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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新能源汽车融资租赁有限公司全国统一客服电话
2025-02-24 12:6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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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怀旧式(shi)(虚假的)生(sheng)活的替代方案,要么是深深地扎根于此时此地,找寻或(huo)缔造自己的根源,又或(huo)者从所处的空(kong)间中发掘出真正属于你的一席之地……一寸一寸地,逐步构建“自在之所”。

要简单地身(shen)背行囊,无牵无挂,在旅馆之间漂泊,不断(duan)地更换城市和国(guo)家,四海(hai)为家却又处处以他乡作故乡。

——乔治·佩雷克《空(kong)间物种》

我们认为,世界存在两种生(sheng)活方式(shi):一种是深耕(geng)于当下,一种是四海(hai)为家。世界上的人也分(fen)为两种:一种是脚踏实地的人,一种是如风般(ban)随性自由的人。有些人只有在自己所处的地方才能感到幸福,好像他们是由这(zhe)个(ge)地方孕育(yu)和塑造出来的。而另一些人则只能流连于山巅,如过客般(ban)轻轻掠(lue)过、俯瞰,从未在一个(ge)地方或(huo)一段关系中深深扎根。后者就是乔治·佩雷克在书中向(xiang)我们描(miao)绘的“选择一种怀旧式(shi)(虚假的)的生(sheng)活”。正如蒙田所说,我们往往介于两种生(sheng)活方式(shi)之间,不断(duan)摇摆,尽管有时候这(zhe)种摇摆是潜在的、隐秘的,隐藏在我们内心(xin)深处,隐藏在我们思想(xiang)的褶皱之中,但事实上,我们从未真正在某个(ge)地方停留,即使身(shen)未动,心(xin)却早已走远。

之所以说这(zhe)种选择是“虚假的”,是因(yin)为在穿越生(sheng)活这(zhe)场漫长旅程时,我们要不时经(jing)过一些心(xin)理、社会层面、地域或(huo)政治上的中途站。事实上,我们从来都不会原(yuan)地踏步,我们脚下的土(tu)地始终在移动。“生(sheng)命是动荡的,我们脚下的土(tu)地在颤动。”我们从一个(ge)港(gang)口,驶向(xiang)另一个(ge)港(gang)口,摆脱束缚,改换桅旗(qi),选定航向(xiang),但海(hai)浪让我们摇摆不定,飓风让我们偏离方向(xiang),最终我们在未知的土(tu)地上搁浅。在这(zhe)些颠簸(bo)与流离之中,我们最终会发现什么,没有人知道,甚至我们自己都无法预知。

《我们为何渴望(wang)安稳(wen),却又想(xiang)要逃离?:关于身(shen)份认同与自我实现的心(xin)理探索(suo)》,作者: [法]克莱尔·马琳 / [法国(guo)]克莱尔·马琳,译者:吴芳,版本:贵州人民出版社2025年2月

原(yuan)作者|[法]克莱尔·马琳 / [法国(guo)]克莱尔·马琳

摘编|张婷

你有自己的位置吗?

我们有时会接受被安排在一些比想(xiang)象中更加限制我们自由的地方,这(zhe)些地方极(ji)其有限,可我们却坚信这(zhe)些地方就是为我们而准备的。那么,究竟是出于哪些原(yuan)因(yin)和逻辑,让我们最终相信这(zhe)个(ge)明显很小的地方就适合自己呢?

毫无疑问,这(zhe)是因(yin)为我们对属于自己的地方充满了怀旧的渴望(wang)。这(zhe)种怀旧是建立在对最初的地方的理想(xiang)化之上的,这(zhe)个(ge)地方与其说是经(jing)历过的,不如说是梦想(xiang)过的,它让我们相信有一个(ge)“好地方”,一个(ge)适合我们的地方。借(jie)用佩雷克钟(zhong)爱的一个(ge)比喻,在那里(li)我们就像拼图中缺失的那一块一样努力(li)融(rong)入其中。在这(zhe)个(ge)位置上,我们个(ge)体的独特性得以展现,我们努力(li)融(rong)入一个(ge)社会、一个(ge)家庭,一个(ge)我们所属或(huo)者渴望(wang)加入的群体。因(yin)为我们害怕丢掉这(zhe)个(ge)地方,或(huo)者被取代,所以,我们满足于停留在当下所处的情感或(huo)关系空(kong)间里(li),尽管它们让我们受到约束,并不适合我们。我们将这(zhe)个(ge)位置视作稳(wen)定和持续性的保(bao)证,毫无疑问,这(zhe)个(ge)位置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我们对秩序、定义和个(ge)性的需求。

《在西伯利亚森林中》电影(ying)剧照。

然而,位置是有等级之分(fen)的,会把人们分(fen)门别(bie)类、划分(fen)高低。倘(tang)若被强制安排在一个(ge)位置,便会致(zhi)使人们不断(duan)地逃离和背弃。有些地方,无论从主(zhu)观还是客观角度去(qu)看,都不适宜居住,根本无法生(sheng)活。我们在那里(li)无法呼吸。之所以逃离,是为了自我拯(zheng)救或(huo)者重新找回展示自我的力(li)量。或(huo)许(xu),有时候仅仅是因(yin)为那里(li)让我们感到不适、不自在,觉得这(zhe)并非“正确的位置”。我们如同旋律中的错误(wu)音符、机器中的砂砾,又或(huo)是外来的闯入者,我们的言论或(huo)反应都被认为是“不合时宜”的。这(zhe)些令人不悦的格(ge)格(ge)不入感,让我们萌生(sheng)出逃往其他地方的念(nian)头,梦想(xiang)着能去(qu)一些让我们安身(shen)立命,实现自我认可的地方,渴望(wang)过上与自我身(shen)份认同相符的生(sheng)活。

“生(sheng)活就是从一个(ge)空(kong)间移动到另一个(ge)空(kong)间,尽可能不相互碰撞”,但有时候,这(zhe)种碰撞非常激烈。有形(xing)或(huo)无形(xing)的墙挡住我们的去(qu)路,将我们团团围(wei)住,禁锢多于保(bao)护。我们需要找到缺口,潜入其中,开辟道路,悄无声息地突破围(wei)城,走过小门,实现当代诗人们所说的“到位”。一个(ge)主(zhu)体想(xiang)要展示自我,就需要通过改变(bian)位置来实现,这(zhe)同样也是一次超越自我的过程。然而,一些无形(xing)的建筑和标志阻挡了这(zhe)一进程,比如红绿灯、玻璃天花板、逻辑的藩篱,等等。我们试(shi)图溜走,却撞上了紧闭的大门。这(zhe)些空(kong)间密不透风,彼此隔绝(jue),我们无法顺势(shi)从一个(ge)空(kong)间滑到另一个(ge)空(kong)间。我们需要不断(duan)向(xiang)上攀登,打破牢笼(long)和藩篱。又或(huo)者,采取更为谨慎的方式(shi),学习(xi)解码(ma),掌握特定的语言。

“我们保(bao)护自己,在四周筑起屏障。那扇大门,犹如一道坚固的壁(bi)垒,既阻挡着外部的侵袭,又分(fen)隔着彼此……我们无法从一个(ge)地方前往另一个(ge)地方……我们需要通行密码(ma),需要跨越门槛,需要展示诚心(xin)。你需要交流,就如同囚犯渴望(wang)和外界沟通一样。”

离开有时是一种解脱,让我们逃离樊笼(long),冲破现实与精神(shen)上的阻碍。摆脱长期(qi)以来定义我们的地方,去(qu)寻找新的身(shen)份。然而,这(zhe)一过程有时候会有一种背叛自我或(huo)者背叛别(bie)人希望(wang)我们成为的人的感觉。在这(zhe)种改变(bian)位置的过程中,无论是自我决定的还是被迫(po)的,总(zong)会伴有暴力(li)和痛苦,哪怕只是象征性的。但是,其中也伴有实现解放的冲动和愉悦,以及体验生(sheng)活在别(bie)处的兴奋感。

也许(xu),人们有时甚至能体会到漂泊的乐趣。有些人故意让自己迷(mi)失方向(xiang),尝试(shi)冒险,逃离封闭、被定义的世界,逃往无限可能、开放自由的世界。我们并不是总(zong)能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li)。不设定终点,或(huo)许(xu)就是我们实现的第一个(ge)自由。我们挣脱当下的社会规则,去(qu)尝试(shi)充满不确定性的生(sheng)活。在毫无目标的情况下离开自己的位置,就像乔治·佩雷克所说的,“我们需要离开自己依赖的初始舒适区,抛弃自我的优(you)越定位,因(yin)为这(zhe)些定位如同城墙一般(ban),将无限可能隔绝(jue)在外”。

或(huo)许(xu),这(zhe)种漂泊无依、浪迹四方的生(sheng)活,最终仅仅意味着我们将永远无法到达远方。所有的地方都是临时的,动荡不断(duan),每个(ge)人的身(shen)份和位置都面临重新分(fen)配。也许(xu),在现实中,我们将永远深陷两难境地,处于两个(ge)不同时空(kong)、两种不同世界、两种不同自我存在方式(shi)之间。我们必须承认,每个(ge)地方都存在诸多困扰,包括社会层面的、政治层面的和情感层面的。我们更多的是处于移动状态,而非舒适地停留在一个(ge)永久的地方。有人将这(zhe)种无所依、两极(ji)之间的状态,看作一种不稳(wen)定的、脆弱的平衡。然而,这(zhe)种永远不自在、不安定的状态,不正是促使人们在不同文化、语言和生(sheng)活方式(shi)之间探索(suo)的力(li)量之所在吗?不正是这(zhe)种波动、这(zhe)种可塑性、这(zhe)种成为其他人的特性,让我们真正实现了自由吗?

有时候,我们并不完全了解一个(ge)人内心(xin)的波澜(lan)、隐藏的激情和复仇的欲火(huo),是如何搅动他,使他流离失所、驱使他前进的。我们对他的颤抖(dou)、想(xiang)去(qu)的他方或(huo)成为他人的需要一无所知。情感的游(you)移、亲(qin)密关系的混乱和摇摆、欲望(wang)导致(zhi)的生(sheng)活无序和动荡,这(zhe)些迹象都是一个(ge)主(zhu)体无法稳(wen)定下来的表象。他人的存在,也在持续地动摇我们、扰乱我们,让我们失去(qu)平衡。任由自己沉浸于强烈的激情之中,屈(qu)服于自己的放纵任性,便是冒着失去(qu)一切乃至覆灭(mie)的风险。冒险、下赌注或(huo)者内心(xin)波动将会导致(zhi)一系列后果:丢掉以前拥有的一切,在情感的旋涡中抹杀掉所有。这(zhe)就是内心(xin)不安定所付出的代价。

《在西伯利亚森林中》电影(ying)剧照。

有些人会寻求一个(ge)地方,来规避这(zhe)种不合规矩的行为,防止陷入内心(xin)动摇,避免这(zhe)种冲击将我们摧毁。我们在自己周围(wei)筑起屏障。我们逐渐喜欢(huan)上自己所处的地方,习(xi)惯(guan)它、顺应它。我们开始习(xi)惯(guan)当下稳(wen)定而安逸的生(sheng)活。我们的生(sheng)活仿佛凝固了一般(ban),我们觉得这(zhe)样的生(sheng)活是安稳(wen)的,我们为它们的恒定而感到庆幸。

“我们本该习(xi)惯(guan)自由地行动,而不需要为此付出代价。但是,我们并没有这(zhe)么做,我们待在自己所属的地方,一切照旧……我们开始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满意。”

正如佩雷克所言:“我们忘记了移动。我们选择停留寻求稳(wen)定,沉浸在平静且熟悉的生(sheng)活之中。我们用焦虑换来了稳(wen)固的立足点,毫无疑问,我们盲目地认为生(sheng)活处于一种平衡状态,但实际上这(zhe)种平衡十分(fen)脆弱,我们依然强烈地渴望(wang)找到或(huo)者重新寻回扎根当下的感觉。”诗人米修(xiu)曾问道:“你把脑袋放在哪里(li)?”在他以此为题的诗歌(ge)中,他曾写道:只剩下苍穹,大地已然荒凉。尽管如此,我们仍然试(shi)图在内心(xin)寻找一个(ge)位置,用来安放我们时常感到无依无靠的身(shen)体,或(huo)者为其创(chuang)造一个(ge)空(kong)间。我们让自己成为一个(ge)港(gang)湾、一个(ge)庇护所、一个(ge)安全之地。我们欢(huan)迎他人,照顾他人,这(zhe)本身(shen)就是一种为他人创(chuang)造空(kong)间的方式(shi)。

在不断(duan)变(bian)化的爱情、友情和亲(qin)情关系中,每个(ge)人各自的位置都会随着或(huo)喜或(huo)悲事件的组合而重组,随着依赖关系的形(xing)成或(huo)距离的拉开而不断(duan)配置。有些位置始终空(kong)闲着,那是因(yin)为它们已经(jing)成为记忆(yi)。有些位置则是缺失的,我们将在以后以另一种方式(shi)占(zhan)据(ju)它们。位置的问题,也关乎报复、修(xiu)复关系又或(huo)者和解。不管是别(bie)人,还是自己,抑或(huo)是漏洞百出的历史(shi),出现空(kong)白(bai)总(zong)是会给人带(dai)来痛苦。我们并不总(zong)是能够填补这(zhe)些空(kong)白(bai),但是我们可以在空(kong)白(bai)的边缘处书写新的内容。而书写在边缘一侧(ce)的内容,同文章正文一样,是个(ge)人重新富有意义、反思和远离权威的空(kong)间。在文章空(kong)白(bai)处书写,就是让自己的呼声被听(ting)到,这(zhe)个(ge)声音首先在边缘处得到肯定,但有一天可能会成为文本的核心(xin)。

太阳(yang)下的一席之地

我注视着这(zhe)只蜥蜴。它总(zong)是回到这(zhe)个(ge)我们共同拥有的地方。和我一样,它栖息在中午时分(fen)会被太阳(yang)晒得热乎乎的白(bai)色石板上。它静静躺着,一动不动。我们两个(ge)都被温暖(nuan)所包围(wei)。我们都在晒太阳(yang),我们什么都不做,只是闭着眼睛,享受着暖(nuan)阳(yang)。我们满足于当下。此时此刻只是我生(sheng)活的小插曲,但对蜥蜴来说,它只是完美地做着自己,这(zhe)些只是它纯粹的日常。谁(shui)能如它一般(ban)完美展现自己的身(shen)份,做到行动和身(shen)份的完美契合呢?这(zhe)是它作为动物的特权,还是说它生(sheng)活“贫乏(fa)无趣”呢?海(hai)德格(ge)尔在《形(xing)而上学的基本概念(nian)》一书中,也对这(zhe)种生(sheng)活方式(shi)进行了反思,他拒绝(jue)将人类和蜥蜴晒太阳(yang)进行对比,他认为,蜥蜴并不会同人类一样晒太阳(yang)。人类可以为沐浴(yu)阳(yang)光而欢(huan)喜,可以思考天体物理学问题。而蜥蜴与阳(yang)光的关系只有一种,那就是它是阳(yang)光的囚徒。蜥蜴“在世界上是很可怜的”,因(yin)为它被困在自己所处的环境之中,而这(zhe)个(ge)环境如同一根无法扩张也不会缩小的管道一般(ban)。

所以,在一种简单的生(sheng)活中寻找自己的位置,就意味着要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于一个(ge)有限的世界、一种受局限的生(sheng)活方式(shi),意味着要被迫(po)按照有限的姿势(shi)、态度和行为同世界建立联系。那种乌托邦式(shi)悠闲生(sheng)活的梦想(xiang)就此破碎。或(huo)许(xu)就像某些哲(zhe)学家所认为的那样,人类的幸运之处,恰恰在于世界不是预设的,人类可以离开自己所处的环境四处移动,去(qu)了解其他世界。我们在阳(yang)光下的位置只是临时的,我们的影(ying)子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转移,而人类,与大多数动物不同,总(zong)是被其他的“太阳(yang)”所吸引。也许(xu)我们是一种更倾(qing)向(xiang)于迁徙而不是扎根的生(sheng)物。

《在西伯利亚森林中》电影(ying)剧照。

这(zhe)片(pian)露台上的阳(yang)光之地无疑是我最喜欢(huan)的地方之一。但在这(zhe)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悬浮着,这(zhe)个(ge)地方并没有对我做出任何具体的描(miao)述,也没有以一种独特的方式(shi)定义我,将我与他人区分(fen)开来。有些地方,我期(qi)待的不是它们让我扎根,而是它们能让我解放,让我暂时摆脱自我,从一连串的思考和预期(qi)行动中抽离出来。这(zhe)里(li)是悬浮之所,是超脱的绿洲。在这(zhe)个(ge)地方,我忘记了自己,融(rong)入环境之中。

我 们 是 否 应 该 依 赖 于 具 体 意 义 上 的 地 点 和 空(kong)间(比如卧室、房子、家庭、森林、大自然),来团结我们,使我们走到一起?某些地方之所以被称(cheng)作“场所”,是因(yin)为从本体论角度来说,它们具有一种力(li)量,让我们重新聚焦于自己、展露自己。或(huo)许(xu)是因(yin)为它们起到了某种“重要保(bao)护区”的作用,成为保(bao)护我们免受外部侵害和保(bao)持真实本性的堡垒。又或(huo)者,是因(yin)为这(zhe)些场所将我们刻画(hua)进一段历史(shi)、一种血脉(mai)传承,而这(zhe)些地方正是这(zhe)些历史(shi)和传承的具体、外在体现。从这(zhe)种意义上来说,对空(kong)间问题展开思考,不仅仅是出于美学或(huo)者实用的需要。探索(suo)我们与空(kong)间的关系,也是一个(ge)身(shen)份认同的哲(zhe)学问题。建造或(huo)者摧毁某个(ge)空(kong)间,相应地意味着实现或(huo)者阻止某些生(sheng)活轨迹,而这(zhe)些生(sheng)活轨迹往往又是通往某种生(sheng)活方式(shi)的开端。事实上,这(zhe)些地方并非无关紧要:它们通过一些许(xu)可或(huo)者禁止的行为,把我们锁定在我们所处的位置,或(huo)者向(xiang)我们展示我们可以占(zhan)据(ju)的位置。

我们所处的空(kong)间绝(jue)非中立或(huo)者虚无的存在,也并非任由我们书写的空(kong)白(bai)纸张。我们被空(kong)间所框定,所限制,受其氛围(wei)、色彩、秩序或(huo)无序的影(ying)响(xiang)。随着空(kong)间的移动、转变(bian)和冲击,我们或(huo)是被惊扰,或(huo)是被鼓励,或(huo)是被迫(po)移动。我们所处的地方并非无关紧要,它们在我们心(xin)中留下微妙的印迹。大地的味道、风的力(li)量、炽热的阳(yang)光,这(zhe)些围(wei)绕我们的能量和元素,或(huo)滋(zi)养或(huo)阻止我们的激情。每个(ge)人都应该在空(kong)间的隐含结构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融(rong)入所归属的领地。我们所处的空(kong)间成为我们的隐藏地、安全屋、避难所,它可以残酷地暴露我们,可以束缚我们,也可以将我们定罪处罚。事实上,我们所处的地方不再仅仅是一个(ge)简单的场所,更多是我们自己挖掘出来用以栖身(shen)的洞穴,是只属于我们自身(shen)的角落。

每个(ge)人都在寻找自己的家,那个(ge)我们可以不假思索(suo)、闭上眼睛也能自如移动的地方。我们的身(shen)体认识回家的路,我们甚至晚上都用不着点灯。我们用孩童般(ban)天真的方式(shi)看待我们的家:在我们眼中,家是一个(ge)充满安全感的地方,是一个(ge)哪怕在黑暗之中也不会磕磕碰碰的地方,是一个(ge)能保(bao)证我们睡眠和隐私的地方。我们一直在寻找这(zhe)个(ge)如同母亲(qin)般(ban)环绕着我们、让我们团结的地方,“在人类生(sheng)活中,家让我们远离琐事烦扰。没有家,人就会四散无依”。

当我们被限制在家里(li),或(huo)者被责令待在某个(ge)地方不得四处走动时,居住场所问题再度成为核心(xin)。在人类以为自己因(yin)技术(shu)而得到解放、能够自由迁徙的时代,我们又开始梦想(xiang)小屋、巢穴、温馨(xin)的住所、舒适安心(xin)的家,能为我们提供不同的生(sheng)活方式(shi)。我们对地方、居所和空(kong)间的探索(suo)永无止境。人们在寻找一个(ge)“居所”,从词源学来讲,“居”(résider)意味着停止移动。拉丁文“residere”的意思是让人坐(zuo)下来,结束移动或(huo)者站立的举动。它指的是停下来、安定下来、不再迁徙和流浪。它也可以指下降,从一个(ge)更高的位置转移到一个(ge)更低的位置,包括坐(zuo)下来、降低身(shen)姿。在拉丁语中,“residere”还可以用来描(miao)述山势(shi)下沉、水流平缓、火(huo)势(shi)渐小或(huo)者风力(li)渐弱。“居”意味着处于一个(ge)更加平静、缓和的状态,也意味着失去(qu)当下生(sheng)活中的激情、活力(li)和强度。那么,我们是否应该像旋转的陀螺一样,保(bao)持一种原(yuan)地踏步或(huo)仅微微偏移的运动状态呢?是否只有在这(zhe)种旋转的不稳(wen)定平衡中,我们才能在追求一个(ge)属于自己位置的同时,又能保(bao)持不断(duan)移动的状态呢?

《在西伯利亚森林中》电影(ying)剧照。

正如米歇尔·福柯所说的那样,在谈到“位置的问题”时,我们所处的地方并不是中立的。空(kong)间并非没有特质。正如他所说,“我们并不是生(sheng)活在一个(ge)同质且空(kong)洞的空(kong)间里(li),相反,我们每个(ge)人生(sheng)活的空(kong)间都充满了独特之处,可能满满都是奇幻”。我们对围(wei)绕我们的现实、物质和历史(shi)世界并不是漠不关心(xin)的。我们对所处的空(kong)间充满期(qi)待、希望(wang)和幻想(xiang)。我们所处的位置凝聚着过去(qu)记忆(yi)与时间的碎片(pian),或(huo)象征着可能的未来。它们会引发人类的欲望(wang)或(huo)者憎恶,有些会吸引我们,有些则会让我们忐忑不安。我们所经(jing)历的或(huo)者穿越的空(kong)间,在我们内心(xin)留下它们的印记,如同侵入皮肤的文身(shen),又如同水果、香水或(huo)者童年时泥(ni)土(tu)的味道。

但是,在有些房子里(li),人们背负着沉重的过往,或(huo)者有时担心(xin)无家可归、居无住所。又或(huo)者,一些房子因(yin)屋顶破败(bai),家里(li)充斥着无形(xing)的暴力(li),把人从内部摧毁。这(zhe)些房子让人充满不安和恐惧。有时候,房子当着我们的面轰然倒塌,房子的坍塌也是一个(ge)人内心(xin)的崩塌。

“我们生(sheng)活的空(kong)间既不是连续的,也不是无限的,也不是同质的,更不是均质性的。但我们是否确切地知道它是在哪里(li)开始断(duan)裂(lie),在哪里(li)开始弯曲,在哪里(li)开始分(fen)离,又在哪里(li)开始聚合的呢?”

在童话故事里(li),房子通常由一些物质拼接而成,比如稻草(cao)、木头或(huo)者砖块。在房子里(li),我们多少会感觉安全。从房子墙壁(bi)的精致(zhi)程度,可以看出房主(zhu)的生(sheng)活是否富裕。而糖果屋则让我们面临被吃掉的风险。有时候,在儿(er)童画(hua)册中,房子可以是云朵,象征着我们追求轻盈和温柔的梦想(xiang)。我们可能将房子建造在树上,也可能梦想(xiang)建在海(hai)底或(huo)者巨大的郁金香花朵里(li)。人们永远梦想(xiang)拥有别(bie)的房子,一座我们在里(li)面不会磕磕碰碰的房子,一座能把我们紧紧包裹起来、让我们想(xiang)起出生(sheng)时襁褓一般(ban)的房子。但是,有时候我们也会遇到一些让人焦虑不安的房子,就像奥地利艺术(shu)家欧文·沃姆设计的那座软塌塌的房子,墙壁(bi)过于松软;或(huo)者像艺术(shu)家汉德瓦萨在维也纳的著名作品——汉德瓦萨之家一样,地板不稳(wen)固,墙壁(bi)不规则,到处都是斜角和曲线。在这(zhe)样的环境中,人们很难不注意脚下而自由行走。在这(zhe)些房子里(li),我们亲(qin)身(shen)感受到混乱不堪(kan)、无规律生(sheng)活带(dai)来的不安。在这(zhe)种环境里(li),我们只能摇摆,飘浮,随时保(bao)持着警惕。

那么,这(zhe)种“属于自己的地方”的梦想(xiang)是什么呢?是梦想(xiang)有一个(ge)属于自己的居所,一个(ge)我们能融(rong)入 其 中 的 有 序 世 界, 一 个(ge) 有 着 既 定 位 置、 令 人 安心(xin) 的 现 实 吗? 是 在 寻 找 一 个(ge) 不 会 质 疑 我 们、 不 会让我们迷(mi)失的地方,一个(ge)因(yin)为熟悉而让生(sheng)活变(bian)得更加轻松的专(zhuan)属之地吗?然而,我们也意识到这(zhe)种熟悉感的双刃剑效应,它通过缺乏(fa)变(bian)化、重复性和不变(bian)的同一性,使我们的生(sheng)命变(bian)得枯燥和贫瘠。我们被那种一致(zhi)性带(dai)来的安逸所蒙蔽,被稳(wen)定性的假象所迷(mi)惑。我们清楚地看到,这(zhe)两种模式(shi)是相互对立的。一种是将实际的或(huo)象征性的空(kong)间视为支撑我们身(shen)份的基石或(huo)基础。在这(zhe)种模式(shi)下,我们自认为处于某个(ge)派系、某个(ge)血脉(mai)或(huo)者根植(zhi)于某种系统之中,这(zhe)种派系、血脉(mai)或(huo)系统让我们感到安心(xin),让我们实现自我定位。但在另一种模式(shi)下,我们也可以像亨利· 米 修(xiu) 一 样, 在 自 己 的 领 地 内 游(you) 走 却 又 感 到 陌生(sheng);又或(huo)者像其他人一样,成为轻装上阵、无牵无挂的旅行者。正如亨利·米修(xiu)在他的作品集《夜动》集,《我的庄园(yuan)》一诗中所表达的,“像游(you)牧民一样生(sheng)活”。然而,正如同法国(guo)哲(zhe)学家加斯东·巴什拉在《空(kong)间的诗学》中所警示的,“被关在外面”的风险仍然存在,他在书中曾明确说“监(jian)狱就在外部”。

《在西伯利亚森林中》电影(ying)剧照。

为自己创(chuang)造一个(ge)位置

我们都曾从他人的生(sheng)活里(li)窃取过不属于自己的生(sheng)活片(pian)段。我们在亲(qin)朋(peng)好友那里(li),找寻和体验形(xing)形(xing)色色的生(sheng)活方式(shi)和未知的情感。这(zhe)些全新的旋律为我们的日常生(sheng)活赋予了别(bie)样的基调。我们借(jie)用其他的生(sheng)活方式(shi),犹如身(shen)着陌生(sheng)的服装进行乔装打扮。我们扮演着他人的角色,代替他们度过几个(ge)小时或(huo)片(pian)刻,努力(li)让自己装得更像。然而,在这(zhe)种虚构,这(zhe)种“让我们假装”之中,我们借(jie)由他人的世界来填补童年的空(kong)虚。在这(zhe)些稍纵即逝的替代过程中,一些极(ji)为严肃的东西开始发挥(hui)作用。

雨果·林登贝格(ge)在他的小说《终将成空(kong)》中,准确而残酷地描(miao)绘了童年丧母后的痛苦生(sheng)活。小说的主(zhu)人公是一个(ge)小男孩,在诺曼底与祖母和年迈的疯癫姑妈一起度过假期(qi)。他的父亲(qin)很少被提及,母亲(qin)则几乎被完全忽略。对故事主(zhu)人公来说,“正常”的家庭生(sheng)活是一个(ge)谜团,他试(shi)图通过观察(cha)海(hai)滩上这(zhe)些所谓的“正常”家庭来揭(jie)开这(zhe)个(ge)谜。最终,在一个(ge)夏日,在遇见年轻的巴蒂斯特为他敞(chang)开家门的那一刻,他才终于得以窥见这(zhe)种简单的幸福。闲暇时刻,故事的主(zhu)人公悄悄地溜到了角落的位置:那是这(zhe)个(ge)收养家庭中,儿(er)子在母亲(qin)身(shen)边的位置。他观察(cha)那些确认我们在家庭中位置的物品和仪式(shi)——一条印有他名字的圆餐巾,一棵为他出生(sheng)而种的树。书中写道:

“在餐桌上,每个(ge)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有自己的布质餐巾,还有一个(ge)用火(huo)刻有自己名字的木制圆盘(pan)……我也有自己的,但上面没有我的名字,而是一颗星星。”

但最让他期(qi)待的是睡觉时间,以及入睡前妈妈在他额头上的亲(qin)吻:“我必须集中精力(li),隐藏我的不安,以温柔男孩的面貌示人……我终于准备好接受这(zhe)个(ge)亲(qin)吻了。”

他假装表现得好像一切都很正常和明显,但就是非常期(qi)待那个(ge)母亲(qin)的亲(qin)吻,这(zhe)个(ge)亲(qin)吻好像能让他的童年得以确认,好像他也曾短(duan)暂地拥有过被爱的权利。

有时候,一个(ge)人会以一种看似微不足道,却又可能具有决定性影(ying)响(xiang)的方式(shi),用寥寥数语,或(huo)者一个(ge)简单的举动,通过一种特别(bie)的关注,给予我们一个(ge)位置,而我们会在接下来的数年里(li)努力(li)守住这(zhe)个(ge)位置。

《在西伯利亚森林中》电影(ying)剧照。

莱昂内尔·杜洛瓦在他的小说《颤抖(dou)的男人》中,回忆(yi)起中学法语老师轻抚他脸庞(pang)的情景。

“一位女士的手轻抚过我的面庞(pang),最后她笑了,她的笑容仿佛在说她喜欢(huan)我。我写道……我是多么感谢她给了我一个(ge)位置,因(yin)为她‘触(chu)摸’了我。”

这(zhe)个(ge)象征亲(qin)情的举动终于让孩子有了存在感,并为他提供了一席之地,因(yin)为他一直在外漂泊,辍学,无人关爱,在这(zhe)个(ge)过于庞(pang)大的家庭中找不到容身(shen)之地。

那个(ge)陌生(sheng)人,甚至在毫无察(cha)觉的情况下,在我们周围(wei)勾勒出一个(ge)保(bao)护圈、一个(ge)光环,让我们突然变(bian)得可见,让我们在自己眼中有了存在感。只需一句关于未来的话,我们就会把它当作神(shen)谕,努力(li)让它成真。这(zhe)句话让一个(ge)有待我们去(qu)征服的世界显现出来。有时,只需一眼,我们的轮廓便不再模糊和不确定。我们的生(sheng)活变(bian)得明确,我们此前若有若无的自我变(bian)得具体,具有了一定的形(xing)状。无论从哪个(ge)意义上讲,我们都做出了决定。在别(bie)人的手中,在他人的目光中,我们有了力(li)量,获得了存在感,就如同父母充满爱意的怀抱让年幼的孩子意识到自己一样。但是,当这(zhe)些怀抱缺失时,当我们亲(qin)近的人缺乏(fa)关爱或(huo)关注时,就会有一个(ge)陌生(sheng)人提供这(zhe)种精神(shen)食粮,让我们找到自我,摆脱一种飘忽不定的存在。抚摩额头的手或(huo)寥寥数语,便可以成为心(xin)中的星星之火(huo)。

本文经(jing)出版方授(shou)权,摘编自《我们为何渴望(wang)安稳(wen),却又想(xiang)要逃离?》,篇幅所限,有少量删节。

原(yuan)作者/ [法]克莱尔·马琳 / [法国(guo)]克莱尔·马琳

摘编/张婷

编辑/走走

导语校对/柳宝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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