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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2-23 05:0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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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棉在上(shang)海(hai),摄影:Simon Schwyzer。

写《糖(tang)》时(shi)期(qi)的棉棉,摄影:Daniele Matioli。

“香海(hai)当然不是《银(yin)翼(yi)杀手》里的世界,香海(hai)是一种纯粹(cui)的能量(混(hun)合着黎(li)明与(yu)深夜),那(na)些高楼也许是照着文学(xue)作品里未来的样子而造的,而我(wo)们是原创的、懵懂的、开放的。”……

《来自香海(hai)的女人》是作家棉棉的最新长篇小说。翻开它,就(jiu)像翻开一场关于(yu)上(shang)海(hai)的纸上(shang)电影:本世纪初(chu)的上(shang)海(hai)、黑色电影游戏中的上(shang)海(hai)、旅居欧洲的人回忆(yi)中的上(shang)海(hai),三条叙(xu)事线闪烁跳跃(yue)、回返流荡——许多形(xing)形(xing)色色的人物,许多派对、电影和(he)音乐,许多亮晶晶的语(yu)言碎片(pian),记忆(yi)碎片(pian),还有许多莫名的上(shang)海(hai)的雨(yu),构成了这(zhe)本书朦胧迷幻的叙(xu)事。

这(zhe)是旅居加(jia)德满都(dou)的中年棉棉对上(shang)海(hai)一场盛大而哀伤(shang)的缅(mian)怀(huai),是属(shu)于(yu)她自己(ji)的“追(zhui)忆(yi)似水年华”。经由作者(zhe)的剪辑、重组(zu)和(he)拼贴,书中的故事是断续的、光怪陆(lu)离的,语(yu)言恍惚而诗意,真实与(yu)虚构像日光和(he)月光一样诡异地交织。

说起上(shang)世纪90年代(dai)和(he)本世纪初(chu)的上(shang)海(hai),“就(jiu)像在说另(ling)一个平行世界”。它美丽而残酷,只为幸运儿提供(gong)舞台;它充盈着生活细节,声音、颜色、气味,却不乏清晰的形(xing)而上(shang)穿透力;它是一个真实的名利场,聚拢的却全是游戏的、有趣的、特立独行的灵魂……棉棉说,上(shang)海(hai)的遗憾在于(yu)没有海(hai),可它自己(ji)是一片(pian)“香海(hai)”,这(zhe)里有邵洵美、项美丽,有王家卫、金宇澄……它是国际(ji)化的,是女性化的,有一种半明半昧的光影质(zhi)感。

棉棉说:“我(wo)总是在写上(shang)海(hai),上(shang)海(hai)太难写了。你要写出它的那(na)种多重性,你要写出它的那(na)种务实,在务实的同时(shi)它又很虚无。”

1999年,棉棉以长篇小说《糖(tang)》风靡(mi)中国当代(dai)文坛。《糖(tang)》具有极(ji)强的先锋性和(he)实验色彩,一经出版便获得广泛关注(zhu),成为探(tan)讨21世纪初(chu)中国青年文化和(he)社会变迁的重要的、富于(yu)争议的文本。此(ci)后(hou),棉棉又相继推出《熊猫》《失踪表演》等代(dai)表作,作品被翻译为十几种语(yu)言在海(hai)外出版,展现了一位(wei)青年作家强大的创造力。

“那(na)时(shi)我(wo)在某种变化的中心,在我(wo)成为畅销(xiao)书作家之前,我(wo)是一个在上(shang)海(hai)夜晚做Party的人。”棉棉告诉南都(dou)记者(zhe)。似乎更留恋于(yu)那(na)些群(qun)星闪耀的夜晚,毋(wu)庸置(zhi)疑地拥有写作才华的她,并没有用写作规划自己(ji)的人生。

此(ci)后(hou)许多年,棉棉尝试(shi)过与(yu)写作截然不同的工作,涉足(zu)当代(dai)艺术、电子舞曲、电影等领(ling)域。然而城市在变化,朋友们也在变化,“当年的那(na)些人慢(man)慢(man)地走散了”。2017年她搬去欧洲,先后(hou)旅居普罗旺斯、柏林、荷兰,以及罗马附近的中世纪村庄托拉古堡(bao),当欧洲不再能给她灵感时(shi),棉棉回到南亚,选择定居在尼泊尔(er)的加(jia)德满都(dou)。

在那(na)里,一切浮荡无聊的归于(yu)沉静。每天转塔、喝咖啡、写作、读书,进步论的线性叙(xu)事被打破,各种时(shi)空和(he)各种文化融(rong)合共存,棉棉重新找到了一种看待世界的“爱的角度”。如果世纪初(chu)的上(shang)海(hai)被西方的思想和(he)艺术所激荡,此(ci)刻走向加(jia)德满都(dou)则意味着走向古老(lao)的东方哲学(xue)。“要说明的是,我(wo)是从(cong)我(wo)的很个人的晚期(qi)资本主义(yi)的当代(dai)生活走向加(jia)德满都(dou)的,我(wo)不是那(na)种穿着棉布裙子喝着心灵鸡汤浪(lang)迹天涯(ya)的女子。”棉棉笑言。

访谈

上(shang)海(hai)是一个很女性化的城市

南都(dou):这(zhe)本书的名字叫《来自香海(hai)的女人》,在你的理解里,香海(hai)到底代(dai)表着什么?

棉棉:我(wo)觉得首先“香海(hai)”是国际(ji)化的、女性化的,尤(you)其指(zhi)女性们在一起谈论爱的时(shi)候的那(na)种高维状态。上(shang)海(hai)对我(wo)来说是很女性化的一个城市。比如说北京,北京是很男性化的,北京特别地大,每一个区都(dou)有一个自己(ji)玩的地方,它跟上(shang)海(hai)很不一样。但(dan)在上(shang)海(hai),在我(wo)们年轻的时(shi)候,我(wo)们玩的地方基本上(shang)都(dou)是围绕着淮海(hai)路、南昌路、Park97、复兴公园(yuan),如果是比较摇滚的活动,就(jiu)会在杨(yang)浦区那(na)个位(wei)置(zhi)。

那(na)是一个很开放的年代(dai)。最初(chu)大家没有太多物质(zhi)上(shang)的目的,所以就(jiu)很开放。那(na)时(shi)候正好大家都(dou)很年轻,世界各地的人都(dou)过来玩,而且(qie)来的人也都(dou)是比较有文化的,他们也许是出于(yu)对自身(shen)文化的反叛来中国的。当时(shi)我(wo)们不懂,其实那(na)些年来中国的老(lao)外都(dou)是家庭条件挺好的那(na)一类。当时(shi)住在北京跟住在上(shang)海(hai)的外国人又很不一样,住在北京的就(jiu)更加(jia)爱文化、会中文;住在上(shang)海(hai)的,可能做生意的、上(shang)班的人多一点。但(dan)大家都(dou)在一个比较享受生活的状态里,人跟人碰到了都(dou)是在讲一些很开心的东西,也没有太多的生意可谈。不出门玩的时(shi)候我(wo)们在家看影碟,那(na)些年真的看了很多电影。

“香海(hai)”这(zhe)个词我(wo)一直以为是我(wo)发明的。有一次(ci)上(shang)海(hai)人高加(jia)索给我(wo)发了一张20世纪30年代(dai)的照片(pian),他跟我(wo)说,棉棉,侬看啊(a),真的有“香海(hai)”这(zhe)个词的哦(o)!那(na)张照片(pian)是黑白的,拍的黄浦江,下面写的“香海(hai)”。

我(wo)的书里的女性在谈论情感的时(shi)候,她们的语(yu)言是有深度的、有能量的,它不是日常生活的语(yu)言,不是电影《爱情神话》里边的那(na)种语(yu)言。“香海(hai)”是多重时(shi)空高度并置(zhi)的,这(zhe)是为什么我(wo)也写到了邵洵美、项美丽,我(wo)相信在那(na)个年代(dai)也有这(zhe)样的一种氛围存在,它是一种属(shu)于(yu)上(shang)海(hai)的很独特氛围。比如我(wo)跟王家卫、金宇澄在酒吧里喝酒时(shi),也会有那(na)种氛围,他们对那(na)种氛围也是非常敏感的。

南都(dou):你刚才也提到王家卫、金宇澄、项美丽,这(zhe)本书里出现了很多真实的人名,怎么处(chu)理真实和(he)虚构的关系?

棉棉:其实有很多“名人”来过上(shang)海(hai),出现在我(wo)们的日常生活中,我(wo)并没有把他们写到我(wo)的书里。我(wo)记得有一天晚上(shang)带朋友去邻居开的夜店VIP ROOM,他一直在跟一位(wei)女士聊天,我(wo)问他这(zhe)位(wei)女士是谁(shui),他说是毕加(jia)索的女儿,他说我(wo)下午介绍给你了,这(zhe)是毕加(jia)索女士……我(wo)说哦(o)我(wo)没听清楚!那(na)些年就(jiu)是这(zhe)样,大家都(dou)太激动,很多时(shi)候都(dou)没听明白对方说什么……如今我(wo)不会为了仅仅让名人出现在我(wo)书里而写他们。关于(yu)虚构和(he)真实的关系,我(wo)觉得这(zhe)是最有意思的探(tan)索,我(wo)的每一本书都(dou)在回答这(zhe)个问题,而且(qie)每一次(ci)都(dou)不一样。其实在每一件事情里,存在和(he)不存在都(dou)是同时(shi)存在的,我(wo)就(jiu)是用这(zhe)样的理解来回忆(yi)一座城市的,这(zhe)也是为什么我(wo)叫它“香海(hai)”。

电影把它极(ji)强的能量辐射到生活中

南都(dou):这(zhe)本书里提到了很多电影,你自己(ji)也曾经参与(yu)过电影的制作拍摄。电影对你的人生和(he)创作产生过什么影响?

棉棉:电影对我(wo)的人生和(he)创作产生的影响是巨大的,就(jiu)像书籍对人们的影响那(na)样。起初(chu)是电影里的人们交谈的方式(shi)让我(wo)很着迷。那(na)时(shi)我(wo)们所处(chu)的时(shi)代(dai)和(he)城市也正在经历(li)巨变,尽(jin)管我(wo)们很天真,对影响世界命运的潜流一无所知。但(dan)这(zhe)其实没那(na)么重要,奇特的地方在于(yu),那(na)时(shi)我(wo)在某种变化的中心,在我(wo)成为畅销(xiao)书作家之前,我(wo)是一个在上(shang)海(hai)夜晚做Party的人。

我(wo)们在电影里寻找生活,在生活里寻找电影,戏剧(ju)性的生活让我(wo)们开始分不清现实和(he)电影的区别。有时(shi)候我(wo)看到某部电影,在讲女演员演戏演得太投入了,我(wo)会觉得很好笑,怎么可能,这(zhe)是戏。但(dan)其实自己(ji)后(hou)来也变成这(zhe)样了,最后(hou)不是分得很清楚。因为我(wo)看了太多的电影,然后(hou)我(wo)的生活太像电影,然后(hou)电影里的演员开始来到了上(shang)海(hai)在拍电影……并且(qie)我(wo)周(zhou)围的朋友都(dou)想拍电影。我(wo)觉得这(zhe)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电影把它的那(na)种极(ji)强的能量辐射到了生活当中。

现在我(wo)很少看电影了,也很少看新闻,我(wo)会更多关注(zhu)我(wo)生活中的人,因为我(wo)开始真正努力地去理解生活,它非常丰富,比电影更像电影。而如今这(zhe)个时(shi)代(dai),电影已经不再有能力改变人们的生活了,人们需要奇迹。所以我(wo)的新书里的这(zhe)个女主人公最后(hou)待在了一个她认为有奇迹存在于(yu)日常生活的地方。

南都(dou):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

棉棉:最近一两年我(wo)又重新开始喜欢独立电影,低成本电影。我(wo)很想看到各种电影工作者(zhe)在这(zhe)一两年会怎么拍电影。以前有很多年我(wo)特别喜欢看好莱坞的电影,因为它是线性叙(xu)事。我(wo)根本不可能在年轻时(shi)候看戈达(da)尔(er)的电影。我(wo)的朋友都(dou)会说自己(ji)可以24小时(shi)看戈达(da)尔(er),但(dan)我(wo)一看戈达(da)尔(er)就(jiu)睡(shui)着,而且(qie)睡(shui)得很香。那(na)时(shi)候觉得评判一个电影是不是好电影,就(jiu)是看我(wo)能不能在看电影的时(shi)候睡(shui)得很香。因为人家觉得越好的电影,我(wo)在看的时(shi)候睡(shui)得越香,我(wo)是这(zhe)么来理解的。

有一些年我(wo)主要是看好莱坞电影,我(wo)也认识(shi)一些好莱坞的制片(pian)人和(he)导演。但(dan)是在搬去住之前,我(wo)开始看戈达(da)尔(er)和(he)新浪(lang)潮了。我(wo)在看好莱坞电影之前,在90年代(dai),王家卫的电影对我(wo)的写作影响很大,但(dan)是其实戈达(da)尔(er)跟王家卫是很像的,他们讲故事都(dou)是块状的,都(dou)不是线性的,而且(qie)都(dou)是色彩很浓烈的,很青春的,很东方的。当然戈达(da)尔(er)是很欧洲知识(shi)分子的,但(dan)他的那(na)种分散型感觉,我(wo)觉得也是很混(hun)沌、很东方的。

后(hou)来在法国我(wo)认识(shi)了戈尔(er)达(da)的女儿……我(wo)想说的是,作为一名香海(hai)人,我(wo)们喜欢的电影和(he)我(wo)们的生活其实一直在这(zhe)样互相穿越。

南都(dou):现在这(zhe)种比较跳跃(yue)的“蒙(meng)太奇”式(shi)写作,你觉得读者(zhe)能够接受吗?

棉棉:我(wo)一般不太会考虑这(zhe)一点,当然我(wo)一直有希望我(wo)的书是容易被阅(yue)读的。很多年前我(wo)在采访里一直在说故事是很重要的,因为那(na)时(shi)候我(wo)真的喜欢线性故事,我(wo)觉得它很有力量。但(dan)是我(wo)说的线性故事其实是昆汀·塔伦蒂诺的那(na)种,其实还是要发散出去的。渐渐地我(wo)开始明白,一个线性故事基本上(shang)就(jiu)是一个所谓的现实主义(yi)东西了,它很容易给读者(zhe)一种错觉,让读者(zhe)以为你已经把所有的现实都(dou)说出来了。因为在一个所谓的线性故事里,它一定有一个很现实的、完(wan)整的、饱(bao)满的描写。妈妈是怎样的人、女儿是怎样的人,妈妈小时(shi)候是怎样长大的、女儿小时(shi)候是怎样长大的……一定是这(zhe)样描写的,它非常容易给读者(zhe)一种错觉,就(jiu)是你把什么都(dou)说出来了,其实不是的,生活有大量的东西是没有着落点的,它是落不下来的,它是在虚无中飘(piao)着的。无论在生活中还是在写作时(shi),尝试(shi)用不同的方式(shi)讲故事是很重要的,因为我(wo)不想用一个故事掩盖(gai)所有的故事。

我(wo)在欧洲住了几年以后(hou),我(wo)觉得他们的生活“逻(luo)辑”也是线性的,他们会安排6个月以后(hou)的周(zhou)末去干什么。简直是疯(feng)掉了。他们真的能够执行出来,他们真的是这(zhe)么生活的。我(wo)看到的当代(dai)生活,分类过细,以至于(yu)迷失在分类里。而我(wo)们一直以来都(dou)在被催眠,我(wo)们认为当代(dai)生活意味着先进,但(dan)是其实当代(dai)生活已不再能够给我(wo)带来灵感了,所以后(hou)来我(wo)搬去了加(jia)德满都(dou)。在加(jia)德满都(dou)你可以遇见各种时(shi)间线、各种时(shi)空,我(wo)坐在咖啡馆经常会突然听到过去年代(dai)的金曲,尼泊尔(er)一年有200多个节日,几乎天天在过节,它的文化和(he)政治都(dou)是多元混(hun)合的。这(zhe)种非线性的日常生活我(wo)觉得特别好,它让我(wo)挣脱掉那(na)个线性的叙(xu)事。要说明的是,我(wo)是从(cong)我(wo)的很个人的晚期(qi)资本主义(yi)当代(dai)生活走向加(jia)德满都(dou)的,我(wo)不是那(na)种穿着棉布裙子喝着心灵鸡汤浪(lang)迹天涯(ya)的女子。

文学(xue)就(jiu)是一种目光

南都(dou):你对当下的创作环(huan)境有什么看法,自媒体时(shi)代(dai),人人都(dou)可以成为创作者(zhe),人人都(dou)能写小说、拍视频。

棉棉:其实现在也好、过去也好,大部分人是很难抵制物质(zhi)欲望,也很难抵制名利。大家都(dou)在说现在很糟糕,但(dan)是现在是从(cong)过去来的。从(cong)很早开始,流行文化的单一性就(jiu)侵(qin)蚀了我(wo)们尤(you)其是青少年。我(wo)经历(li)过名利,我(wo)也很虚荣、浮夸,但(dan)我(wo)还是很幸运的,那(na)些没有做成的事情也许都(dou)是不该做的。比如拍一部大电影。我(wo)们总是有一种错觉,觉得可以做自己(ji),其实那(na)是很难的。我(wo)其实可能是最早的那(na)些想开淘宝店、做网(wang)络电台的人,我(wo)很早就(jiu)在中国最早跳舞音乐网(wang)络电台“电音中国”中做过自己(ji)的节目“棉棉不在夜店跳舞”。但(dan)是这(zhe)些事情我(wo)没办法一个人完(wan)成,包(bao)括此(ci)时(shi),我(wo)依然觉得我(wo)可以做最好的谈话节目,但(dan)是这(zhe)些我(wo)一个人是做不了的,我(wo)需要有人欣赏我(wo)和(he)跟我(wo)一起做这(zhe)些事情,而这(zhe)是困难的部分。我(wo)不觉得人人可以写小说和(he)制作出好的自媒体节目,我(wo)也不会为了名利去做任(ren)何事情,一直以来都(dou)是这(zhe)样。我(wo)希望我(wo)的书畅销(xiao),是因为我(wo)的书写得很好,我(wo)对此(ci)很自信是因为这(zhe)几乎是我(wo)唯一自信的事情了,有时(shi)我(wo)看到我(wo)的朋友不介绍我(wo)的书也会难过,尤(you)其是那(na)些大男人作家们,他们在酒桌上(shang)谈论我(wo),给我(wo)打电话,但(dan)他们并不会在公开的场合说出来我(wo)写得好,当然这(zhe)些都(dou)不重要。

我(wo)的新书,我(wo)是百分百自信的,这(zhe)本书100年以后(hou)人们依然会看。我(wo)没有放那(na)些跟我(wo)没有关系的名人在里面,我(wo)放的都(dou)是我(wo)爱的朋友,每一个我(wo)放进去的人我(wo)都(dou)把书稿给他们检查过的,比如王朔,有一点点说到他,出版前我(wo)都(dou)让他看过的。

我(wo)也希望我(wo)可以一点点地改变英语(yu)的世界里西方人怎么看待亚洲女性,怎么看中国女性的故事,在我(wo)的书里所有人是平等的。我(wo)们刚才说到了城市,说到了女性,现在可以说到文学(xue)本身(shen)。文学(xue)是什么?我(wo)觉得文学(xue)就(jiu)是一种目光,就(jiu)是你看待事物的目光,而且(qie)你对这(zhe)样的目光是有觉知的。虚构为什么重要?因为它是一种能量、一种调料。我(wo)在我(wo)的书里放了各种调料,目的是让爱变得更有可能,我(wo)的人物有关爱的谈话总是在莫名其妙突然出现,因为这(zhe)是我(wo)们正在失去的。我(wo)想让我(wo)自己(ji)和(he)读者(zhe)们感知到一种不一样的讲故事逻(luo)辑,那(na)就(jiu)是虚构和(he)真实是同时(shi)存在的,存在和(he)不存在真的是同时(shi)存在的,我(wo)们必须跟自己(ji)的故事和(he)解,我(wo)们要跟很多事情和(he)解,包(bao)括那(na)些无疾而终的友谊。

我(wo)总是在写上(shang)海(hai),上(shang)海(hai)太难写了。你要写出它的那(na)种多重性,你要写出它的那(na)种务实,在务实的同时(shi)它又很虚无。

南都(dou):这(zhe)么多年来,你也从(cong)事艺术收(shou)藏工作,这(zhe)份工作给你带来了什么?

棉棉:我(wo)曾经在上(shang)海(hai)外滩18号工作过两年,担任(ren)整个大楼的艺术顾问,也担任(ren)过18号画廊的艺术总监,策划过展览。同时(shi)我(wo)也是法国画廊Enrico Navarra在中国的顾问,我(wo)为这(zhe)家画廊在巴黎(li)策划过中国艺术家的展览。这(zhe)家画廊在戛纳电影节也有一些工作,这(zhe)些工作中有一些部分会跟中国艺术家有关。我(wo)还参与(yu)了这(zhe)家画廊做的大型画册“华人制造”的工作。同时(shi),有一些欧洲的收(shou)藏想要来中国时(shi),也会有朋友联系我(wo)。

当我(wo)在执行艺术层(ceng)面事情的时(shi)候,我(wo)的写作经验是帮(bang)不上(shang)什么忙的。我(wo)需要有经验,我(wo)得知道怎么跟人说话,有的是画廊主,有的是艺术家,有的是dealer,有的是混(hun)圈子的。虽(sui)然艺术这(zhe)个行业里有很多很无聊的事情,但(dan)艺术确(que)实能够让我(wo)们看待事物的角度变得很多元,我(wo)们也接受别人的多元。艺术真的让我(wo)看到了世界,这(zhe)是真的。

这(zhe)些年我(wo)又学(xue)习古老(lao)东方的思想。我(wo)觉得东方教会我(wo)们的是,你看待事物应该有一个不堕(duo)落的角度、一个爱的角度、一个无条件爱的角度。这(zhe)个爱不是一个很表面的东西、很强加(jia)于(yu)人的词,它是有一些具体道理的。比如说佛(fo)教里的空性、无常,每个人、所有事物的相依相存……我(wo)们的文学(xue)、我(wo)们的艺术应该表现这(zhe)样一种现实。

而大部分的当代(dai)艺术和(he)电影,其实都(dou)像是屠夫的艺术一样,都(dou)在比谁(shui)狠。当代(dai)艺术走向古老(lao)的东方思想,我(wo)觉得是有力量的。如果完(wan)全在那(na)里画“钱”,你不会被另(ling)外一个人尊(zun)重的。当然你不小心赚了钱,大家觉得是OK的,为你高兴的。

南都(dou):你现在在加(jia)德满都(dou)的生活状态怎样?

棉棉:我(wo)会在早上(shang)起来,我(wo)尽(jin)量想要在天还黑着的时(shi)候起来,这(zhe)样的话我(wo)就(jiu)可以趁着天黑写点东西,就(jiu)很开心。比如说像记者(zhe)采访这(zhe)些,我(wo)都(dou)会放在早上(shang)脑子比较好的时(shi)候写。我(wo)觉得很重要,无论是回答问题还是写作。因为写作或者(zhe)接受采访都(dou)是有机会说话给更多的人听到,我(wo)觉得这(zhe)都(dou)是一种福报,不应该浪(lang)费,应该要很认真地对待。然后(hou)我(wo)就(jiu)会吃点东西、念经,我(wo)会做早上(shang)的早课。我(wo)住在一座古代(dai)的巨型佛(fo)塔边上(shang),博(bo)达(da)哈大佛(fo)塔,我(wo)的生活围绕着这(zhe)座塔而展开,我(wo)也经常通过转塔而为我(wo)的朋友们祈祷。中午的时(shi)候我(wo)出门去转塔、去玩、吃午饭。下午有一段时(shi)间经常要睡(shui)午觉,有时(shi)候我(wo)会喝一杯咖啡,看一些很有意思的人物传记,我(wo)很喜欢看人物传记,看那(na)些东方的古代(dai)人物传记,晚上(shang)我(wo)再去转塔,回房(fang)间后(hou)会看一些视频,然后(hou)就(jiu)休息了。我(wo)最重要的是早上(shang)那(na)段时(shi)间,写作也是在那(na)段时(shi)间,每天就(jiu)一点点,一个小时(shi)、两个小时(shi)的写作。这(zhe)是我(wo)的日常时(shi)间表,但(dan)是加(jia)德满都(dou)的神奇在于(yu),奇迹是发生在这(zhe)些日常生活中的,这(zhe)也是我(wo)将来要写的内容。

本版采写:南都(dou)记者(zhe) 黄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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