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我国人口(kou)连(lian)续三年出现负增长，总人口(kou)从2021年的14.12亿人降至2024年的14.08亿人。2024年我国新生(sheng)人口(kou)954万人，死亡(wang)人口(kou)1093万人，人口(kou)比上年末减少139万人。

中国人口(kou)红利真的消失了吗(ma)？

在郭朝晖(hui)看来，要从经济角度理解这个问题。所谓中国“人口(kou)红利消失”，其实(shi)是(shi)指蓝领红利消失，但白领红利逐(zhu)渐开始增加，出现了新的机遇。

“过去我们总认为人口(kou)是(shi)一个指数增长，但到了现代社会之后(hou)，许多观点(dian)都(dou)要彻底改变了。”郭朝晖(hui)指出，中国的发展(zhan)其实(shi)跟人口(kou)曲线有着密切的关系。

郭朝晖(hui)测算，一个传(chuan)统的农民变成一个工人，劳动效率大概要提高20到30倍。根据这个测算，从1978年改革开放到2008年第一次出现民工荒，中国的GDP增速大概每年10%左(zuo)右，这两个数字基本上是(shi)能够对起来的。换句话说，农民工进(jin)城就开始促进(jin)了经济的发展(zhan)。

上海优也信息科技有限公司首席科学家、前宝钢中央研究院首席研究员郭朝晖(hui)观察(cha)者网

他提到，从历史上看，1962年到1974年是(shi)中国人口(kou)增长高峰期(qi)，每年要出生(sheng)2500万到3000万左(zuo)右的人口(kou)。等到2022年，这批人就开始进(jin)入(ru)60岁(sui)退休了，而补进(jin)来的人却只有大概1600万。也就是(shi)说，每年要减少1000万劳动力，而且补进(jin)来的以大学生(sheng)为主，老去的以农民工为主，这样一来大概每年要减少2000万的蓝领，然后(hou)十(shi)多年下(xia)来就会减少二亿多。

“这样一种变化必然会给(gei)中国带来一个问题，那就是(shi)发动机的改变。”郭朝晖(hui)说，过去我们非常依靠廉价劳动力，中国很(hen)多企业(ye)的竞争力是(shi)与(yu)劳动力成本低密切相关的。而中国人口(kou)红利的这种变化，其本质上是(shi)蓝领的红利消失，白领的红利增加。

“所以现在一个大学生(sheng)比一个农民工还要便(bian)宜，过去这可(ke)能是(shi)一种笑话，现在是(shi)一种现实(shi)。”郭朝晖(hui)认为，未来白领可(ke)能会越来越廉价，这一波的人口(kou)红利又上来了，这对产业(ye)而言是(shi)非常重要的，一个好(hao)的企业(ye)会与(yu)时俱进(jin)去发展(zhan)这件事(shi)情。

郭朝晖(hui)回忆，他在2014年的时候就鼓励企业(ye)去发展(zhan)机器人，去搞自动化，因(yin)为劳动力越来越贵了。但企业(ye)是(shi)否采用相关技术，往往跟技术先进(jin)性没有关系，而是(shi)跟经济性有关。现在机器人之所以用得(de)越来越多，其实(shi)并不是(shi)机器人技术有多大的进(jin)步(bu)，而是(shi)因(yin)为劳动力越来越贵了，机器人越来越便(bian)宜了。

“所以我们看很(hen)多问题，要从经济角度去看。我觉得(de)人口(kou)红利的消失指的是(shi)蓝领的消失，但这也给(gei)白领带来了新的机会。”郭朝晖(hui)说。

中国工业(ye)在科技创造和管理方面尚存短(duan)板

中国制造业(ye)是(shi)全球产业(ye)门类最齐全、产业(ye)体系最完整的，而美国工业(ye)正深陷空心化的泥沼。那么(me)，中国在工业(ye)方面的发展(zhan)是(shi)否超越美国？

“不是(shi)说今(jin)天(tian)中国超过了美国，而是(shi)说美国在放弃制造业(ye)。”陈果(guo)表示，美国从90年代后(hou)开始经济转型，而中国正好(hao)抓住(zhu)了全球产业(ye)链转移的机遇，应该可(ke)以说是(shi)“国运”。

欧美产业(ye)链为何没有转移到同为人口(kou)大国的印(yin)度，而是(shi)转移到中国来了？

陈果(guo)认为，这与(yu)印(yin)度建国之后(hou)尼(ni)赫鲁推行的政策有关，其实(shi)当时他们是(shi)非常不欢迎外(wai)资(zi)的。所以在整个七八十(shi)年代的时候，印(yin)度整体经济是(shi)非常封闭(bi)的，那个时候东南亚的政治也是(shi)不稳定的。

反观中国，既拥有稳定的政治环境，又拥抱全球化，正好(hao)抓住(zhu)了这个时代机遇。

“但是(shi)不是(shi)可(ke)以说中国超过了美国，我的答案——肯定不是(shi)。”陈果(guo)说，工业(ye)水平与(yu)三个变量有关。其一是(shi)产能，要有人有资(zi)源(yuan)，还要有整个供应链体系的配套；其二是(shi)效率，由技术和管理水平构成；其三就是(shi)可(ke)持续性。

企业(ye)知识开源(yuan)创始人、前BCG Platinion董事(shi)总经理、前IBM咨(zi)询全球合伙人陈果(guo)观察(cha)者网

陈果(guo)提到了中国在科技创造和管理方面的短(duan)板。

他注意到，现在有一种说法是(shi)，在人工智能领域，美国人善于从0到1，中国人善于从1到10。他说，“有一个我认为很(hen)重要的（因(yin)素）是(shi)管理的能力，我觉得(de)中国工业(ye)化管理能力还不够。”

陈果(guo)解释，工业(ye)本身(shen)是(shi)一个管理问题，但哪怕中国已经到了互(hu)联(lian)网公司的时代了，有的人对管理的认识还停留在小农经济时代，就是(shi)给(gei)你一亩三分地，让你们把地耕好(hao)，出来多少粮食给(gei)你多少钱。大家还没有用工业(ye)化的思维，更别说后(hou)工业(ye)化时代了，连(lian)工业(ye)化时代的一些基本的管理原则都(dou)认识不够。

对于可(ke)持续性，陈果(guo)表示，文化和价值观决定了一个国家、一个产业(ye)的可(ke)持续性。比如劳资(zi)关系的可(ke)持续性问题，“996”是(shi)不可(ke)持续的。随着社会和文化的发展(zhan)，现在很(hen)多“00后(hou)”喜欢躺平，不上班，这就是(shi)一个文化或者价值观的问题。

“所以就工业(ye)化水平来讲，如果(guo)在产能、效率、可(ke)持续性这三个因(yin)素上，中国不是(shi)全面超过美国的话，今(jin)天(tian)很(hen)难说中国的制造业(ye)已经全面超过美国了。”陈果(guo)说。

超越美国，中国EDA有机会

近段时间，中国人工智能初创企业(ye)深度求索（DeepSeek）的惊艳表现，将西方业(ye)界搅得(de)天(tian)翻地覆(fu)。有人打了个形象的比方：DeepSeek是(shi)用普通(tong)食材做出了米其林级别的料(liao)理，而且还把菜谱给(gei)公开了。而其中的食材之差，也就是(shi)普通(tong)芯片跟高性能芯片之差。

说到芯片，就必须提及电(dian)子设计自动化（EDA），它被称作芯片创新的源(yuan)头(tou)。EDA是(shi)指利用计算机辅助设计（CAD）软件，来完成超大规模集(ji)成电(dian)路(lu)（VLSI）芯片的功能设计、综合、验证、物理设计等流程的设计方式。

谈(tan)及中国的EDA发展(zhan)历史，徐(xu)昀表示，EDA本来是(shi)一个专业(ye)度较大，大众关注比较少的一个领域，但现在整个社会对这个专业(ye)领域的关注热度在上升(sheng)。EDA本身(shen)的发展(zhan)也有60年的历史，这期(qi)间芯片和系统的集(ji)成度和复杂(za)度实(shi)现了非常大的进(jin)步(bu)，是(shi)人类历史上很(hen)重要的一次革命(ming)，是(shi)信息化革命(ming)中最重要的因(yin)素。

在冷战期(qi)间，EDA作为一项核心技术，对社会主义国家是(shi)禁运的，中国此(ci)前很(hen)难获得(de)这样的技术。所以当时国内也从国外(wai)请了一些华裔(yi)的或者中国籍的专家回来，自己开发了熊猫系统。

伴随着90年代苏(su)联(lian)解体，EDA开始慢慢进(jin)入(ru)中国市(shi)场(chang)，快速培养了中国用户。从90年代到现在，中国整个芯片行业(ye)、电(dian)子系统行业(ye)都(dou)有非常大的发展(zhan)和进(jin)步(bu)，也跟EDA的普及存在非常大的相关性。

中国的EDA与(yu)国外(wai)的差距还有多大？

徐(xu)昀表示，首先从差距方面来看，美国EDA公司发展(zhan)多年，经历了很(hen)多并购(gou)整合，技术积累是(shi)非常强劲的。中国则是(shi)从头(tou)开始，大部分EDA初创公司都(dou)是(shi)在大概五年之内成立的。在地缘政治冲突的压力面前，人们看到了中国整个集(ji)成电(dian)路(lu)行业(ye)面临的共同问题是(shi)供应链的问题，也看到了EDA对行业(ye)的重要性，所以大家都(dou)往这方面发力。

“但是(shi)目前来讲，我们缺的是(shi)全流程。”徐(xu)昀说。芯片也分模拟芯片、数字芯片，数字芯片相对比较复杂(za)，有验证，有实(shi)现，有最后(hou)的生(sheng)产，整个串链相互(hu)之间是(shi)有关联(lian)性的，对全流程工具链提出了要求，这也是(shi)我国相对比较欠缺的环节。

徐(xu)昀同时认为，中国的EDA超越美国是(shi)有机会的。

她提到，中国有一些产品已经能够达到美国最领先工具的水平，比如合见工软有一些核心产品，现在已经可(ke)以完全对标，甚至部分性能能够超过美国全球最领先产品的水平。

从一方面看，美国原来全球领先的工具软件开发时间较早，很(hen)多是(shi)在1990年左(zuo)右开始做的研发，当时的软件技术跟现在相比存在比较大的差距。而且由于用户多，他们很(hen)难做架构性的调整。如果(guo)我们现在重新开始做一些产品和软件，就可(ke)以用新的软件架构，这就是(shi)我们的机会。

另一方面，对于人工智能在EDA方面的应用，中美在同样的起跑(pao)线上。现在国内产品在这个方面也有一些进(jin)展(zhan)，是(shi)有机会与(yu)美国产品PK的。

上海合见工业(ye)软件集(ji)团联(lian)席总裁徐(xu)昀观察(cha)者网

“若不是(shi)被美国掐一把，中国说不定就不做了”

“DeepSeek的出现，可(ke)以说是(shi)预料(liao)之外(wai)，情理之中的事(shi)情。”在郭朝晖(hui)看来，DeepSeek没有那么(me)好(hao)的硬(ying)件条件，没有那么(me)高的算力，所以走出了自己的路(lu)。一个人在干实(shi)际事(shi)情的时候，会遇到各种各样真正困难的问题，正是(shi)实(shi)际问题能给(gei)人带来真正本质性的提高。

他说，开拓性的东西一定是(shi)由资(zi)本推动的，而不是(shi)靠国家体制推动的，DeepSeek的出现也验证了这个观点(dian)。对中国来说，DeepSeek表明中国的民间资(zi)本已经达到一定程度了，只有当这股力量成长起来，这种力量才是(shi)未来战争、科技竞争的主力军(jun)。“我非常欣慰(wei)的是(shi)他们发展(zhan)起来了，让我看到了希(xi)望。”

陈果(guo)表示，中国社会需要找到变量去刺激技术发展(zhan)。

他回顾，AI的发展(zhan)经历了专家决策、机器学习、深度学习和大模型四(si)个阶段。在深度学习阶段，反恐等方面的需求极大刺激了深度学习技术的发展(zhan)。放眼今(jin)天(tian)的大模型时代，很(hen)多企业(ye)仍对信息安全风(feng)险、数据隐私方面存在担忧，要想实(shi)现技术发展(zhan)，就得(de)对这些情况做出一些本质改变。

“就像EDA，它本身(shen)很(hen)小众，用户数量很(hen)少，所以如果(guo)说不是(shi)因(yin)为美国掐中国一把，中国说不定就不会做了。”陈果(guo)说。

随着中国数字经济如火如荼地发展(zhan)，2023年10月，国家数据局正式挂牌成立。下(xia)一阶段，海量优质数据能否成为中国发展(zhan)的红利？

郭朝晖(hui)给(gei)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表示，在过去，数据很(hen)难产生(sheng)价值，因(yin)为涉及各方面的隐私，有用的东西不能用，能用的东西没价值。但DeepSeek的出现让事(shi)情有了本质性的改变，它能把数据的价值真正利用起来，比如在医疗行业(ye)。

此(ci)外(wai)，我国制度带来的资(zi)源(yuan)统筹管理方面的优势，是(shi)其他国家所不具备的。“如果(guo)我们能够充分发挥整合资(zi)源(yuan)的能力，这确实(shi)会成为我们的重大优势之一，很(hen)有可(ke)能在AI成熟了之后(hou)，它会变成主要的竞争能力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