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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dang)·斯密是经济学史上一部伟大著作——《国富论(lun)》——的作者。但这本书现在少有人读,即便是那些(xie)经济学家读得也少,他们乐于在嘴上把他誉为该学科的“开山(shan)鼻祖(zu)”。宽泛地讲,一提起他的名字就会让人想到(dao)鼓(gu)励(li)利己(ji)、反对政府干预市场,这二者叠加在一起将创造财富和(he)自由。
有些(xie)人赞同,认为斯密所提的准则是个人和(he)社会幸福的基础。另外一些(xie)人则反对,认为斯密所提准则的核心是社会不平等与剥削。
但是,双方的看法都过于简单了。一则,《国富论(lun)》是一本宏大、复杂的著作,不能缩略成一个简单的结论(lun)。再则,斯密的贡献远不止于一本经济学原理著作。他写了一本重(zhong)量级的伦理学专著,出版过一部极为博识的天文学史,并(bing)且是一位十分注重(zhong)语言风格以及口头和(he)书面交流技巧的作家。
《亚当(dang)·斯密》,[英国]克里斯托(tuo)弗·J.贝里 著,李瑶光 译,译林出版社2025年1月版。
亚当(dang)·斯密,一个性格内(nei)向、沉默寡言的男人
亚当(dang)·斯密1723年出生于苏格兰东(dong)部海岸(an)的柯科迪。他父亲(qin)也叫亚当(dang),是一位律师,在斯密出生前六个月就去世了。他的母亲(qin)(玛格丽特)没有再婚,在她的漫漫人生中,亚当(dang)是她挚爱的儿子(zi),她卒于1788年,只比亚当(dang)早两年。斯密第一本传记的作者杜格尔德·斯图尔特认识斯密,掌握的信息比其他人多。这位作者说亚当(dang)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zi),得到(dao)了母亲(qin)的悉心照料,而(er)亚当(dang)也穷其一生尽心尽责地回报了他母亲(qin)。
他约8岁时进入当(dang)地学校读书,并(bing)从一位新来的严(yan)苛而(er)热忱的男老师那里受益良多。斯密1737年进入格拉斯哥大学学习,年仅14岁,但在那时候这个年龄上大学并(bing)非异乎寻常。他在中学期间已熟知古希腊与古罗马文化,以至于他实际上可以免修那些(xie)初阶的拉丁语、希腊语课程。在格拉斯哥,斯密师从当(dang)时的一些(xie)知名学者。他最重(zhong)要的老师是伦理学教(jiao)授弗朗西斯·哈奇森。在他临终前的一封(feng)信中,斯密盛赞了哈奇森作为一名教(jiao)师和(he)哲学家的品质,尽管(guan)斯密在《道德情操论(lun)》一书中公开反对哈奇森关于慈善和(he)道德感的观点。
1740年,斯密获得斯内(nei)尔奖学金(该奖学金至今仍在),到(dao)牛津大学巴利奥尔学院学习,直(zhi)至1746年。他并(bing)不是因(yin)为被这个教(jiao)育机会吸引而(er)去学习的,实际上他在《国富论(lun)》中抨击了该学院的教(jiao)学质量和(he)教(jiao)师水平。他似乎在那儿都是自学。自学的内(nei)容大致包括继续(xu)研究科学、培养语言技巧,继而(er)如杜格尔德·斯图尔特所猜测的,发展到(dao)“研究与人性相(xiang)关的所有领域(yu),尤其是人类政治史”(《生平》第271页)。可以基本肯定,他那时读过大卫·休谟的《人性论(lun)》,休谟后来成为他最好的朋友。
他于1746年回到(dao)苏格兰,和(he)母亲(qin)一起住在柯科迪,1748年搬去了爱丁堡。在爱丁堡,受恩于亨利·霍姆(mu)的帮助,他被聘请去教(jiao)修辞学,后来可能还教(jiao)法律、哲学等课程。亨利·霍姆(mu)后来任法官时被封(feng)为卡姆(mu)斯勋爵。斯密所教(jiao)的这些(xie)课程内(nei)容现在没有记录留存下(xia)来。当(dang)时这些(xie)课深受欢迎,他受邀反复教(jiao)授这些(xie)课。或许是因(yin)为授课的成功,但更关键的是伊莱伯爵阿奇博尔德·坎贝尔(后为阿盖尔公爵)的支持,斯密于1751年回到(dao)格拉斯哥大学担任逻辑学教(jiao)授。
《亚当(dang)·斯密》内(nei)页。
阿盖尔可以对许多学术职位插上一手,他运用其任免权来激励(li)那些(xie)倾向于使苏格兰社会走上现代化道路的人。逻辑学教(jiao)授还有另一位候选人。尽管(guan)选择斯密毫无争议,但他的竞争者(乔治·缪尔黑德)也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学者,后来成为东(dong)方语言学教(jiao)授,去了格拉斯哥的人类学系。1752年斯密被聘为道德哲学教(jiao)授,没有竞争对手,他在这个职位上又工(gong)作了十二年,直(zhi)到(dao)他结束大学学术生涯。
斯密教(jiao)过很多科目(mu)。除了哲学和(he)法学外,他也教(jiao)授历(li)史、文学和(he)语言。他的学生们所记的修辞学和(he)语言学系列(lie)课堂(tang)笔记已经被发掘出来并(bing)出版了,还有两套内(nei)容广博的法学课笔记也出版了。斯密做的是口头演讲,因(yin)此这些(xie)笔记不仅相(xiang)互大量重(zhong)复,而(er)且成为他主(zhu)旨观点的可靠(kao)书面记录。由于他“在文学领域(yu)公认的声望,尤其是他这些(xie)年来在该校教(jiao)授法学深受欢迎”,1762年格拉斯哥大学授予他法学博士(shi)。
斯密出版了两部巨著,他在格拉斯哥执教(jiao)时就已播下(xia)了这两本书的种子(zi)。《道德情操论(lun)》最初现世于1759年,他一生中做了六次修订。最后一版,包括增(zeng)补内(nei)容,完成于他去世的那一年(1790)。这些(xie)修改变化表明(ming),斯密在发表他第二部巨著《国富论(lun)》(1776年出版)之时和(he)之外,仍持之以恒(heng)地致力于道德哲学研究。尽管(guan)彼时斯密已经离(li)开格拉斯哥,从他学生的笔记中可以很明(ming)显地看到(dao),在格拉斯哥的课堂(tang)里他已经在构(gou)思书中的一些(xie)重(zhong)要主(zhu)题,比如劳动分工(gong)。他的学生、后来是他同事的约翰·米勒证实了这一点。据约翰·米勒回忆,斯密讲过“那些(xie)赖以谋生的行业,以及促进财富积累的行业,使法律和(he)政府发生了相(xiang)应的进步或改变”(见《生平》第275页)。
斯密1764年离(li)开格拉斯哥大学,但他并(bing)非从此与该校断(duan)了联系,1787年他被选为该校的荣(rong)誉校长。在致谢信中,他声称记忆中的执教(jiao)生涯是“人生中迄今最有益,也是最快乐、最荣(rong)耀的时期”(《书信集》第309页)。斯密离(li)开格拉斯哥是因(yin)为他应聘去了薪资(zi)更高的职位,给18岁的巴克卢公爵当(dang)家庭教(jiao)师兼(jian)同伴。他是通过公爵的继父查尔斯·汤森德获得这一职位的。
他的第一个任务(wu)是将年轻的公爵带到(dao)法国,他们住在图卢兹,但他们在那度过的时光鲜为人知。可知的是,他们还在日内(nei)瓦住过一阵子(zi)。斯密在那儿遇见了最有名的法国作家弗朗索瓦·马里·阿鲁埃(伏尔泰),他住在附近(jin)的弗尼,斯密对他评价很高。斯密还到(dao)访过巴黎,经引荐,与许多法国启蒙运动的文化人士(shi)交际往(wang)来,其中有些(xie)是女士(shi)。在这些(xie)人中,他遇到(dao)了经济学家安—罗伯特—雅克·杜尔哥和(he)弗朗索瓦·魁奈。后来他曾感谢魁奈帮助他获得有关法国税务(wu)的信息(《书信集》第286页)。魁奈是一个思想家团体(重(zhong)农学派(pai))的领袖,其主(zhu)要观点是农业是经济稳(wen)定的基石。斯密十分熟悉重(zhong)农学派(pai)的观点。魁奈送给斯密一本他所著的《重(zhong)农主(zhu)义》(1767)的影印(yin)本,斯密在《国富论(lun)》里评价他是一位“别(bie)出心裁而(er)又深刻的作者”(《国富论(lun)》第672页)。但是,斯密深为反对他们的理论(lun)体系。要说这些(xie)会面、信件对构(gou)建斯密自己(ji)的研究分析具有决定性作用,是夸大其词了。
由于和(he)他们一起住在法国的他学生的兄弟于1766年不幸去世,斯密的家庭教(jiao)师工(gong)作因(yin)此中断(duan)。尽管(guan)家教(jiao)生涯短暂,但斯密得到(dao)了一笔可观的补偿(300英镑),这使他不必再忧心于生计。他回到(dao)苏格兰,重(zhong)新回到(dao)他母亲(qin)在柯科迪的家中,在那里,斯密1780年回忆时说道,他利用那段安静(jing)祥和(he)的时光写成了《国富论(lun)》。1777年,他搬到(dao)爱丁堡(带着他母亲(qin)一起),再次在巴克卢的帮助下(xia)成为一名海关专员。这一职位薪水颇丰,斯密得以在一所牢固的房子(zi)里安家落户,尽管(guan)这房子(zi)不在时髦(mao)的新城区(qu)(休谟已经搬到(dao)了这里),而(er)是在老城区(qu)的修士(shi)门地区(qu)。这份工(gong)作不是一份闲差,斯密过于认真(zhen)负责地履行职责,以至于他认为这份工(gong)作妨碍了他创作“文学作品”,尽管(guan)说这话可能有点违心(《书信集》第253页)。
这些(xie)作品包括《国富论(lun)》和(he)《道德情操论(lun)》的修订版。此时,他还试图完成另外两部手稿(gao)。其中一部内(nei)容是“关于不同类别(bie)文学、哲学、诗歌和(he)修辞法的哲学史”,另一部是“关于法律和(he)政府的理论(lun)和(he)历(li)史”(《书信集》第287页)。最终他放弃了。这些(xie)手稿(gao)的内(nei)容已不为人知。斯密要求他的遗嘱执行人毁掉他的纸稿(gao)。然而(er),他也的确允许过出版其中的一小部分,即1795年他去世后出版的《哲学论(lun)文集》。
虽然丢失了一些(xie)素材,但他已出版的著作至今仍广为流传,足(zu)以用来对斯密这位作者进行评价。但评价斯密这个人就不敢这么(me)放言了。他不是个勤于写信的人,评价他的人品主(zhu)要得靠(kao)他人的说辞。杜格尔德·斯图尔特所著的《生平》里写得最多。斯图尔特观察认为,可以打包票说斯密的“个人价值观”是“信任、尊敬和(he)爱戴,他与一生中所有亲(qin)朋好友相(xiang)处时均如此”。他有“许多怪癖”,言外之意,可能是有些(xie)不讨喜,只有他的“知心朋友”才能欣赏到(dao)“他言语中无以言表的魅力”,以及“他毫不做作的质朴内(nei)心”(《生平》第329页)。
随着斯图尔特的进一步描述,一幅画像徐(xu)徐(xu)展开:这是一个性格内(nei)向、沉默寡言的男人,在公共场合往(wang)往(wang)心不在焉、缄口无言。至于他的外表,斯图尔特只能说“没什么(me)不寻常”,但专门加上了一句,说詹姆(mu)斯·塔西制作的侧像圆牌“传神地表现出他的外形”(《生平》第329页)。斯密从未(wei)坐着让人画像(这本身在他的朋友中就不常见),除去塔西的作品外,现存只有一幅约翰·凯所作的程式化的纪念版画。格拉斯哥大学的雕塑是19世纪“凭想象制作的”,现在爱丁堡的这座(2008)亦如此。
斯密时代的苏格兰
斯密身处什么(me)样的社会?所有的时代都可以说是变革的时代,尽管(guan)这是句陈(chen)词滥调(diao),但它的确符合18世纪苏格兰的情况。
斯密出生前发生了一系列(lie)十分重(zhong)大的政治事件,这些(xie)事件影响深远,他一直(zhi)生活(huo)在这些(xie)事件的影响之下(xia)。事件起因(yin)于17世纪晚期。那时,苏格兰有自己(ji)的议会,但一直(zhi)运转不佳,在“达里恩计划”(议会试图将苏格兰发展为殖民强国)毁灭性破产(chan)以及与英格兰贸(mao)易争端等背景下(xia),英格兰与苏格兰于1707年成立联合议会。此次联合是在英国人诱骗下(xia)苏格兰一些(xie)领袖人物(wu)的背叛之举,还是出于“摆脱”眼前窘迫困境之需,至今仍然是一个有争议的学术(和(he)政治)问题。
《联合条约》赋予苏格兰人小部分直(zhi)接政治权力(仅有上议院16个席位和(he)下(xia)议院约8%的补充席位)。但该条约允许苏格兰保留自己(ji)的法律体系、宗教(jiao)管(guan)理方式(苏格兰教(jiao)会)和(he)教(jiao)义。这些(xie)例外规定非常重(zhong)要,因(yin)为这意味着对大多数人而(er)言,最直(zhi)接的事务(wu)仍然掌握在苏格兰人手里。没有了议会,律师成了关键人物(wu)。律师们代表他们的主(zhu)顾,特别(bie)是像阿盖尔公爵这样的人物(wu),实际上控制了苏格兰的运转。
安妮女王于1714年去世,英格兰和(he)苏格兰的王位传给了汉诺威的乔治。这次王位继承(cheng)是《联合条约》里预订的,因(yin)为该条约第二款规定,如果安妮正常死亡,那么(me)君主(zhu)之位应传给汉诺威的索菲亚及她的“新教(jiao)徒”继承(cheng)人。该条款重(zhong)申了1689年协定的内(nei)容。这份文件由威廉和(he)玛丽增(zeng)订而(er)成,此后又被斯图亚特国王詹姆(mu)士(shi)二世/七世废黜/放弃,该文件规定天主(zhu)教(jiao)徒不可接任王位。乔治符合条件,因(yin)为他与第一任斯图亚特国王(詹姆(mu)士(shi)一世和(he)六世)的孙女结了婚,他是关系最密切的新教(jiao)徒。汉诺威继承(cheng)王位对苏格兰有极其重(zhong)要的政治影响。
《真(zhen)正的亚当(dang)·斯密》(2016)海报。
一些(xie)受过良好教(jiao)育、具有专业技能的苏格兰人写了许多著作,涉及的领域(yu)十分广泛,形成了“苏格兰启蒙运动”(正如现在所知),他们都是汉诺威人。这不仅仅意味着支持现行体制,因(yin)为这种支持彰显出他们对詹姆(mu)士(shi)党的反对。詹姆(mu)士(shi)党人是斯图亚特王朝的支持者,18世纪上半叶经常爆发反对新王朝的活(huo)动。反抗活(huo)动频繁爆发,表明(ming)汉诺威的继承(cheng)权并(bing)非高枕(zhen)无忧。
1715年和(he)1745年发生了两次最严(yan)重(zhong)的叛乱。1715年的叛乱利用了公众积累的对成立联合王国后无所获益的不满,获得了广泛支持。1745年的叛乱最初对英国造成了较(jiao)大的威胁,小王位觊觎者“英俊王子(zi)”查理的军队向南最远打到(dao)英格兰的德比,距离(li)伦敦120英里。詹姆(mu)士(shi)党人一开始的军事胜利没有得到(dao)苏格兰人民的普(pu)遍支持,很快形势就反转了。在克劳顿(dun)战役(1746)击溃叛军之后,当(dang)局有意采取(qu)措施破坏苏格兰高地的政治独(du)立。
斯密身处英格兰,远离(li)这片(pian)纷乱,在克劳顿(dun)战役后才回到(dao)柯科迪。毫无疑问,他是忠(zhong)于汉诺威政权的。在《国富论(lun)》中,他主(zhu)要以苏格兰高地为例,说明(ming)不发达经济体和(he)老套法律体系的情况。他明(ming)确地提到(dao)洛希尔的卡梅伦,说他没有法律授权却可以“对他的人民进行刑事管(guan)辖(xia)”(《国富论(lun)》第416页)。这不是说他这个人恶毒或喜怒无常,而(er)是说由于经济和(he)基础设施未(wei)得到(dao)改良,因(yin)而(er)没有统一和(he)有效的法律体系。
联合背后的动因(yin)之一是,苏格兰需要获准自由进入英格兰市场。意识到(dao)他们的经济比英格兰落后,苏格兰的主(zhu)要机构(gou)及其成员开始寻求现代化,或者说推进“改良”。最终,到(dao)18世纪中叶的时候,联合带来了经济效益,苏格兰迅速发生变化。这些(xie)变化中最引人注目(mu)的是格拉斯哥的发展。在斯密的学生时代,格拉斯哥的人口约1.7万,到(dao)斯密去世时增(zeng)长到(dao)8万人。除农业外,纺织品尤其是亚麻布生产(chan)是苏格兰的主(zhu)要工(gong)业。烟草贸(mao)易大幅增(zeng)长,对格拉斯哥的发展起了至关重(zhong)要的作用,这使之取(qu)代布里斯托(tuo)尔成为主(zhu)要港口。斯密认识一批格拉斯哥的“烟草大王”。他是格拉斯哥文学协会的会员,该协会主(zhu)席安德鲁·科克伦就是一位“烟草大王”。至今,格拉斯哥的街道名称中还能找到(dao)他们的遗迹(ji),比如格拉斯福德、英格拉姆(mu),还有科克伦。
直(zhi)到(dao)那个世纪的后二十五年,煤炭采掘和(he)炼铁等“重(zhong)”工(gong)业才开始飞速发展。《国富论(lun)》中所提出的经济原理不是对应这些(xie)产(chan)业的。斯密围(wei)绕制钉等小型手工(gong)作坊阐释其原理。城镇化和(he)纺织品生产(chan)的确需要实体基础设施和(he)金融基础设施的支撑。交通依靠(kao)马(斯密就是骑马去牛津的)和(he)船。尽管(guan)在爱丁堡和(he)伦敦之间有服务(wu)相(xiang)当(dang)高效的长途马车(che),但横贯全国的旅程仍是十分艰辛的。从柯科迪到(dao)爱丁堡最便捷的途径是乘船穿(chuan)越福斯湾,而(er)不是经由陆路和(he)摆渡。
大规模(mo)运输必须通过船运,从格拉斯哥到(dao)爱丁堡(相(xiang)距约45英里)意味着要经历(li)一段漫长而(er)危险的海上航程。为此实施了一项“改进”计划,修建一条连(lian)接东(dong)部福斯河各河口和(he)西部克莱德湾的运河航道。该计划开始于1768年,至1790年完成。这是一项了不起的工(gong)程成就。迄今仍在使用的格拉斯哥附近(jin)开尔文河上的高架桥(qiao),被誉为“世界上该类工(gong)程中最了不起的杰(jie)作之一”。当(dang)然,这些(xie)工(gong)程建设需要大量资(zi)金。许多银行伴随着这项投资(zi)需求而(er)生。1772年艾尔银行倒闭,使福斯—克莱德运河的股东(dong)面临信心丧失的问题。斯密对这些(xie)事件有清晰的认识,在《国富论(lun)》中可以看到(dao)他对投机商(“项目(mu)计划人”)、银行业和(he)金融监管(guan)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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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认可的苏格兰教(jiao)会政权形式是长老会,属于严(yan)格的加尔文教(jiao)派(pai),英联邦原封(feng)不动地保留了这个形式。强制信奉(feng)正教(jiao)的历(li)史由来已久。例如,1696年有一名19岁的学生托(tuo)马斯·艾肯黑德被判亵渎(dou)上帝。然而(er),改变已无处不在(至少在精英阶层是如此)。苏格兰不设独(du)立议会强化了苏格兰长老会的作用,长老会的大会近(jin)似于国家级的辩论(lun)论(lun)坛(tan)。这一作用使其成为政治焦(jiao)点,并(bing)最终促使苏格兰教(jiao)会和(he)苏格兰启蒙运动达成了某种互谅。威廉·罗伯逊本人就是生动的体现。他任爱丁堡大学校长逾三十年,也是教(jiao)会派(pai)系现代化改革的领袖人物(wu),被称为“温(wen)和(he)派(pai)”。通过斗智斗勇,这群志趣相(xiang)投的“现代化者”致力于“改良”,设法成了大会里的多数“派(pai)”。这令温(wen)和(he)派(pai)能够控制教(jiao)会选任的牧师们赞同改良和(he)“启蒙”。斯密与改良派(pai)的领袖们交好,这个圈子(zi)里有各色人物(wu),其中包括被认为是“异教(jiao)徒”的大卫·休谟。
除了休谟这个特例以及凯姆(mu)斯等上议院法官,其他苏格兰启蒙运动的思想家都像斯密一样是大学教(jiao)授。以苏格兰的国土(tu)和(he)人口规模(mo)而(er)论(lun),这里出现了五所大学—圣安德鲁斯学院、阿伯丁的国王学院和(he)马修学院、爱丁堡大学以及格拉斯哥大学—确实令人震(zhen)撼。这些(xie)大学的传统使命是培养牧师,这个使命延(yan)续(xu)了一整个世纪,但到(dao)彼时,情况发生了变化。
教(jiao)学体系被重(zhong)新设计,授课不再用拉丁文(哈奇森是先(xian)驱者)。法律教(jiao)授职位得以设立,爱丁堡大学(1740)和(he)格拉斯哥大学(1760)正式成立了医学院(尽管(guan)形式上是一门课程,但医学教(jiao)育那时已岌岌可危)。这种“强调(diao)职业教(jiao)育的主(zhu)张”,是适应社会需求变化的表现。法律、医学学科发展的同时,化学和(he)植物(wu)学等对促进农业发展(如化肥)和(he)“工(gong)业”发展(如亚麻染料)有明(ming)显作用的学科也在扩张。但这些(xie)大学对智识教(jiao)育也持开放态度。课程体系变了,尤其引人注目(mu)的是接受并(bing)宣扬艾萨克·牛顿(dun)学说的速度。
苏格兰是个小社会,其主(zhu)要的法律、教(jiao)会和(he)学术机构(gou)组成了一张网。这些(xie)机构(gou)的理事会里全是知识精英。有了主(zhu)要机构(gou)里这种精英的参与,苏格兰启蒙运动成为“建构(gou)”现代社会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种参与进一步表现为俱乐部和(he)辩论(lun)会的规模(mo)激增(zeng),它们为大学、法律界、教(jiao)会、“进步”贵族和(he)商人(特别(bie)是在格拉斯哥)搭建了思想汇集平台。例如,“精英”协会(更正式、含义更清晰的名称是“爱丁堡艺(yi)术、科学、制造业和(he)农业促进协会”)的成员包括斯密、休谟、凯姆(mu)斯和(he)罗伯逊。尽管(guan)有天性腼腆的名声在外,但斯密是几个协会里的活(huo)跃分子(zi),其中有兼(jian)收“市民和(he)大学师生”的格拉斯哥文学俱乐部,还有兼(jian)具欢乐与智慧的爱丁堡牡蛎俱乐部。他是爱丁堡皇(huang)家学会(1783)的创始会员之一。
一些(xie)俱乐部会关注“礼貌”。这反映了新兴的城市文化,因(yin)此“文雅”(以及相(xiang)关的“文明(ming)”)成为性格和(he)行为被正面评价的特征。这些(xie)是《道德情操论(lun)》的主(zhu)要论(lun)题。
启蒙运动:苏格兰及其他地区(qu)
毫无疑问,斯密是被彼得·盖伊称为“启蒙运动之家”里的一员。启蒙运动是一场自我意识觉醒的运动。参与者自然是受过良好教(jiao)育的社会阶层成员,在苏格兰就是那些(xie)文人学者。在苏格兰,他们是专业人士(shi),特别(bie)是律师、医生、大学教(jiao)授,在欧洲其他地方亦如此,只有法国是个例外。
启蒙运动没有局限(xian)在某个区(qu)域(yu),其成员遍布欧洲和(he)北美洲。文人学者们真(zhen)心实意地参与这场国际对话,认为自己(ji)参加的是同一场辩论(lun)。这种对话有一种方式是直(zhi)接交锋。例如,斯密1755年为短命的《爱丁堡评论(lun)》写了关于《论(lun)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he)基础》的评论(lun),与让—雅克·卢梭进行了对话。对话的第二种形式是广泛传播相(xiang)关著作和(he)译作。《国富论(lun)》和(he)《道德情操论(lun)》两本书被快速译成多国文字,加速了其传播。例如,意大利人通常通过法语版了解到(dao)《国富论(lun)》。斯密代表其大学购买了丹尼斯·狄德罗的《百科全书》前七卷(始于1755年),很好地诠释了当(dang)时那种知识共享(xiang)传播的氛(fen)围(wei)。所有苏格兰人都受到(dao)夏尔·塞孔达·孟德斯鸠男爵思想的影响,尽管(guan)斯密(通常)在其公布的参考书目(mu)里鲜有提及孟德斯鸠,但从他的授课笔记中可以清楚地看到(dao)他很熟悉孟德斯鸠的著作。
《诺丁山(shan)》(1999)剧(ju)照。
他们自己(ji)所作的“光”的比喻,形象地说明(ming)了这些(xie)自我意识强烈的知识分子(zi)关注的核心是什么(me)。光意味着之前的时代是相(xiang)对愚昧的。用不那么(me)隐晦的语言来解释,这种光明(ming)与黑暗的对照,就是知识和(he)理性的一面与无知、偏见、迷(mi)信的另一面的对照。奴役、折磨、巫术、宗教(jiao)迫害等类似的东(dong)西,如同黑夜的产(chan)物(wu)和(he)遗骸(hai),是应当(dang)被反对的。
斯密的著作表明(ming)他同意这个观点。尽管(guan)作为作家他不喜欢表达愤怒,但他清楚奴隶制是罪(zui)恶的,毫不含糊地谴责杀婴行为,并(bing)猛烈地抨击司法不公。对于最后一种情形,他有切身经历(li)。在图卢兹时,一名加尔文教(jiao)徒吉恩·卡拉斯被错控谋杀了自己(ji)的儿子(zi)并(bing)被处以死刑(斯密在《道德情操论(lun)》的最后一版中补充了有关这一事件的内(nei)容)。
科学闪耀的光芒是驱散黑暗的关键。艾萨克·牛顿(dun)是那片(pian)苍穹中最耀眼的星(xing)。牛顿(dun)是启蒙运动的英雄(xiong)人物(wu)。简要概述他的成就,就是从行星(xing)运行轨迹(ji)到(dao)苹果自树上落下(xia)等一系列(lie)自然现象中归结出的几条简单原理(运动定律和(he)万有引力定律)。关键是,这些(xie)定律被证明(ming)是正确的。牛顿(dun)的计算认为地球更像一个芜菁(两极部分更为扁平)而(er)不是柠檬(meng)(两极更长),这与法国数学家、哲学家勒内(nei)·笛卡尔的理论(lun)体系正相(xiang)反,而(er)去拉普(pu)兰和(he)赤道地区(qu)的科考团证实了牛顿(dun)的这个观点。彰显牛顿(dun)身份地位的一个标志是,称某人的工(gong)作堪比牛顿(dun)是对该项工(gong)作的最高评价。例如,约翰·米勒在《历(li)史评论(lun)》(1787)中称斯密是“政治经济学领域(yu)的牛顿(dun)”,因(yin)为他揭(jie)示了商业原理。斯密同样具有启蒙运动式的热忱,他广博的天文学知识即是力证。
苏格兰人信仰进步。这种信仰要求对经年累月的社会变革作记述,苏格兰启蒙运动的大部分作品践(jian)行了这一使命。斯密的大学演讲报告具有这样鲜明(ming)的特征,而(er)这也是《国富论(lun)》的一个重(zhong)要主(zhu)题。苏格兰人对进步的定义相(xiang)对谨慎。他们认为光芒已经普(pu)照,而(er)在此进程中知识增(zeng)长确为关键因(yin)素。然而(er),他们不像法国或英格兰的同时代人那样有信心,认为进步总是自然和(he)必然的,且在所有方面都是一种改进。苏格兰人如此谨慎的一个重(zhong)要原因(yin)是,他们看重(zhong)社会习俗的作用,习俗对明(ming)显或快速的革新是抵制的。本着这个看法,斯密强调(diao)社会应徐(xu)徐(xu)图变,认为变化本身往(wang)往(wang)是非故意的结果。这些(xie)重(zhong)要观点贯穿(chuan)于他全部著作之中。
本文选自《亚当(dang)·斯密》,已获得出版社授权刊发。小标题为编者所加,非原文所有。
原文作者/ [英国]克里斯托(tuo)弗·J.贝里
摘编/何也
编辑/张进
导语校对/赵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