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男女皆有不简单

年画上的灶神只是一位(wei)眼神单纯的白胖子，但他其实可以算是中国古(gu)代神话体系里来历最复杂的神仙(xian)之一。

古(gu)人对(dui)“灶”的祭(ji)祀起源于(yu)先秦典(dian)籍(ji)中的“五祀”“七祀”。这种风俗流传了两三千年，古(gu)书里沉淀的关于(yu)“灶神”的来源说法(fa)太多了。

西汉(han)典(dian)籍(ji)《淮(huai)南子·泛论训(xun)》对(dui)于(yu)祭(ji)祀有一段(duan)很有人情味的描写，说那时的人会祭(ji)祀灶台、门板、扫帚之类的东西，算是对(dui)这些终日辛劳的用具表达感恩。人们也会感恩那些造福人类的先人，比如炎帝发明了火，所以人们要在生火做饭的灶台边上祭(ji)祀炎帝——炎帝可能就是最早的“灶神”。

东汉(han)学者应劭著《风俗通义》卷八《祀典(dian)·灶神》则引用“《周礼》说”的说法(fa)，称：“颛顼氏有子曰黎，为祝融。祀以为灶神。”因为人们认为祝融是“火神”，也即“灶神”。

灶台除了生火，还要做饭。自古(gu)在灶台边辛苦劳作的人常(chang)是女性，所以古(gu)人想(xiang)象的灶神也往往是女的。比如诗人杜牧的爷爷杜佑所著《通典(dian)》中说，有人认为“灶神是祭(ji)老妇，报先炊之义也”。“先炊”指发明烹饪术的人，这里说她是一位(wei)老奶奶。《庄子·外篇·达生》也记载，“灶有髻”。陆(lu)德明《经典(dian)释文》引用晋人司马彪(biao)的话说：“髻，灶神，着(zhe)赤衣，状如美女。”这里说她是穿着(zhe)火红衣服的美丽女神。

还有人把灶神看作“炊神”，也有人把灶神看作主掌(zhang)一家吉凶祸福之神。在古(gu)代，后者这种有权的角色一般都是男的。于(yu)是，灶神的形象越来越男性化，有人说他叫苏吉利，有人说他叫张(zhang)单，还有人说灶神本来是“陈氏老母”，“修行千载神通大，留下宝火度凡人”，最后“玉帝亲口重(zhong)封赠”“女子封为男人相”，“升格”成了男人。

这些灶神典(dian)故里，最流行的当属“张(zhang)郎休妻”传说。这个传说在各地(di)有不同变体，大体而论，故事里的灶神本来是一个男青年，在大多数版本中姓张(zhang)。有研究(jiu)猜想(xiang)这可能与一个叫张(zhang)角的人有关。他离开结发妻子出(chu)门赶考或者经商，取(qu)得名利后，翻脸不认人，休掉(diao)妻子另攀(pan)高枝。结果世事变幻，几年后，男人沦为乞丐，偶尔敲开一家大门行乞，却发现开门的女主人正是自己当年的妻子。那女子不念旧恶，照(zhao)样请(qing)他吃喝。男人最后羞愧地(di)冲进灶台，撞死(si)了自己，后被封为“灶神”。

性情 任(ren)性赏罚最精(jing)明

各文献里讲起“灶神”的出(chu)身，真叫一个五花(hua)八门。而说起“灶神”的能力与性情，同样也是众说纷纭。

灶神能助人炼金、访仙(xian)、长生不老。《史记·封禅书》记载，汉(han)武帝时期，有个人叫李少君，据说已经活了好几百岁(sui)。他有几项拿手绝活，其中排第一的就是祭(ji)祀灶神。李少君对(dui)汉(han)武帝说：祭(ji)祀好了灶神，就能炼出(chu)黄金；这种黄金特别吉利，用它们做成餐具，可让使用者延年益寿，甚至(zhi)可以访寻仙(xian)人、长生不老。汉(han)武帝最爱听这个，马上就让李少君帮自己祭(ji)神炼金。结果过(guo)了一段(duan)时间(jian)，金子没(mei)炼出(chu)来，李少君自己倒(dao)先“老死(si)了”。汉(han)武帝却还执迷(mi)不悟，一直不承认李少君是个大骗子。

灶神集荣(rong)华富贵于(yu)一身。东汉(han)应劭《风俗通义》卷八《祀典(dian)·灶神》上说，东汉(han)权贵阴氏家族的祖先阴子方在某年腊日（腊日是当时一个重(zhong)要节日，可以算是腊八节和小年的“共同祖先”）做早饭，做到一半突然看到灶神显灵了。阴子方家有头黄羊，他立马杀了黄羊祭(ji)祀灶神，后来果然发了大财。富庶几代后，阴家还官运(yun)亨通，一度成为东汉(han)最显赫的大家族之一。

灶神主保人口平安。阴家的故事流传开以后，腊日用黄羊祀灶就成了一种风俗。但人人都在祭(ji)灶，该穷的还是那么穷，渐渐地(di)，就有人觉得“升官发财”这个目标还是太遥远了，要不改成求平安吧。宋代洪迈编(bian)《夷(yi)坚丁志》卷二十《杨氏灶神》说，有一家姓杨，特别有钱。有一年冬天(tian)，杨家爸爸和儿子吵架，儿子小杨被赶出(chu)家门，只好跑到存干(gan)草的库房里过(guo)夜。库房没(mei)暖气，儿子冷得睡不着(zhe)，正躺着(zhe)哆嗦呢，突然钻进来一头大老虎，后面还跟着(zhe)几个伥鬼。小杨赤手空拳难打虎，心里那叫一个苦。突然间(jian)，又冒出(chu)来一位(wei)神仙(xian)救(jiu)了他。那就是杨家的灶神。灶神赶走老虎，还把“摸鱼”不管老虎的土(tu)地(di)神敲出(chu)来骂了一通才离开。

灶神不只记功还记过(guo)。传说中，灶神最核心的工作就是记录(lu)功过(guo)，尤其是记过(guo)。东汉(han)后期的大学者郑玄说灶神：“小神居人之间(jian)，司察小过(guo)，作谴告者尔。”东晋葛洪《抱朴子·内篇·微旨》说得更细：“月(yue)晦之夜，灶神亦(yi)上天(tian)白人罪状。大者夺纪。纪者，三百日也。小者夺算。算者，三日也。”“月(yue)晦日”就是月(yue)底最后一天(tian)。灶神每月(yue)上一次天(tian)，汇总人的错误：你犯个大错，扣你三百天(tian)的寿命；犯个小错，也要减你三天(tian)阳寿。

唐(tang)人段(duan)成式《酉(you)阳杂俎》卷十四说得更吓人了：“常(chang)以月(yue)晦日上天(tian)白人罪状。大者夺纪。纪，三百日。小者夺算。算，一百日。故为天(tian)帝督使，下为地(di)精(jing)。”

这些“纪”“算”具体都指什么呢？《太上感应篇》里列了一个超长的过(guo)错名单，其中固然有“杀人取(qu)财”“弃(qi)法(fa)受赂(lu)”之类放哪都说不过(guo)去的坏事，但也颇多类似于(yu)“在月(yue)底、年底唱歌跳舞”，或者“起夜时裸(luo)奔”之类今人看来通常(chang)觉得不值一提的小事。

人非(fei)圣贤，孰能无过(guo)，何况算的净是这种“小过(guo)”。若(ruo)真如此，灶神每月(yue)算一次，三扣两扣，也难怪古(gu)人平均寿命这么短(duan)。

祭(ji)法(fa) 调糖对(dui)酒且高歌

传说中灶神定的规(gui)矩实在太多，连古(gu)人也常(chang)常(chang)受不了。前面提到，从汉(han)朝开始，人们常(chang)用黄羊祀灶。后来《四民月(yue)令》《荆楚(chu)岁(sui)时记》等重(zhong)要古(gu)籍(ji)中，也提到用大米、大雁、猪来祭(ji)灶的。到了唐(tang)朝，人们开始用酒糟涂抹灶门，称为“醉司命”。“司”是掌(zhang)管的意思，“司命”是掌(zhang)管命运(yun)（尤指寿命）之神，此处指的应该就是灶神了。只要灶神喝醉了，小黑(hei)本上的字(zi)就看不清了，也就没(mei)法(fa)记过(guo)了。

宋人吴自牧《梦(meng)粱录(lu)》卷六又说：“二十四日，不以穷富，皆备（蔬食）饧豆祀灶。”“饧”读xínɡ，指麦芽或谷芽糖，非(fei)常(chang)黏，可以粘住灶神的嘴，这小心思也是一目了然。

至(zhi)于(yu)祭(ji)灶的时间(jian)，前引《抱朴子》《酉(you)阳杂俎》等文献中已经说到，当时的灶神每月(yue)底上一回天(tian)，所以每月(yue)都要祭(ji)灶巴结。

宋代以后，带有佛(fo)教(jiao)色彩的“腊八节”和更加(jia)古(gu)老的“小年”（在古(gu)代也叫“小岁(sui)”“小节夜”）瓜分了古(gu)老的“腊日节”，祭(ji)灶活动(dong)也固定在了“小年日”。“小年”最初定在“腊祭(ji)”以后的第一天(tian)（比如南朝把腊日定在腊月(yue)初八，小年就是腊月(yue)初九）。宋代以后，“小年”又挪至(zhi)过(guo)年前一周左右。其实全国各地(di)过(guo)“小年”的日期不太统一，从腊月(yue)廿三到廿五都有。有人甚至(zhi)总结出(chu)一些类似“北三南四”或者“官三民四”的规(gui)律(lu)，但反例也同样多。

（本文为科普中国-星空计划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