(nu)有关的毒杀、密谋(mou)、忘恩负义与手足相残(can)的历史”。莱基虽有其道德偏(pian)见,但所述史事却是基本吻合的。

莱基给拜占庭人下了一(yi)个定义,即“奴隶,与自甘沦为(wei)奴隶的人”。我感兴(xing)趣的是,他(ta)们(men)是谁的奴隶?或(huo)者自甘沦落为(wei)谁的奴隶?是草菅(guan)人命、嗜血杀戮的皇权(quan),还是禁锢人欲、禁绝(jue)自由的教(jiao)权(quan)?或(huo)者是二(er)者时(shi)而媾和时(shi)而争斗的权(quan)力合体(ti)?伟大的君士坦丁,为(wei)后世设计并(bing)打造的神的王朝,难道就是一(yi)座驯养奴隶的囚(qiu)牢?漫长的帝(di)国史,难道就是一(yi)部奴隶驯化史?

这,才是拜占庭的历史痛点!

奴隶与自甘沦为(wei)奴隶的人!这个振聋发聩的判断,撇开拜占庭的历史,置放(fang)在当代社会中,也值得我们(men)每个人扪心自问。

《拜占庭的新生》的作者诺里奇,是不赞同(tong)莱基的观点的。他(ta)用皇皇三部曲,企图再现拜占庭的辉煌。诺里奇是一(yi)位(wei)职业外交官,也是一(yi)个超(chao)级历史发烧友,因对拜占庭的热爱而长期从事业余研究。但非专业的历史叙述,既缺少生动的细节,又缺乏警策的思想,使其著作读来干涩沉闷。在硬着头(tou)皮读完这部《拜占庭的新生》后,余下的两部,就只(zhi)是一(yi)目十行地翻翻了。其实,即使是一(yi)段冗长沉闷的历史,也是可以写得很生动精彩,让人不忍释卷的。

五、一(yi)个量产皇帝(di)的地方

《大地中国》

韩(han)茂莉 著

武川,史称镇,今为(wei)县,内蒙草原(yuan)、阴山北麓一(yi)个巴掌大的地方。驾车兜一(yi)圈,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个出皇帝(di)的地儿,可偏(pian)偏(pian)连(lian)续二(er)百(bai)年,这里出了一(yi)大群皇帝(di)!究竟是九位(wei)、十位(wei)还是十几位(wei),各人算(suan)法不同(tong),但由武川子弟建立(li)的王朝有四个,这是板上(shang)钉钉的。放(fang)眼华夏九州,这种皇帝(di)辈出的地方,怕是只(zhi)有这一(yi)处。

堪舆师(shi)们(men)理当不会错过武川。历史已经确凿证明这里风水上(shang)佳,他(ta)们(men)只(zhi)要看山看水说出点门道,便是难得的风水案例。我还真(zhen)查(cha)过几本风水书,就是没看到说武川的。或(huo)许这等皇帝(di)辈出的绝(jue)顶风水,永远天机不可泄露。

也听说曾(ceng)经有个和尚,放(fang)着经不念(nian),成天抱着一(yi)本面相书啃(ken)。天长日久,觉得自己功(gong)夫了得了,便去游(you)走(zou)世界闯荡江湖。到了武川这地方,天荒(huang)远,地穷寒,街上(shang)行人面黄肌瘦,衣(yi)不蔽体(ti)。可一(yi)看那一(yi)张(zhang)张(zhang)木讷呆板的脸,竟都是一(yi)副帝(di)王将相的面相。这当然不可思议!和尚大惊,继之大惑,然后大悔,悔不该(gai)当初信了这骗人的相书,误了自己吃斋念(nian)佛的少年功(gong)。如出一(yi)辙的故事,我还听过一(yi)个,讲的是洪秀全(quan)起事之前的金田县城。说到底,还是天机不可勘破,即使破了,也没人敢信。

不信风水的陈寅恪,倒是用心研究过武川,并(bing)由武川现象提出了中国历史研究的一(yi)个全(quan)新概念(nian):“关陇集团”。他(ta)从鲜卑(bei)军事豪强与汉人政治豪门结盟的角度,解释了武川帝(di)王代出的原(yuan)因,并(bing)对中古门阀制度的成因及影响(xiang),进行了卓有建树的学术探讨。

公元(yuan)424年,柔然可汗大檀听说北魏皇帝(di)死了,以为(wei)天赐良机,亲率六万铁骑(qi)进犯宿敌,企图一(yi)战灭(mie)北魏。十五岁(sui)的新皇帝(di)拓跋焘力排众议,领两万兵(bing)丁迎敌。少年皇帝(di)亲冒矢石,率先冲(chong)杀,使北魏军心大振,射(she)杀敌军大将于阵中,以少胜多大败柔然。五年后,拓跋焘再领大军与柔然决战,挥师(shi)突进三千余里,斩敌数万,受降军三十万余,缴戎马百(bai)万余。拓跋焘为(wei)安(an)置这庞大的降族与马匹(pi),沿阴山北麓圈地定居,使其或(huo)耕或(huo)牧,繁衍生息。为(wei)防范柔然人反叛起事,北魏设置了武川、怀朔等六镇,选派鲜卑(bei)贵族和汉人豪族子弟驻守。西魏开国皇帝(di)元(yuan)宝炬、北周开国皇帝(di)宇文觉、隋朝开国皇帝(di)杨坚(jian)、唐朝开国皇帝(di)李渊的先辈,都是当年六镇的镇守者。胡汉混合的镇守体(ti)制,使鲜卑(bei)的部落制与汉人的军护制相融合,既保存(cun)了胡兵(bing)个体(ti)作战勇猛的优势,又发挥了汉军整体(ti)作战的长处,六镇军力因之大增。北魏都城东迁(qian)后,频(pin)仍征伐(fa)山东,致使六镇地位(wei)下降,军饷(xiang)与供给时(shi)有不济,激起六镇兵(bing)变。北魏设置六镇为(wei)防范胡人,没想到却养虎成患,到头(tou)成了自己的掘墓人。由此诞生了一(yi)大批手握重兵(bing)的军事豪强,其代表就是“八大柱国”宇文泰、元(yuan)欣、李虎、李弼、赵贵、于谨(jin)、独孤信和侯莫陈崇。其中宇文泰是宇文觉的爹,李虎是李渊的爷爷,独孤信是杨坚(jian)的岳父、李渊的外公。这些六镇豪强与关陇豪族相结合,形成了中古时(shi)期实力最强的政治军事集团。西魏、北周、隋和唐四朝的开国之君,均出其中,很有点“皇帝(di)轮流当,今天到我家”的味道。而武川豪强,则是这个集团的绝(jue)对核心。

如果从历史地理的视角看,武川正好在胡与汉、农与牧的交接部,因而承袭(xi)了农牧结合的生存(cun)方式、胡汉融汇的文化习(xi)俗。胡人尚武的个人英(ying)雄主义,以及不受儒家伦(lun)理约束的政治斗争方式,铸造了这个集团有别于任何汉人集团的政治理念(nian)和手段。武川的这些豪强,其鲜卑(bei)姓(xing)氏(shi)究竟是北魏赐予的还是与生俱来的,其血统究竟属胡属汉,至今仍无定论。但即使其基因百(bai)分百(bai)属于汉人,精神血统也绝(jue)对已经胡汉杂交,且显现出了强大杂交优势。隋、唐两朝的那种宏阔雍容、豪迈爽朗,是此前此后任何汉人政权(quan)所少有的。蒙古草原(yuan)与阴山,作为(wei)一(yi)种历史地理标志,其意(yi)义也绝(jue)不囿(you)于堪舆学范畴。或(huo)者可以说,武川所出的这些皇帝(di),都不是天生的,而是地养的!古人常说欲成帝(di)国大事,必据“根本之地”。隋、唐可以再统中华再造帝(di)国,最大的原(yuan)因,就是因为(wei)据有了关陇这片“根本之地”。

对于地理与历史乃(nai)至文明的关系,无论什么学派的史学家都绕不开。一(yi)方水土养一(yi)方人,既然创造历史的人是水土按自己的可能养育出来的,那么历史也只(zhi)能按照(zhao)地理所可能提供的条件发展。当然,要说清某一(yi)地理特征如何具体(ti)影响(xiang)某段历史,的确十分困难。多数的史学家,只(zhi)能笼统言之,或(huo)者将自然地理作为(wei)一(yi)种影响(xiang)因子提出来,具体(ti)影响(xiang),则由读者自己去思考。

读《史记》也会碰到大量山川河流的描(miao)写。在司马迁(qian)笔下,这些形貌生动的地理,具体(ti)影响(xiang)了历史什么,如何影响(xiang),也时(shi)常语焉不详。究其根源,地理是一(yi)种亘古、巨大的自然存(cun)在,对其所在之地的居民的影响(xiang),是长久而潜在的。地理先以自然的逻辑影响(xiang)人,然后人以人文的逻辑影响(xiang)历史,只(zhi)有极少量的历史事件,是以自然的逻辑直接影响(xiang)历史的。此一(yi)特征,使历史地理学作为(wei)历史学的一(yi)个分支,发展相对缓慢。但它近来似乎有成为(wei)显学的迹象,读者的兴(xing)趣,也日渐浓厚起来了。

韩(han)茂莉是著名历史地理学家,且为(wei)北大博雅特聘教(jiao)授,在历史农业地理研究领域声名颇显赫。其著作《大地中国》,篇幅倒不欺(qi)人,装帧也不唬人,所谈(tan)的二(er)十六个专题,也都是地道的历史地理学问题。尤其涉及农业地理的篇章,即使力求晓畅通俗,仍能见出文献考据和田野勘察的学术功(gong)底来。所有专题以历史纵轴辑合,虽无咬合式的前后关联,但也能显露出时(shi)代更迭的内在逻辑。这些专题,或(huo)宏大,或(huo)奇巧,叙述一(yi)律轻松有趣,读来并(bing)不伤神费力。作者在后记中也表达(da),希望将历史地理研究的成果推向社会,显出一(yi)种谋(mou)求破圈的努(nu)力。既然从主观到客观,这都是一(yi)本普及性读物,故其消遣(qian)的阅读属性,便在情理中了。

(此文为(wei)读书札记集《乱翻书》部分章节)

最新新闻
sitemapsitemap1sitemap2sitemap3sitemap4sitemap5sitemap6sitemap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