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展人秦红岭是北京建筑大学人文与社(she)会科学学院院长，长期(qi)关注北京名人故居保护(hu)领域，曾主编过(guo)《城默：北京名人故居的人文发现》一(yi)书。初次见面，她的热情(qing)与亲和(he)力(li)让人如沐(mu)春风(feng)，交谈(tan)中，她也毫无(wu)保留地分享了许(xu)多关于(yu)展览的宝贵信息。

名人故居不仅仅是建筑更是历史的见证者

举办这个展览的想法由来已久(jiu)，秦红岭说：“这些名人故居不仅仅是一(yi)座座建筑，更是历史的见证者，承载着数不清的文化记忆和(he)历史信息。2024年(nian)正值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实施10周年(nian)，这是一(yi)个极具纪念意义的时间节点，我就想着通过(guo)展览的形式，把(ba)京津冀三地的名人故居资源整(zheng)合(he)起来，探(tan)索三地文化协同发展的新路径，让更多的人了解这些故居的价值和(he)意义。”

筹备一(yi)场展览，并非易事，其中的艰辛与挑战，秦红岭最有发言权。她说：“京津冀地区名人故居数量众多，情(qing)况各(ge)不相同，这给我们的筹备工作带来了不少难题。”

展览内(nei)容的遴选是第(di)一(yi)个难题。北京和(he)天津作为历史文化名城，名人故居数量多且保存较(jiao)为完好，具有很(hen)强的代表性。而河北作为一(yi)个省，名人故居数量相对少且分布分散，这给展览的整(zheng)体呈(cheng)现和(he)平衡性带来了一(yi)定困难。秦红岭介绍(shao)：“为了确保展览的均衡性和(he)代表性，我们在选取名人故居时，既考虑了地域分布，又兼顾(gu)了人物类型的多样性。”秦红岭团队从京津冀三地众多名人故居中选出了20处，这20处故居涵盖政治(zhi)、文学、艺(yi)术、教育等(deng)多个领域的名人，尽可能(neng)完整(zheng)地展现京津冀的文化底蕴。

图(tu)像资料的收集同样困难重重。由于(yu)部分故居保护(hu)状态(tai)不佳，可用的图(tu)像资料有限。幸(xing)运的是，秦红岭此前做过(guo)北京老城建筑遗产资源库项目，积累了一(yi)些北京名人故居的图(tu)像资料，为展览提供了一(yi)定的基(ji)础。为了补充更多的最新影像资料，去年(nian)，他(ta)们组(zu)织了师生摄影团队进行实地拍摄。“大家跑了很(hen)多地方，真是不辞辛苦，就是为了让展览的可观(guan)性更强，给观(guan)众带来更好的体验。”

受(shou)资金限制，这次展览没有采用数字化展示手段，仅以传统(tong)展示方式为主，但团队没有因此放弃创(chuang)新，在展陈(chen)设计上还是做了许(xu)多尝试。“我们制作了立体翻(fan)翻(fan)乐造型墙，正面提问题，背面是答案。展览开始后，留言簿中有不少观(guan)众留言说喜欢这种形式，因为在提问和(he)回答中一(yi)下子就记住(zhu)了知识点。”秦红岭笑(xiao)着说。

20处故居每一(yi)处背后都藏着趣闻轶事

这次展览挑选的20处名人故居，每一(yi)处背后都藏着趣闻轶事。

秦红岭特别提到鲁迅(xun)故居的两株丁香树。“它们在鲁迅(xun)位于(yu)阜成门内(nei)西三条21号的庭院中，是1925年(nian)鲁迅(xun)先生亲手栽种的。”丁香花象征着坚韧和(he)希望，这与鲁迅(xun)的文学风(feng)格不谋而合(he)。大家都熟悉鲁迅(xun)在《秋夜》中写的“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yi)株是枣树，还有一(yi)株也是枣树”，可很(hen)多人不知道，他(ta)的后院除了枣树，还有这两棵丁香树。秦红岭说：“如今，这两棵丁香依然生机勃(bo)勃(bo)，今年(nian)将迎(ying)来栽种的百年(nian)纪念。”

再看看朱启钤的故居。朱启钤是我国近现代著(zhu)名建筑史学家、实业(ye)家和(he)爱(ai)国民主人士，在中国建筑保护(hu)、历史文化传承和(he)社(she)会建设方面都有着重要影响。秦红岭介绍(shao)，朱启钤在天津和(he)北京都有故居，展览中也都通过(guo)图(tu)片分别做了详细(xi)介绍(shao)。“天津的蠖(huo)园是一(yi)座充满(man)特色的住(zhu)宅，是1922年(nian)朱启钤退出政坛后修建的，寓意蠖(huo)屈求伸。蠖(huo)园不仅是一(yi)座英国乡村庭院式别墅，更是一(yi)处融合(he)中西建筑文化的实验场。蠖(huo)园中还设有游泳池，这在当时的私人宅邸(di)中很(hen)是罕见。”

朱启钤在北京赵堂子胡同也有一(yi)处故居。1925年(nian)购置(zhi)这座宅院后，朱启钤按照(zhao)《营造法式》的方式进行改造，邀请故宫老工匠施工，将其打造成既符(fu)合(he)传统(tong)规制，又兼具实用性的四合(he)院，它不仅是朱启钤的私人居所，还是中国营造学社(she)的办公场所。这里(li)发生过(guo)许(xu)多有趣的故事，“比(bi)如在购置(zhi)宅邸(di)时，有人提醒朱启钤该地位于(yu)十字路口，风(feng)水上认为不聚(ju)财(cai)，但朱启钤不信，坚持购地建宅。这所住(zhu)宅内(nei)还曾珍藏有一(yi)块南北朝时期(qi)的精美石刻，可惜(xi)在动荡时期(qi)被马(ma)汉三掠(lue)走(zou)了，至今下落不明。此外，故居西部的每个小(xiao)院均配备了独立卫生设施，在当时的住(zhu)宅设计中可算(suan)是先进的。”从图(tu)片中可以看到，宅院的长廊贯穿南北，巧妙(miao)地将院落分为东西两部分，各(ge)自形成四进院落，并通过(guo)回廊互相连通。秦红岭说：“这样的设计既便利出行，又让院落整(zheng)体更加开阔流畅，体现了中国传统(tong)建筑讲求空间秩(zhi)序的理念。”

梁启超天津故居的主建筑是两栋浅灰(hui)色楼房，西侧(ce)一(yi)栋就是大名鼎鼎的饮冰室。饮冰室源于(yu)梁启超喜爱(ai)的《庄子》中的一(yi)句话：“今吾朝受(shou)命而夕(xi)饮冰，我其内(nei)热与！”秦红岭说：“梁启超是以此自喻，表达了他(ta)对国家前途的忧虑和(he)自我警醒的态(tai)度。”1925年(nian)，梁启超在天津定居，才有了饮冰室书斋，这里(li)曾往来过(guo)无(wu)数学界名人，是当时文化交流的重要场所。

历史照(zhao)片+现状影像展现故居不同时期(qi)的模样

在京津冀文化交融的历史长河中，名人故居扮(ban)演着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秦红岭说：“京津冀三地历史上文脉共生、文化互鉴，众多名人在三地往来迁徙，他(ta)们的故居也因此成为了文化交流的实证。”

“我们挑选的名人中有好几位都是在京津冀三地或两地均有住(zhu)宅。”李(li)大钊就是一(yi)个典型的例子，他(ta)在河北乐亭出生，在北京开展革命活动，并在北京英勇就义，他(ta)在京冀两地的故居见证了他(ta)的思想传播和(he)实践。朱启钤在天津和(he)北京的故居，也见证了他(ta)在两地开展中国古建筑保护(hu)工作、推(tui)动中国营造学社(she)成立的历程。梁启超的饮冰室位于(yu)天津，而他(ta)是在1898年(nian)寓居北京粉房琉璃街115号的新会会馆时，与康有为等(deng)人开始了戊戌变(bian)法。他(ta)在北京的几处住(zhu)宅，也是他(ta)学术研究和(he)社(she)会活动的重要场所。

在研究和(he)筹备展览的过(guo)程中，有许(xu)多故事深深打动了秦红岭，老舍故居便是其中之(zhi)一(yi)。老舍故居位于(yu)东城区灯市口西街丰富胡同19号，因院内(nei)两棵柿子树而被称为丹柿小(xiao)院。“这两棵柿子树是1953年(nian)老舍夫妇亲手栽种的，我时常想象老舍先生在小(xiao)院里(li)写作的画面，想象每到秋天柿子成熟时，小(xiao)院里(li)的风(feng)景。”说到此，秦红岭又笑(xiao)着补充：“其实我觉得名人故居中的植物也是一(yi)个很(hen)有意思的参访对象。”

图(tu)片和(he)影像资料的选取与展示，是本次展览的一(yi)大亮点。为了全面且生动地展现名人故居风(feng)貌，秦红岭团队在这方面下足了功夫。

在图(tu)片展示上，展览采用了多点联动的创(chuang)新方式，借(jie)助(zhu)链(lian)接来呈(cheng)现名人故居的空间分布。对此，秦红岭介绍(shao)说：“因为许(xu)多历史名人的活动范(fan)围(wei)不局限于(yu)一(yi)处，就像前面介绍(shao)的好几位在京津冀三地都留下了多处故居或活动场所，如果仅展示某一(yi)处，就难以完整(zheng)呈(cheng)现。因此，我们通过(guo)主要故居介绍(shao)加历史链(lian)接的形式，将不同居住(zhu)地的故事串联起来，以便观(guan)众能(neng)清晰地看到历史的连贯性。”

今昔对比(bi)展示也是一(yi)大特色。部分名人故居的展板(ban)上，同时呈(cheng)现了“历史照(zhao)片+现状影像”。这种对比(bi)展示不仅可以看到故居在不同时期(qi)的模样，也能(neng)直观(guan)地感受(shou)到岁月(yue)的变(bian)迁。

展览还专门设置(zhi)了一(yi)处场景造型：一(yi)扇实木门窗内(nei)嵌入了鲁迅(xun)故居的灯箱片，门窗上面装饰着立体灰(hui)瓦。站在它的面前，透过(guo)门窗向里(li)望一(yi)望，仿佛可以期(qi)待鲁迅(xun)先生的身影出现在其中。

如何规划未(wei)来保护(hu)要多方探(tan)索新路径

谈(tan)到京津冀名人故居的保护(hu)现状，秦红岭有些忧心：“京津冀地区文化底蕴深厚，名人故居数量众多，但目前的保护(hu)状况仍面临(lin)着很(hen)多挑战。”

在秦红岭看来，保护(hu)意识不足是一(yi)个突出的问题。部分名人故居缺乏有效宣传，公众对其历史价值认知度较(jiao)低，也导致其保护(hu)缺乏社(she)会关注和(he)支持。另外，产权问题也很(hen)复杂。一(yi)些故居因产权归属不清，管理责(ze)任不明确，使得保护(hu)措施难以落实。

此外，保护(hu)资金有限，维护(hu)修缮(shan)不足也是一(yi)个难题。秦红岭说：“许(xu)多故居因年(nian)代久(jiu)远，建筑老化严重，存在安全隐(yin)患。北京的一(yi)些老四合(he)院名人故居由于(yu)年(nian)久(jiu)失修，部分墙体坍塌、梁木腐朽，但由于(yu)缺乏保护(hu)资金，修缮(shan)进度很(hen)缓慢。部分故居虽然被认定为历史建筑，但未(wei)得到有效维护(hu)，甚至面临(lin)拆除或商业(ye)开发的威胁。”

而公众参与不足、活化利用缺乏创(chuang)意更是亟待解决。“许(xu)多故居的展示方式较(jiao)为单一(yi)，还是以静态(tai)展板(ban)、图(tu)片为主，这样就导致缺少互动性，也缺少沉浸式体验。与欧洲一(yi)些国家的名人故居相比(bi)，我国在多媒体展示、数字化展陈(chen)、虚拟现实体验等(deng)方面仍较(jiao)为薄弱。公众对部分名人故居的关注度较(jiao)低，缺乏系统(tong)的宣传推(tui)广，导致其社(she)会影响力(li)有限，参观(guan)人次较(jiao)少。北京虽然拥有众多名人故居，但除了鲁迅(xun)故居、宋庆(qing)龄故居等(deng)知名场馆外，许(xu)多故居的访客都是寥寥无(wu)几。”

为了平衡名人故居保护(hu)中保留历史感和(he)合(he)理活化利用的关系，秦红岭给出了专业(ye)的建议。她认为，在保护(hu)方面，还是要坚持最小(xiao)干预原(yuan)则，修缮(shan)也应遵循最小(xiao)干预和(he)可逆性原(yuan)则，尽可能(neng)保持原(yuan)有建筑的材质(zhi)、工艺(yi)和(he)历史痕迹。“故居的斑(ban)驳(bo)墙面、老旧家具、门窗木纹等(deng)都是岁月(yue)的见证，应该尽量保留。同时，要使用传统(tong)工艺(yi)修缮(shan)，比(bi)如北京四合(he)院类故居的修缮(shan)，还是采用传统(tong)木作、砖雕工艺(yi)，以确保其原(yuan)真性为好。”

在活化利用方面，秦红岭认为可以适度进行，以提升社(she)会关注度。“名人故居不能(neng)只是一(yi)座静态(tai)博物馆，通过(guo)合(he)理利用让其成为公众可以亲近和(he)体验的文化场所是很(hen)好的，比(bi)如引入文化活动，增(zeng)强互动性；与学校、研究机构(gou)合(he)作，开展青(qing)少年(nian)研学、文化讲座等(deng)活动，都可以使名人故居成为历史文化教育的重要平台。”

对于(yu)商业(ye)开发，秦红岭认为要适度控制，以防止过(guo)度市场化。“合(he)理的商业(ye)运作可以为故居带来资金支持，但过(guo)度则会侵蚀其历史氛围(wei)。有的名人故居在商业(ye)化过(guo)程中被改造成高(gao)端餐饮或主题民宿，我觉得应慎重。可以探(tan)索文化创(chuang)意模式，比(bi)如引入文创(chuang)产品(pin)、主题书店或学术交流中心。鲁迅(xun)故居旁的鲁迅(xun)主题书店就挺好的，既符(fu)合(he)鲁迅(xun)的文化气质(zhi)，又能(neng)提供持续的文化传播渠道。”

在秦红岭看来，故居依托数字化技术，拓(tuo)展展示方式也是一(yi)个重要途径。“在不破坏故居原(yuan)貌的前提下，数字化展示技术可以提供更多的互动体验，比(bi)如利用VR技术制作3D全景导览，通过(guo)AR技术增(zeng)强现实互动，在展览中重现名人在故居中的日常场景，增(zeng)强沉浸感，这次我们就尝试制作了李(li)大钊伏案工作的情(qing)景。”

【观(guan)展贴士】

“恰似故人来”名人故居展是北京市规划展览馆内(nei)的一(yi)个展区，展览馆的其他(ta)部分，也很(hen)值得参观(guan)。我们整(zheng)理了一(yi)条参观(guan)路线，希望能(neng)够助(zhu)您更好地领略展览和(he)北京市规划展览馆的魅力(li)。

上午，当您到达展览馆后，建议直接前往四层(ceng)“恰似故人来——京津冀名人故居展”展区。如果时间有限，推(tui)荐一(yi)条快速导览路线（约30分钟）。首先是开篇(pian)展区：京津冀文化概览，接着来到“明月(yue)清风(feng)来故人——在三地或两地留下足迹的名人”展区，重点参观(guan)李(li)大钊故居展区（北京、河北），观(guan)看沉浸式导览剧(ju)《守常先生》；还有梁启超故居展区（北京、天津），参观(guan)“饮冰室”书斋。然后是“京华流芳——北京代表性名人故居”展区，关注鲁迅(xun)故居展区的丁香树故事，了解鲁迅(xun)先生的文学成就和(he)社(she)会影响，以及老舍故居展区，感受(shou)丹柿小(xiao)院的故事和(he)《茶馆》《龙须沟》的创(chuang)作氛围(wei)。最后不要错过(guo)展览互动区，参与翻(fan)牌问答游戏，测试一(yi)下自己对名人故居的了解程度。

对于(yu)文化爱(ai)好者和(he)学生群体，推(tui)荐深度探(tan)索路线（约1小(xiao)时）。从“故影遗存寻文脉”展区开始，了解京津冀文化地理特征，理解三地历史文化的同源性。在“明月(yue)清风(feng)来故人——三地同辉”展区，从李(li)大钊的乐亭故居到北京四合(he)院，追溯革命先驱的成长轨迹；结合(he)建筑遗产研究，了解朱启钤对中国营造学社(she)的贡献。在“京华流芳——北京名人故居代表”展区，深入探(tan)索鲁迅(xun)的书房、丁香树故事，了解新文化运动的背景；欣赏(shang)郭沫若的历史研究成就和(he)书法作品(pin)；了解老舍《茶馆》《龙须沟》的创(chuang)作背景；欣赏(shang)梅兰芳的京剧(ju)服饰、道具，感受(shou)戏曲文化的魅力(li)。在“津冀遗韵——津冀代表性名人故居”展区，了解霍(huo)元甲的民族精神和(he)武(wu)术文化。最后在展览互动体验区，观(guan)看影像资料，参与“名人故居知识问答”互动游戏。

本次展览将持续至7月(yue)初，周一(yi)闭馆，参观(guan)者可提前在北京市规划展览馆微信公众号进行门票预约。

参观(guan)完名人故居展后，您可以前往展览馆一(yi)层(ceng)，浏览北京历史变(bian)迁的相关展示，这将为您后续参观(guan)展览馆的其他(ta)部分提供丰富的历史文化背景知识，让您更好地理解北京城市发展的脉络。

休息用餐之(zhi)后，下午再次回到展览馆深入参观(guan)。在二层(ceng)，您可以看到北京城市总体规划展区，通过(guo)模型了解北京的城市功能(neng)分区、交通规划、生态(tai)保护(hu)等(deng)内(nei)容；还有中轴(zhou)线展区，特设有北京中轴(zhou)线服饰文化研究展。在三层(ceng)，可以观(guan)看京津冀协同发展展区、历史文化名城保护(hu)展区，这些都是常设展。展览馆还有不少主题展和(he)互动项目，寒冷的冬日中，都等(deng)待着您去一(yi)一(yi)探(tan)索。

文/本报记者 王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