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6日，美国硅谷风投(tou)资本家(jia)安德森(sen)在社交媒体平台X上发文，称DeepSeek-R1的发布是美国人(ren)工智能界的“斯普(pu)特尼克时刻”。两天(tian)后，美国国会参议院民主党领袖舒默也在X上表示，中国公布的DeepSeek被一(yi)些(xie)人(ren)工智能人(ren)士称为美国的“斯普(pu)特尼克时刻”，“我们的竞争(zheng)对手将利用(yong)每一(yi)个机(ji)会超越美国在未来技术方面的领先地位。我们必须(xu)领先”。对于DeepSeek-R1的发布，《硅谷之火》联合作(zuo)者、美国作(zuo)家(jia)斯韦因在Medium网站上发文，称“毫无疑问，这是人(ren)工智能的‘斯普(pu)特尼克时刻’”。《华盛(sheng)顿邮报》1月31日则发表了以《DeepSeek创造了21世(shi)纪的“斯普(pu)特尼克时刻”》为题的文章。据《纽约客》杂(za)志2月3日报道，香(xiang)港金融服务公司Gavekal联合创始人(ren)、来自法国的盖夫(fu)向其公司客户发了一(yi)篇题为《另一(yi)个“斯普(pu)特尼克时刻”》的评(ping)论，这些(xie)客户包括世(shi)界各地的投(tou)资银行、对冲基金和保(bao)险公司。

其实，“斯普(pu)特尼克时刻”是美媒报道中的一(yi)个高频(pin)词。2024年9月，中国国家(jia)航天(tian)局宣布天(tian)问三号火星采样返回任务的实施时间将由2030年前后提前至2028年前后。此消息一(yi)经公布，美国太空新闻(wen)网就援引本国专家(jia)的话(hua)称，如(ru)果中国领先于美国进行火星采样返回，这将成(cheng)为又一(yi)个“斯普(pu)特尼克时刻”。2014年，美国全国广(guang)播公司以《为什(shi)么我们需要另一(yi)个“斯普(pu)特尼克时刻”》为题报道称，在截至2014年的15年，美国学生对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的兴趣趋(qu)于平缓或有(you)所(suo)下降，这引发了担忧，因此需要重塑美国的企(qi)业界和政界，让它(ta)们从(cong)“一(yi)辆(liang)反(fan)复被黑冰困住的、高速行驶的面包车”，变成(cheng)一(yi)辆(liang)“炙手可热的新特斯拉，战胜所(suo)有(you)的数字化挑战”。

除媒体外，美国政界人(ren)士也喜欢在演(yan)讲中使用(yong)“斯普(pu)特尼克时刻”。2019年9月9日，在参加重启美国太空司令部的仪式上，时任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邓(deng)福德表示，美国进入新的“斯普(pu)特尼克时刻”，军方必须(xu)采取(qu)行动，保(bao)持美国在太空领域的竞争(zheng)优势，以对抗俄罗斯、伊朗等对手。这一(yi)年的12月，担任过美国总统国家(jia)安全事务助(zhu)理的琼斯在《大西洋(yang)月刊》上发文，表示在开发和部署安全5G网络的竞赛中，“美国落后了，就像20世(shi)纪50年代(dai)的‘斯普(pu)特尼克时刻’一(yi)样”。2011年1月，美国总统奥巴马在其国情咨(zi)文演(yan)讲中也表示，当代(dai)美国人(ren)正处(chu)在“斯普(pu)特尼克时刻”。他称，苏联1957年在太空领域领先美国，但是美国后来的投(tou)资推(tui)动该(gai)国赢得了登月太空竞赛，这些(xie)投(tou)资“带来了创新的浪潮”，创造了新型工业和数百万个就业机(ji)会，因此呼吁(yu)国家(jia)对创新、研究、开发和基础设施建设进行投(tou)资。

苏联发射卫星开启美国“伟大时代(dai)”？

那(na)么，什(shi)么是“斯普(pu)特尼克时刻”？英(ying)国《卫报》这样解释：1957年10月4日，苏联将人(ren)类首颗人(ren)造卫星“斯普(pu)特尼克”1号送入地球轨(gui)道，震惊(jing)了其冷(leng)战时期的对手美国。“斯普(pu)特尼克时刻”也被称为“卫星时刻”。

据《纽约时报》2007年报道，“斯普(pu)特尼克”1号发射后，苏联主流媒体开始只发了简短报道，但西方尤其是美国的报纸，则充(chong)斥着相关新闻(wen)和对此的分析。“自珍珠港事件以来，没有(you)任何事在公众生活(huo)中引起如(ru)此大的反(fan)响(xiang)。”宾(bin)夕法尼亚大学历史学家(jia)麦(mai)克杜格(ge)尔(er)这样说。《纽约时报》表示，一(yi)些(xie)美国人(ren)也将该(gai)事件与(yu)“9·11”事件相提并论。“斯普(pu)特尼克”1号让美国人(ren)陷入了信心危机(ji)：这个国家(jia)是不是因为繁荣而变得松(song)懈了？教育系统是否不足，尤其是在培养(yang)科学家(jia)和工程师方面？

2021年，美国安全世(shi)界基金会项目规划主任威登在该(gai)国战略与(yu)国际问题研究中心（CSIS）网站上发文，表示由于公众的强烈反(fan)应，美国采取(qu)了几项措施，以确保(bao)它(ta)永远不会再在技术上受到“突然袭击(ji)”，包括建立国防(fang)部高级研究计划局的前身(shen)高级研究计划局和美国国家(jia)航空航天(tian)局（NASA），以及通过《国防(fang)教育法》。该(gai)法律的施行，让美国向教育系统以及科技研发方面各投(tou)入了数十(shi)亿美元的资金。“斯普(pu)特尼克”1号的发射还促成(cheng)了美国国家(jia)侦察(cha)局的成(cheng)立，该(gai)部门自20世(shi)纪60年代(dai)初以来一(yi)直利用(yong)太空收集情报。

威登称，上述措施为美国在太空等科技领域的技术优势打下基础。基于此，很多(duo)美国媒体、学者和民众认为，“斯普(pu)特尼克时刻”开启了一(yi)个“伟大的时代(dai)”，在这个时代(dai)，美国在科研、经济等领域取(qu)得巨(ju)大成(cheng)就，所(suo)有(you)这些(xie)都为华盛(sheng)顿最终在冷(leng)战中取(qu)得胜利奠定了基础。

不过，包括威登在内(nei)的一(yi)些(xie)美国学者认为，大部分美国民众其实并不了解1957年“斯普(pu)特尼克”1号发射前后的真实历史。例如(ru)，虽然该(gai)卫星的发射震惊(jing)了美国民众，让他们认为苏联的太空能力正在领先于美国，但当时美国政府对苏联在人(ren)造卫星领域的进展很清楚，华盛(sheng)顿在卫星领域的能力也丝毫不输苏联。早在1955年，美国中央(yang)情报局就向本国政府高层提供了一(yi)系列(lie)关于苏联“人(ren)造卫星计划”的情报。这些(xie)报告认为，苏联人(ren)造卫星可能不迟于1957年底进入轨(gui)道。2020年，CSIS历史与(yu)战略项目助(zhu)理研究员贝茨(ci)发文称，1957年，时任美国总统艾森(sen)豪(hao)威尔(er)优先将资源用(yong)于发展下一(yi)代(dai)核武器的运载研究，而不是卫星，美国当时正在打造远比苏联人(ren)造卫星所(suo)展示的更先进的武器能力。虽然中情局和其他美国政府机(ji)构强烈认为，成(cheng)为第一(yi)个发射人(ren)造卫星的国家(jia)会给(gei)美国带来巨(ju)大声望，但艾森(sen)豪(hao)威尔(er)却认为这没有(you)什(shi)么意义。

此外，很多(duo)美国民众认为美国1957年遭遇“斯普(pu)特尼克时刻”后上下团结一(yi)心，这一(yi)观点也遭到一(yi)些(xie)学者的质疑。例如(ru)贝茨(ci)就表示，“斯普(pu)特尼克”1号发射后，美国国会参议院时任民主党领袖约翰逊就抓住机(ji)会，在听证会上打击(ji)艾森(sen)豪(hao)威尔(er)和共和党，将苏联发射卫星的成(cheng)就与(yu)夸张的情报结合起来，得出美苏之间存在巨(ju)大“导弹差距”这种(zhong)毫无根据的结论。这帮助(zhu)民主党在1958年的国会选举中赢得了更多(duo)席位，并为约翰·肯尼迪在1960年的总统竞选提供了动力。贝茨(ci)认为，艾森(sen)豪(hao)威尔(er)政府之后采取(qu)各种(zhong)措施发展美国科技，也并非出于国家(jia)利益考虑，而是为了“政治止血(xue)”。此外，《国防(fang)教育法》和创立NASA在“斯普(pu)特尼克”1号发射之前已经在酝酿和准备中。

冷(leng)战思(si)维延续还是威胁论变体？

在人(ren)类首颗人(ren)造卫星发射之后，“斯普(pu)特尼克时刻”成(cheng)为美媒不时就会使用(yong)的一(yi)个常见词。“许多(duo)美国人(ren)，尤其是那(na)些(xie)持有(you)这种(zhong)竞争(zheng)世(shi)界观的人(ren)，似乎渴望在太空、人(ren)工智能、5G、更广(guang)泛的技术、意识形态竞争(zheng)，甚至气(qi)候变化方面出现(xian)另一(yi)个‘斯普(pu)特尼克时刻’。”贝茨(ci)称，美国人(ren)仿佛在召唤一(yi)个奇迹，把(ba)国家(jia)重新团结起来，启动激励人(ren)心的进程，以跳过应对国家(jia)威胁和全球挑战所(suo)需的艰难而漫长的政策工作(zuo)。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家(jia)安全与(yu)治理研究院研究员梁怀新在接受《环(huan)球时报》记(ji)者采访时表示，美国媒体之所(suo)以热衷于宣扬(yang)“斯普(pu)特尼克时刻”，是因为它(ta)们历来有(you)通过隐喻方式放大当前问题，从(cong)而达到吸引眼球、引起大众关注的传统。此外，美国对“斯普(pu)特尼克时刻”的痴迷，体现(xian)了二战后美国对于自身(shen)国际领导权（或者说国际霸权）的敏感性，即只能自己走在前面。

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suo)副(fu)研究员王聪(cong)悦表示，美国针对他国科技和军事技术高速发展非常喜欢提到“斯普(pu)特尼克时刻”的原因，一(yi)是把(ba)特定国家(jia)当成(cheng)竞争(zheng)对手和假(jia)想(xiang)敌的冷(leng)战思(si)维的延续；二是触(chu)发历史共情，激发公众焦(jiao)虑情绪，让他们相信美国正面临前所(suo)未有(you)的挑战，由此对国内(nei)政府治理缺陷、外交政策误差等现(xian)实问题持相对宽容的态度；三是威胁论的变体。在制(zhi)造“斯普(pu)特尼克时刻”的言论中，美国政界和媒体往(wang)往(wang)会贬低和污蔑竞争(zheng)对手的成(cheng)就，希望以此削弱后者的影(ying)响(xiang)力，并维护美国在科技领域的领先地位。

有(you)观点认为，美国媒体、政界等时不时炒作(zuo)该(gai)国遭遇或进入“斯普(pu)特尼克时刻”，与(yu)“美国衰落论”产业有(you)关。2010年，美国《新共和》杂(za)志提出一(yi)个观点——自从(cong)“斯普(pu)特尼克”1号发射以来，美国一(yi)直存在着“衰落论”产业。美国一(yi)些(xie)评(ping)论人(ren)士一(yi)直炒作(zuo)该(gai)国“软弱”“可能被淘汰”，将不可避免地“落入更强大的对手手中”。上世(shi)纪80年代(dai)，哈佛大学教授塞(sai)缪尔(er)·亨廷顿就在《外交》杂(za)志上表示，“衰落论”分几波出现(xian)：在苏联发射“斯普(pu)特尼克”1号之后、在越南战争(zheng)爆发之后、在1973年的石油危机(ji)发生之后、在上世(shi)纪70年代(dai)末苏联入侵阿富汗之后。美国塔夫(fu)茨(ci)大学国际政治学教授德雷兹纳2010年称，“9·11”事件以及国际金融危机(ji)发生后，“衰落论”也在美国盛(sheng)行。

“为什(shi)么要兜售这种(zhong)说法呢？”据西班牙《国家(jia)报》分析，首先炒作(zuo)DeepSeek-R1的发布让美国进入“斯普(pu)特尼克时刻”的，是硅谷风投(tou)资本家(jia)安德森(sen)，之后这一(yi)说法被美国和其他国家(jia)媒体广(guang)泛报道。1957年苏联发射“斯普(pu)特尼克”1号后，整个美国工业和金融机(ji)构都在为一(yi)个目标服务，即在太空竞赛中击(ji)败(bai)苏联。这正是安德森(sen)等一(yi)些(xie)硅谷大佬想(xiang)从(cong)美国政府那(na)里得到的：零监管和大量(liang)资金，以此变得更富有(you)，而这也是涡轮资本主义如(ru)何寄生于科学进步的案例。

“科技作(zuo)为推(tui)动人(ren)类社会不断发展的重要原动力，其不断推(tui)陈出新需要发挥全人(ren)类的共同智慧，其最终成(cheng)果也是为全人(ren)类共同享有(you)。”梁怀新称，各国在科技领域竞争(zheng)还是合作(zuo)，本质上是在零和博弈和非零和博弈、孤家(jia)利益和共同利益、眼前利益与(yu)长远利益之间，如(ru)何选择的问题。2月11日，中国驻(zhu)美国大使谢锋在出席美国中国总商会成(cheng)立20周年庆典(dian)时表示，DeepSeek横空出世(shi)，引发“芯片封(feng)锁无用(yong)”的广(guang)泛反(fan)思(si)，从(cong)零和博弈出发，时时处(chu)处(chu)都是“斯普(pu)特尼克时刻”；从(cong)合作(zuo)共赢出发，到处(chu)都是合作(zuo)点、新机(ji)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