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dang)地时间2023年1月(yue)13日，德国卢(lu)布明，道达尔公司(si)SE运营的海洋液化天(tian)然(ran)气浮动储存再气化单元（FSRU）。这是为了助力欧洲(zhou)能源，替(ti)代俄罗斯天(tian)然(ran)气供应。

危(wei)机助力能源转型

“能源转型”（Energiewende）这一概念起源于(yu)20世(shi)纪70年代的环保运动。2010年代成(cheng)为德国政府的主流政策，旨(zhi)在通过发展可再生能源和提高能效替(ti)代核(he)能与进口油气，并逐步减少国内煤炭使用。

2011年日本福岛核(he)事故后，默克(ke)尔政府将能源转型纳入(ru)国家战略(lue)，使其成(cheng)为德国应对(dui)气候变化和能源安全的核(he)心。内容包(bao)括减少对(dui)化石(shi)燃料的依赖，大力发展风能和太阳能等可再生能源。在这一目标引领(ling)下，德国成(cheng)为欧洲(zhou)乃至全球可持续发展的典范。

2021年12月(yue)，当(dang)德国总(zong)理朔尔茨组建(jian)“红绿灯”三党联盟时，绿党是其中的重要角色。绿党领(ling)袖罗伯特(te)·哈(ha)贝克(ke)更是担任关键的经济事务和气候行动部部长，人们对(dui)其寄予了厚望。

然(ran)而(er)谁也不曾想到，2个月(yue)后，俄乌冲(chong)突的暴发对(dui)德国的能源安全带来了一次严峻的考(kao)验。长期以(yi)来，德国的化石(shi)能源高度依赖俄罗斯进口（占40%）。战争爆发后，由(you)于(yu)双方的制裁(cai)以(yi)及战争对(dui)贸易和基础设施的影响，德国与俄罗斯能源逐渐“脱钩”。德国天(tian)然(ran)气价格在一段时间内飙(biao)升。

刚(gang)刚(gang)上任的哈(ha)贝克(ke)和德国政府不得不寻找各种替(ti)代方案，以(yi)摆脱对(dui)俄罗斯天(tian)然(ran)气的高度依赖。执政初期，政府以(yi)务实的姿态重启部分煤电厂(chang)；迅速修建(jian)了液化天(tian)然(ran)气接受终端(duan)，以(yi)便德国可以(yi)从(cong)挪威(wei)、美(mei)国等来源进口天(tian)然(ran)气。哈(ha)贝克(ke)甚至前往中东国家，磋商新的能源合作协(xie)议。

德国能源转型专(zhuan)业机构博众能源转型论坛（Agora Energiewende）执行主任弗劳克(ke)·提斯（Frauke Thies）告诉澎(peng)湃新闻（www.thepaper.cn），虽然(ran)德国对(dui)液化天(tian)然(ran)气和煤炭的依赖在短期内有所上升，但它经受住了危(wei)机的考(kao)验，没有出现电力或供热供应中断的情况，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功(gong)于(yu)其在能源转型方面已经取得的进展。

德国政府抓住了这一危(wei)机，进一步加快(kuai)了可再生能源的部署，通过出台相关政策法规、调整能源结构、给予资金支持等手(shou)段，大力扶持可再生能源发展，缓解能源进口带来的经济压力。从(cong)积极角度看，俄乌冲(chong)突成(cheng)为了一次名副其实的“能源转型助力”。

当(dang)地时间2023年8月(yue)31日，德国梅克(ke)伦堡(bao)-前波莫瑞(rui)州格斯特(te)罗，德国最大的用于(yu)卡(ka)车燃料的生物液化天(tian)然(ran)气生产工厂(chang)正式投产。

德国气候智(zhi)库E3G（柏(bai)林(lin)）执行董事马克(ke)·魏斯格贝尔（Marc Weissgerber）向澎(peng)湃新闻介绍，可再生能源2024年占德国发电量的62%，创历史新高。长期以(yi)来一直是能源命脉的俄罗斯天(tian)然(ran)气已被其他能源所取代；化石(shi)燃料发电量降至历史最低(di)水平，其中煤炭在下降，天(tian)然(ran)气发电量保持不变。

今天(tian)的德国，正在成(cheng)为一个更绿色的能源体系。但转型并非是没有代价的。

能源价格之痛

全球最大的化工企(qi)业德国巴斯夫化工集团（BASF）在过去三年中的经历，可能是德国企(qi)业在能源转型中经历阵(zhen)痛的一个缩影。

据《德国之声》报道，2023年到2024年间，巴斯夫多次宣布，在需求下滑(hua)和能源价格上涨的背景下，将削(xue)减其位于(yu)路(lu)德维希港的总(zong)部基地 10 亿欧元的成(cheng)本，关闭部分工厂(chang)，进一步加大在德国的裁(cai)员计划(hua)，转而(er)在海外能源价格更低(di)廉的地区扩大投资。

在接受澎(peng)湃新闻的书面采访时，巴斯夫表示(shi)，欧洲(zhou)尤其是德国的化工生产继(ji)续面临严峻的市场环境：包(bao)括需求疲软、生产成(cheng)本上升以(yi)及进口压力增大。能源价格的结构性上涨仅是其中一个原因。

化工作为能源密集型企(qi)业，对(dui)于(yu)能源有着较大且(qie)稳定的需求。曾经的德国依靠核(he)能和廉价的俄罗斯天(tian)然(ran)气提供稳定、可预测(ce)的能源供应。而(er)如今，德国大部分电力来自风光发电。但风光发电因其自然(ran)属性天(tian)然(ran)有着波动的特(te)点。2025新年伊(yi)始，得益于(yu)强劲(jin)的风力和明媚的阳光，德国可再生能源发电量达电力需求的 125%。供应过剩导致电力交易所的电价下跌，有几(ji)个小时，电力甚至是免费的。

但在冬季黑暗时刻，可再生能源的产量就变得远远不够。以(yi)2024年12月(yue)12日为例，当(dang)时只有18%的德国电力需求由(you)可再生能源满(man)足。其余部分必须由(you)燃煤和燃气发电厂(chang)生产，以(yi)及从(cong)邻近的欧盟国家进口。这种波动性如何填补成(cheng)为一个关键问题，也对(dui)企(qi)业的稳定运行构成(cheng)了挑战。

填补风能和太阳能低(di)效时期的空(kong)白需要一笔不菲(fei)的投资。国际能源署称(cheng)，欧洲(zhou)天(tian)然(ran)气价格虽然(ran)已从(cong)2022年的高位回(hui)落，但到2024年，其价格仍是俄乌冲(chong)突爆发前五年平均价格的两倍。

2024年上半年，能源密集型德国企(qi)业的电价约为每千瓦时 0.25欧元，远高于(yu)欧盟平均水平每千瓦时 0.22欧元。不断上涨的成(cheng)本已经侵蚀了德国产品的价格竞争力，促使企(qi)业不得不考(kao)虑将生产转移(yi)到更能负担得起的地区。

提斯告诉澎(peng)湃新闻，经济压力，尤其是对(dui)能源密集型产业的压力，引发了德国关于(yu)如何在实现气候中和的道路(lu)上确保产业竞争力的讨论。而(er)俄乌冲(chong)突后引发的化石(shi)能源危(wei)机所导致的高能源价格是这场讨论的核(he)心。

不仅是企(qi)业，对(dui)普通家庭，尤其是中低(di)收入(ru)家庭来说(shuo)，昂贵的电价也给他们的生活带来负担。在欧洲(zhou)，没有哪个国家的电费比德国更贵。根据联邦统计局的数据，2024年，一个三到四(si)口之家每千瓦时电费将近40欧分。而(er)在匈牙利(li)和保加利(li)亚，由(you)于(yu)电力由(you)国家补贴，消费者每千瓦时只需支付10欧分。

当(dang)地时间2025年2月(yue)17日，德国诺因哈(ha)根，根据价格比较门户Verivox的分析，自2021年以(yi)来，德国的能源成(cheng)本增加了31%。

不过，中德可再生能源合作中心执行主任陶(tao)光远向澎(peng)湃新闻指出，德国电价是由(you)能源结构中最昂贵的电力来源（通常是天(tian)然(ran)气电厂(chang)）推高的，而(er)可再生能源的成(cheng)本在全球范围内持续下降。“因此，真正推高电价的是我们对(dui)化石(shi)燃料的依赖，而(er)不是可再生能源的扩张。”

魏斯格贝尔也认为， 德国加速向可再生能源的过渡，其实突显了在化石(shi)燃料价格波动的情况下，它们对(dui)能源安全和价格稳定所做(zuo)出的贡献。“但德国转型的经验也表明，逐步淘汰化石(shi)燃料需要与建(jian)设可再生能源系统同时进行。”他说(shuo)。

“加快(kuai)部署可再生能源、投资电网和储能等关键基础设施、降低(di)电网费用、对(dui)化石(shi)天(tian)然(ran)气和电力征收更公平的税收、提高电力系统的灵活性，这些(xie)都是确保所有消费者都能负担得起能源的战略(lue)。”提斯说(shuo)。

如何走出困(kun)境？

如何重振经济是眼下德国上下最关注的焦点问题之一。而(er)根据德国气候变化专(zhuan)家委员会发布的报告：“鉴于(yu)新的地缘政治形势以(yi)及德国经济的周(zhou)期性和结构性弱点，气候保护政策与其他政策领(ling)域的目标冲(chong)突正变得越来越明显。”

眼下，德国的能源转型在气候保护目标和经济现实之间陷入(ru)了困(kun)境：如果坚持能源转型，短期内电力供应不稳定、企(qi)业成(cheng)本增加将影响经济增长和社会稳定。如果放慢转型步伐，可能导致气候目标难以(yi)达成(cheng)，影响德国的全球气候领(ling)导力，也对(dui)长远的经济发展不利(li)。

德国工商会 (DIHK) 的一项调查显示(shi)，除了劳动力成(cheng)本、能源和原材料价格之外，政策的不确定性也是商界领(ling)袖在此次大选中最关心的问题。德国多个政党已表示(shi)，他们将推翻去年年初绿党推动下生效的、备(bei)受争议的建(jian)筑能源法案，并在 2035年前挑战欧盟对(dui)新内燃机汽车的禁令。

很可能成(cheng)为下一届(jie)总(zong)理的联盟党总(zong)理候选人默茨表示(shi)，只有在不会损害德国工业的情况下，他才会关闭煤炭和天(tian)然(ran)气发电厂(chang)。

当(dang)地时间2025年2月(yue)22日，德国慕尼黑，德联盟党总(zong)理候选人默茨。

陶(tao)光远表示(shi)，“普遍认为德国的气候保护措施对(dui)经济产生了负面影响，这种说(shuo)法是不正确的。”他认为，明智(zhi)的气候保护措施能够创造巨大的经济优势，而(er)这些(xie)优势往往被人们低(di)估。扩大可再生能源、电动汽车、节能改造和工业领(ling)域的能源效率都是需要投资的措施，可以(yi)创造“价值和就业机会”。

事实上，德国的能源转型产业已成(cheng)为支柱产业，吸引了大量就业，并在节能、能源效率等方面取得显著(zhu)成(cheng)果。仅可再生能源行业就为德国创造了近 40 万个新就业岗位。

巴斯夫在回(hui)答澎(peng)湃新闻的采访时也表示(shi)，欧洲(zhou)和德国仍将是巴斯夫未来成(cheng)功(gong)的重要支柱。未来企(qi)业将继(ji)续向路(lu)德维希港基地投资约 20 亿欧元。

“我们的目标是到2050年在全球范围内实现二氧化碳净零排放，到2030年范围1和范围2碳排放量比2018年减少25%。为此，我们的重点之一是转向使用可再生能源。未来使用新技术时，来自可再生能源的电力有希望替(ti)代天(tian)然(ran)气等化石(shi)燃料。例如，巴斯夫特(te)性材料部门在欧洲(zhou)所有的基地自2025年将全面使用可再生能源电力，而(er)我们在广(guang)东湛江的一体化基地也计划(hua)100%使用可再生能源电力。”巴斯夫说(shuo)。

魏斯格贝尔认为，新成(cheng)立的德国政府将面临来自工业界和民众的压力，要求其提供负担得起的能源价格，同时继(ji)续实现能源独立，减少对(dui)化石(shi)燃料进口的依赖，特(te)别是减少对(dui)俄罗斯的依赖。加速推出可再生能源系统，改革多项能源税和关税，降低(di)能源价格。

大多数人的共识是，即使新一届(jie)政府可能会减少可再生能源领(ling)域的补助，但仍无法阻止气候应对(dui)和能源转型的大趋势。

《德国之声》的报道称(cheng)，德国工业联合会（BDI）认为绿色技术和能源转型对(dui)于(yu)德国未来工业的成(cheng)功(gong)至关重要。 未来几(ji)十年世(shi)界将转向气候中性经济，并已在可再生能源、热泵、电动汽车等领(ling)域已经取得了许多进步。

报道称(cheng)，“德国经济的唯一选择是积极主动地迎接绿色转型带来的挑战和机遇，没有回(hui)头路(lu)。德国经济面临的最大风险是减缓转型速度或过度依赖不再可行的旧商业模式。”

作为欧洲(zhou)的经济、制造中心和绿色转型领(ling)袖，德国的新一届(jie)政府将再次站在一个关键的十字路(lu)口作出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