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画画

程君兰是阳(yang)江本地人(ren)，小时上学，最怕绘画课。“老师当时布置任务(wu)，要我们(men)画五角星，我拿着笔不知(zhi)道怎么(me)画才好，后来是求了同学帮我画一下，才交了作业。”程君兰回忆道，“我此后没有再画过(guo)画，也没有看(kan)过(guo)绘画书，我以前其(qi)实很害怕画画。”

中学毕业后，因家境(jing)困难(nan)，程君兰没再读书。此后数十年，她与美术唯一的联(lian)结来自丈(zhang)夫曾华。两人(ren)年少结识，青梅竹马(ma)，曾华退伍后，不顾家人(ren)反对，放弃大好工作机会，毅然投身于自己(ji)喜爱的美术事业，继(ji)续读书深造。“当时穷，她出去打工，拿到工资就给我寄钱(qian)，要我继(ji)续读下去。”曾华提到，学艺术没有经商来钱(qian)快，在(zai)众人(ren)都不看(kan)好他的时候，是程君兰无(wu)条(tiao)件地支持，让他得以安(an)心(xin)完成学业。

“我真不懂画画，也没想(xiang)那么(me)多，看(kan)他爱好这一行，就支持他，他自己(ji)也努力。”程君兰补充道。两人(ren)结婚后，曾华的画作受到业界越来越多的关注和(he)称(cheng)赞，慢慢熬出了头，而程君兰也逐渐将重心(xin)放到家庭上，成为一名(ming)家庭主(zhu)妇。

程君兰的生(sheng)活很简单，抚养孩子、买菜做饭、打扫卫生(sheng)，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sheng)活如平静(jing)无(wu)波的河水，如此缓(huan)缓(huan)流淌(tang)四十多年。她平常的生(sheng)活也很忙碌，家务(wu)杂事桩桩件件繁琐枯燥(zao)，她不厌其(qi)烦地打理(li)妥帖，将日子越过(guo)越红(hong)火。

有时，她也会停下。“他在(zai)家里的画室画画，我在(zai)一旁搞(gao)卫生(sheng)，我就看(kan)着他画，一看(kan)就几个(ge)小时，一看(kan)就几十年，慢慢地在(zai)我脑海里有了一点点想(xiang)画画的念头。”程君兰说，孩子们(men)都成家立业后，她时间多了起(qi)来，看(kan)着家乡美景在(zai)曾华笔下一一浮现，那样生(sheng)动的场面让她不禁去想(xiang)，如果(guo)自己(ji)也会画画那该多好啊。在(zai)40岁时，她终于付出行动，常年洗(xi)菜握刀的手，第一次(ci)拿起(qi)了画笔。

起(qi)初，程君兰对绘画心(xin)存(cun)敬畏(wei)，不敢碰丈(zhang)夫的颜料。她找(zhao)了支铅笔，在(zai)白纸上乱画，想(xiang)到什么(me)画什么(me)，她还留(liu)存(cun)着最初的画作。“就是乱画的，在(zai)本子上画圈(quan)圈(quan)。”她翻(fan)开展示时还有些羞赧，但(dan)这些画面杂乱无(wu)章、线条(tiao)稚嫩无(wu)序的作品，被(bei)她一张张小心(xin)收好，妥善保存(cun)了近(jin)二十年。

画石成山

程君兰画人(ren)也画景，在(zai)“随意涂完两个(ge)本子”后，她鼓起(qi)勇(yong)气拿给曾华看(kan)。“那次(ci)我刚出差回来，我一看(kan)，她是拿铅笔画在(zai)纸上，她就问我怎么(me)样，我特别高兴，说很好啊，太好了啊，你要继(ji)续画啊！”曾华说道，“她当时胆战心(xin)惊地问我，可不可以拿我的画布和(he)颜料，我说你尽管用，大胆画！”

“我以为画得不好，他就说怎么(me)会、画得很好，不断鼓励我，我心(xin)里就踏实了。我就接着画下去，想(xiang)怎么(me)画就怎么(me)画，一直画一直画，没想(xiang)到就画了那么(me)多了。”二十多年来，程君兰做完家务(wu)、带完孙子，忙碌后歇下来时，就开始画画，有时一坐几小时也不觉得累。这样在(zai)点滴时间中努力，如今她已积攒了200多幅画作。

在(zai)程君兰画画的时候，纵然曾华已是作品广受好评的画家，但(dan)他从不干涉妻子的作画，反而在(zai)谈起(qi)妻子画画时总是语带欣赏：“用什么(me)颜料、怎么(me)下笔，我都没有教(jiao)过(guo)她，我甚至还要向她学习，她像个(ge)孩子一样在(zai)作画，纯真又(you)自由。”

“听(ting)说画画有什么(me)冷色暖色，我至今都不懂呢(ne)，就瞎画！”程君兰打趣自己(ji)。40岁那年拿起(qi)的画笔，她再也没放下，反而越画越有劲，也找(zhao)到了自己(ji)最喜欢画的题材——画石头。

曾华时常到祖国的大好河山去采风，程君兰偶尔(er)跟着一起(qi)外出，大自然的壮丽美景给她留(liu)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尤其(qi)是在(zai)西藏和(he)桂林的所见，辽阔天空(kong)下苍茫的群山绵(mian)延(yan)不绝，给在(zai)方寸灶台前长久打转的程君兰无(wu)限(xian)的冲击。“石头很多，山又(you)高大，大自然多么(me)奇妙，活成这样开阔才好，我很向往这种天地。”

彼时没有用相机拍(pai)摄记录这些美景，是程君兰的一大遗(yi)憾。但(dan)那些雄伟和(he)奇丽的山石被(bei)她深深记在(zai)脑海里。接触油画后，她循着记忆，用画笔和(he)颜料勾(gou)勒出怪石嶙(lin)峋(xun)、重峦叠嶂。“我就是抱(bao)着试一试的心(xin)态，先画了一块石头，然后一块一块石头贴(tie)上去，越贴(tie)越高，我一看(kan)就笑了，这不就是山嘛！”于是，在(zai)程君兰的笔下，石成了山，山又(you)成了群山，山体在(zai)天空(kong)下连绵(mian)，无(wu)拘无(wu)束(shu)。而她在(zai)画画中，内心(xin)也感到自由而丰盈。

开办画展

曾华始终关注妻子的画作，一直默默支持，逐渐萌生(sheng)出为其(qi)办展的想(xiang)法。四五年前他就已在(zai)规(gui)划，后因疫情等原(yuan)因搁置。直到去年年底(di)曾华的私人(ren)美术馆开馆，才终于有机会实现这一设想(xiang)。

开展之前，程君兰既兴奋又(you)害怕。“我是个(ge)家庭主(zhu)妇，不是专业的画家，待会儿人(ren)家看(kan)完说我画得不好，我没脸(lian)见人(ren)。”而曾华并(bing)不担心(xin)这点，他表示：“一个(ge)妇女拿起(qi)画笔，就是一个(ge)妇女的自信。”他收拾出妻子的画作，从中挑了11张，给每一张都起(qi)好名(ming)字、裱好框，同自己(ji)的作品放在(zai)一起(qi)，在(zai)今年大年初一这天，夫妻俩的画展正式对外展出。

程君兰此次(ci)展出的画作，灵(ling)感皆来源于她记忆中的西藏和(he)桂林的山石。她落笔随性洒脱，大山巨石呈铺画面，又(you)各有各的生(sheng)趣。“画这张时方块比较多，画那张时那些石头的线像是会流动。我画每一幅画颜色都不一样，因为山就是不一样的。”甚至轻柔的粉紫(zi)色也被(bei)她用来铺山。她的笔下，山石粗犷而不冷硬，反而扑面都是柔和(he)，在(zai)雄浑中又(you)不失细腻。

这场夫妻画展吸引了周边(bian)居民及不少专业人(ren)士前来赏鉴。程君兰最为高兴的是展出后不久，她的两幅画即被(bei)人(ren)买下。“其(qi)中有一位还是‘零零后’！他说我画的天空(kong)跟专业的不同，那幅画看(kan)起(qi)来很宁静(jing)。我好高兴呀，觉得自己(ji)跟年轻人(ren)没有代沟。”她放下原(yuan)本的担忧，因“被(bei)看(kan)见”而满足。

如今，程君兰打算拓展自己(ji)的绘画题材，但(dan)山石依旧(jiu)是她最为看(kan)重的方向，她对自己(ji)也有了新(xin)的要求，“我虽(sui)然画了这么(me)多画，但(dan)心(xin)里都不是很满意。我对自己(ji)说，要画一幅更好的画给大家看(kan)。”这几年，程君兰更加细心(xin)地观察丈(zhang)夫作画，同时开始看(kan)专业的绘画书本，持续学习。

“我以前就是把石头垒起(qi)来，现在(zai)会想(xiang)怎么(me)样垒得更好看(kan)。”程君兰说，“我没有参考资料，画的都是记忆里的山，那些山一直就在(zai)我的脑海里，不会有画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