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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怀旧式(shi)(虚假的)生活(huo)的替代方案,要(yao)么是深深地扎根于此时此地,找寻或缔造自(zi)己的根源,又或者从所处的空间中发掘出真正属于你(ni)的一席之地……一寸(cun)一寸(cun)地,逐步构建“自(zi)在之所”。
要(yao)简单(dan)地身背(bei)行囊,无牵无挂(gua),在旅馆之间漂泊(bo),不断地更(geng)换城市和国家,四海为家却又处处以他乡作故乡。
——乔治·佩雷克《空间物(wu)种》
我们认为,世界存在两(liang)种生活(huo)方式(shi):一种是深耕于当下,一种是四海为家。世界上的人也分为两(liang)种:一种是脚踏(ta)实地的人,一种是如风般随性自(zi)由的人。有些人只(zhi)有在自(zi)己所处的地方才能感到幸福,好像他们是由这个地方孕(yun)育和塑造出来的。而另一些人则只(zhi)能流连于山巅,如过客般轻轻掠过、俯瞰,从未在一个地方或一段关系中深深扎根。后者就是乔治·佩雷克在书中向我们描绘的“选择一种怀旧式(shi)(虚假的)的生活(huo)”。正如蒙田所说,我们往往介(jie)于两(liang)种生活(huo)方式(shi)之间,不断摇摆,尽管有时候这种摇摆是潜在的、隐秘(mi)的,隐藏在我们内心深处,隐藏在我们思想的褶(die)皱(zhou)之中,但事实上,我们从未真正在某个地方停留,即使身未动,心却早已走远。
之所以说这种选择是“虚假的”,是因为在穿越生活(huo)这场漫长旅程时,我们要(yao)不时经过一些心理(li)、社会层面、地域或政治上的中途站。事实上,我们从来都不会原(yuan)地踏(ta)步,我们脚下的土地始(shi)终在移动。“生命是动荡的,我们脚下的土地在颤动。”我们从一个港口,驶向另一个港口,摆脱束缚,改(gai)换桅旗,选定(ding)航向,但海浪让我们摇摆不定(ding),飓风让我们偏离(li)方向,最终我们在未知的土地上搁浅。在这些颠簸(bo)与流离(li)之中,我们最终会发现什么,没(mei)有人知道,甚至我们自(zi)己都无法预知。
《我们为何渴望安稳,却又想要(yao)逃离(li)?:关于身份认同与自(zi)我实现的心理(li)探索》,作者: [法]克莱尔·马琳 / [法国]克莱尔·马琳,译者:吴芳,版本:贵州人民出版社2025年2月
原(yuan)作者|[法]克莱尔·马琳 / [法国]克莱尔·马琳
摘编|张婷
你(ni)有自(zi)己的位置吗?
我们有时会接受被安排(pai)在一些比想象中更(geng)加限制我们自(zi)由的地方,这些地方极其有限,可(ke)我们却坚信(xin)这些地方就是为我们而准备的。那么,究竟是出于哪些原(yuan)因和逻辑,让我们最终相信(xin)这个明(ming)显很小(xiao)的地方就适合自(zi)己呢?
毫无疑问,这是因为我们对属于自(zi)己的地方充满了怀旧的渴望。这种怀旧是建立在对最初(chu)的地方的理(li)想化之上的,这个地方与其说是经历过的,不如说是梦想过的,它(ta)让我们相信(xin)有一个“好地方”,一个适合我们的地方。借(jie)用佩雷克钟爱的一个比喻,在那里我们就像拼图中缺失的那一块(kuai)一样努力融入其中。在这个位置上,我们个体的独特性得以展现,我们努力融入一个社会、一个家庭,一个我们所属或者渴望加入的群体。因为我们害怕(pa)丢掉这个地方,或者被取代,所以,我们满足于停留在当下所处的情感或关系空间里,尽管它(ta)们让我们受到约束,并不适合我们。我们将这个位置视(shi)作稳定(ding)和持续性的保证,毫无疑问,这个位置在一定(ding)程度上满足了我们对秩序、定(ding)义(yi)和个性的需求。
《在西伯利亚森林中》电影剧(ju)照。
然而,位置是有等级之分的,会把人们分门别(bie)类、划分高低。倘若(ruo)被强制安排(pai)在一个位置,便会致使人们不断地逃离(li)和背(bei)弃。有些地方,无论从主观还是客观角度去看,都不适宜居住,根本无法生活(huo)。我们在那里无法呼吸。之所以逃离(li),是为了自(zi)我拯救或者重新找回展示自(zi)我的力量。或许(xu),有时候仅仅是因为那里让我们感到不适、不自(zi)在,觉得这并非“正确的位置”。我们如同旋律中的错误音符、机器中的砂砾,又或是外来的闯入者,我们的言论或反应都被认为是“不合时宜”的。这些令人不悦的格格不入感,让我们萌(meng)生出逃往其他地方的念头(tou),梦想着能去一些让我们安身立命,实现自(zi)我认可(ke)的地方,渴望过上与自(zi)我身份认同相符的生活(huo)。
“生活(huo)就是从一个空间移动到另一个空间,尽可(ke)能不相互碰撞”,但有时候,这种碰撞非常激(ji)烈。有形或无形的墙挡住我们的去路,将我们团团围住,禁锢多于保护。我们需要(yao)找到缺口,潜入其中,开辟道路,悄无声(sheng)息(xi)地突破围城,走过小(xiao)门,实现当代诗人们所说的“到位”。一个主体想要(yao)展示自(zi)我,就需要(yao)通过改(gai)变位置来实现,这同样也是一次超越自(zi)我的过程。然而,一些无形的建筑和标志阻挡了这一进程,比如红绿灯、玻璃天(tian)花板、逻辑的藩篱(li),等等。我们试图溜走,却撞上了紧闭的大门。这些空间密不透风,彼此隔绝,我们无法顺(shun)势从一个空间滑到另一个空间。我们需要(yao)不断向上攀登,打破牢(lao)笼和藩篱(li)。又或者,采(cai)取更(geng)为谨慎的方式(shi),学习解码,掌(zhang)握特定(ding)的语言。
“我们保护自(zi)己,在四周筑起屏(ping)障。那扇大门,犹如一道坚固的壁垒,既阻挡着外部的侵袭(xi),又分隔着彼此……我们无法从一个地方前往另一个地方……我们需要(yao)通行密码,需要(yao)跨越门槛,需要(yao)展示诚心。你(ni)需要(yao)交流,就如同囚犯渴望和外界沟通一样。”
离(li)开有时是一种解脱,让我们逃离(li)樊笼,冲(chong)破现实与精神上的阻碍。摆脱长期以来定(ding)义(yi)我们的地方,去寻找新的身份。然而,这一过程有时候会有一种背(bei)叛自(zi)我或者背(bei)叛别(bie)人希望我们成为的人的感觉。在这种改(gai)变位置的过程中,无论是自(zi)我决定(ding)的还是被迫的,总会伴有暴力和痛苦,哪怕(pa)只(zhi)是象征(zheng)性的。但是,其中也伴有实现解放的冲(chong)动和愉(yu)悦,以及体验(yan)生活(huo)在别(bie)处的兴奋感。
也许(xu),人们有时甚至能体会到漂泊(bo)的乐趣。有些人故意让自(zi)己迷失方向,尝试冒险,逃离(li)封闭、被定(ding)义(yi)的世界,逃往无限可(ke)能、开放自(zi)由的世界。我们并不是总能知道自(zi)己的目(mu)的地在哪里。不设定(ding)终点(dian),或许(xu)就是我们实现的第一个自(zi)由。我们挣(zheng)脱当下的社会规则,去尝试充满不确定(ding)性的生活(huo)。在毫无目(mu)标的情况下离(li)开自(zi)己的位置,就像乔治·佩雷克所说的,“我们需要(yao)离(li)开自(zi)己依赖(lai)的初(chu)始(shi)舒适区,抛(pao)弃自(zi)我的优越定(ding)位,因为这些定(ding)位如同城墙一般,将无限可(ke)能隔绝在外”。
或许(xu),这种漂泊(bo)无依、浪迹四方的生活(huo),最终仅仅意味着我们将永远无法到达(da)远方。所有的地方都是临时的,动荡不断,每个人的身份和位置都面临重新分配。也许(xu),在现实中,我们将永远深陷(xian)两(liang)难境(jing)地,处于两(liang)个不同时空、两(liang)种不同世界、两(liang)种不同自(zi)我存在方式(shi)之间。我们必须(xu)承认,每个地方都存在诸多困(kun)扰,包括社会层面的、政治层面的和情感层面的。我们更(geng)多的是处于移动状态,而非舒适地停留在一个永久的地方。有人将这种无所依、两(liang)极之间的状态,看作一种不稳定(ding)的、脆弱的平衡。然而,这种永远不自(zi)在、不安定(ding)的状态,不正是促使人们在不同文化、语言和生活(huo)方式(shi)之间探索的力量之所在吗?不正是这种波动、这种可(ke)塑性、这种成为其他人的特性,让我们真正实现了自(zi)由吗?
有时候,我们并不完全了解一个人内心的波澜、隐藏的激(ji)情和复仇(chou)的欲火,是如何搅动他,使他流离(li)失所、驱(qu)使他前进的。我们对他的颤抖、想去的他方或成为他人的需要(yao)一无所知。情感的游移、亲密关系的混乱和摇摆、欲望导致的生活(huo)无序和动荡,这些迹象都是一个主体无法稳定(ding)下来的表象。他人的存在,也在持续地动摇我们、扰乱我们,让我们失去平衡。任由自(zi)己沉浸于强烈的激(ji)情之中,屈服于自(zi)己的放纵任性,便是冒着失去一切乃至覆灭的风险。冒险、下赌注(zhu)或者内心波动将会导致一系列后果(guo):丢掉以前拥有的一切,在情感的旋涡中抹杀掉所有。这就是内心不安定(ding)所付(fu)出的代价。
《在西伯利亚森林中》电影剧(ju)照。
有些人会寻求一个地方,来规避这种不合规矩的行为,防止陷(xian)入内心动摇,避免这种冲(chong)击将我们摧毁。我们在自(zi)己周围筑起屏(ping)障。我们逐渐喜欢上自(zi)己所处的地方,习惯它(ta)、顺(shun)应它(ta)。我们开始(shi)习惯当下稳定(ding)而安逸(yi)的生活(huo)。我们的生活(huo)仿佛凝固了一般,我们觉得这样的生活(huo)是安稳的,我们为它(ta)们的恒定(ding)而感到庆(qing)幸。
“我们本该习惯自(zi)由地行动,而不需要(yao)为此付(fu)出代价。但是,我们并没(mei)有这么做,我们待在自(zi)己所属的地方,一切照旧……我们开始(shi)对自(zi)己的处境(jing)感到满意。”
正如佩雷克所言:“我们忘记了移动。我们选择停留寻求稳定(ding),沉浸在平静(jing)且熟悉(xi)的生活(huo)之中。我们用焦虑换来了稳固的立足点(dian),毫无疑问,我们盲目(mu)地认为生活(huo)处于一种平衡状态,但实际上这种平衡十分脆弱,我们依然强烈地渴望找到或者重新寻回扎根当下的感觉。”诗人米修曾问道:“你(ni)把脑袋(dai)放在哪里?”在他以此为题的诗歌中,他曾写道:只(zhi)剩下苍穹,大地已然荒凉。尽管如此,我们仍然试图在内心寻找一个位置,用来安放我们时常感到无依无靠的身体,或者为其创造一个空间。我们让自(zi)己成为一个港湾、一个庇(bi)护所、一个安全之地。我们欢迎他人,照顾他人,这本身就是一种为他人创造空间的方式(shi)。
在不断变化的爱情、友情和亲情关系中,每个人各(ge)自(zi)的位置都会随着或喜或悲事件的组合而重组,随着依赖(lai)关系的形成或距离(li)的拉开而不断配置。有些位置始(shi)终空闲着,那是因为它(ta)们已经成为记忆。有些位置则是缺失的,我们将在以后以另一种方式(shi)占据它(ta)们。位置的问题,也关乎报复、修复关系又或者和解。不管是别(bie)人,还是自(zi)己,抑或是漏洞(dong)百出的历史,出现空白总是会给人带来痛苦。我们并不总是能够填补这些空白,但是我们可(ke)以在空白的边缘处书写新的内容。而书写在边缘一侧的内容,同文章正文一样,是个人重新富有意义(yi)、反思和远离(li)权(quan)威的空间。在文章空白处书写,就是让自(zi)己的呼声(sheng)被听到,这个声(sheng)音首先在边缘处得到肯定(ding),但有一天(tian)可(ke)能会成为文本的核心。
太阳下的一席之地
我注(zhu)视(shi)着这只(zhi)蜥蜴。它(ta)总是回到这个我们共同拥有的地方。和我一样,它(ta)栖息(xi)在中午(wu)时分会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白色(se)石板上。它(ta)静(jing)静(jing)躺着,一动不动。我们两(liang)个都被温暖所包围。我们都在晒太阳,我们什么都不做,只(zhi)是闭着眼睛(jing),享受着暖阳。我们满足于当下。此时此刻只(zhi)是我生活(huo)的小(xiao)插曲,但对蜥蜴来说,它(ta)只(zhi)是完美地做着自(zi)己,这些只(zhi)是它(ta)纯粹(cui)的日常。谁能如它(ta)一般完美展现自(zi)己的身份,做到行动和身份的完美契合呢?这是它(ta)作为动物(wu)的特权(quan),还是说它(ta)生活(huo)“贫乏无趣”呢?海德格尔在《形而上学的基本概念》一书中,也对这种生活(huo)方式(shi)进行了反思,他拒绝将人类和蜥蜴晒太阳进行对比,他认为,蜥蜴并不会同人类一样晒太阳。人类可(ke)以为沐浴阳光(guang)而欢喜,可(ke)以思考天(tian)体物(wu)理(li)学问题。而蜥蜴与阳光(guang)的关系只(zhi)有一种,那就是它(ta)是阳光(guang)的囚徒。蜥蜴“在世界上是很可(ke)怜的”,因为它(ta)被困(kun)在自(zi)己所处的环境(jing)之中,而这个环境(jing)如同一根无法扩张也不会缩小(xiao)的管道一般。
所以,在一种简单(dan)的生活(huo)中寻找自(zi)己的位置,就意味着要(yao)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于一个有限的世界、一种受局限的生活(huo)方式(shi),意味着要(yao)被迫按照有限的姿势、态度和行为同世界建立联系。那种乌托(tuo)邦式(shi)悠闲生活(huo)的梦想就此破碎。或许(xu)就像某些哲学家所认为的那样,人类的幸运之处,恰(qia)恰(qia)在于世界不是预设的,人类可(ke)以离(li)开自(zi)己所处的环境(jing)四处移动,去了解其他世界。我们在阳光(guang)下的位置只(zhi)是临时的,我们的影子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转移,而人类,与大多数动物(wu)不同,总是被其他的“太阳”所吸引。也许(xu)我们是一种更(geng)倾向于迁徙而不是扎根的生物(wu)。
《在西伯利亚森林中》电影剧(ju)照。
这片(pian)露台上的阳光(guang)之地无疑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之一。但在这一刻,我感觉自(zi)己像是悬浮着,这个地方并没(mei)有对我做出任何具体的描述,也没(mei)有以一种独特的方式(shi)定(ding)义(yi)我,将我与他人区分开来。有些地方,我期待的不是它(ta)们让我扎根,而是它(ta)们能让我解放,让我暂时摆脱自(zi)我,从一连串的思考和预期行动中抽离(li)出来。这里是悬浮之所,是超脱的绿洲。在这个地方,我忘记了自(zi)己,融入环境(jing)之中。
我 们 是 否 应 该 依 赖(lai) 于 具 体 意 义(yi) 上 的 地 点(dian) 和 空间(比如卧室、房子、家庭、森林、大自(zi)然),来团结我们,使我们走到一起?某些地方之所以被称作“场所”,是因为从本体论角度来说,它(ta)们具有一种力量,让我们重新聚(ju)焦于自(zi)己、展露自(zi)己。或许(xu)是因为它(ta)们起到了某种“重要(yao)保护区”的作用,成为保护我们免受外部侵害和保持真实本性的堡垒。又或者,是因为这些场所将我们刻画进一段历史、一种血脉传承,而这些地方正是这些历史和传承的具体、外在体现。从这种意义(yi)上来说,对空间问题展开思考,不仅仅是出于美学或者实用的需要(yao)。探索我们与空间的关系,也是一个身份认同的哲学问题。建造或者摧毁某个空间,相应地意味着实现或者阻止某些生活(huo)轨迹,而这些生活(huo)轨迹往往又是通往某种生活(huo)方式(shi)的开端。事实上,这些地方并非无关紧要(yao):它(ta)们通过一些许(xu)可(ke)或者禁止的行为,把我们锁定(ding)在我们所处的位置,或者向我们展示我们可(ke)以占据的位置。
我们所处的空间绝非中立或者虚无的存在,也并非任由我们书写的空白纸张。我们被空间所框定(ding),所限制,受其氛围、色(se)彩、秩序或无序的影响(xiang)。随着空间的移动、转变和冲(chong)击,我们或是被惊扰,或是被鼓励,或是被迫移动。我们所处的地方并非无关紧要(yao),它(ta)们在我们心中留下微妙的印(yin)迹。大地的味道、风的力量、炽热的阳光(guang),这些围绕我们的能量和元素,或滋养或阻止我们的激(ji)情。每个人都应该在空间的隐含结构中找到自(zi)己的位置,融入所归属的领地。我们所处的空间成为我们的隐藏地、安全屋、避难所,它(ta)可(ke)以残酷地暴露我们,可(ke)以束缚我们,也可(ke)以将我们定(ding)罪处罚。事实上,我们所处的地方不再仅仅是一个简单(dan)的场所,更(geng)多是我们自(zi)己挖掘出来用以栖身的洞(dong)穴,是只(zhi)属于我们自(zi)身的角落。
每个人都在寻找自(zi)己的家,那个我们可(ke)以不假思索、闭上眼睛(jing)也能自(zi)如移动的地方。我们的身体认识回家的路,我们甚至晚上都用不着点(dian)灯。我们用孩童般天(tian)真的方式(shi)看待我们的家:在我们眼中,家是一个充满安全感的地方,是一个哪怕(pa)在黑暗(an)之中也不会磕磕碰碰的地方,是一个能保证我们睡眠和隐私的地方。我们一直在寻找这个如同母亲般环绕着我们、让我们团结的地方,“在人类生活(huo)中,家让我们远离(li)琐事烦扰。没(mei)有家,人就会四散无依”。
当我们被限制在家里,或者被责令待在某个地方不得四处走动时,居住场所问题再度成为核心。在人类以为自(zi)己因技术(shu)而得到解放、能够自(zi)由迁徙的时代,我们又开始(shi)梦想小(xiao)屋、巢穴、温馨的住所、舒适安心的家,能为我们提(ti)供不同的生活(huo)方式(shi)。我们对地方、居所和空间的探索永无止境(jing)。人们在寻找一个“居所”,从词源学来讲,“居”(résider)意味着停止移动。拉丁文“residere”的意思是让人坐下来,结束移动或者站立的举(ju)动。它(ta)指(zhi)的是停下来、安定(ding)下来、不再迁徙和流浪。它(ta)也可(ke)以指(zhi)下降,从一个更(geng)高的位置转移到一个更(geng)低的位置,包括坐下来、降低身姿。在拉丁语中,“residere”还可(ke)以用来描述山势下沉、水流平缓(huan)、火势渐小(xiao)或者风力渐弱。“居”意味着处于一个更(geng)加平静(jing)、缓(huan)和的状态,也意味着失去当下生活(huo)中的激(ji)情、活(huo)力和强度。那么,我们是否应该像旋转的陀螺一样,保持一种原(yuan)地踏(ta)步或仅微微偏移的运动状态呢?是否只(zhi)有在这种旋转的不稳定(ding)平衡中,我们才能在追求一个属于自(zi)己位置的同时,又能保持不断移动的状态呢?
《在西伯利亚森林中》电影剧(ju)照。
正如米歇尔·福柯所说的那样,在谈到“位置的问题”时,我们所处的地方并不是中立的。空间并非没(mei)有特质。正如他所说,“我们并不是生活(huo)在一个同质且空洞(dong)的空间里,相反,我们每个人生活(huo)的空间都充满了独特之处,可(ke)能满满都是奇幻(huan)”。我们对围绕我们的现实、物(wu)质和历史世界并不是漠不关心的。我们对所处的空间充满期待、希望和幻(huan)想。我们所处的位置凝聚(ju)着过去记忆与时间的碎片(pian),或象征(zheng)着可(ke)能的未来。它(ta)们会引发人类的欲望或者憎恶,有些会吸引我们,有些则会让我们忐忑不安。我们所经历的或者穿越的空间,在我们内心留下它(ta)们的印(yin)记,如同侵入皮肤的文身,又如同水果(guo)、香水或者童年时泥土的味道。
但是,在有些房子里,人们背(bei)负着沉重的过往,或者有时担心无家可(ke)归、居无住所。又或者,一些房子因屋顶破败,家里充斥着无形的暴力,把人从内部摧毁。这些房子让人充满不安和恐惧。有时候,房子当着我们的面轰然倒塌,房子的坍(tan)塌也是一个人内心的崩塌。
“我们生活(huo)的空间既不是连续的,也不是无限的,也不是同质的,更(geng)不是均质性的。但我们是否确切地知道它(ta)是在哪里开始(shi)断裂,在哪里开始(shi)弯曲,在哪里开始(shi)分离(li),又在哪里开始(shi)聚(ju)合的呢?”
在童话故事里,房子通常由一些物(wu)质拼接而成,比如稻(dao)草、木头(tou)或者砖块(kuai)。在房子里,我们多少会感觉安全。从房子墙壁的精致程度,可(ke)以看出房主的生活(huo)是否富裕。而糖果(guo)屋则让我们面临被吃掉的风险。有时候,在儿童画册中,房子可(ke)以是云朵,象征(zheng)着我们追求轻盈(ying)和温柔的梦想。我们可(ke)能将房子建造在树上,也可(ke)能梦想建在海底或者巨大的郁(yu)金香花朵里。人们永远梦想拥有别(bie)的房子,一座我们在里面不会磕磕碰碰的房子,一座能把我们紧紧包裹起来、让我们想起出生时襁(qiang)褓一般的房子。但是,有时候我们也会遇到一些让人焦虑不安的房子,就像奥地利艺术(shu)家欧文·沃姆设计的那座软塌塌的房子,墙壁过于松软;或者像艺术(shu)家汉德瓦萨在维也纳的著名作品(pin)——汉德瓦萨之家一样,地板不稳固,墙壁不规则,到处都是斜(xie)角和曲线(xian)。在这样的环境(jing)中,人们很难不注(zhu)意脚下而自(zi)由行走。在这些房子里,我们亲身感受到混乱不堪、无规律生活(huo)带来的不安。在这种环境(jing)里,我们只(zhi)能摇摆,飘浮,随时保持着警惕。
那么,这种“属于自(zi)己的地方”的梦想是什么呢?是梦想有一个属于自(zi)己的居所,一个我们能融入 其 中 的 有 序 世 界, 一 个 有 着 既 定(ding) 位 置、 令 人 安心 的 现 实 吗? 是 在 寻 找 一 个 不 会 质 疑 我 们、 不 会让我们迷失的地方,一个因为熟悉(xi)而让生活(huo)变得更(geng)加轻松的专属之地吗?然而,我们也意识到这种熟悉(xi)感的双刃剑效应,它(ta)通过缺乏变化、重复性和不变的同一性,使我们的生命变得枯燥和贫瘠。我们被那种一致性带来的安逸(yi)所蒙蔽,被稳定(ding)性的假象所迷惑。我们清(qing)楚地看到,这两(liang)种模式(shi)是相互对立的。一种是将实际的或象征(zheng)性的空间视(shi)为支撑我们身份的基石或基础。在这种模式(shi)下,我们自(zi)认为处于某个派系、某个血脉或者根植于某种系统之中,这种派系、血脉或系统让我们感到安心,让我们实现自(zi)我定(ding)位。但在另一种模式(shi)下,我们也可(ke)以像亨利· 米 修 一 样, 在 自(zi) 己 的 领 地 内 游 走 却 又 感 到 陌生;又或者像其他人一样,成为轻装上阵、无牵无挂(gua)的旅行者。正如亨利·米修在他的作品(pin)集《夜动》集,《我的庄园》一诗中所表达(da)的,“像游牧(mu)民一样生活(huo)”。然而,正如同法国哲学家加斯东·巴什拉在《空间的诗学》中所警示的,“被关在外面”的风险仍然存在,他在书中曾明(ming)确说“监(jian)狱就在外部”。
《在西伯利亚森林中》电影剧(ju)照。
为自(zi)己创造一个位置
我们都曾从他人的生活(huo)里窃取过不属于自(zi)己的生活(huo)片(pian)段。我们在亲朋(peng)好友那里,找寻和体验(yan)形形色(se)色(se)的生活(huo)方式(shi)和未知的情感。这些全新的旋律为我们的日常生活(huo)赋予了别(bie)样的基调。我们借(jie)用其他的生活(huo)方式(shi),犹如身着陌生的服装进行乔装打扮。我们扮演着他人的角色(se),代替他们度过几个小(xiao)时或片(pian)刻,努力让自(zi)己装得更(geng)像。然而,在这种虚构,这种“让我们假装”之中,我们借(jie)由他人的世界来填补童年的空虚。在这些稍纵即逝的替代过程中,一些极为严肃的东西开始(shi)发挥作用。
雨果(guo)·林登贝格在他的小(xiao)说《终将成空》中,准确而残酷地描绘了童年丧母后的痛苦生活(huo)。小(xiao)说的主人公是一个小(xiao)男孩,在诺曼底与祖母和年迈的疯癫姑妈(ma)一起度过假期。他的父(fu)亲很少被提(ti)及,母亲则几乎被完全忽略。对故事主人公来说,“正常”的家庭生活(huo)是一个谜团,他试图通过观察海滩上这些所谓的“正常”家庭来揭开这个谜。最终,在一个夏日,在遇见年轻的巴蒂斯特为他敞开家门的那一刻,他才终于得以窥见这种简单(dan)的幸福。闲暇时刻,故事的主人公悄悄地溜到了角落的位置:那是这个收养家庭中,儿子在母亲身边的位置。他观察那些确认我们在家庭中位置的物(wu)品(pin)和仪式(shi)——一条印(yin)有他名字的圆(yuan)餐巾,一棵为他出生而种的树。书中写道:
“在餐桌(zhuo)上,每个人都有自(zi)己的位置,有自(zi)己的布质餐巾,还有一个用火刻有自(zi)己名字的木制圆(yuan)盘……我也有自(zi)己的,但上面没(mei)有我的名字,而是一颗星星。”
但最让他期待的是睡觉时间,以及入睡前妈(ma)妈(ma)在他额头(tou)上的亲吻:“我必须(xu)集中精力,隐藏我的不安,以温柔男孩的面貌示人……我终于准备好接受这个亲吻了。”
他假装表现得好像一切都很正常和明(ming)显,但就是非常期待那个母亲的亲吻,这个亲吻好像能让他的童年得以确认,好像他也曾短暂地拥有过被爱的权(quan)利。
有时候,一个人会以一种看似微不足道,却又可(ke)能具有决定(ding)性影响(xiang)的方式(shi),用寥寥数语,或者一个简单(dan)的举(ju)动,通过一种特别(bie)的关注(zhu),给予我们一个位置,而我们会在接下来的数年里努力守(shou)住这个位置。
《在西伯利亚森林中》电影剧(ju)照。
莱昂(ang)内尔·杜洛瓦在他的小(xiao)说《颤抖的男人》中,回忆起中学法语老师轻抚他脸庞的情景。
“一位女士的手轻抚过我的面庞,最后她(ta)笑了,她(ta)的笑容仿佛在说她(ta)喜欢我。我写道……我是多么感谢她(ta)给了我一个位置,因为她(ta)‘触摸(mo)’了我。”
这个象征(zheng)亲情的举(ju)动终于让孩子有了存在感,并为他提(ti)供了一席之地,因为他一直在外漂泊(bo),辍学,无人关爱,在这个过于庞大的家庭中找不到容身之地。
那个陌生人,甚至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在我们周围勾勒出一个保护圈、一个光(guang)环,让我们突然变得可(ke)见,让我们在自(zi)己眼中有了存在感。只(zhi)需一句关于未来的话,我们就会把它(ta)当作神谕,努力让它(ta)成真。这句话让一个有待我们去征(zheng)服的世界显现出来。有时,只(zhi)需一眼,我们的轮廓便不再模糊和不确定(ding)。我们的生活(huo)变得明(ming)确,我们此前若(ruo)有若(ruo)无的自(zi)我变得具体,具有了一定(ding)的形状。无论从哪个意义(yi)上讲,我们都做出了决定(ding)。在别(bie)人的手中,在他人的目(mu)光(guang)中,我们有了力量,获得了存在感,就如同父(fu)母充满爱意的怀抱让年幼的孩子意识到自(zi)己一样。但是,当这些怀抱缺失时,当我们亲近的人缺乏关爱或关注(zhu)时,就会有一个陌生人提(ti)供这种精神食粮(liang),让我们找到自(zi)我,摆脱一种飘忽不定(ding)的存在。抚摩额头(tou)的手或寥寥数语,便可(ke)以成为心中的星星之火。
本文经出版方授权(quan),摘编自(zi)《我们为何渴望安稳,却又想要(yao)逃离(li)?》,篇幅所限,有少量删节。
原(yuan)作者/ [法]克莱尔·马琳 / [法国]克莱尔·马琳
摘编/张婷
编辑/走走
导语校对/柳宝庆(q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