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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本(ben)文是同济大学(xue)德国(guo)研究中心及中德人文交流研究中心与澎湃新闻国(guo)际部合作推(tui)出的“同观·德国(guo)”专栏的第(di)66篇。2月(yue)23日,德国(guo)将举行联邦议院选举,“同观·德国(guo)”刊出系(xi)列文章,分(fen)析选前各党选情,预(yu)判选后(hou)组阁前景(jing)。本(ben)文讨(tao)论了社民党未来参(can)与组阁的几种可能,但似乎(hu)哪一种都难以使社民党摆(bai)脱困境(jing)。
社民党竞选海报
2025年(nian)2月(yue)23日,德国(guo)将迎来联邦议院选举。这场原定于秋季(ji)的大选,因执政联盟“红绿灯政府”(社民党、绿党、自民党)的崩溃,提前七个月(yue)举行。作为执政党,社民党的选情陷入(ru)低(di)谷,最新民调显(xian)示其支持率仅为14%,远低(di)于2021年(nian)大选时的25.7%。联盟党(基民盟/基社盟)以32%的支持率遥遥领先(xian),极右翼德国(guo)选择党则以22%紧随其后(hou)。社民党正面临自2017年(nian)以来的最严峻挑战(zhan),朔尔茨(ci)的个人支持率目前仅为26%,成为德国(guo)统(tong)一以来最不受欢(huan)迎的领导人之一。在政治碎片(pian)化加剧、极右翼势力崛起的背景(jing)下,社民党是守(shou)住历史遗产,还是彻底沦为中型(xing)政党,成为这场联邦选举的核心悬念。
从(cong)“逆袭奇迹”到信任危机
在2021年(nian)大选中,社民党凭借“稳定与公平”的纲领以25.7%的得票率逆袭联盟党。然而,执政仅三年(nian),“红绿灯联盟”因财政预(yu)算、能源转型(xing)与移民政策的分(fen)歧分(fen)崩离析。社民党曾引以为傲的“社会(hui)投资”与“气候正义”承诺,因政策执行力不足和联盟内耗而沦为口号。朔尔茨(ci)的执政风格被批评为“优(you)柔寡断”和“缺乏远见”,党内分(fen)歧更进一步削弱了社民党的凝(ning)聚力。
朔尔茨(ci)常被政治对手指责需为德国(guo)选择党的壮大负责,但事实(shi)上,西方多国(guo)都出现了政治“右转”的现象,在同为德语区国(guo)家的奥地利,极右翼政客差(cha)点当上总理。在大西洋对岸的美(mei)国(guo),特朗普再次当选总统(tong),甚至比第(di)一个任期更加激进和专断。俄乌冲突的大背景(jing)下,朔尔茨(ci)身处西方政治“右转”的时代,任期内确实(shi)面对太多棘手的问题:曾作为德国(guo)外交政策基石的“新东方政策”已被抛弃,没有俄罗斯供应廉价石油和天然气,能源价格飙升,民怨沸腾;中国(guo)从(cong)德国(guo)产品的买家转变为强大的竞争对手;美(mei)国(guo)政府正在通过《降(jiang)低(di)通货膨(peng)胀(zhang)法案》吸引欧洲公司的投资,特朗普提高进口关税的威胁为2025年(nian)德国(guo)的经济前景(jing)蒙上阴影;德国(guo)在数字化方面的投资不足,导致互联网发展缓慢,生产力增长停滞不前。朔尔茨(ci)政府确实(shi)没有解决(jue)目前困境(jing)的能力,但任何(he)一个新政府想要带领德国(guo)扭转颓势、振兴工(gong)业,都绝非易事。
朔尔茨(ci)政府也并非毫无作为,在社会(hui)政策方面,执政联盟改革了“哈茨(ci)四(si)”(Hartz IV)体系(xi),引入(ru)公民津贴(Bürgergeld),并将每小时最低(di)工(gong)资提高至12欧元。这些政策尤其惠(hui)及经济相对落后(hou)的东部地区居民。此外,朔尔茨(ci)多次提高儿童补助金,并扩大住房补贴范围,尽管他本(ben)人没有子女。但上述福利扩张未能转化为民众对政府的信任,反而因经济衰退、执政联盟内部分(fen)裂和财政不可持续性(xing)等(deng)原因,使朔尔茨(ci)从(cong)“危机管理者”逐渐沦为“危机象征(zheng)”。
社民党当前支持率较2021年(nian)大选时,下滑了10.7个百(bai)分(fen)点,成为跌幅最大的政党,尤其在东部地区的支持率全面落后(hou)于德国(guo)选择党。在西部地区,社民党虽仍保有部分(fen)工(gong)会(hui)支持,但基民盟通过“减税”和“产业回流”的承诺夺走(zou)了大量蓝领票仓。女性(xing)曾是社民党的重要支持者,但其对朔尔茨(ci)的信任度已从(cong)2021年(nian)的58%降(jiang)至43%。中产阶级因通胀(zhang)压力和公共服务(wu)质量下滑,也转而支持基民盟的财政保守(shou)主义。若无法动(dong)员年(nian)轻人和首次投票选民(约230万人),社民党恐难逆转颓势。
朔尔茨(ci)与社民党的“十字路口”
2021年(nian)大选举中,气候变化和能源政策曾是德国(guo)选民关注的核心议题。尽管2024年(nian)是德国(guo)有记录以来最热的一年(nian),但如今选民更关注经济、移民与安(an)全政策。社民党自诩为“普通人的政党”,强调保护中低(di)收(shou)入(ru)群体利益,反对过度削减福利开(kai)支;主张为占德国(guo)总人口95%的工(gong)薪阶层减税,具体措施包括提高纳税起征(zheng)点和增加最高税率上限,以缩小贫富差(cha)距。同时,社民党支持通过增加政府投资刺激经济增长,例如在公共基础设施、绿色转型(xing)等(deng)领域加大投入(ru),以缓解德国(guo)经济萎缩。在竞选纲领中,社民党还提出扩大基建投资和对“德国(guo)制造”实(shi)施补贴,但未说明资金筹措的具体路径,被对手嘲讽(feng)为“愿望清单”。相比之下,基民盟的减税方案和德国(guo)选择党的反移民口号更具直观吸引力。
外交政策上,朔尔茨(ci)一向较为审慎,但这在俄乌冲突和欧美(mei)关系(xi)波(bo)动(dong)中显(xian)得极为被动(dong)。他虽承诺在军事上支持乌克兰,却(que)因顾虑战(zhan)争升级而拖延交付重型(xing)武器(qi),被盟友批评为“犹豫不决(jue)”。朔尔茨(ci)正试图(tu)复制2003年(nian)施罗德因反对伊拉克战(zhan)争而胜选的经典(dian)策略(lue),通过捍卫“国(guo)际法”和批判特朗普的“北约军费5%论”争取(qu)选民,但当前选民更关注国(guo)内经济,外交牌(pai)效应有限。与此同时,选举前仅10天,慕尼黑发生了汽车(che)冲撞袭击,一名阿富汗(han)籍男子涉嫌驾车(che)撞向人群,导致一名母亲和她两岁的女儿死亡。这是自去年(nian)5月(yue)以来的第(di)五起类似犯罪,一系(xi)列移民主导的恶性(xing)事件进一步加大了主流政党在竞选中改革移民和庇护政策的压力。基民盟目前在移民政策上继(ji)续右倾,无疑也进一步挤压了社民党的生存空间。
如果输掉选举,朔尔茨(ci)将成为社民党历史上首位只执政一届的总理,甚至还不满4年(nian)的任期。从(cong)勃兰特的“东方政策”到施罗德的“2010议程”,社民党曾引领德国(guo)走(zou)向变革,但如今却(que)在民意撕裂与内部矛盾中步履维艰。若无法在最后(hou)一周重拾选民信任,未能在支持率上更进一步,社民党将在德国(guo)政局中边缘化,失去塑造国(guo)家议程的主导权(quan)。
社民党前景(jing)与德国(guo)政治变局
上届联邦议院选举前,几乎(hu)没人能预(yu)料到朔尔茨(ci)的胜选,但这一次他恐难重现逆袭神话。除总理人选外,自民党与萨拉·瓦根克内希特联盟(以下简称)能否进入(ru)议会(hui)仍悬而未决(jue),联邦议院的多数派构成及政府组阁的选择也尚难预(yu)测。由于一些选票可能流向未过竞选门槛的小党,因此约20%的选票可能无法被计入(ru)联邦议院。在此情况下,少于40%的选票也可以达成相对多数。
社民党若想进入(ru)内阁,最大可能就(jiu)是与联盟党组建大联合政府,自二战(zhan)结束以来两党曾四(si)次共同执政。对基民盟来说,更易管理的两党联盟也是较为理想的状态。尽管社民党曾拒绝“再次充当基民盟的陪衬”,朔尔茨(ci)也明确表示不会(hui)在默茨(ci)领导下担任副总理,但组阁谈判中,各党派多少会(hui)有所妥协,两党合作绝非没有可能,届时国(guo)防(fang)部长鲍里斯·皮(pi)斯托里乌斯和社民党党首拉尔斯·克林贝尔可能成为默茨(ci)的副手。
联盟党与绿党也可能在议会(hui)中占据多数席位,虽然基社盟领导人马库斯·索德尔已明确表示不愿与绿党合作,但实(shi)际上两党在三个联邦州的合作都相当顺利,默茨(ci)也并不完全排斥与绿党组阁。但专家普遍认(ren)为联盟党与绿党组阁后(hou)的新政府会(hui)像“红绿灯政府”一样,因政党分(fen)歧而最终破裂。
如果联盟党无法单独与任何(he)一个党派组成联盟,“联盟党-社民党-绿党”的联盟也是一个选择。三党联盟的另一种可能性(xing)是“联盟党-社民党-自民党”的组合,但该方案的可能性(xing)较低(di)。一方面,自民党需先(xian)突破选举门槛;另一方面,朔尔茨(ci)可能不愿再与自民党的林德纳共事。此外,联盟党也不太可能扩容大联合政府,将左翼党或瓦盟纳入(ru)。
社民党最希望与绿党组阁,但根据当前民调该联盟无法获得多数席位。理论上,如果社民党、绿党、左翼党和瓦盟联手,也可能组阁成功,但概率微乎(hu)其微。社民党当然也可以争取(qu)与绿党、自民党重组“红绿灯政府”,但各方应该都不想重蹈覆辙。因此,大联合政府仍是最现实(shi)的选择。
尽管如此,联盟党和社民党的政策交集较少,即(ji)便(bian)组阁成功,也缺乏雄心勃勃的改革目标。未来政府可能不会(hui)推(tui)出重大的结构性(xing)改革,更倾向于维持现状。若关键(jian)问题继(ji)续被搁置,德国(guo)经济将持续低(di)迷,最终将为社会(hui)的不满情绪提供沃(wo)土,德国(guo)选择党最有可能从(cong)中受益,进一步扩大政治影响(xiang)。这也意味着,如果主流政党无法有效回应社会(hui)诉求,德国(guo)选择党在下届选举中很可能获得民众更大的支持,到时候将其排除在政府之外将更为困难。
(王思婕,同济大学(xue)德国(guo)研究中心助理教(jiao)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