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控创始人褚健教授(shou)。

走(zou)出象(xiang)牙塔30年

《财经智库》：您被人们称为“中国自动化产(chan)业第一人”，上(shang)世纪(ji)80年代末(mo)，您就(jiu)参与了中国早期工业控制系统(tong)DCS（Distributed Control System）的研发，而(er)当时(shi)国内(nei)技术环境和资源相对有(you)限。作(zuo)为开拓者，是什么促(cu)使(shi)您坚持走(zou)上(shang)工业自动化的道路？是否与您的日本留学经历(li)有(you)关？

褚健：我不是什么第一人，不妥。相对而(er)言，可能有(you)点故事而(er)已。事实(shi)上(shang)，在(zai)自动化领域方面，起步的时(shi)候我并未有(you)意要推动产(chan)业化进程，而(er)是在(zai)各(ge)种(zhong)因素的影响(xiang)下促(cu)成了产(chan)业化这件事。首(shou)先，在(zai)20世纪(ji)80年代末(mo)90年代初，中国正处于社(she)会(hui)转型的关键时(shi)期，国家高度重视并大(da)力(li)推动大(da)学科研成果(guo)的转化应用。在(zai)此背景下，原国家计划委员会(hui)（后更(geng)名为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hui)）在(zai)浙江大(da)学设立了工业自动化国家工程研究中心，鼓励构建一条(tiao)从研究到(dao)产(chan)业的通道。在(zai)这一政策感召下，我坚定地做了这件事，尽管当时(shi)对很多事情不甚了解，但我内(nei)心觉得这个方向非常正确。

日本留学的经历(li)对我影响(xiang)很大(da)。在(zai)1986年至1989年期间，我在(zai)日本深入参观、走(zou)访了日本的多家企业和研究机(ji)构，包括新日铁、川崎重工、松下电器等，这些企业的自动化程度非常高，在(zai)偌大(da)的车间里几乎看不到(dao)人。其中在(zai)参观松下电器位于大(da)阪的中央研究院的过程中，我更(geng)是目睹了机(ji)械手精准地夹取并煎(jian)制鸡蛋的精湛技艺。当时(shi)我深感震撼(han)，因为机(ji)械手抓取鸡蛋的过程中，稍一用力(li)鸡蛋会(hui)破，而(er)力(li)量不足鸡蛋就(jiu)会(hui)掉，这对于机(ji)械手的控制要求非常高。虽然今天看来或许(xu)并不稀奇，但在(zai)当时(shi)却代表了极高的技术水平。这些景象(xiang)强化了我的认知，我认为所(suo)有(you)的工业企业，离开了自动化就(jiu)无法实(shi)现现代化。所(suo)以，回国之后，我便承担起了推动科研成果(guo)转化的重任。但当时(shi)的我对于技术、产(chan)品以及市场都知之甚少，这无疑为产(chan)业化之路增添了许(xu)多挑战(zhan)与困难。但正是这些挑战(zhan)与困难，也让我更(geng)加坚定了在(zai)自动化领域深耕细作(zuo)的决心。

《财经智库》：当时(shi)遇到(dao)的最大(da)困难和瓶颈是什么？

褚健：我所(suo)面临(lin)的难题并非单纯(chun)的对技术不了解，而(er)是对系统(tong)性技术的陌生(sheng)。在(zai)学校期间，研究的重心多聚焦于某一技术点上(shang)的突破，这些研究或许(xu)已达到(dao)前沿水平，但要将之转化为产(chan)品级的技术创新，却需要实(shi)现从点到(dao)面的系统(tong)性跨越(yue)，这与撰写(xie)学术论文的差(cha)别很大(da)。初涉此领域，有(you)很多事情我并不熟悉，但我却明白，要将一项技术理念转化为市场所(suo)需的产(chan)品远非易事。市场所(suo)渴求的并非单纯(chun)的样机(ji)、科研成果(guo)或学术论文，而(er)是能够切实(shi)解决问题的方案或手段。

彼时(shi)，中国刚刚改革开放，国外的产(chan)品大(da)量涌入，但若(ruo)我们的产(chan)品明显比国外的差(cha)，用户一定不愿意用国产(chan)的产(chan)品。譬如我们一开始就(jiu)研发了当时(shi)最复(fu)杂也是最重要的工业控制系统(tong)DCS，对于石油化工这样的流程工业企业，一旦控制系统(tong)出问题，则导致停工停产(chan)，甚至出现重大(da)事故，所(suo)以没有(you)一家企业愿意接受相信并采用我们的DCS。DCS不同(tong)于其他普通产(chan)品——进口的电饭锅和国产(chan)的电饭锅，两者都能使(shi)用，不会(hui)出现大(da)问题，而(er)DCS一旦出问题，就(jiu)会(hui)影响(xiang)生(sheng)产(chan)。既然下决心要创办一个企业，又想做点有(you)意义、有(you)价值的事，肯定要学习，学习如何开发一款好产(chan)品，学习如何管理一家企业，如何鼓励一个团队(dui)，如何去营销，如何去说(shuo)服客户⋯⋯有(you)了目标，就(jiu)有(you)希望。

我们的服务对象(xiang)涉及炼油、化工、电力(li)、造纸以及制药等行(xing)业的生(sheng)产(chan)过程，全都用到(dao)自动化。这些行(xing)业企业一年365天、每天24小时(shi)不间断地运行(xing)，就(jiu)像电不能停一样。如此严苛的运行(xing)环境，对控制系统(tong)的可靠性提出了极高的要求。打(da)个比方，如果(guo)说(shuo)人的大(da)脑是一个控制器，那么大(da)脑必须有(you)逻辑判断，而(er)对于一家企业来说(shuo)，其控制系统(tong)就(jiu)犹如大(da)脑。

中控创始人褚健与《财经智库》对话。

《财经智库》：这也就(jiu)是为什么您经常将工业控制系统(tong)称之为“工业大(da)脑”。

褚健：在(zai)没有(you)控制系统(tong)之前，由于生(sheng)产(chan)规(gui)模较小，各(ge)项操作(zuo)依靠人工完成；然而(er)，随(sui)着生(sheng)产(chan)复(fu)杂性的提升，机(ji)器控制成为不可或缺的替代方案，这就(jiu)是我们现在(zai)用的计算机(ji)、芯片、软件以及众多通信技术（ICT）。之所(suo)以把(ba)DCS比喻成工业大(da)脑，是因为它已经具备了“大(da)脑”的基本属性，并需要大(da)量的知识储(chu)备。这些知识就(jiu)是AI技术。AI技术在(zai)工业大(da)脑里已经开始发挥作(zuo)用，能够实(shi)现对整个工厂更(geng)准确的控制。这一变革性进展极大(da)地削弱了工程师在(zai)传(chuan)统(tong)生(sheng)产(chan)流程中的重要性，以往(wang)需要众多不同(tong)专业背景的工程师协(xie)同(tong)工作(zuo)的任务，如今仅凭一个集成AI的系统(tong)即可高效(xiao)完成，甚至能胜任许(xu)多工程师难以单独解决的复(fu)杂任务。我和我的团队(dui)正积极地推动这一领域的发展。

《财经智库》：让中控成为流程工业的“工业大(da)脑”是您的追求。去年，正好是中控30年，您将此分成三个阶段：第一个十年要解决生(sheng)存问题；第二个十年参与竞(jing)争，也就(jiu)是跟国际一流企业竞(jing)争高端的国内(nei)市场；第三个十年，解决市场占有(you)率问题。您还(hai)说(shuo)，最重要的贡献就(jiu)是完成了一个工业控制体(ti)系的国产(chan)化。1975年美国Honeywell研制成功TDC2000，世界意义上(shang)的现代工业控制系统(tong)（DCS）诞生(sheng)；同(tong)年，日本横河电机(ji)也推出了自己(ji)的第一款DCS产(chan)品；1981年，一批外资企业开始进入中国。您能否介(jie)绍(shao)一下中控这30年经历(li)的关键节点？

褚健：确实(shi)，流程工业的控制系统(tong)从上(shang)世纪(ji)80年代开始就(jiu)被大(da)型跨国公司所(suo)垄断。中控首(shou)先要解决生(sheng)存问题。在(zai)此基础(chu)上(shang)，与一流的跨国公司进行(xing)竞(jing)争，然后在(zai)竞(jing)争中学习并超越(yue)。目前中控有(you)超过3.2万家客户，具有(you)大(da)量的数据积淀和实(shi)践案例，未来我希望中控的客户数量可以很快达到(dao)5万这个数字。

中控科技园全景。摄(she)影/刘维航

今年是中控第四个十年的起始年，我们希望在(zai)未来的十年里，中控能够依托于对工业Know-how的理解以及在(zai)流程行(xing)业的独特优势(shi)，在(zai)全球竞(jing)争的基础(chu)上(shang)加强工业AI能力(li)，并在(zai)工业AI方面成为全球领先的企业，这是我们的目标。30余年来，我们开始是个小舢舨，先在(zai)游泳池学游泳，然后在(zai)钱塘江游泳，尽管游不到(dao)江口，但毕竟可以靠岸；后来成为一条(tiao)大(da)船，游到(dao)了杭州(zhou)湾出海(hai)口，未来，我们希望中控成为一个舰队(dui)，游向更(geng)广阔(kuo)的大(da)海(hai)。

2007年对中控而(er)言是一个标志性的年份。那一年，中控获得了中国石化武汉分公司500万吨“油品质量升级炼油改造工程”的项目合同(tong)（如今已是2000万吨炼油规(gui)模），包括四套主装置：500万吨/年常减压，190万吨/年煤、汽柴(chai)油加氢精制，120万吨/年延迟焦化和6万吨/年硫磺回收。这个项目非常成功，标志着国产(chan)DCS首(shou)次(ci)进入500万吨级炼油核心主装置，也标志着高端市场核心主装置DCS被跨国公司垄断的时(shi)代结束了。中控从原来只做小项目到(dao)承接大(da)型项目主装置，从500万吨炼油到(dao)千万吨炼油、百万吨乙烯及整个炼化一体(ti)化，这意味着中控从原来很小的市场占有(you)率，到(dao)逐步有(you)能力(li)竞(jing)争再到(dao)领先。只有(you)拥有(you)这样重大(da)项目的业绩，中控才能保证在(zai)未来市场竞(jing)争中不被跨国公司压垮。

《财经智库》：从之前的小项目到(dao)500万吨炼油、千万吨炼油的大(da)项目，中控2023年DCS国内(nei)市场占有(you)率已达37.8%，其中化工领域占有(you)率是56.3%。目前，中控的DCS在(zai)国内(nei)的占比已经很高了，是否已到(dao)天花板？

褚健：比如DCS在(zai)中国的市场规(gui)模是120亿元左右(you)，如果(guo)纯(chun)粹从DCS市场规(gui)模角度来讲，肯定是有(you)天花板的；但从自动化、数字化、智能化的角度来讲，还(hai)看不到(dao)天花板。现在(zai)用户最关注的，比如节能、安全、降本等痛点，未来中控有(you)可能面临(lin)的天花板很高很高，不是几百亿元，而(er)是几千亿元。理论上(shang)讲，目前在(zai)中控的战(zhan)略转型阶段，面向的市场大(da)概是500亿元到(dao)1000亿元的环境，预期的市场前景将会(hui)更(geng)大(da)。我们要做的，最终是全方位地帮助用户解决困难和问题，而(er)不仅仅是推销一款产(chan)品。

《财经智库》：把(ba)格局打(da)开，目标锁定安全、质量、成本、绿色(se)，似(si)乎就(jiu)不存在(zai)天花板了。中控一直根植于制造业，传(chuan)统(tong)制造业从自动化、数字化到(dao)智能化这个过程中，怎样才能更(geng)好地实(shi)现这个途径？

褚健：第一，必须把(ba)产(chan)品体(ti)系和服务模式做好；第二，这个服务模式有(you)尽可能大(da)的覆(fu)盖面；第三，要有(you)很多典型的成功案例；第四，广而(er)告(gao)之。目前，中控在(zai)全国647个化工园区及沙特、泰国、哈萨克(ke)斯坦等国家设立了近200家5S店，覆(fu)盖全球3.2万多家用户，并通过5S店把(ba)先进的创新成果(guo)、产(chan)品技术、解决方案及应用效(xiao)果(guo)传(chuan)递给企业，让企业愿意尝试，并为企业带来实(shi)实(shi)在(zai)在(zai)的效(xiao)果(guo)，这才能赢得企业信任。未来中国的经济(ji)，特别是在(zai)原材料工业领域，竞(jing)争还(hai)会(hui)非常激烈，企业要在(zai)竞(jing)争中活下来，主要途径就(jiu)是全面消除安全事故、提高产(chan)品质量、降低各(ge)项成本，并朝着智能化、绿色(se)化发展方向发展，这就(jiu)是中控要干的事。

中控创始人褚健与《财经智库》对话。

内(nei)驱力(li)：持续(xu)迭代

《财经智库》：您始终强调工业软件的重要性，并认为智能制造是软件驱动的工业革命，为什么？

褚健：控制系统(tong)就(jiu)是人的大(da)脑，仅有(you)智商不够，还(hai)需要知识，而(er)工业领域所(suo)指的“知识”是构建软件的基础(chu)。软件不仅是各(ge)种(zhong)机(ji)器设备实(shi)现智能化的关键，更(geng)是产(chan)品设计、生(sheng)产(chan)控制、能源管理、安全管理、质量管理等的主要工具。从工业3.0到(dao)工业4.0，包括正在(zai)来临(lin)的工业5.0，是从工业自动化到(dao)工业智能化，再到(dao)工业可持续(xu)发展的进化过程，也是传(chuan)统(tong)制造向新型工业化、新质制造的进化过程，其中数字化转型是基础(chu)，也就(jiu)是软件与材料设备、工艺流程、数实(shi)融(rong)合的过程。在(zai)工业领域，尤其是在(zai)流程行(xing)业的转型过程中，包括数字化转型、AI应用、供(gong)应链韧性、可持续(xu)发展等都与软件密切相关。在(zai)过去30年，中控始终围绕行(xing)业需求，加快发展工业软件，已建立了丰富的产(chan)品线并自主研发出一批核心工业软件，形成了较为完善的工业软件产(chan)品谱系。我始终认为，推进智能制造，关键在(zai)于工业软件，智能制造是软件驱动的工业革命。

《财经智库》：然而(er)，中控最初的优势(shi)在(zai)于硬件。

褚健：最初，中控肯定什么优势(shi)都没有(you)，但优势(shi)是逐步建立起来的。我所(suo)指的优势(shi)不是指市场占有(you)率，而(er)是中控如何能够把(ba)现在(zai)保有(you)的3.2万多家用户和未来可能达到(dao)的5万家用户服务好，让用户能够在(zai)安全、质量、成本、绿色(se)的核心需求上(shang)得到(dao)大(da)幅(fu)度提升；如何把(ba)我们的技术经验(yan)和积累的案例知识与用户的需求结合在(zai)一起，通过AI的运用，帮助用户创造价值。可以说(shuo)，中控不是一个DCS公司，也不是一个自动化公司，而(er)是一个工业AI公司。

《财经智库》：您提出了“1+2+N”智能工厂新架构，即构建“智能工厂”的概念，但您同(tong)时(shi)强调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概念，而(er)是一种(zhong)可行(xing)的模式，先进的技术和产(chan)品，以及一种(zhong)可能解决的方案。

褚健：“1+2+N”，就(jiu)是一个工厂操作(zuo)系统(tong)+两个自动化（生(sheng)产(chan)过程自动化PA和企业运营自动化BA）+N个工业APPs。我们听取了很多企业领导的意见，包括央企、跨国企业还(hai)有(you)中小企业，他们都认可中控的框架。“1+2+N”不是一个概念，而(er)是融(rong)合了很多技术、产(chan)品和解决方案的体(ti)系，能够全面覆(fu)盖从生(sheng)产(chan)线到(dao)管理线的自动化需求。它不仅是中控产(chan)品技术和关键能力(li)的高度凝(ning)练，更(geng)是中控为广大(da)行(xing)业客户数字化转型、智能化发展所(suo)描(miao)绘(hui)的蓝图。需要强调的是，这并不意味着中控仅靠一己(ji)之力(li)就(jiu)能包打(da)天下，我们需要打(da)造一个开放合作(zuo)的生(sheng)态系统(tong)。诚然，在(zai)某些领域，企业间的竞(jing)争或许(xu)难以避免(mian)，但更(geng)为普遍且(qie)重要的是合作(zuo)的可能性。过往(wang)十数年间，移动互联网生(sheng)态的蓬勃发展已充分验(yan)证了这一点。未来在(zai)工业领域里，完全有(you)可能复(fu)制类似(si)的生(sheng)态合作(zuo)模式，对此，我充满信心，并已经看到(dao)了希望。

《财经智库》：中控构建工业操作(zuo)系统(tong)实(shi)现智能工厂和智能制造的跨越(yue)（打(da)通5T，形成生(sheng)态），其愿景非常宏大(da)，是不是也意味着跟外部科技合作(zuo)的可能性？毕竟，完全依靠自身力(li)量完成一切是不现实(shi)的，在(zai)这些方面，优势(shi)和短板又有(you)哪些？

褚健：这基于一系列基本的前提和基础(chu)。首(shou)先，是否认同(tong)工业3.0到(dao)工业4.0的转变？是否认同(tong)自动化到(dao)数字化、智能化的转型？是否认同(tong)没有(you)哪家企业能够包打(da)天下？这就(jiu)是合作(zuo)的共识和基础(chu)。同(tong)时(shi)，工业企业最需要什么？现在(zai)市场上(shang)遇到(dao)很多困惑和迥异(yi)的观念，不同(tong)的解决方案可能造成混淆甚至混乱(luan)。比如什么叫智能工厂？什么叫智能制造？什么是工业互联网，概念很多。不能为数字化而(er)数字化，关键是要有(you)能力(li)为企业降低成本、提高效(xiao)率。因此，强化自身能力(li)、找到(dao)解决方案，就(jiu)要有(you)核心的技术和产(chan)品，并得到(dao)用户和合作(zuo)伙伴的认可。

至于短板，对于中控来说(shuo)，目前一些技术方面确实(shi)有(you)所(suo)缺失，比如工艺技术。化工领域的专家往(wang)往(wang)不具备计算机(ji)背景，而(er)自动化领域的专家虽对反应器有(you)所(suo)了解，却可能缺乏化工与计算机(ji)知识。以PDH（丙烷脱氢）为例，如何能够了解它的工艺，使(shi)其产(chan)量更(geng)大(da)、质量更(geng)好、能耗更(geng)低？我们需要实(shi)现5T（自动化技术、信息技术、工艺技术、运营技术、设备技术）的深度融(rong)合。

当然，自动化的发展已今非昔比。过去所(suo)学的现代控制理论的状态方程、线性控制、非线性控制等，如今是否依然成立？通过“AI+5T”，或许(xu)会(hui)产(chan)生(sheng)完全不同(tong)的新技术。传(chuan)统(tong)的控制理论和AI之间到(dao)底是竞(jing)争关系还(hai)是合作(zuo)关系？这需要我们深入研究、积极探索。如果(guo)能够成为一个5T综合领域的专家，通过专业知识、数据与AI技术，或许(xu)能够帮助人类解决更(geng)现实(shi)的问题。

中控创始人褚健与《财经智库》对话。

《财经智库》：前不久，您提出通过工业AI解决智能工厂行(xing)业痛点。8月(yue)12日《财经智库》来中控调研，你们正在(zai)做大(da)模型的突破，为什么中控坚定选择了投入AI技术？从研发到(dao)实(shi)际应用，中控如何确保AI的投入不会(hui)成为一场高风险的冒险，而(er)是成为推动持续(xu)创新的动力(li)？

褚健：ChatGPT的横空出世令我深感震撼(han)，这让生(sheng)成式AI和未来的通用AI变成了可能。对于工业领域而(er)言，它就(jiu)像把(ba)很多前辈的智慧与广泛的知识体(ti)系浓缩于一体(ti)。正如爱因斯坦之前的时(shi)代，牛顿(dun)力(li)学被视为颠扑不破的真理，直至微观粒子(zi)层面的探索才催生(sheng)了量子(zi)力(li)学的诞生(sheng)。在(zai)此之前，我们所(suo)学皆源自书(shu)本，经由科学验(yan)证与实(shi)验(yan)证实(shi)，这与ChatGPT所(suo)展现的学习与生(sheng)成过程颇为相似(si)。这种(zhong)技术发展，在(zai)工业领域虽然不能精确地解决所(suo)有(you)问题，但它无疑揭(jie)示了技术发展的新趋势(shi)。

我认为，随(sui)着AIGC（人工智能生(sheng)成内(nei)容）技术的兴起，AI已迈入了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去年，我曾向公司全员提出，所(suo)有(you)中控人都要学会(hui)用AI工具，所(suo)有(you)中控的产(chan)品都应该有(you)AI能力(li)，当然最重要的是有(you)能力(li)开发完全基于AI的产(chan)品，我们的流程工业时(shi)序大(da)模型TPT就(jiu)是这个方向。在(zai)这方面，中控会(hui)加大(da)力(li)度，也许(xu)是“All in”。

《财经智库》：人工智能在(zai)制造业中正在(zai)发生(sheng)作(zuo)用，但在(zai)流程工业中，AI的应用似(si)乎进展较为缓慢，是因为流程工业更(geng)带有(you)它的复(fu)杂性，难度更(geng)大(da)？

褚健：您指的是离散制造业，这方面应用可能更(geng)多的是质检，而(er)质检主要是基于图像处理的，与AIGC并无直接关联。比较而(er)言，我觉得流程工业比离散制造业在(zai)AI应用方面具有(you)更(geng)为显著的优势(shi)与潜力(li)。为什么？因为流程工业拥有(you)海(hai)量的数据资源，而(er)离散工业的数据相对不完整，也就(jiu)是说(shuo)离散行(xing)业经过清(qing)洗、处理后的有(you)效(xiao)数据可能远远不如流程行(xing)业。这使(shi)得流程行(xing)业在(zai)数据资源上(shang)占据了显著优势(shi)。

化工过程最大(da)的特点是“三传(chuan)一反”。“三传(chuan)”是传(chuan)热、传(chuan)质、传(chuan)力(li)，即热量、质量、动力(li)的传(chuan)递；“一反”是指化学反应。这是工程学科中的经典理论。而(er)化工装置无外乎反应器、分离塔，这些装置在(zai)运行(xing)过程中产(chan)生(sheng)的大(da)量数据，能够真实(shi)反映其特性。值得注意的是，化工过程并非Pure chemistry（纯(chun)化学反应），因为自然界没有(you)纯(chun)的东(dong)西(xi)。反应物料中往(wang)往(wang)含有(you)杂质，因此，当不同(tong)的原料进入化工装置，经过“三传(chuan)一反”，结合数据，出来的东(dong)西(xi)应该是什么、应该怎么变，其实(shi)是有(you)机(ji)理存在(zai)的。正因为不是纯(chun)物质，反而(er)有(you)文章可做。

《财经智库》：您的意思(si)是说(shuo)，在(zai)AI的应用方面，流程工业比离散工业更(geng)有(you)空间。您刚才提到(dao)中控有(you)超过3.2万家用户，您也说(shuo)过Data is food of AI（数据是人工智能的食粮）。在(zai)未来的发展过程中，除了数量上(shang)的增长，您怎么看数据质量和深度对工业AI发展的影响(xiang)？中控从化工领域入手，对于不同(tong)行(xing)业、不同(tong)工艺流程用户数据的差(cha)异(yi)性，如何实(shi)现数据驱动的个性化解决方案？

褚健：在(zai)流程工业中，数据不仅丰富，且(qie)其归类相对容易。上(shang)一个问题讲到(dao)“三传(chuan)一反”，涉及诸多装置。具体(ti)而(er)言，化工行(xing)业是流程工业的典型代表，而(er)除此之外，如钢铁、有(you)色(se)、建材等行(xing)业，虽然不是传(chuan)统(tong)意义上(shang)的石油化工或有(you)机(ji)化工，其机(ji)理与“三传(chuan)一反”完全不同(tong)，但同(tong)样产(chan)生(sheng)化学反应。传(chuan)统(tong)的无机(ji)化工也与有(you)机(ji)化工不同(tong)，但它们都具有(you)大(da)量数据和机(ji)理的相似(si)之处，因为它们都是化学反应过程，这都是工业AI应用的重要基础(chu)。所(suo)以，数据的庞大(da)不代表数据的有(you)效(xiao)性。但如我刚才所(suo)强调的，流程工业具有(you)大(da)量的数据，结合机(ji)理过程以及装置，有(you)效(xiao)性显然高于离散行(xing)业。目前中控诸多案例和成果(guo)，已经证明这条(tiao)路是行(xing)得通的，尽管还(hai)有(you)“坎”，但我们会(hui)力(li)争突破。

以无机(ji)化工中的氯碱行(xing)业为例，中国绝大(da)部分的氯碱厂用的是中控的控制系统(tong)，中控与这些客户关系密切。它们现在(zai)提出了很多需求，比如扩产(chan)时(shi)能否不再招“操作(zuo)工”？能否降低能耗？能否延长离子(zi)膜的寿命？能否提高产(chan)能？哪些潜在(zai)故障在(zai)早期能预警预报？解决这些问题，主要依靠的就(jiu)是“工程师”。但若(ruo)能够把(ba)所(suo)有(you)的知识联通，把(ba)不同(tong)的用户数据与经验(yan)汇聚，就(jiu)能发现问题所(suo)在(zai)，数据就(jiu)变得有(you)效(xiao)。尽管氯碱厂规(gui)模、原料可能所(suo)有(you)不同(tong)，但其工艺原理相近，这不就(jiu)是我们要学习的吗？以前人力(li)难以完成，但现在(zai)AI可以做到(dao)。

《财经智库》：您将下一代工业控制系统(tong)称之为UCS（Universal Control System），以软件定义、全数字化、云原生(sheng)，来试图颠覆(fu)应用近50年的传(chuan)统(tong)DCS技术架构，工业市场是否已经准备好接受这种(zhong)转型？您预期在(zai)技术和市场的成熟度上(shang)，未来会(hui)发生(sheng)什么变化？

褚健：DCS最早是由Honeywell在(zai)1975年提出来的，经过近50年的发展，架构大(da)同(tong)小异(yi)，但技术完全不同(tong)。这套体(ti)系主要存在(zai)的问题，一是成本下降有(you)限，当然随(sui)着整个IT技术的下降，它也会(hui)下降；二是传(chuan)统(tong)的DCS多基于ARM芯片构建，算力(li)有(you)限。当AI应用于DCS中时(shi)，ARM无法实(shi)现。

基于当前先进的服务器技术，特别是高性能的CPU和GPU，让实(shi)现数据的实(shi)时(shi)处理及AI的实(shi)时(shi)在(zai)线应用成为可能。因此，通过UCS颠覆(fu)DCS的传(chuan)统(tong)架构是非常有(you)希望的。中控的年轻(qing)团队(dui)创新性地提出了UCS的框架，将原来成百上(shang)千面机(ji)柜清(qing)零，变成了一面机(ji)柜；将原本需要数亿元投资的电缆铜缆，用一对光纤来解决；控制系统(tong)通过云化技术实(shi)现统(tong)一控制，将无数个“小脑袋(dai)”变成一个“大(da)脑袋(dai)”，所(suo)有(you)数据都在(zai)这个“大(da)脑袋(dai)”上(shang)，AI就(jiu)可以充分发挥作(zuo)用，把(ba)项目生(sheng)命周期大(da)幅(fu)度提升，真正实(shi)现了软件定义优化。我们原以为可能需要两三年的时(shi)间才能够被中国客户接受，如同(tong)上(shang)世纪(ji)80年代初国外DCS引(yin)入中国时(shi)，尽管上(shang)海(hai)炼油厂率先使(shi)用，但大(da)量企业仍在(zai)怀疑并质疑。然而(er)，在(zai)UCS发布后，众多企业，包括跨国公司，均表现出强烈的试用意愿，这一速度大(da)大(da)超出了我们的预期。究其原因，一是UCS能够显著降低系统(tong)成本；二是AI技术的充分应用成为可能。

《财经智库》：看来持续(xu)迭代是你们的内(nei)驱力(li)，还(hai)有(you)一批年轻(qing)人基于数据研究，开发了实(shi)时(shi)数据的流程工业时(shi)序大(da)模型TPT？

褚健：这个模型不足以称“大(da)”，但非常管用，都是基于时(shi)间序列的。以前很多软件都是通过不同(tong)专家，有(you)些企业可能都没有(you)专家，即通过高级工程师或有(you)专业才能的技术人员去管控不同(tong)的部门，且(qie)流程很长。但今天通过TPT不仅能解决操作(zuo)问题，还(hai)能解决设备运维问题。如果(guo)要提高产(chan)品质量或者产(chan)能的同(tong)时(shi)降低能耗，都可以采用类似(si)与ChatGPT沟通方式，把(ba)数据输入大(da)模型，利用以前学到(dao)的数据构建模型，通过一个TPT来管控一个工厂。

《财经智库》：您多次(ci)提到(dao)中控的年轻(qing)人，好像一些突破性的项目都由年轻(qing)人完成。据了解，中控每年的研发占比在(zai)10%以上(shang)，对年轻(qing)人你们有(you)哪些机(ji)制来确保这种(zhong)创新能力(li)的实(shi)现？

褚健：肯定有(you)。但如果(guo)通过某种(zhong)机(ji)制，可能新的东(dong)西(xi)就(jiu)出不来了。

中控创始人褚健与《财经智库》对话。

构建事实(shi)上(shang)的工业标准

《财经智库》：刚才提到(dao)中控的控制系统(tong)等产(chan)品在(zai)国内(nei)的占比很高，那你们在(zai)未来的国际化方面有(you)无整体(ti)设想？核心目标与方法各(ge)是什么？

褚健：目前中控在(zai)中国的市场占有(you)率很高，但在(zai)全球市场影响(xiang)力(li)还(hai)小，知名度还(hai)不够。从全球角度，中控将面临(lin)更(geng)大(da)的竞(jing)争和压力(li)。尽管中控已在(zai)全球布局，包括在(zai)中东(dong)、东(dong)南亚、欧洲、北美和南美等地，增速也较快，但目前占比还(hai)不高，我们希望今后海(hai)外营收占比能够实(shi)现大(da)幅(fu)的、快速的提升，一系列的战(zhan)略制定及保障机(ji)制也在(zai)逐步明确和优化。

《财经智库》：不可否认，中控在(zai)全球的控制系统(tong)市场上(shang)也面临(lin)着激烈的竞(jing)争，国际企业在(zai)AI领域的布局如何？

褚健：我相信这些大(da)的跨国公司在(zai)AI应用方面均有(you)所(suo)布局。中控在(zai)全球率先发布UCS和TPT，这些企业也会(hui)与我们交流，它们对中控所(suo)做的事情表示认可。但事实(shi)上(shang)，这些企业也都在(zai)积极布局AI领域。或许(xu)，许(xu)多成果(guo)要等到(dao)实(shi)际推出后才会(hui)为世人所(suo)知。技术的发展趋势(shi)是显而(er)易见的，无非看谁(shui)的速度更(geng)快。

回顾中控刚开始做DCS的时(shi)候，我们也是以跨国公司的DCS作(zuo)为标杆(gan)，向它们学习。今天我依然认为跨国公司有(you)许(xu)多地方值得学习和尊敬。它们拥有(you)丰富的技术积累和人才储(chu)备，且(qie)产(chan)品系列也很丰富，它们是中控的标杆(gan)和榜样。但在(zai)中控的第四个十年里，我们有(you)机(ji)会(hui)在(zai)全球，尤其是在(zai)流程行(xing)业，成为工业AI领域的领导者之一，至少我们希望能在(zai)这一领域占据重要的一席。

《财经智库》：都说(shuo)中国应用场景丰富，与国外比较如何？

褚健：我对国外的场景不太熟悉。当然，中国大(da)的石化行(xing)业企业在(zai)全球也是领先的，其拥有(you)2000万吨炼油规(gui)模、几百万吨烯烃或PTA的规(gui)模，国外并不多见。在(zai)传(chuan)统(tong)化工、精细化工领域，无论是产(chan)业链的深度与广度，还(hai)是产(chan)品的种(zhong)类与规(gui)模，中国在(zai)全球均占据举足轻(qing)重的地位，所(suo)以场景比国外更(geng)丰富。在(zai)深耕中国市场的同(tong)时(shi)，我们应加大(da)与海(hai)外企业的合作(zuo)力(li)度，共同(tong)探索新的应用场景和技术创新。中控与这些跨国公司之间既存在(zai)合作(zuo)的可能性，也可能面临(lin)竞(jing)争，但无论何种(zhong)关系，我们都将始终坚持以客户价值创造为核心，致力(li)于为客户提供(gong)更(geng)加优质、高效(xiao)的产(chan)品和服务。

2024年6月(yue)，中控技术在(zai)新加坡(po)召开全球新品发布会(hui)。

《财经智库》：关于国际标准问题。在(zai)工业领域，欧美企业常常主导国际技术标准，中国企业的技术创新能否在(zai)未来引(yin)领某些技术标准的制定？具体(ti)在(zai)哪些领域中控有(you)机(ji)会(hui)实(shi)现这种(zhong)突破？

褚健：中控的EPA在(zai)2008年成为IEC（国际电工委员会(hui)）的国际标准，其中有(you)一部分也成为德(de)国的国家标准。当时(shi)，时(shi)任科技部部长万钢批示说(shuo)，以前德(de)国的很多国家标准都进入了国际标准，而(er)中国的标准又都来自国际标准，所(suo)以中国总是把(ba)德(de)国的国家标准作(zuo)为自己(ji)的标准；而(er)如今中控的EPA成为国际标准，被德(de)国纳入其国家标准，这非常了不起。

我认为有(you)两类标准必须做。第一类，已经获得广泛共识、具有(you)普适性的标准，即共同(tong)的标准，对于这类已经确立的标准，我们应积极遵循(xun)并采纳。另一类则是如何创造并制定新的标准。这个更(geng)为重要，特别是在(zai)工业领域，当达到(dao)一定规(gui)模时(shi)，它就(jiu)是一个事实(shi)上(shang)的工业标准。中控希望能够积极参与并推动这类标准的制定，牵头(tou)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在(zai)工业领域被接纳，标准本来是无价的。

在(zai)其他方面，中控也会(hui)积极参与。比如Ethernet-APL（以太网高级物理层）就(jiu)是国际上(shang)提出来的标准，目前并未形成共识，但我们认为这个技术代表了未来方向，所(suo)以积极参与到(dao)标准的制定、完善及应用中。也有(you)一些可能现在(zai)大(da)家还(hai)不知道，或者还(hai)没发现，或者还(hai)不认可，如果(guo)我们认为正确，就(jiu)会(hui)去推进。

架起科研和产(chan)业的桥梁

《财经智库》：从最初自动化之路的设想到(dao)现在(zai)的“工业大(da)脑”，当时(shi)你们几个初次(ci)创业的年轻(qing)人决定在(zai)代理商和开发商之间选择了较为艰难的自主创新，您开始的初衷就(jiu)是想打(da)通科研和产(chan)业的通道吗？

褚健：是的。开始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要构建一个从科研到(dao)产(chan)业的通道。这个通道怎么建？当时(shi)已经证明在(zai)学校不可能实(shi)现产(chan)业化，所(suo)以建在(zai)学校肯定不行(xing)。换句话说(shuo)，学校也不应该做产(chan)业化的事。

30多年前，社(she)会(hui)上(shang)很多企业研发能力(li)相对较弱，不像今天，企业的研发能力(li)超过了学校和研究机(ji)构。如何把(ba)这两者结合起来构建一个通道，就(jiu)是我们的初衷。虽然我们手上(shang)没有(you)产(chan)品、没有(you)钱，几乎不懂市场、经营、管理、制造、服务等，但我们知道要做这件事就(jiu)应该建一个企业，需要面向市场、转变观念。也就(jiu)是说(shuo)，我不再是教授(shou)，而(er)是要走(zou)技术之路、产(chan)业之路。

《财经智库》：高校的科研和研发与企业的研发不是一回事。您曾将科研界和产(chan)业界比作(zuo)长江和黄(huang)河，不可交汇。

褚健：对，科研和产(chan)业像是长江与黄(huang)河，不相交。学校应该做前沿的技术突破、原始创新，甚至是科学发现、基础(chu)研究，而(er)非成果(guo)转化。在(zai)当今时(shi)代，成果(guo)转化领域已汇聚了大(da)量专业人才，这与30年前的情况截然不同(tong)，他们已具备相应的转化能力(li)。科技型企业在(zai)于面向市场、贴近用户需求，致力(li)于解决用户的痛点问题，这一理念自企业初创之时(shi)便已明确。

科研有(you)科研的规(gui)律，商业有(you)商业的逻辑，两者之间，有(you)一个巨大(da)的鸿沟，而(er)我的任务是成为商业与科研的桥梁，在(zai)于将科研成果(guo)的价值更(geng)好地发挥，同(tong)时(shi)解决商业企业在(zai)创新技术源头(tou)上(shang)所(suo)面临(lin)的问题。

《财经智库》：您已经把(ba)高校、研究机(ji)构以及企业在(zai)成果(guo)转化的角色(se)定位说(shuo)得很清(qing)楚了，您是比较典型的产(chan)学研结合之人。在(zai)科研成果(guo)的转化过程中，您认为哪些是特别重要的关键点？

褚健：可能要把(ba)这几个概念分开。科学和技术要分开；研究和研发（或开发）要分开。含义不同(tong)，不能混为一谈(tan)。

30年前，高校的知识或者技术能力(li)相对产(chan)业的技术水平是较高的，那时(shi)“三来一补(bu)”（即来料加工、来样加工、来件装配和补(bu)偿贸易）的模式就(jiu)可以应用了，但订单、市场、设备都是别人的；然而(er)，时(shi)至今日，情况已发生(sheng)根本性变化。从某种(zhong)意义上(shang)讲，产(chan)业界的技术水平，虽未必比跨国公司更(geng)高，但相较中国高校已经不低了。

比如说(shuo)人工智能、无人驾驶等领域，高校在(zai)与大(da)型科技企业的对比中显得相对弱势(shi)。这些大(da)企业不仅拥有(you)雄厚的人才储(chu)备和强大(da)的计算能力(li)，而(er)且(qie)其研发团队(dui)规(gui)模庞大(da)、组织严密，能够高效(xiao)协(xie)同(tong)工作(zuo)。相比之下，高校都是相对不稳定的研究生(sheng)，差(cha)距就(jiu)会(hui)拉大(da)。在(zai)我们这个领域，高校的科研或研发与企业也不同(tong)。创业办公司是市场导向，而(er)非论文导向、成果(guo)导向，企业的研发必须有(you)用。当然，我也跟团队(dui)说(shuo)，能不能做五年后的研发，或者是做一些可能失败的东(dong)西(xi)，但所(suo)有(you)这些努力(li)都必须面向未来，具有(you)前瞻性。

《财经智库》：目前强调创新，强调科技产(chan)业化或科研成果(guo)转化，从您的角度，在(zai)创新主体(ti)上(shang)，像南科大(da)的刘科教授(shou)说(shuo)，创新就(jiu)应该以企业为主体(ti)；中芯国际原董(dong)事长周子(zi)学也持此观点，您怎么看？

褚健：所(suo)谓的“卡脖子(zi)”，不是卡技术，而(er)是卡产(chan)品。我们今天被卡的芯片、光刻机(ji)、工业软件，各(ge)种(zhong)材料、零部件等等都是产(chan)品。当然，产(chan)品里存在(zai)许(xu)多技术，但它首(shou)先是产(chan)品。现阶段的问题需要产(chan)业界来解决，高校和科研院所(suo)应该想办法解决十年后不再被“卡脖子(zi)”的问题。国外不会(hui)停下来，还(hai)会(hui)往(wang)前走(zou)；中国的企业能不能十年后不再被“卡脖子(zi)”，这才是关键。

中国过去40多年工业化的经验(yan)积累已经奠定了非常雄厚的基础(chu)。我们对未来的判断，或者说(shuo)基础(chu)储(chu)备，按趋势(shi)走(zou)就(jiu)应该没问题；尽管颠覆(fu)性的创新可能会(hui)困难些，但大(da)体(ti)不会(hui)走(zou)错(cuo)方向。真正的竞(jing)争需要经受市场检验(yan)，比如中控创新推出的UCS，其质量、可靠性、稳定性，都需要得到(dao)市场的认可。既然是产(chan)品，就(jiu)一定要市场化，锁在(zai)实(shi)验(yan)室无济(ji)于事，所(suo)以我们要求研发团队(dui)不仅要研发产(chan)品，还(hai)要跟上(shang)市场，深入市场一线。不要等十年后再攻关，那样或许(xu)就(jiu)永远跟不上(shang)了。所(suo)以，看清(qing)趋势(shi)，关注十年、二十年后我们如何不再被别人卡。当然，我们也希望加强各(ge)种(zhong)国际合作(zuo)，在(zai)开放中竞(jing)争并得到(dao)提升。

来源：财经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