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曲》中的(de)歌曲朗朗上口，舞蹈编排灵活多样、充满新意，群(qun)舞、三人(ren)舞、双人(ren)舞、独舞令人(ren)目不暇接，而且(qie)歌舞从形式到内容都(dou)紧密地参与叙事，故事在风(feng)格化的(de)歌舞中徐徐展开。吉(ji)恩·凯利与唐纳德·奥康纳的(de)表演(yan)将舞蹈技巧与喜剧元素巧妙融合(he)，让全片洋溢着幽默感(gan)。

然而在当年(nian)的(de)奥斯卡奖评选上，《雨中曲》未取得预期的(de)辉煌，但(dan)它的(de)价值在之后的(de)岁月里逐渐(jian)显露出来：被公认为影史上最伟大的(de)歌舞片之一；获选美国电影学院“25部最伟大音(yin)乐电影”第一名、“100部最伟大影片”第五位(wei)；《发条橙》《这个杀手不太冷》《爱乐之城》等许多电影致(zhi)敬其经典桥段……

罗杰·伊(yi)伯特在《伟大的(de)电影》中曾表达过(guo)：“鲜有哪部歌舞片的(de)趣(qu)味性能胜过(guo)《雨中曲》，也没有多少作(zuo)品能如它那样在许多年(nian)后仍让人(ren)耳目一新……时间的(de)裁决(jue)比奥斯卡更加公正：《雨中曲》是一次超越性的(de)体验，任(ren)何一个热爱电影的(de)人(ren)都(dou)不容错过(guo)。”

舞台拿(na)电影名场面怎么办

1983年(nian)，《雨中曲》的(de)同(tong)名音(yin)乐剧在英国伦敦首演(yan)。此次来京演(yan)出的(de)版本诞生于2012年(nian)，由乔(qiao)纳森(sen)·丘(qiu)奇执导，曾获四项(xiang)奥利弗奖提名。这版音(yin)乐剧的(de)演(yan)绎(yi)忠实原作(zuo)，还原了电影中《早安》《逗(dou)他们笑(xiao)》《摩西假(jia)设(she)》《雨中曲》等经典唱段。视觉(jue)上布置了绚丽的(de)色彩、标(biao)志性的(de)霓虹灯，并配合(he)现代化的(de)舞台灯光和(he)装置，营造出上世纪30年(nian)代的(de)好莱坞风(feng)情。

电影《雨中曲》在视觉(jue)呈现上颇具创意，长(chang)镜头、特写镜头、广角镜头等多种拍摄技巧，营造出丰(feng)富的(de)画面层次和(he)出乎(hu)意料的(de)视觉(jue)冲(chong)击(ji)力。特别是在舞蹈场景中，影片大量运用运动长(chang)镜头，将舞蹈者灵巧的(de)身姿展现得淋漓(li)尽(jin)致(zhi)，最大程(cheng)度保留了舞蹈的(de)完(wan)整性。其中最经典的(de)段落(luo)当属吉(ji)恩·凯利笑(xiao)容满面在雨中欢快起舞、纵情放歌。这段五分多钟(zhong)的(de)独舞由多个中长(chang)运动镜头组成，并结合(he)镜头的(de)推拉变化，表现他坠入爱河(he)的(de)心情。暖黄(huang)色的(de)路灯、橱窗(chuang)里的(de)招贴(tie)画女郎，与街道清冷灰(hui)暗的(de)色调和(he)雨夜的(de)滂沱形成反差，加了牛奶的(de)人(ren)造雨水在灯光下呈现出特别的(de)质感(gan)。他尽(jin)情歌舞，在路肩跳上跳下，舞姿轻快、妙趣(qu)横生，在雨中急(ji)行路人(ren)的(de)衬托下更显浪漫(man)恣意。

这一名场面在音(yin)乐剧舞台上得到重现，演(yan)员在倾泻而下的(de)雨水中起舞。导演(yan)乔(qiao)纳森(sen)·丘(qiu)奇并没有依赖当下已经非常普遍(bian)的(de)多媒体影像，来制(zhi)造更接近电影或现实的(de)场景效果(guo)，舞台上只有一把(ba)长(chang)椅、一盏路灯，演(yan)员的(de)表演(yan)与灯光的(de)配合(he)、观众的(de)想象力共同(tong)完(wan)成了对经典片段的(de)还原。在舞台上下一场大雨，诚(cheng)然已足够(gou)令人(ren)惊喜，但(dan)看(kan)过(guo)电影则不得不承认，尽(jin)管影片中的(de)这场戏实际是在棚内完(wan)成，却摆脱了舞台框架的(de)限制(zhi)，在电影视听语(yu)言(yan)的(de)作(zuo)用下让人(ren)更为沉浸于演(yan)员所处的(de)情境和(he)情绪(xu)之中。就如吉(ji)恩·凯利在雨中仰头大笑(xiao)的(de)那个特写镜头，扑面而来的(de)幸福感(gan)何其动人(ren)，何其浓郁。

最后的(de)安可（返(fan)场）表演(yan)是这段舞蹈的(de)升级改(gai)编，二十位(wei)演(yan)员头戴(dai)礼帽、身着西装马甲、手持(chi)五彩斑斓的(de)雨伞，将观众一道带入这场雨中狂欢。从一个人(ren)的(de)欢歌到一群(qun)人(ren)的(de)共舞，这支点燃全场的(de)舞蹈里，雨声(sheng)好似伴奏，雨伞就像舞伴，积水是嬉戏的(de)乐园，雨水落(luo)在身上如爱人(ren)温柔的(de)抚摸(mo)，大雨倾盆也无法阻(zu)挡欢畅心情。

摄像机能够(gou)达到场景和(he)画面的(de)自由切换，到了音(yin)乐剧舞台上该如何处理？这考验导演(yan)对舞台空间的(de)理解(jie)和(he)调度，让观众在想象中进入“自由王国”。比如电影中唐回忆自己成名前的(de)表演(yan)经历(li)，采用平行蒙太奇将时间压缩(suo)，使故事快速(su)展开。而此时唐叙述的(de)场景与实际画面并不相符：说的(de)是爸妈带他去剧院，其实自己偷偷溜进去；说的(de)是在音(yin)乐学院接受严格训(xun)练、高等戏剧学院经历(li)学徒生涯(ya)，在最高雅的(de)音(yin)乐厅巡(xun)回演(yan)出，画面里的(de)他却是出身草(cao)根，身份(fen)卑(bei)微；“备受欢迎”的(de)作(zuo)品《身体倍棒(bang)》其实被观众喝(he)了倒(dao)彩……语(yu)言(yan)与画面的(de)反差带来惊喜，更添(tian)趣(qu)味，在电影中实现起来并不费力。

而在舞台上，这样的(de)声(sheng)画效果(guo)显然难(nan)以(yi)实现。于是《身体倍棒(bang)》成了唐的(de)成名作(zuo)，这段表演(yan)也变为两(liang)位(wei)主(zhu)演(yan)展示高超舞姿的(de)机会。“炫技”惊艳四座，开场那段“Dignity，alwaysdignity（保持(chi)优雅，永远(yuan)保持(chi)优雅）”的(de)演(yan)讲则遗憾(han)地少了些(xie)许讽(feng)刺的(de)喜剧效果(guo)。

电影与音(yin)乐剧强烈互文

歌舞片从诞生伊(yi)始就与音(yin)乐剧密切相关。电影史学家(jia)邵牧君曾说：“从艺(yi)术生态学角度来讲，美国的(de)百老汇(hui)可称为好莱坞电影之父。”《第42街》《音(yin)乐之声(sheng)》《西区(qu)故事》等电影皆改(gai)编自百老汇(hui)音(yin)乐剧。而歌舞片则通过(guo)镜头语(yu)言(yan)和(he)剪辑技术，完(wan)成了许多在传统剧场难(nan)以(yi)实现的(de)效果(guo)。正因(yin)如此，歌舞片也被称为“银幕上的(de)百老汇(hui)”。

从电影到音(yin)乐剧，《雨中曲》的(de)改(gai)编再次让人(ren)们意识到二者间强烈的(de)互文性。只不过(guo)这一次，电影成了“父亲”。影片里，唐与凯西也有过(guo)一番关于戏剧和(he)电影高下的(de)争论。作(zuo)为戏剧演(yan)员的(de)凯西认为电影演(yan)员的(de)表演(yan)不算是真正的(de)表演(yan)，许多电影也是千篇一律，“看(kan)一部就如同(tong)看(kan)了全部”。而当我们在今日的(de)戏剧舞台上再次听到这番讨论，不免(mian)会心一笑(xiao)。剧场里，每(mei)当幕布降下播放戏中戏里的(de)老电影（其实是由音(yin)乐剧演(yan)员出镜、预先拍摄好的(de)“伪老电影”），现场戏剧观众便也成了电影观众。凯西误会唐后跑入观众席，台下的(de)观众则自发地将自己代入剧情，配合(he)演(yan)员互动。当唐将凯西才(cai)是影片女主(zhu)角的(de)真相公之于众后，掌声(sheng)响彻(che)剧场。电影与舞台的(de)连接在这一刻(ke)如此紧密。

通过(guo)镜框式舞台完(wan)成的(de)观看(kan)，让人(ren)清晰(xi)地意识到这是一场营造出来的(de)梦境。一个个还原度极高的(de)片段，总会召唤起关于影片的(de)种种记忆，让人(ren)在一些(xie)瞬(shun)间，忽然意识到电影视听语(yu)言(yan)的(de)力量、领略到运镜与剪辑的(de)神奇。

《雨中曲》以(yi)自身的(de)魅力确(que)证了电影艺(yi)术不可取代的(de)价值，而更古老的(de)戏剧艺(yi)术，也在与不断演(yan)进的(de)观念(nian)和(he)技术相互碰撞，试炼着自己造梦的(de)能量。

摄影/方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