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798艺(yi)术区展(zhan)出的愉恪(ke)郡王墓碑残件

愉恪(ke)郡王允(yun)禑(wu)是清朝康熙皇帝的第(di)十(shi)五个儿(er)子(zi)，这位皇子(zi)于雍(yong)正九年即1731年去(qu)世，时年39岁。愉恪(ke)郡王原本葬于清东陵(ling)以东约30公里处(chu)的河北省遵化市北峪村，然而(er)一(yi)件疑似其墓碑残件的石刻，近日却出现在北京798艺(yi)术区的一(yi)个展(zhan)览上，变成了“衣帽架”。对于这件展(zhan)品，主办方仅表示“不销售”，但(dan)并未透露其来(lai)历。文物专家(jia)现场观察鉴定后认为，此残碑应为真(zhen)品。

北京青年报(bao)记者随(sui)后实地走访北峪村发现，历经(jing)近300年的风风雨(yu)雨(yu)，这座(zuo)郡王园寝地上部分早已不复存(cun)在，但(dan)在村内可见老旧的柱础、条石等。据(ju)北京园寝遗址调查保护团队成员介绍，十(shi)年前愉恪(ke)郡王的墓碑残件也曾出现在北京市朝阳区高碑店(dian)一(yi)带，之后下落不明。

对此，遵化市文物管理所相关负责(ze)人表示，愉恪(ke)郡王园寝遗址是遵化市普查登记文物，他们会就(jiu)相关情况做进一(yi)步了解。

·事件·

文保志愿者逛展(zhan)

发现王爷墓残碑

2025年年初，“799—古器物与当(dang)代绘画作品展(zhan)”在北京798艺(yi)术区开幕，本次展(zhan)览汇集了50余(yu)件器物以及25件绘画作品。在展(zhan)览现场，一(yi)件石刻展(zhan)品引起(qi)了文保志愿者、北京园寝遗址调查保护团队成员老五（网名）的关注(zhu)。“从碑文来(lai)看，这应当(dang)是康熙帝第(di)十(shi)五子(zi)愉恪(ke)郡王允(yun)禑(wu)的墓碑残件。”老五说(shuo)。

日前，北青报(bao)记者在位于798艺(yi)术区的展(zhan)览现场看到，这件展(zhan)品立(li)于深(shen)色(se)支座(zuo)上，高1.95米，石材色(se)泽洁白(bai)温润，残碑上、下、左侧及碑阴皆(jie)有(you)缺损，残存(cun)部分仅为原碑的局部，碑阳残留三列繁体字(zi)碑文，分别是“多羅愉恪(ke)郡王碑文，國(guo)家(jia)建藩以資屏翰恤典，聖祖(zu)仁皇帝之子(zi)朕之弟”——碑文中(zhong)记录的“愉恪(ke)郡王”，正是康熙帝第(di)十(shi)五子(zi)允(yun)禑(wu)。

“2015年，我曾经(jing)在朝阳区高碑店(dian)附近见过与这件展(zhan)品一(yi)模一(yi)样的残碑。”老五提供的拍摄于2015年2月10日的照片显示，一(yi)块与展(zhan)品极为相似的残碑碑阳朝上躺于户外，与众多石构件摆放在一(yi)起(qi)。值得一(yi)提的是，在展(zhan)出的残碑上方缺损处(chu)，固定有(you)一(yi)金属挂件，因此这件展(zhan)品被定名为“汉白(bai)玉龙纹衣帽架”。但(dan)在老五提供的影像(xiang)中(zhong)，并未出现这一(yi)金属挂件。

对于此残碑的具体情况，北青报(bao)记者咨询了展(zhan)览方工作人员，对方称此展(zhan)品只展(zhan)示、不销售，但(dan)并未透露其来(lai)历。

专家(jia)称应为真(zhen)品

墓碑残损仍珍贵

得知愉恪(ke)郡王墓残碑在京展(zhan)出，北京石刻艺(yi)术博物馆研究馆员、北京市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刘(liu)卫东专程赶到现场参观。经(jing)过观察，刘(liu)卫东认为，通过这件残碑的雕工刻法、行款格式、明确的首(shou)题、遭人为破坏后的自然风化痕迹，再结(jie)合文保志愿者提供的信息综合判断(duan)，可以肯定其是愉恪(ke)郡王墓碑的真(zhen)迹。

刘(liu)卫东表示，此碑虽(sui)残但(dan)等级较高，关键信息都在，首(shou)题“多羅愉恪(ke)郡王碑文”明确了墓碑主人的身份。同时，此碑雕工也极为精湛，上为螭首(shou)、碑身雕刻八卦云纹和五爪赶珠龙。“总体来(lai)看，清代早期、康雍(yong)时期的碑刻遗存(cun)相对较少(shao)，此残碑不可多得，为研究清史(shi)提供了一(yi)手资料，一(yi)旦(dan)灭失则无法挽回。”刘(liu)卫东说(shuo)。

这块墓碑出自愉恪(ke)郡王园寝，但(dan)其是什(shi)么时期遭到破坏并离开原址，并未见公开报(bao)道。刘(liu)卫东认为，参照北京园寝遗址调查保护团队提供的照片，这件残碑2015年曾出现在高碑店(dian)附近，不排除其被人贩运至(zhi)北京的可能。

此残碑算不算文物？刘(liu)卫东表示，根据(ju)《中(zhong)华人民共和国(guo)文物保护法》，文物是指人类创造的或者与人类活动有(you)关的，具有(you)历史(shi)、艺(yi)术、科学价值的物质遗存(cun)，其中(zhong)明确包括“古墓葬”，愉恪(ke)郡王园寝遗址系遵化市普查登记文物，而(er)墓碑恰恰是园寝的重要(yao)标志物。但(dan)也不排除在官方进行文物认定之前，这件残碑已经(jing)丢失的可能。

·追访·

遗址系登记文物

地面建筑已被拆(chai)

为了解愉恪(ke)郡王园寝的现状，近日，北青报(bao)记者从北京市区向东出发，驱车150多公里，来(lai)到河北省唐(tang)山市下辖遵化市西(xi)三里镇北峪村。在当(dang)地村民的指引下，北青报(bao)记者找到了愉恪(ke)郡王园寝遗址，然而(er)其地面建筑早已不复存(cun)在。在北峪村的街头巷尾，倒(dao)是可见老旧的柱础和条石，疑似出自愉恪(ke)郡王园寝。

北峪村村主任赵海东告诉北青报(bao)记者，当(dang)地村民将这座(zuo)园寝称为“老陵(ling)”或“王爷陵(ling)”，过去(qu)村里还有(you)专门的“看坟户”，但(dan)他们已陆续离世。据(ju)多位当(dang)地村民回忆，这座(zuo)“王爷陵(ling)”早年间就(jiu)被拆(chai)除了，他们既没见过墓碑，也没见过宝顶，“但(dan)过去(qu)听村里老人讲，‘王爷陵(ling)’规模很庞大。”

对于愉恪(ke)郡王墓碑，今年53岁的赵海东表示并无印象(xiang)。但(dan)他记得“老陵(ling)”曾遭遇火灾，早年间还有(you)人拆(chai)“老陵(ling)”的砖石盖房，自己儿(er)时也见到过一(yi)些砖石瓦块。“记得90年代末，有(you)人来(lai)村里对老陵(ling)进行盗(dao)挖，但(dan)也没挖到什(shi)么东西(xi)，后来(lai)这些人都被公安机关控制住了。”赵海东说(shuo)。

清代陵(ling)寝研究专家(jia)徐广源曾三次走访愉恪(ke)郡王园寝遗址。他告诉北青报(bao)记者，自己分别在1983年、2009年、2011年走访过北峪村，见到不少(shao)散落的石构件，还在村民家(jia)的井台上看到用愉恪(ke)郡王墓碑残件改(gai)成的井架，但(dan)在798展(zhan)出的那件残碑，他此前并未见过。

文物部门将介入

墓碑遗失非个案

北青报(bao)记者将发现愉恪(ke)郡王残碑的情况反映至(zhi)遵化市文物管理所。文管所负责(ze)人曹大伟表示，北峪村的愉恪(ke)郡王园寝遗址是遵化市未定级的不可移动文物，登记信息为“清代王爷陵(ling)遗址”，但(dan)其墓碑并未记录在案，他们非常(chang)重视(shi)此事，会进一(yi)步了解情况。

事实上，在我国(guo)，除了一(yi)些知名度较高的古迹遗址，还分布着形(xing)态各异、数量(liang)庞大的田野文物，此类文物的文保级别普遍偏低，且位置偏僻、人迹罕至(zhi)，这大大增加了保护难度。其中(zhong)一(yi)些石狮、石佛、须弥座(zuo)、石五供等精美文物，就(jiu)成为不法分子(zi)的目标，甚至(zhi)一(yi)些古墓葬中(zhong)的龙首(shou)龟趺碑也不能幸免。北青报(bao)记者梳理发现，近年来(lai)时有(you)古墓石碑被盗(dao)事件出现在公开报(bao)道中(zhong)。以北京地区为例，2013年，门头沟区级文保单位“耿聚忠墓”，一(yi)通清代墓碑被盗(dao)。同年4月，房山区普查登记文物“清代大臣孙国(guo)玺墓”，总重约20吨的龟趺碑被盗(dao)，当(dang)时吊装车辆在现场留下的车轮痕迹、支架印记清晰(xi)可见；2014年10月，房山区的清代重臣黄廷桂墓，仅存(cun)的两通龟趺碑险(xian)些被盗(dao)，一(yi)伙人利用吊车盗(dao)运石碑过程中(zhong)，绳索没有(you)拴牢，导致墓碑砸向龟趺，造成龟趺和吊车油(you)箱受损，吊车司机驾车驶离现场途中(zhong)，车轮陷(xian)入沟壑，被警方当(dang)场控制……

这些人为何要(yao)盗(dao)窃墓碑？据(ju)中(zhong)国(guo)盗(dao)墓史(shi)研究学者倪(ni)方六介绍，前些年兴起(qi)的私人会所、仿古景点，很多人寻找古物来(lai)充门面，老旧沧桑(sang)的石刻就(jiu)成为其目标之一(yi)，甚至(zhi)有(you)人收购古老的墓碑后，打磨掉碑文再次利用等。种种需求催生了石刻的地下交易，一(yi)些人铤而(er)走险(xian)偷盗(dao)、贩卖石刻文物，在黑(hei)市中(zhong)牟(mou)取暴利，给(gei)文化遗产造成不可估量(liang)的损失。

·内存(cun)·

允(yun)禑(wu)园寝规模庞大

关于愉恪(ke)郡王允(yun)禑(wu)以及清代宗(zong)室王公墓葬，历史(shi)学者的著(zhu)述为后人提供了参考。

徐广源先生所著(zhu)《清东陵(ling)史(shi)话》一(yi)书记载，胤禑(wu)（允(yun)禑(wu)）生于康熙三十(shi)二年（1693年），是康熙帝的第(di)十(shi)五子(zi)，在康熙年间未获(huo)爵位。雍(yong)正四年（1726年）允(yun)禑(wu)被封(feng)为多罗贝勒，并被派去(qu)看守(shou)清景陵(ling)，雍(yong)正八年（1730年）晋升为愉郡王，次年二月初一(yi)日巳刻死，终(zhong)年39岁。雍(yong)正帝赐给(gei)他的谥号是“恪(ke)”，所以后世称之为愉恪(ke)郡王。

在《清东陵(ling)史(shi)话》中(zhong)，将愉恪(ke)郡王园寝列为清东陵(ling)的陪葬园寝，位于遵化城(cheng)西(xi)北的北峪村，园寝坐北朝南，环(huan)以红墙，最南面有(you)碑亭一(yi)座(zuo)，内有(you)龙首(shou)龟趺碑。碑亭北侧有(you)石拱桥(qiao)一(yi)座(zuo)、东西(xi)茶(cha)膳房各三间。前院建享堂一(yi)座(zuo)，月台前的丹陛石上雕刻二龙戏珠图案。后院正中(zhong)靠北有(you)一(yi)座(zuo)灰土夯筑的大宝顶，下面的地宫安葬着允(yun)禑(wu)和他的嫡福晋。在大宝顶前两侧各有(you)一(yi)座(zuo)用砖砌(qi)的小宝顶，分别葬允(yun)禑(wu)的侧福晋各一(yi)位。遗憾(han)的是，这座(zuo)园寝如今只能看到一(yi)些夯土和极少(shao)的残砖败瓦。

王爷坟的正式名称为“园寝”。冯其利先生所著(zhu)《清代王爷坟》一(yi)书记载，清朝的王爷共有(you)240多位。作为推崇封(feng)建皇权的一(yi)种手段，园寝从设计、备料、选址、施工到竣工，都使用了大量(liang)的人力(li)、物力(li)和数以万两计的白(bai)银，其规制大体相同，但(dan)也存(cun)在一(yi)定差异，反映出清代的兴盛与衰落，也从某一(yi)侧面帮助人们了解清代历史(shi)提供了线索。

本版文/本报(bao)记者崔毅飞

摄影（除署(shu)名外）/本报(bao)记者崔毅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