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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晓丹,南开大学中国古代文学博士,师从叶嘉莹。现任江南大学人文学院教授,著有《诗人十四个》《陶渊明也烦(fan)恼》等。近(jin)日,其新(xin)作《九诗心》由理想国推(tui)出,所谓“九诗心”,指(zhi)的(de)是九位在时代动荡(dang)中求索人生(sheng)方(fang)向的(de)诗人——屈原、李陵、曹丕、陶渊明、杜甫、欧阳(yang)修、李清照、文天祥、吴梅村。澎湃新(xin)闻就新(xin)书(shu)及(ji)相关古典文学话题专访了黄晓丹老师。
黄晓丹
澎湃新(xin)闻:之前您的(de)《诗人十四个》是以七个与春天相关的(de)话题、两位诗人一组来架构的(de),结(jie)构和(he)角度都相对更轻巧,而这次这本《九诗心》是以更传统的(de)专人专章的(de)形式呈现的(de),显得更厚重,两本书(shu)的(de)不同写法是出于怎样(yang)的(de)考量?从写作的(de)角度来说,《九诗心》会更费劲一些吗?
黄晓丹:《诗人十四个》是2019年出版的(de)。完全是偶然得之。我在一个小规模的(de)心理学爱好者群里,以“自由联想”的(de)方(fang)式想到哪句(ju)诗讲哪句(ju)诗。讲完之后,出版公司(si)“乐府”的(de)创始(shi)人涂(tu)涂(tu)说“整(zheng)理出书(shu)吧”。我问他“这也可(ke)以出书(shu)”,“还会有人买这样(yang)的(de)书(shu)”?这显然和(he)我长久以来对“著书(shu)立说”的(de)理解相差太大了。答应出版后,虽然也经过了一年的(de)重写,但仍保留了漫(man)谈的(de)气质。出版前我一直很忐(keng)忑,完全不知道我写得好不好,会不会被我的(de)硕导和(he)博导一个电话叫回去批评(ping)。最后这本书(shu)获得了市(shi)场的(de)认可(ke),老师们也没有骂我。读者写信或打电话来纠正的(de)倒是一直有,在第(di)10印前几乎每印都要改一两处。
第(di)一本书(shu)就获得了成功,是我巨(ju)大的(de)幸运,但我仍然担心。我曾经在不知道哪本散文里见到一个词,叫做“一本书(shu)作家”,意思是说,有很多作家,一辈子(zi)写的(de)书(shu)都没有超过第(di)一本,甚或就没有出版第(di)二(er)本。重新(xin)想起这个词,常常让我毛骨悚然,告(gao)诫自己不要做“一本书(shu)作家”。我有时还会懊恼,为什么这么不小心,把“第(di)一本书(shu)”的(de)机会在漫(man)谈上用掉了。可(ke)是我的(de)第(di)二(er)本书(shu)也是漫(man)谈,第(di)三本书(shu)是随(sui)笔(bi)集。
2022年到2024年之间(jian),我在写《九诗心》,已(yi)经有了著述的(de)心情。一方(fang)面是因为疫(yi)情使我意识到,不能够永远以没准备(bei)好为理由拖延开始(shi)著述的(de)时间(jian),另(ling)一方(fang)面是不想重复《诗人十四个》的(de)写法。《诗人十四个》写得很“松”,《九诗心》写得很“紧”。《九诗心》的(de)写法是凝缩的(de)、思力安排的(de)。
“凝缩”是指(zhi),我要了解九位诗人的(de)所有作品,从中找(zhao)出每个人最核心的(de)生(sheng)命问题和(he)相关文本,并(bing)且用2-3万字(zi)的(de)篇幅表述。如果这个诗人的(de)生(sheng)命是平(ping)铺直叙的(de),有什么好研究。但如果是起承转合的(de)折子(zi)戏,每一折就只(zhi)能安排5000字(zi)。5000字(zi)写完一段精彩(cai)的(de)生(sheng)命和(he)思想历程,选择哪些史实(shi)来介绍、哪些文本来分析、哪些研究来征引(yin),这就需要很多的(de)取舍。一百条相关诗文评(ping)中,我只(zhi)能选一条写进去。诗人年谱中一百个相似的(de)日子(zi)里,我只(zhi)能选一日来介绍。我觉得我正在炒(chao)一盘笋尖(jian),于是经常怀念写《诗人十四个》时天马(ma)行空,想写多少就写多少的(de)日子(zi)。
“思力安排”是指(zhi),《诗人十四个》是没有章法的(de),但《九诗心》有章法的(de)考虑(lu)。比如,我把联想的(de)部分、关乎现实(shi)的(de)部分集中放在每章的(de)导语里,所以《李清照》一章的(de)导语是《巨(ju)流河》,而《吴梅村》一章的(de)导语是《陆犯焉识》。而正文部分就不像《诗人十四个》一样(yang)随(sui)时联想,除非写到特别轻盈的(de)细节,联想自然地(di)生(sheng)发,同时也是为了减轻正文的(de)密(mi)度带来的(de)压(ya)迫感,允许了少量的(de)闲笔(bi)。另(ling)外,我有意识地(di)尝试在叙事顺序和(he)叙事视角上进行规划。比如《欧阳(yang)修》一章是从他30岁被贬写起,再倒回他的(de)20岁,然后直接跳到59岁,产生(sheng)一种朝暮悬隔的(de)反差。《李清照》一章是从李清照死后50年写起,这样(yang)读者去看李清照的(de)一生(sheng)时,时时将(jiang)之与她死后的(de)争议相比对。《吴梅村》一章则完全以一种有限的(de)、不知道未(wei)来的(de)视角来写吴卞爱情。吴梅村没说的(de),我们就不知道。发生(sheng)在30岁的(de)事,吴梅村到60岁才(cai)说,我就也不预先说。这样(yang)吴梅村与卞赛的(de)爱情故事就被吴梅村自己反复改写、纠正,读者就不停地(di)被吴梅村骗,直接卷(juan)入梅村心灵的(de)冲突。
因为凝缩、安排,以及(ji)没有来得及(ji)说的(de)学术性问题,这本书(shu)读起来会更费劲。但我觉得主要的(de)原因是它的(de)容量比《诗人十四个》大得多。
澎湃新(xin)闻:我注意到《诗人十四个》中两两对举的(de)诗人乍一看会觉得挺新(xin)奇的(de),不是一般在古典文学的(de)讨论(lun)里最常见的(de)对比组,比如王维与李商隐、陶渊明与辛弃疾、姜夔与苏轼,有种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连线题的(de)感觉,能说说您的(de)思路吗?
黄晓丹:这有思维习惯和(he)人生(sheng)观两方(fang)面的(de)原因。从思维习惯上来说,我喜欢(huan)用对比当做分析工具。比如上课时讲曹丕诗“率皆鄙质如偶语”拿曹植华美的(de)诗来对比,就很容易明白。从人生(sheng)观上说,写《诗人十四个》时,我正受到荣格心理学中“完整(zheng)性”观念的(de)影响。荣格有一种辩证的(de)思维,认为人需要去发展整(zheng)合自己的(de)反面特征,比如外倾优势的(de)人,需要去发展自己的(de)内倾能力。他认为人的(de)发展目标不是“完美”而是“完整(zheng)”。受此(ci)影响,我把14个诗人拼成7对,呈现一种相辅(fu)相成的(de)关系。
澎湃新(xin)闻:《九诗心》选择的(de)这九位诗人,您在书(shu)中开宗明义地(di)说“他们的(de)共同特点是身处于大变局的(de)时代,用文学转化生(sheng)命的(de)痛苦,完成了伟大的(de)创造”,而在阐释这种转化时,您说写起来比较顺的(de)是文天祥和(he)欧阳(yang)修,最困难的(de)则是李陵和(he)吴梅村,这种顺和(he)困难是不是也多少源于他们在传统评(ping)价体(ti)系中的(de)位置呢?
黄晓丹:我觉得传统评(ping)价体(ti)系的(de)影响更多是在李陵、吴梅村自己的(de)心灵上。他们是在生(sheng)前就受到了心灵的(de)鞭挞,也许也以为后世人们将(jiang)永远这样(yang)鞭挞他们。在欧阳(yang)修和(he)文天祥那里,我感到很多“表里俱澄澈”的(de)瞬间(jian)。也就是说,在那些时候,他们不但从内在认同自己,也预见了外界对自己的(de)认同,内外一致,没有冲突,都是光(guang)明。但在李陵和(he)吴梅村那里,没有这样(yang)的(de)瞬间(jian)。李陵“陵虽孤恩(en),汉亦负德”的(de)抗争瞬间(jian)就被“杀身无益,适(shi)足增羞”的(de)耻感淹没。吴梅村对过去爱情的(de)美好追忆也不停地(di)被“竟一钱不值何须说”的(de)自我厌恶(e)打断。因为他们自己的(de)内心是冲突的(de),我根(gen)据他们的(de)自述材料来写,甚至对一篇诗文中相隔不远的(de)几句(ju)话进行阐释,都会感到左(zuo)右为难。耐人寻味(wei)的(de)是,当他们死后,传统的(de)评(ping)价体(ti)系里又有空间(jian)来同情他们,历史没有给他们太坏的(de)评(ping)价。他们就这样(yang)被评(ping)价体(ti)系压(ya)逼、玩弄和(he)赦免(mian)。欧阳(yang)修、文天祥的(de)澄澈被称为“境界”,而李陵、吴梅村的(de)冲突是“处境”。正因为我们也一样(yang)常常在冲突的(de)处境中,才(cai)会向往境界。
澎湃新(xin)闻:您在《诗人十四个》中曾经写到顾随(sui)和(he)叶嘉莹两位先生(sheng)“在看待(dai)古典诗歌时,都重视诗歌能否帮(bang)助(zhu)人增加对生(sheng)命的(de)投入和(he)耐性”,这似乎与刚刚说的(de)、《九诗心》的(de)总体(ti)思路相当契合,希望(wang)古典文学不仅仅只(zhi)是一个精神避难所而是能从中获取提振人生(sheng)的(de)智慧和(he)力量是不是您这一系列写作中试图发扬的(de)师门传统?
黄晓丹:研究和(he)写作都有个动机问题。有一个荣格派的(de)心理学家,叫Romanyshyn, Robert D.写过一本书(shu),叫《受伤研究者》(The Wounded Researcher)。“受伤研究者”是指(zhi)那些因为情结(jie)的(de)驱动而将(jiang)研究作为天职的(de)人。这里的(de)情结(jie),指(zhi)来自于自己和(he)祖(zu)先(血缘(yuan)和(he)文化)的(de)伤疤。为了给自己治病,他们就走上了对特定问题的(de)研究之路。顾随(sui)先生(sheng)和(he)叶嘉莹老师都是典型的(de)“受伤研究者”。如今我们对叶老师早年所受创伤十分了解,母亲的(de)早逝、父亲的(de)失踪、国家的(de)沦亡、婚(hun)姻的(de)不幸、移民的(de)孤独。她的(de)自传受制于她温柔敦厚的(de)修养,没有写得很剑(jian)拔弩(nu)张,但以上五点其实(shi)都是有可(ke)能“活不下去”的(de)处境,所以叶老师反复提及(ji)诗让她活下来,诗让人的(de)心灵不死。这些话我们听起来有点夸张,对她却是写实(shi)。如果没有对诗的(de)研究,她的(de)心灵和(he)肉(rou)体(ti)早就死掉了。写《九诗心》的(de)过程中,我也觉得我正在成为“受伤研究者”,是疫(yi)情中那种气氛促使我写这本书(shu)。此(ci)时此(ci)刻,人们将(jiang)自己对未(wei)来之光(guang)的(de)渴望(wang)投射到AI之上,人工智能股(gu)暴涨(zhang)。每个人都被激起了生(sheng)命的(de)活力,虽不知道方(fang)向,但蠢蠢欲动。这与三年前的(de)情况(kuang)完全相反。我开始(shi)写《九诗心》的(de)时候,未(wei)来停摆、人被关在医院和(he)家里,我觉得我必须为祈望(wang)和(he)忍耐写一本书(shu)。
我不喜欢(huan)“文学艺(yi)术是避难所”的(de)说法。这种说法里带有鄙视:似乎理工农(nong)医都是面对现实(shi)的(de),而文学艺(yi)术是逃避现实(shi)的(de)。人们幻想,作家和(he)艺(yi)术家是一些受到命运或权贵豢养的(de)人,他们被允许搞一些像下午茶点那样(yang)只(zhi)求精致、无关饥饱的(de)创作。我的(de)理解不同。我觉得文学家和(he)艺(yi)术家是为整(zheng)个时代“留声”的(de)人,无论(lun)他写的(de)是自己的(de)生(sheng)活,还是他人的(de)生(sheng)活。想进入到某个时代的(de)心灵深处,我们能使用的(de)证据只(zhi)能是人的(de)记载,在古代,记载的(de)形式主要是写作。所以古典文学的(de)主体(ti)不是对现实(shi)的(de)逃避,而是人类几千(qian)年来应对所有现实(shi)的(de)现场实(shi)录。它比经过抽象、总结(jie)的(de)历史记载更为原始(shi),里面什么都有,充满怨天尤人、偷奸耍(shua)滑,也充满提振人生(sheng)的(de)智慧和(he)力量。我写《九诗心》是聚焦于其中“智慧与力量”的(de)方(fang)面。按照荣格“整(zheng)合阴暗面”的(de)说法,照理我也应该写一本聚焦于古典文学中“愚昧(mei)与无力”的(de)书(shu)。但这本书(shu)更难写,我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
我要说,有师门传承是很幸运的(de)。在研究的(de)过程中,不但会迷失于无灵感、无材料的(de)荒漠(有了检索软件后,这种情况(kuang)变得很少了),同样(yang)会迷失于材料、观点无穷(qiong)涌现的(de)海(hai)域。这时候“师门传承”就成了一条模糊的(de)航线,帮(bang)助(zhu)我集中注意力。《九诗心》好几个地(di)方(fang)是对顾随(sui)先生(sheng)观点的(de)发挥(hui)。在《李陵》和(he)《陶渊明》两章中,《驼庵诗话》中的(de)只(zhi)言片语成了我论(lun)述的(de)锚(mao)点,围绕它展开长达千(qian)、万言的(de)推(tui)演。我也借助(zhu)了叶老师的(de)观点,但因为叶老师的(de)学术以论(lun)文和(he)讲录的(de)形成呈现,都是充分论(lun)述的(de),无需再加发挥(hui),所以我在文中提及(ji)时,就避开对她的(de)重复引(yin)用,而是直接写这个问题请参(can)阅叶老师某文。
澎湃新(xin)闻:与前一代学人不太一样(yang)的(de)是,您对诗歌的(de)解说中穿插了各种西方(fang)文学、哲学、心理学甚至生(sheng)态学,还有电影、流行歌曲(qu)以及(ji)很多您个人生(sheng)活的(de)具体(ti)内容和(he)情境,跳转又快(kuai)又广,您觉得在今天,古典文学的(de)阐释应该是以这样(yang)一种更开放和(he)杂糅(rou)的(de)方(fang)式来进行是吗?在具体(ti)的(de)教学实(shi)践中,这样(yang)的(de)阐释是不是教学效果也更好?
黄晓丹:《诗人十四个》比较符合你说的(de)这种写法,但《九诗心》不是。《九诗心》每章在导语之后的(de)正文部分不是发散的(de),而是内聚的(de),内聚才(cai)能往深里走,有时候我为了避免(mian)发散,连我要写的(de)这个诗人自身的(de)枝蔓都尽量砍掉。《诗人十四个》出版时,腰封上有一句(ju)话“以现代心理学视角解读古代诗人”,这句(ju)话至今让我不安。我觉得这句(ju)话只(zhi)能是个营销幌子(zi)。如果真要走这条路是不通的(de)。学科之间(jian)得有界线,不能用信息的(de)炫目代替对术业精深的(de)追求。后来我写《九诗心》时,决定研究方(fang)法的(de)主体(ti)是古代文学学科的(de)传统方(fang)法,如文献、史料、校勘、评(ping)论(lun)、文本分析等,绝不随(sui)意使用心理学概(gai)念。
我和(he)前人不一样(yang)的(de)地(di)方(fang)在哪里呢?我自己的(de)总结(jie)是“我带有一种被心理学改变了的(de)世界观”。我看这些古人,看的(de)不是他们的(de)品第(di)、职官、操守、阶级、学派,而是他们的(de)性格、冲突、转化。其实(shi)是因为关注的(de)问题变了,而不是因为研究方(fang)法变了,所以我的(de)写作显得独特。我希望(wang)有跨学科的(de)阅读和(he)思考,但在写作时追求专业性。至于我在学校上课,还是要求学生(sheng)从学习繁体(ti)字(zi)、文言句(ju)读开始(shi),因为他们首(shou)先是来学一门专业技术的(de),而且他们有很多外国文学课、哲学课、心理学课,不用占据古代文学课的(de)时间(jian)。
澎湃新(xin)闻:这里面还涉及(ji)一个问题就是,对于古典文学的(de)阐释,如果不沉(chen)浸其中就无法更切近(jin)作者的(de)心绪情感,但过于沉(chen)浸又可(ke)能会导致主观化甚至过度阐释,对于这中间(jian)的(de)平(ping)衡您的(de)经验是什么?
黄晓丹:关于创造,我很喜欢(huan)人本主义心理学家罗洛(luo)·梅的(de)一段话:“真正的(de)艺(yi)术家与他们的(de)时代紧密(mi)相连,他们无法脱离时代进行表达……因为在创造中获得的(de)意识并(bing)不是肤浅(qian)的(de)客观层(ceng)面的(de)理智化,而是在超越主客体(ti)分裂的(de)层(ceng)面上与世界的(de)相遇。换句(ju)话说,‘创造力是高度自觉的(de)人与自己所处的(de)世界的(de)相遇’。”(《创造力的(de)本质》)
阐释者与诗人之间(jian)的(de)关系不该是主观与客观间(jian)的(de)关系,是两个主体(ti)之间(jian)的(de)互(hu)动。为什么已(yi)经死掉的(de)诗人可(ke)以被称为“主体(ti)”,因为他们留下了大量的(de)自我陈述,宋代之后的(de)诗人往往多达十百万字(zi),其中大部分不是虚(xu)构。对一个诗人的(de)全部自述进行研究,和(he)对孤立的(de)一首(shou)诗进行阐释是不同的(de)。
我很反对把诗歌阐释当做纯粹的(de)自我言说。“自我”是个陷阱,如果阐释每一部作品,看到的(de)都是“自我”中已(yi)经拥有的(de)部分,那一定会导致自我重复。这和(he)反复闻自己的(de)鼻屎没有区别。我在跟随(sui)叶嘉莹老师学习时,意识到她最吸引(yin)我的(de)地(di)方(fang)是能欣赏特点完全不同的(de)诗人,为每一个诗人创造一套独特的(de)分析方(fang)法。在写《九诗心》时,我自然就能理解的(de)诗人是陶渊明和(he)曹丕。欧阳(yang)修、文天祥这两个大E人是要我“在自己的(de)头脑中重新(xin)装一套系统”才(cai)能理解的(de)。李陵那种“扛住”的(de)力量我更是非常陌生(sheng)。从最后完成的(de)书(shu)来看,好像我内在本身就有一部分与他们应和(he),但实(shi)际是,这部分是在写作过程中发展出来的(de)。这是研究有助(zhu)于扩充自我的(de)一个例子(zi)。
最后要讲到文学研究的(de)主客观问题。虽然我把诗人视为主体(ti),但研究中还是要处理很多客观问题。比如作品真伪、流传顺序、历史背景、诗歌系年。有一个细节是,我花了很多的(de)时间(jian)来算某首(shou)诗、某件事发生(sheng)在哪一年、作者几岁。比如“任参(can)知政事的(de)第(di)四年,欧阳(yang)修五十九岁,有一天他骑在马(ma)上,默诵起梅尧(yao)臣的(de)诗”。在这里,“任参(can)知政事的(de)第(di)四年”和(he)“五十九岁”都是有意义的(de)。客观的(de)信息越充沛(pei),主观就能越有作为。二(er)者之间(jian)不是削弱哪边(bian)来予以平(ping)衡,而是两方(fang)都要增长。在古典文学学术界,近(jin)年来在“客观方(fang)面”有非常多、非常棒的(de)研究成果,比如汉代班(ban)固的(de)《封燕然山(shan)铭(ming)》到底刻在了何处、宋代所有流传宋词选本的(de)录词情况(kuang)等。我在读同行们的(de)这些研究成果时会想,这么棒的(de)考证和(he)梳理,它们不应该是研究的(de)尽头。应该有人接过这一棒,将(jiang)这些涌现的(de)新(xin)的(de)客观知识贡献于新(xin)的(de)阐释。我在《九诗心》中大量引(yin)用了近(jin)年的(de)这些研究成果,不过我从曾获列文森奖的(de)美国历史学家曼素恩(en)( Susan Mann)的(de)《张门才(cai)女(nu)》中获得启发,将(jiang)客观知识的(de)援引(yin)和(he)推(tui)论(lun)都放在了注释里,需要阅读注释才(cai)能意识到故事性的(de)写作背后的(de)知识搭建。
澎湃新(xin)闻:说回书(shu)里的(de)具体(ti)问题。对于陶渊明诗歌中对于死亡的(de)关注一直有很多讨论(lun),您在书(shu)中谈到,觉得他对于死亡的(de)好奇超过了恐(kong)惧,死亡是他的(de)资源,成为了他放大生(sheng)命价值的(de)工具,所以您并(bing)不觉得他在死亡问题上是一个由极度焦虑(lu)而后走向通达的(de)过程是吗?
黄晓丹:在陶渊明的(de)诗歌里其实(shi)看不到“极度焦虑(lu)”这种东(dong)西。他能够直视死亡,而不是采取回避的(de)态度,说明他对死亡的(de)焦虑(lu)在可(ke)承受的(de)范围内。相反,求仙问道、请徐福东(dong)渡扶桑去寻找(zhao)长生(sheng)不老药的(de)秦始(shi)皇倒可(ke)以说是对死亡“极度焦虑(lu)”。所以问题是,陶渊明成天把死亡挂在嘴(zui)上,他是怎么做到的(de)?我对陶渊明的(de)理解发展了顾随(sui)先生(sheng)的(de)观点。他的(de)观点中最独特的(de)是认为渊明精神的(de)本质是积极:“陶渊明是有办法的(de)。渊明是平(ping)凡的(de)伟大,其《闲情赋》所写是陶之烦(fan)懑。其文表面似颓丧,实(shi)非颓丧,连表面也不颓丧……‘种豆南山(shan)下’一首(shou):学做人便当是此(ci)办法,有一分心,专一分心;有一分力,尽一分力。为全人类做事是对,而从何做起?先要自己的(de)事尽力去做,就是替全世界做事了。此(ci)是渊明积极精神,且有确实(shi)办法。”(顾随(sui)《说陶诗》)
我对顾随(sui)先生(sheng)的(de)发挥(hui)主要在于从躬耕、生(sheng)死等角度解释清楚(chu)这个“积极”是什么,它在渊明著作中的(de)文本依据是什么。我的(de)阐释有两个前提:第(di)一,越靠近(jin)现代,人们越把陶渊明笔(bi)下的(de)耕种视为象征,我回到了“渊明所写之耕种首(shou)先就是真实(shi)的(de)劳作经验”这一事实(shi)。第(di)二(er),关于死亡,我依然受到存在主义心理学家欧文·亚隆在《一日浮生(sheng)》中这句(ju)话的(de)影响“虽然死亡可(ke)以从肉(rou)体(ti)上摧毁我们,但关于死亡的(de)观念却能够拯救我们”。第(di)一点是我思考渊明生(sheng)活重负的(de)角度,第(di)二(er)点是我思考渊明死亡焦虑(lu)的(de)角度。
澎湃新(xin)闻:另(ling)外一个就是关于李清照和(he)赵明诚的(de)关系,您似乎并(bing)不认同所谓神仙眷侣的(de)浪漫(man)想象,而对于李清照的(de)再嫁(jia)污名,您也将(jiang)之与她经历的(de)北宋末的(de)乱离以及(ji)丧夫和(he)金石(shi)收藏的(de)丧失共同视为她自我解放的(de)契机,能就此(ci)略作展开吗?
黄晓丹:其实(shi)有一个论(lun)文题目可(ke)以写:什么时候开始(shi),人们认为李清照和(he)赵明诚是神仙眷侣的(de)?我在写《李清照》这一章的(de)时候做了一些考证。结(jie)果我发现,历史中没有留下多少可(ke)供研究赵李爱情的(de)文献证据。除《金石(shi)录》和(he)《集古录跋》卷(juan)后跋文外,赵明诚的(de)诗文不存。李清照的(de)诗只(zhi)留下十几首(shou),残句(ju)十几句(ju),里面没有一句(ju)明确提到赵明诚。那能不能把李清照词中的(de)男女(nu)爱情视为赵李爱情的(de)写实(shi)呢?我觉得不能。一是因为词本来就是代言体(ti)的(de),作者是“代歌儿酒女(nu)作词”,不要说李清照同时代的(de)词作者大部分都是这么写的(de),而且李清照还是个作词方(fang)面的(de)保守派,那就更应遵守词最初的(de)文体(ti)设(she)定。二(er)是因为从流传下来的(de)宋代的(de)宋词选本来,当时的(de)人没有认为李清照的(de)词是自传。那么脱离诗、词、文三种文本的(de)证据,看看当年有没有人根(gen)据传闻记录下来,说李清照和(he)赵明诚有神仙眷侣的(de)美誉呢?记载李清照生(sheng)平(ping)的(de)最早资料是李清照生(sheng)前就已(yi)出版的(de)《碧鸡(ji)漫(man)志》和(he)《苕溪渔隐丛话》两本笔(bi)记,里面也没提到她和(he)赵明诚的(de)婚(hun)姻关系有什么特别的(de)。于是就只(zhi)剩唯一的(de)一条资料描述了李清照和(he)赵明诚婚(hun)姻关系的(de)日常,就是李清照的(de)散文《金石(shi)录后序》。所以我在《李清照》这一章中主要就是分析了《金石(shi)录后序》,没有看出来有什么浪漫(man)爱情。
我在文中写到“以上诸事都暗示了赵明诚与李清照之间(jian)缺乏爱情故事中常见的(de)柔情蜜意,甚至连相濡以沫都谈不上……李清照与赵明诚之间(jian)当然有深厚的(de)情感,但那是以收藏为载体(ti)的(de)共同的(de)神游,其余则不多计较。”这是我对赵李婚(hun)姻关系的(de)看法。那么李清照与赵明诚的(de)关系是从什么时候被人们讲成一个浪漫(man)爱情故事的(de)?我估计是从纳兰性德化用《金石(shi)录后序》中的(de)“赌书(shu)泼茶”之事来写自己和(he)亡妻卢氏(shi)的(de)爱情开始(shi)。自从有了“赌书(shu)消得泼茶香。当时只(zhi)道是寻常”(纳兰性德《浣(huan)溪沙·谁念西风(feng)独自凉》)之句(ju)后,赵李婚(hun)姻也染(ran)上了浪漫(man)爱情的(de)色彩(cai)。随(sui)着清代士大夫与女(nu)才(cai)子(zi)家庭(ting)中,婚(hun)姻包含浪漫(man)爱情的(de)情况(kuang)增多,所以赵李爱情故事就更为壮大。进入现代之后,就更被视为当然了。也许以后有哪个同学愿意写一篇《李清照赵明诚浪漫(man)爱情故事的(de)演进历程》的(de)小论(lun)文来论(lun)述此(ci)事。
关于李清照“再嫁(jia)污名”的(de)问题,我一直觉得没想清楚(chu),希望(wang)以后有机会请教宋代法律(lu)史的(de)专家。李清照的(de)污名来源到底是“再嫁(jia)”还是“再嫁(jia)后离婚(hun)”还是“自讼离婚(hun)”?以我对北宋法律(lu)史的(de)粗浅(qian)了解,似乎再嫁(jia)不是什么太大的(de)事。范仲淹的(de)母亲是再嫁(jia)的(de)、王安石(shi)的(de)儿媳是再嫁(jia)的(de),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何况(kuang)李清照丧夫且无子(zi),再嫁(jia)没有什么障碍啊。我怀疑她污名的(de)来源是“自讼离婚(hun)”。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卷(juan)六十记载:“易安再适(shi)张汝(ru)舟,未(wei)几反目,有《启事》与綦处厚云:‘猥以桑榆之晚景,配兹驵侩之下材。’传者无不笑之。”这是现知记载再嫁(jia)一事的(de)最早史料。依据文意,传者笑的(de)是《启事》,也就是李清照在自讼离婚(hun)(也《才(cai)女(nu)之累》中说是自讼婚(hun)姻无效)后,为感谢帮(bang)助(zhu)者写的(de)一封《投翰(han)林学士綦崇礼(li)启》。我看了这篇骈文后也感到瞠目结(jie)舌,自问如果穿越到宋代,也很想就此(ci)信八卦一番。这封信写得纵(zong)横(heng)恣肆,如脱缰(jiang)野马(ma),又充满了博闻强识而又不伦不类的(de)类比。里面最有意思的(de)一个比喻是借助(zhu)于柳宗元的(de)《李赤传》,把她的(de)再婚(hun)丈夫张汝(ru)舟比喻成粪坑,而把自己比喻成想方(fang)设(she)法要投进粪坑里、拦也拦不住的(de)李赤。针对这篇文章,有两个念头会同时升起:一是对当时社会舆论(lun)的(de)担心;二(er)是对李清照勃发才(cai)情、生(sheng)命气焰的(de)叹服。这封信很有意思,我在书(shu)里也做了详细分析。我把《投翰(han)林学士綦崇礼(li)启》《渔家傲·天接云涛连晓雾》《金石(shi)录后序》《打马(ma)赋》几篇写于47到51岁之间(jian)的(de)作品合起来讲李清照晚年文学中“冒犯的(de)力量”。
因为这种“冒犯的(de)力量”自《投翰(han)林学士綦崇礼(li)启》使“传者无不笑之”后似乎一发而不可(ke)收拾(shi),所以我在文中说“李清照经历了三次解放:第(di)一次是乱离,第(di)二(er)次是丧失,第(di)三次是污名”。我认李清照中年之后的(de)生(sheng)活即是一个“解放”的(de)过程,而污名正是第(di)三次解放的(de)机缘(yuan)。我从李清照身上看到了,也认为现代社会中,女(nu)性也往往面临污名的(de)压(ya)力,但那也可(ke)能成为释放生(sheng)命力、获得进一步(bu)成长的(de)机缘(yuan)。
澎湃新(xin)闻:《诗人十四个》与《九诗心》在网络上都得到了很多读者的(de)好评(ping),方(fang)便透露您后续还有什么写作计划吗?
黄晓丹:未(wei)来我想写一本关于古代女(nu)诗人的(de)书(shu),但对她们,我还没有完全搞懂。在搞懂她们之前,我不再有任何其他写作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