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诚：稳定很(hen)重(zhong)要，电影产业不能一直处于(yu)一种不稳定的状态。电影工业化的重(zhong)要基础和标准(zhun)就是能成(cheng)批次、规模化的产出。

我们一直在强调电影工业化，每个人的理解不一样。大众比较容易感受到视(shi)效大片的工业化，但我个人理解的工业化不光是制作的工业化，而是一个比较系统的制片生产流程(cheng)——从剧本(ben)创作到后期宣发，包括作品最后呈现出的口(kou)碑和反响，都要做到有一个标准(zhun)线可供各环节衔接(jie)，不能特别参差不齐。

当然，不同的人对于(yu)电影有不同的解读很(hen)正常。但是也有一些相互矛盾的声音：有部分人一边感慨(kai)中国电影“工业化水平低”，一边又会批评过(guo)于(yu)工业化、标准(zhun)化，不够“艺术”、没有“特点(dian)”。这些年来，我感觉到越来越难用一部电影取悦全部观众的观影期待，这是现实。

创作《唐探1900》的初衷，不是为了“迎合”与“讨好”

创作《唐探1900》的初衷，不是为了“迎合”与“讨好”

观察(cha)者网：确实，近年来虽然您的作品成(cheng)绩斐然，但不可否认“陈思诚”这个名字一出现总是伴随着许多批评的声音。陈思诚是不是已经习惯于(yu)“在批判声中存在”？包括对于(yu)《唐探1900》的各种差评？

陈思诚：我现在每部电影上映后只看前两三天的所谓“舆情”，口(kou)碑稳定后无论好坏都不去看了。

在当下(xia)这个纷繁复杂(za)的“大舆情时代”，批评一直会有。善(shan)意的、对我们的创作有帮(bang)助的批评我们欣然接(jie)受，比如《唐探3》的时候有人批评我们的有一些笑点(dian)不适合孩子看，这次我们全部规避(bi)了。还有人批评《唐探3》广告植入太多，我把公司(si)负责植入的部门整(zheng)体转岗为版权(quan)授权(quan)部门等等。但不管(guan)你怎样做，仍然有人会在没观影的情况下(xia)盲目审判，一些所谓的“一星(xing)差评”完全是模板化的，根本(ben)与电影本(ben)体无关，只是输出情绪。

陈思诚在《唐探1900》拍摄片场(chang)

“雅俗共赏”是最难的：有些人只想看“爽(shuang)点(dian)”，看喜剧只图一笑，可能觉得笑点(dian)不够多；有些人觉得推理的部分不够，不是“本(ben)格”而变成(cheng)了“社会派”，但如果真只做本(ben)格推理或只是纯粹搞(gao)笑的话，可能又会让另一波人不满意，一部作品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创作中我们只能尽可能地去平衡(heng)和取舍(she)。

还有一种差评让我很(hen)无奈，这几年大家一提“主(zhu)旋律”，一提“爱(ai)国”，一提民族与国家上来就容易抵触，但我们都是一条船上休戚(qi)与共的人，覆巢之下(xia)安(an)有完卵(luan)？我是庆幸自己活在一个很(hen)好的时代的，百(bai)年之间完成(cheng)了这样的沧桑巨变，同时我们也要居安(an)思危，以史(shi)为鉴，时刻保持一种危机感和警惕。这是我创作这部电影真实的想法，并(bing)非所谓的“迎合”与“讨好”，也绝不是要规训和教育大家。

一棵(ke)被毁掉了环境的植物如何生存？一个人如果连栖身(shen)之地都不保，还能爱(ai)什么呢？我觉得，你可以不爱(ai)任何东西，但不能不爱(ai)国，因为人无法独立存在于(yu)世界，所以《唐探1900》中费洋古才会在最后说出那句(ju)“救(jiu)中国”——这是跨越阶级、跨越立场(chang)、高于(yu)意识形态的东西，反对这个东西，就是在反对自我，这个问题是不容混淆和偷换概念的。

岳(yue)云鹏在《唐探1900》中饰演的“大清国满洲镶黄旗，任尚虞备用处协理事务头等侍卫，粘竿长头等侍卫，兼任掌翊卫扈从，赏穿黄马(ma)褂，钮祜禄氏”费洋古在听闻八国联军攻(gong)入北京城后死在了洋人的火枪之下(xia)

回到过(guo)去，让我有了更大的创作自由

回到过(guo)去，让我有了更大的创作自由

观察(cha)者网：我们可否理解为，这些家国情怀的元素和更深(shen)沉的情感，让唐探宇宙在第十个年头迎来了一次峰(feng)回路转和再出发？毕竟(jing)《唐探3》之后一度(du)传出这是唐探宇宙的最后一部。

陈思诚：我的创作一直围绕一个很(hen)强的内核，就是所谓的“道”。这几年因为疫(yi)情的原因，我愈发对时代与个体之间关系的题材产生了兴趣，也希望借这样的故事表达自己的感悟。

《唐探3》之后，如果我还要继(ji)续沿着这条线创作《唐探4》，自由度(du)会越来越少。其(qi)实《唐探3》就已经受到了一些限制，本(ben)来的构思中我想讲的是中、日(ri)、韩(han)三国侦探在东京博弈的故事，沿着这个故事设定，我想表达的内容会更清晰——三国的侦探背后是中日(ri)韩(han)这三个历史(shi)文化联系紧密的国家，而二战给(gei)三个国家的关系和三国人民带来了深(shen)深(shen)的不信(xin)任感，我想由此传达一个清晰的反战主(zhu)题。

很(hen)可惜，因为一些原因，韩(han)国那条线最后呈现的是东南亚(ya)联邦，也很(hen)感谢托尼贾(jia)“临危受命”来出演泰国侦探杰克贾(jia)。还是有些遗憾最终(zhong)的故事和我一开始想要表达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唐探3》中原本(ben)计划(hua)的韩(han)国侦探最后换成(cheng)了来自东南亚(ya)的托尼贾(jia)

“唐探”系列要往上走(zou)，就不得不涉(she)足一些意识形态的东西，尤其(qi)是地缘政治。当今(jin)国际局势(shi)复杂(za)多变，各种现实因素的限制和不可控的东西特别多，创作表达也必然会受限制。怎么办？我不想放弃！于(yu)是我就想到，干脆去讲唐人街是怎么来的，我们回到那个时代用历史(shi)来讲现代的故事，这样反而能有更多的自由。

观察(cha)者网：这是不是意味着唐探未来会接(jie)着1900的故事开一个新“坑”？还是历史(shi)和当代两条线并(bing)行推进？

陈思诚：两条线我现在都有了大概的故事，但时代的变化太快了，我不敢妄言(yan)。

当下(xia)来看我对“1900”这个时代更感兴趣，因为对我而言(yan)会有更多的施展空间。和《唐探3》比，这次的《唐探1900》受到的影响是最小(xiao)的，几乎没有任何删减。一些我觉得比较尖锐的台词(ci)，比方说“这世界只有两套游戏(xi)规则：权(quan)力控制一切，金钱控制权(quan)力，美(mei)国属于(yu)后者”，一开始我有点(dian)惴惴不安(an)，没想到最后也都保留下(xia)来了。我想这样“愉快的体验(yan)”和选材是有关系的。

在《唐探1900》中，王宝强和陈思诚饰演的角色“阿(a)鬼&秦(qin)福”与主(zhu)线剧情里的“唐仁(ren)&秦(qin)风”的身(shen)份与性格都完全不同了

观察(cha)者网：但回到过(guo)去，用历史(shi)写故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唐探1900》让很(hen)多观众惊喜的一点(dian)是对历史(shi)的把握，无论是故事主(zhu)线还是细节彩蛋(dan)，都融入了很(hen)多历史(shi)上真实的人物原型和历史(shi)事件。这意味着剧本(ben)创作需要做大量的案头工作，这些部分是如何完成(cheng)的？陈思诚的电影里，剧本(ben)是如何诞生的？

陈思诚：在这方面我特别感谢我的伙伴——团队里的联合编剧们。当下(xia)的创作愈发孤掌难鸣，每个人的能力和认知都是有限的，编剧团队就特别重(zhong)要。团队的每位编剧都有不同的取向和专长，就像不同流派的厨师共同合作做一桌融合菜。

剧本(ben)是集体创作的。我本(ben)人负责“一头一尾”：首先我会给(gei)大家一个清晰的方向，我要什么，他们帮(bang)我去丰富，然后集体商讨，智慧碰撞(zhuang)。最后一稿的剧本(ben)一定是我来写，将(jiang)我认为最好的东西集合呈现在这一稿剧本(ben)里。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是那个最后拍板决断的人，需要当机立断结束没有必要的争论和相持。虽然我的决定不一定就正确，但是做出选择同样重(zhong)要，这就是我们公司(si)产出很(hen)快的原因之一，我认为这也是我在团队中应当担负的职责。

《唐探1900》面对的素材特别丰富，无论是网络上还是书籍(ji)里，还有很(hen)多人物原型的传记。我看网上的一些文章，都深(shen)挖得差不多了。大家的涉(she)猎非常广泛，有的解读比我们预设的还要深(shen)刻，对我来说也是一个二次学习的机会。

老一辈港台演员身(shen)上的那种“侨民感”，让演绎更加真切

老一辈港台演员身(shen)上的那种“侨民感”，让演绎更加真切

观察(cha)者网：接(jie)下(xia)来我们聊(liao)一聊(liao)人物吧。在预告片里出现了华人魔术师的镜头，当时我猜(cai)到片中会有金陵福，也就是朱连魁，但没想到戏(xi)份这么多。为什么会在历史(shi)中选取这个人物进行再创作？这个人物很(hen)有意思，他以中国传统古彩戏(xi)法在美(mei)国名利双收，却带着“西洋摄影术”回国成(cheng)为最早的电影人，您写他结尾那句(ju)“电影是魔法”是不是也有某种电影人的情怀在里面？

陈思诚：电影《唐探1900》的结尾，金陵福和革命党人回到了祖国。在电影之外的真实历史(shi)中，他参与了武昌起义，用摄影机记录了珍贵(gui)的影像资料。

当你翻阅历史(shi)寻得一些蛛丝马(ma)迹时，很(hen)难不做联想。我和马(ma)伯庸聊(liao)过(guo)他的创作观，他也是会把一些正史(shi)和野(ye)史(shi)的蛛丝马(ma)迹勾(gou)连在一起，加入一些想象，最后形成(cheng)一个完整(zheng)的人物故事。当我逐渐走(zou)近金陵福这个人物，他个人经历中的很(hen)多不合理会变得非常合理，仿佛冥冥之中注定了一样。

我们知道金陵福成(cheng)名之后，有一个模仿他的美(mei)国魔术师“程(cheng)连苏”，历史(shi)上两个人本(ben)来要用魔术“决战”，金陵福说“如果你能变出我戏(xi)法的十分之一我就认输”。

中国魔术师朱连魁（左）和模仿他冒充(chong)中国人的美(mei)国魔术师“程(cheng)连苏”（右）

然而就在这场(chang)被炒作到全美(mei)关注的“魔术师巅峰(feng)对决”开始之前，金陵福神秘消失了。我们知道的一种说法是，前一天晚上，他被清朝驻(zhu)美(mei)办事处的人连夜召见，我猜(cai)想他是迫于(yu)政治压力离(li)开的——历史(shi)特别有意思，我们可以根据历史(shi)记载(zai)中的东西去联系他心态的转变，以及转变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观察(cha)者网：本(ben)片还有两个被讨论最多的人物，一个是岳(yue)云鹏饰演的满清贵(gui)族费洋古，一个是周润发饰演的唐人街黑帮(bang)大佬白(bai)轩龄(ling)，他们在电影里都有非常动人的高光时刻。您在创作这两个人物的时候，是不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两个演员人选？

陈思诚：他俩真的是不二之选。

我和岳(yue)岳(yue)认识很(hen)久了，一直想跟他合作。我一直觉得他身(shen)上有种很(hen)丰富又很(hen)模糊的感受：首先，作为喜剧演员他身(shen)上的幽默(mo)感是他独一无二的天赋，他强烈的个人风格是别人无法复制的。除此之外，他还有一种骨子里的“狠劲儿(er)”和一种“质(zhi)朴的智慧”的感觉，是一个融合性很(hen)强的人。所以我写费洋古的时候，就觉得岳(yue)岳(yue)最适合这个角色。

发哥也是一样。我从小(xiao)看了他那么多电影，一直觉得港台老一辈演员身(shen)上具备独特的“侨民色彩”，这是一种不确定性和对身(shen)份认同的模糊感，这种感觉是内地演员身(shen)上比较难找到的。白(bai)轩龄(ling)这个角色就是这样，他一直在奋斗，一直在寻求身(shen)份认同——我到底是哪(na)里人？我能不能在美(mei)国立住脚？这种“侨民感”他能演绎得更加真切。

周润发在《唐探1900》中饰演的唐人街黑帮(bang)大佬，是一位从最底层的华工苦力一步步发家的多面人物

好的人物，你能从他的背后看到一个时代。

我们能从费洋古身(shen)上看到大清的那种盲目自信(xin)，能看到这样一个对旧时代充(chong)满骄傲的人，最后倒(dao)在火枪之下(xia)的悲壮。临终(zhong)的那一刻，他已经消除了政党和界别，最后说出了“救(jiu)中国”，因为他找到了更高的认同感。

白(bai)轩龄(ling)则是背负着第一代到金山的华工有关“淘金梦”的往事。在那个时代，他侥幸生存、在美(mei)国立足、靠(kao)着自己有勇有谋和各种手段(duan)在美(mei)国发家，但依旧成(cheng)为一个历史(shi)的悲剧性人物。包括他的儿(er)子，纵(zong)使有通天的本(ben)领，依旧敌不过(guo)时代。

TikTok事件给(gei)了我灵感，我想撕开“文明(ming)”的虚伪

TikTok事件给(gei)了我灵感，我想撕开“文明(ming)”的虚伪

观察(cha)者网：《唐探1900》全剧最高潮的那段(duan)听证会的戏(xi)，很(hen)多观众在电影院里会一下(xia)子代入TikTok听证会的画面，周润发一句(ju)“Senator”，仿佛周受资下(xia)面就要接(jie)一句(ju)“I'm Singaporean”，我们是不是可以几乎确定这场(chang)戏(xi)就是“借古讽今(jin)”？

陈思诚：听证会的这场(chang)辩论，是最早就定下(xia)来的。但我们写剧本(ben)的时候，刚好TikTok听证会这个新闻热点(dian)爆(bao)发，让我们受到了特别多的灵感启(qi)发。我看了现场(chang)的视(shi)频，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感觉，他们对待华裔的那种傲慢和无礼(li)是非常显而易见的。

美(mei)国打着世界最大民主(zhu)国家、文明(ming)国家的旗号，并(bing)没有展现出多少包容。尤其(qi)是在当下(xia)所谓存量博弈、大国竞争的时代，很(hen)多东西都不再加以掩饰了。二战之后，这些国家建立的这种短暂的“文明(ming)美(mei)好景象”这几年已经被严重(zhong)破坏了。

对于(yu)他们来说，其(qi)实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文明(ming)”，他们的相对文明(ming)，前提是自己遥遥领先。冷(leng)战结束后的几十年，每当有国家让美(mei)国感觉到威胁时，类似于(yu)当年的《广场(chang)协议》，他们会用尽各种手段(duan)去限制一个国家和民族的进步。他们永远在双标，永远是说一套，做一套。

观察(cha)者网：所以正是这种情绪在推动着你们的创作。

陈思诚：没错。包括现在世界上正在发生的战争，当我们从残酷的现实看历史(shi)，看战争形成(cheng)的原因，看宗(zong)教的底层逻辑，你会发现很(hen)多东西根深(shen)蒂固(gu)、近乎无解，但对真实的个体影响又太大了。

作为一个文艺创作者，你需要特别敏锐、敢于(yu)撕破这个世界所有的虚伪直抵要义。我认为艺术就是在用最简单的方法接(jie)近本(ben)质(zhi)，不论是美(mei)术、音乐，还是影像。正是这种想法推动着我们去创作一些更“宽厚”的东西，用更广阔的视(shi)野(ye)看世界，不论是什么题材——喜剧片也好，剧情片也好，悬疑片也好，外面的那个包装不重(zhong)要，重(zhong)要的是你想表达的核心是什么？

6000人，7个月，我们在德州(zhou)造了一座(zuo)旧金山

6000人，7个月，我们在德州(zhou)造了一座(zuo)旧金山

观察(cha)者网：所以就像《唐探1900》里说的那样，电影人其(qi)实就是魔法师。确实唐探系列问世以来给(gei)我们带来了很(hen)多“魔法”，比如《唐探2》里在时代广场(chang)纵(zong)马(ma)飞驰(chi)，《唐探3》里1:1搭(da)建了一个涩谷实景，这次是在山东德州(zhou)还原了一座(zuo)19世纪的旧金山城，又招募(mu)到了大量外国面孔的演员完成(cheng)了一次“实景穿越”，这一切是怎样做到的？

陈思诚：1900年的旧金山，地球(qiu)上目前任何地方的场(chang)景都是无法直接(jie)满足拍摄需求的。如果我们想用今(jin)天的旧金山去拍100多年前，成(cheng)本(ben)会更高，而且除了服务拍摄，（钱花得）毫无意义。所以我们一开始定的就是在国内复刻实景搭(da)建，因为这样足够真实又能把场(chang)景留下(xia)来，助力当地文旅发展。

筹备工作从2022年就开始了，像横店、厦门、西安(an)、青岛等等有合作意愿的地区(qu)我们都接(jie)触过(guo)，经过(guo)大规模的摸排和磋商，直到2023年5月19日(ri)，我见到了乐陵市委的领导(dao)以及当地民营企业代表，他们的务实、高效和坚决给(gei)我建立了很(hen)强的信(xin)任感，当天我们就决定在乐陵建这个影视(shi)城。

《唐探1900》拍摄取景地乐陵影视(shi)城在春节期间成(cheng)为了热门旅游打卡地

在建设的过(guo)程(cheng)中我们协力攻(gong)克了许多困难。当地民企很(hen)支持我们，但没想到我们要求的标准(zhun)和还原度(du)需要那么精确，规模也比他们预想的大很(hen)多，因此成(cheng)本(ben)在不断追(zhui)加，承建企业又继(ji)续融资。再加上2023年5月下(xia)旬才确定开工，电影档期已经确定在了2025年春节档，只能三班倒(dao)赶工，我们需要克服许多施工上的难题。最后6000多工人，用7个月的时间搭(da)建了一座(zuo)几十万平米(mi)的“旧金山城”。放眼当今(jin)世界只有中国才能做到这样的质(zhi)量和效率了。

观察(cha)者网：这其(qi)实是各种要素齐聚的结果：有中国无与伦比的建造能力和工人才能完成(cheng)这样高效的建设；有专业的美(mei)术道具设计团队才能高精度(du)还原；有蓬勃发展的旅游市场(chang)才能有地方政府和民间资本(ben)的支持……

陈思诚：还有我们电影市场(chang)的体量能容得下(xia)这样的电影。如果我们还是一个很(hen)小(xiao)的电影市场(chang)的话，这种制片成(cheng)本(ben)是不敢想象的。

观察(cha)者网：造这座(zuo)城您这边投资体量如何？

陈思诚：造城的费用主(zhu)要是由乐陵当地出资。演员的服装和那些可移动的道具是我们的，这些道具和服装也很(hen)讲究，是各个部门辛苦劳作的艺术结晶(jing)，包括很(hen)多观众容易忽略的精致考究的细节，其(qi)实这部分的成(cheng)本(ben)也不低。

《唐探1900》中动用了大量外籍(ji)群演，营造出100多年前旧金山街头熙熙攘攘的景象

观察(cha)者网：《唐探1900》还有一个让人印象深(shen)刻的是电影中旧金山大街小(xiao)巷(xiang)的“外国人”，可以看出群演的数量非常足，而拍摄地全部是在中国，您是怎样把这么多外国面孔“搬运”到山东演这部电影的？动用这么多外国演员是不是成(cheng)本(ben)会很(hen)高？

陈思诚：是的，这部电影动辄(zhe)有一两千(qian)人在街上的大场(chang)面。发哥议会辩论的那场(chang)戏(xi)现场(chang)满坐着几百(bai)名外籍(ji)演员。那天副导(dao)演告诉我，一共有来自15个国家的演员坐在这里。

这些外籍(ji)群演大多是在华的留学生或模特，有台词(ci)的演员除了饰演格兰(lan)特的约(yue)翰(han)·库萨克是专门从美(mei)国请(qing)来的，其(qi)余大多是在中国发展的各国职业演员，不光有来自俄(e)罗(luo)斯、乌(wu)克兰(lan)、东欧国家的，也有来自英(ying)国、美(mei)国、澳大利亚(ya)等国家的演员。对于(yu)他们来说，一是中国比较安(an)全、富裕，二是中国的影视(shi)市场(chang)足够大，有足够的空间。所以无论是群演还是有台词(ci)的演员，我们在中国本(ben)土调动资源还是非常方便的，成(cheng)本(ben)也相对可控。

参与《唐探1900》的外国演员在片场(chang)合影

在拍摄现场(chang)，导(dao)演组(zu)对这些演员的要求也是非常严格的，无论演员是否有台词(ci)，都必须“会演”，例(li)如电影里发哥和爱(ai)尔兰(lan)黑帮(bang)对峙的那场(chang)戏(xi)，所有人的状态都非常到位——虽然他们不一定是爱(ai)尔兰(lan)人，但电影里的状态一定要是对的。

我没有什么所谓的钻营和算(suan)计，很(hen)多东西我也算(suan)不出来

我没有什么所谓的钻营和算(suan)计，很(hen)多东西我也算(suan)不出来

观察(cha)者网：周润发在《唐探1900》的路演中不止一次提到，演美(mei)国华工是他等了多年的角色，曾经胡(hu)金铨导(dao)演邀请(qing)他演这个角色，但最后没有拍成(cheng)，现在终(zhong)于(yu)实现了。

不仅是胡(hu)金铨，很(hen)多香港导(dao)演都拍过(guo)海外华人和唐人街的故事。比如李(li)小(xiao)龙的《猛龙过(guo)江》，尔冬升的《新宿事件》等等。

很(hen)多人说陈思诚导(dao)演的风格受香港导(dao)演影响很(hen)深(shen)，同时你又在不停为中国电影在新的各种可能性上探索，你如何看待自己身(shen)上的传承？在这样一个华语电影高速发展的时代，这个风云多变的时代，陈思诚处在一个什么位置？

陈思诚：《解密》里吴彦姝(shu)老师（饰演老年小(xiao)梅(mei)）最后有句(ju)台词(ci)：“我们无法选择时代，我们都是被选择的”。

很(hen)难说是我自己做了多少选择，我觉得自己是冥冥中被推到了这个位置，就像你说的，无论是香港电影给(gei)我带来的那些自觉、不自觉的影响，还是我又对电影行业带来了什么样的改变、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说实话我自己没有刻意追(zhui)求任何东西——没有追(zhui)求我像谁，没有追(zhui)求我想成(cheng)为谁。

小(xiao)时候我看的很(hen)多香港电影黄金时代大人物的作品：周星(xing)驰(chi)、成(cheng)龙、周润发、梁(liang)朝伟、徐克、吴宇森……他们带给(gei)我很(hen)大影响，现在他们成(cheng)为了和我合作或是同场(chang)竞技(ji)的人。我也很(hen)难说清金庸武侠给(gei)我带来多大的影响，抑或是莎士比亚(ya)、尤金·奥尼尔、萨特这些人给(gei)我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有的人会给(gei)自己立一个精神标杆，但我很(hen)难说清谁具体对我影响最大。

我最喜欢的导(dao)演是库布里克。他一辈子拍了13部电影，每一部都不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命运的轨迹，我也不知道最后我能成(cheng)为什么，只能跟随自己的心，走(zou)一步看一步，不求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yu)心。

影史(shi)巨匠斯坦(tan)利·库布里克

我对电影是赤诚的、对观众也是赤诚的，我没有什么所谓的钻营和算(suan)计，很(hen)多东西我也算(suan)不出来。我的每一次创作也都是拿出自己最本(ben)真的情感在做，不论结果会是怎样。“尽人事听天命”，有时候我们被曲(qu)解，或者票房未达预期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宽慰我的团队的。

观察(cha)者网：目前您还处在一个创作上的高产期，很(hen)多人会冲着你的IP走(zou)进电影院，未来你会往什么风格转变，会参与孵化更多年轻的导(dao)演和编剧吗？

陈思诚：孵化的工作我们一直在做，今(jin)年又会有公司(si)培养的新导(dao)演的作品与大家见面。和年轻导(dao)演、编剧合作，我希望把我的一些经验(yan)、一些标准(zhun)分享给(gei)他们，激发他们的潜能，放大他们的优点(dian)，更重(zhong)要的是帮(bang)助他们规避(bi)一些错误(wu)和风险。我也能从他们身(shen)上学到一些东西。

至于(yu)我自己的未来，无法预设，我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对哪(na)个议题更感兴趣，就像库布里克，他拍过(guo)《全金属外壳》、拍过(guo)《发条橙》那么激烈的东西，他的最后一部电影却是《大开眼戒》，最后又回到了两性关系的话题。他肯(ken)定是带着人生的终(zhong)极疑问，才能拍出那样的电影。所以我不知道未来的我会变得更深(shen)沉还是更浅薄，我只知道现在只要有心力去拍，就会努力下(xia)去，直到某一天我觉得累了，才会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