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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2-24 01:0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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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陈词滥调一战(zhan)》,[英(ying)] 马(ma)丁·艾米斯著,盛韵 / 冯洁音译,人民文学出版(ban)社(she) / 99读书人,2024年5月版(ban),548页,89.00元

读英(ying)国当代作家马(ma)丁·艾米斯(Martin Amis,1949-2023)的书评集《与陈词滥调一战(zhan)》(The War Against Cliché: Essays and Reviews 1971-2000,2001;盛韵、冯洁音译,人民文学出版(ban)社(she),2024年4月)是(shi)一次很有文体风格刺激性的阅读体验,尤其是(shi)对于同时喜欢阅读和写书评的读者来说更是(shi)如此。自(zi)1970年代起,马(ma)丁·艾米斯先后担任《星期日泰晤士报》《新政治家》《观察家》《大西洋月刊》等刊物的书评人,著有书评和随笔集《白痴(chi)地狱》《与陈词滥调一战(zhan)》《时间之痕》《拜访(fang)纳博科夫夫人》等。该书收录了(le)马(ma)丁·艾米斯从1971年至2000年为上(shang)述文化媒体撰写的书评文章——也有评论把它们称作文学评论。说它是(shi)“一部充满锐(rui)气和智趣(qu)的个人阅读史,一份带着睿智的偏见(jian)的欧美文学指南”显得有点恭维,倒不如说它是(shi)一个文学家对同行口无遮(zhe)拦的评论,从中可以看到对文学和批评最真实的热爱和对语言最深刻的敏感。

几乎所有读者都首(shou)先会注意到艾米斯书评中的“毒舌”风格,同时也会由(you)于他所评论的很多作品或(huo)许是(shi)自(zi)己没读过的,加上(shang)他的文体风格也使翻译的活不好干,因此会带来一些理(li)解上(shang)的难度。面对他的调侃、讽刺、毒舌,有时候还真要认真想想他的真实意思究竟(jing)是(shi)什么,有时还会想到他是(shi)否只是(shi)开开玩笑而已。

艾米斯在“前言”中谈到写作的理(li)想化境界——“所有写作都是(shi)反对陈词滥调的运动,不光反对文字的陈词滥调,也反对头脑和心灵的陈腐。”这是(shi)在书中少(shao)有的关于“陈词滥调”的正面论述,也可以看作是(shi)对这部文学评论集书名的解释。因此有必要谈谈何(he)谓陈词滥调。

该书书名The War Against Cliché,原意是(shi)反对陈词滥调之战(zhan),书名中的“陈词滥调”(cliché)一词源自(zi)法语,是(shi)模具敲打金属的拟声(sheng)词,在印(yin)刷业术语中指“铅(qian)版(ban)”。作为“陈词滥调,陈旧的表(biao)达方式”的比喻意义在十九(jiu)世纪中期出现,在英(ying)语中直到1920年代开始普及(https://www.etymonline.com/cn/word/cliche)。在语言中常被人们使用的短(duan)语、成语在开始的时候是(shi)新鲜的、有生命力的,但是(shi)在被长期反复使用之后往往被认为是(shi)陈词滥调。在当下的网络时代,网络流行语言更容(rong)易成为陈词滥调,这是(shi)难以避免(mian)的。美国词典编纂者和语言参考(kao)书作者奥林(lin)·哈格雷福(Orin Hargraves)的《已经有人说过:陈词滥调使用和滥用指南》(It's Been Said Before: A Guide to the Use and Abuse of Clichés, Oxford University Press,USA,2014)专门研究在使用英(ying)语中的陈词滥调问题,他选择了(le)六百个被认为是(shi)陈词滥调的用法,分析它们的词源和使用频率,在例句中阐释了(le)是(shi)否应该避免(mian)或(huo)如何(he)正确使用它们。对于“陈词滥调”,哈格雷福给写作者提出的建议是(shi)“THINK before you write”,也就是(shi)在写作的时候思考(kao)它的真正含(han)义,以及它是(shi)否真的适合你想在句子中表(biao)达的意思。对于使用语言的人来说,陈词滥调既反映了(le)一种语言惰性,同时也说明在交流中语言的局限性,无论如何(he)无法彻底抛弃陈词滥调——就像“陈词滥调”这个成语本身不也早就成了(le)陈词滥调吗?但是(shi)批判(pan)它的人还是(shi)要使用它。要提高(gao)文学与文学批评的质量,当然要特别警惕和尽可能拒绝陈词滥调,但是(shi)应该把这种警惕与拒绝用在对的地方,同时也要警惕故作惊人之语的语言生产竞赛。艾米斯在《与陈词滥调一战(zhan)》中不仅反对在语言文字上(shang)的陈词滥调,而且(qie)也反对思想观念上(shang)的陈腐,以及某(mou)些宏大话语的欺骗性。要真正战(zhan)胜陈词滥调,关键还是(shi)要在思想观念和话语体系的层(ceng)面上(shang)揭露它们的陈腐与虚伪性、欺骗性。

该书中评论詹姆斯·乔伊斯(James Joyce,1882-1941)《尤利西斯》(Ulysses)的书评题目就叫《与陈词滥调一战(zhan)》,他认为,“《尤利西斯》是(shi)他对人类世界的终极呈现,是(shi)一次热爱与懒洋洋的告别;没有谁(shui)像他这样如此着迷地描写过日常生活的韵律和状态。”(468页)但是(shi)他又说 “《尤利西斯》是(shi)结构性的陈词滥调”,“你想到《尤利西斯》就是(shi)有关陈词滥调的,它写的是(shi)继承(cheng)来的、陈腐平庸(yong)的程(cheng)式,僵化的比喻——最引人注意的是(shi)那些属于爱尔兰天(tian)主教的和反犹的”(469页)。但是(shi)“乔伊斯从来不会无故用到一个陈词滥调”(470页)。最后他承(cheng)认这部作品是(shi)“现代主义无可争议最重要的杰作”(471页)。可以说,他对乔伊斯的评价并没有因为他对陈词滥调的戏仿贬低其文学价值。

艾米斯在“前言”(写于2000年)中回顾了(le)那个已经逝(shi)去的文学评论时代:“那个时代在今天(tian)看来已经遥远得面目模糊。我曾经在《泰晤士报文学增刊》打过工……我的私生活算中产波(bo)希米亚(ya)——就算不是(shi)直白的放荡,也是(shi)嬉(xi)皮风加上(shang)享乐主义;但只要一涉及文学评论,我就非(fei)常有道(dao)德。我无时无刻不在读评论,在浴缸里读,在地铁上(shang)读;我总是(shi)把埃(ai)德蒙·威尔逊或(huo)威廉·燕卜(bo)荪放在手边。我对这事(shi)儿很严肃,当时的人都这样。我们探讨文学批评总是(shi)流连忘返。我们坐在酒吧、咖啡馆里谈W.K.维姆萨特和G.威尔逊·奈特,谈理(li)查德·霍加特和诺思罗普·弗莱,谈理(li)查德·波(bo)利尔、托尼·坦纳和乔治·斯坦纳。……我们觉得文学是(shi)内核,文学评论探索其重要性并将之普及化,在文学周围制造一种空间,从而进一步提升它。应该加一句,七十年代初有两种文化的大讨论:艺术对阵科学(或(huo)者说F.R.利维斯对阵C.P.斯诺)。也许这一文化时刻最美妙的是(shi)艺术似乎占了(le)上(shang)风。”(前言,1-2页)这就是(shi)艾米斯进入文学批评的历史语境,是(shi)文学史家所称的批评时代。我们曾经在上(shang)世纪八十年代也有过的那种氛(fen)围,不过那时我们是(shi)在课室或(huo)图书馆,顶多是(shi)在街边大排档,聚(ju)在一起的除(chu)了(le)青年学生、教师,还有社(she)会青年,谈的更多是(shi)异化理(li)论、存在主义和现代派文学。但是(shi)时代的大潮很快把那种氛(fen)围冲垮了(le),文学评论在劫难逃。“现在文学评论几乎完全被限制在学院里,靠用行动反对经典来反对才华。好好研究华兹华斯的诗(shi)歌在学院里可不能保证晋升,但研究他的政治立(li)场就可以……所有这些都让经典被静悄悄地、一步步地蚕食(shi)了(le)。只要打开互联网你就会发现,在这行当的另(ling)一个极端,人人都成了(le)文学评论家,至少(shao)也是(shi)个书评人吧。”(第3页)艾米斯对待文学评论的态度的确是(shi)很严肃的,甚至有点精英(ying)主义倾向,反对来自(zi)学科生产体制和网络时代的平庸(yong)化,坚持认为在小说背后的才华、经典是(shi)最重要的;从长远来看,“文学会拒绝平均化,回归等级制。这不是(shi)什么纯文学作家的清高(gao)决(jue)定,而是(shi)时间的判(pan)决(jue),时间会把能传世的文学和不能传世的区分开”(第4页)。因此,他在写文学评论、书评中表(biao)现出来的“酷评”“毒舌”也可以从这一角(jiao)度来理(li)解,骨(gu)子里他有一种使命感,拒绝文学和文学批评的平庸(yong)化。

虽然对待文学批评的态度是(shi)严肃的、精英(ying)主义的,但是(shi)不妨碍(ai)艾米斯的一些欣赏趣(qu)味(wei)与大众还是(shi)相同的。比如在评论迈克尔·梅德韦德(Michael Medved)《好莱坞vs美国》(Hollywood vs. America)的文章中,他承(cheng)认看电(dian)影中的暴(bao)力场景(jing)让他挺(ting)开心的,觉得它饱满、激烈,有种令人不安的幽默感,还有点颠覆性和反文化(11页)。在拍摄(she)技术上(shang),由(you)于有了(le)通(tong)电(dian)的喷射血袋、上(shang)下左右推拉伸缩(suo)的钢索,被猎(lie)枪打死的场面血腥多了(le);手枪近距离爆(bao)头的结果(guo)是(shi)血柱喷射,受害人屈(qu)膝倒地……“我喜欢看银幕上(shang)的暴(bao)力,同时坚定地谴(qian)责现实生活中的暴(bao)力。”当然他也谈到荧幕上(shang)的暴(bao)力与军火生意关系紧(jin)密(mi),以及“我们身处(chu)后现代时代,大概是(shi)当下大众心态里最脆(cui)弱(ruo)的领域,盲(mang)从的黑洞正在扩大”(17页)。对于我来说这是(shi)很合口味(wei)的,一方面喜欢看《赶尽杀绝》(Shoot 'Em Up ,2007)那样的枪战(zhan)对决(jue),另(ling)一方面也在思考(kao)美国军事(shi)机器与好莱坞之间复杂而微妙的关系,以及荧幕上(shang)的虚假暴(bao)力怎样在我们的世界中充当了(le)真正的暴(bao)力。

在“前言”的最后部分,艾米斯提醒读者注意两件(jian)事(shi)情。一是(shi)要注意每篇(pian)文章末尾的发表(biao)日期,它们跨越了(le)三十年的时光。关注文章的发表(biao)日期的确是(shi)重要的阅读方法之一,它会让读者重返作者写作的那个时代。但是(shi),我想艾米斯未必会想到还有一个重要意义是(shi),有些在文章中不得不躲躲闪闪的话题和论述会在那个标(biao)注着日期的语境中向知情者展示出来,这是(shi)写书评的人不应忽视的问题。在艾米斯的这些书评文章中,也常常谈到被评论作品的写作年代与作品的内在联系,令读者自(zi)然感受到写作者语境对于阅读中的理(li)解所具有的重要意义。

二是(shi)“读者还需要注意引文。引文是(shi)书评人的唯一铁证,或(huo)者说半铁证。没有引文,评论就是(shi)在商店里排队时的自(zi)言自(zi)语。……反正引文就是(shi)我们所有的证据。说得理(li)想化一些,所有写作都是(shi)反对陈词滥调的运动,不光反对文字的陈词滥调,也反对头脑和心灵的陈腐。我通(tong)常会引用陈词滥调作为批判(pan)的样本,也会引用与之相反的清新、有活力、值得回味(wei)的文字去赞美”(前言,5-6页)。这里,他说的是(shi)以引文来证实“酷评”“毒舌”并非(fei)无的放矢,这当然是(shi)文学批评和书评的基本依据,不管(guan)是(shi)赞美还是(shi)批判(pan)。在我看来,引文的问题还有比作为证据、依据更复杂的作用,比如作为言论尺度的合法性依据等等。顺带要说的是(shi),艾米斯在书评中的直接引文都没有标(biao)注页码出处(chu),在文章标(biao)题下所评论的书也没有出版(ban)商和出版(ban)年月,看起来不那么严谨。或(huo)许是(shi)因为《纽约时报书评周刊》、《泰晤士报文学增刊》等文化媒体从来没有提出这样的固定要求,作者可以自(zi)己把握(wo)。例如著名文化史家罗伯(bo)特·达恩顿(Robert Darnton)在《纽约书评》发表(biao)的文章中,引文有时加注页码,也有时是(shi)不加的。

在《结局:赫尔的唐璜》这篇(pian)长文中,艾米斯为英(ying)国著名诗(shi)人、他父亲的朋友和他哥哥的教父菲利普·拉金(Philip Larkin,1922-1985)所作的辩护让人看到他真诚而热切(qie)的一面。拉金的诗(shi)歌反映了(le)保守(shou)的“英(ying)国精神(shen)”,无法拥抱现代主义艺术,他始终如一地坚持对这个世界的看法。艾米斯说他“无疑是(shi)英(ying)格兰的无冕诗(shi)王——战(zhan)后最受我们喜爱的诗(shi)人”,但是(shi)在他死后却被一些人指控为有“种族仇恨”、厌女(nu)症和类法西斯观点。艾米斯在为拉金辩护的同时,敏感地指出在上(shang)世纪九(jiu)十年代一度风行的那种过于偏激和急躁的“政治正确”所导致的错误与反弹(165页)。文章最后引述拉金《这就是(shi)诗(shi)》(This Be the Verse)中的诗(shi)句在今天(tian)读来尤其让人心惊:“人们将苦难代代相传 / 像深入海底的大陆架(jia)。/ 自(zi)己早死早超生,/ 别再来把孩子生。”(174页)好在他还有一首(shou)姐(jie)妹诗(shi)《树(shu)》(The Trees),最后几行是(shi):“然而蠢(chun)蠢(chun)欲动的城(cheng)堡(bao) / 每年五月都会被繁茂的浓绿包裹。/ 它们似乎在说,去年已逝(shi),/ 重新.重新,重新开始。”(同上(shang))于是(shi)想到,有些诗(shi)人是(shi)不需要辩护的,诗(shi)歌就是(shi)他为自(zi)己写下的辩护词。就如一位拉金诗(shi)歌的译者所讲的,“一切(qie)都很完整。对任何(he)人来说都不需要辩护。他的内在理(li)由(you)也没必要说出来。如果(guo)非(fei)说不可就只能重复拉金的一句名诗(shi),生活首(shou)先是(shi)……然后是(shi)……就是(shi)这样。”(桑克《菲利普·拉金百年诞辰:来自(zi)诗(shi)人的严肃忠告》,(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9093900)

关于希拉里·克林(lin)顿(Hillary Clinton)的《举全村(cun)之力》(It Takes a Village,1996;曾桂娥译,上(shang)海三联,2009年),多年前我在“一周书记”中也曾写过一段书评:“书名来自(zi)非(fei)洲的一句谚语:养育一个孩子需举全村(cun)之力,而该书讲的正是(shi)对美国和世界各地儿童教育问题的观察与思考(kao)。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何(he)对待自(zi)己和别人的孩子,是(shi)否‘举全村(cun)之力’去呵护、去培(pei)养,难道(dao)还有比这更重要的责任吗?但是(shi)……‘举全村(cun)之力’这个概念就显得无比沉重,成年人世界中的自(zi)私、卑劣、怯懦就更为触目地凸现出来。希拉里在书中引用了(le)别人的一句话:‘在当今这个世界,将儿童放在首(shou)位是(shi)一场艰(jian)苦而又孤(gu)独(du)的战(zhan)斗’,的确说明了(le)为什么要‘举全村(cun)之力’。这远不是(shi)儿童事(shi)务管(guan)理(li)部门所能解决(jue)的……当然,读者也必然会注意到,该书所涉及的很多问题并非(fei)没有争议的,尤其是(shi)本土生活的经验会启发各国的成年读者提出更具体的问题。”

现在读艾米斯1996年3月发表(biao)在《星期日秦晤士报》的书评,很明显发现我们是(shi)在完全不同的问题语境和信息(xi)资(zi)源中进行阅读和评议。艾米斯显然对这位美国第一夫人没什么好感,他在书评中认为它是(shi)“一本充斥着唯意志论和社(she)群(qun)主义言论的育儿手册,最多会被《泰晤士报教育增刊》或(huo)《孕期》杂志提一笔……它是(shi)一本再度参选的宣传手册或(huo)竞选演说,一份三百页的新闻稿。通(tong)读全书我从未怀疑作者的良好初心;它也跟我努力看完的其他书一样真诚。但就是(shi)有种糟糕(gao)的东西在那儿。它的潜台(tai)词比台(tai)词多,充满良善、和谐、积极向上(shang)的正能量,但是(shi)上(shang)了(le)丑陋的一课”(30页)。所谓“丑陋的一课”,首(shou)先是(shi)指他所知道(dao)的该书写作过程(cheng)。希拉里和她的十几位助手一起写稿,目标(biao)是(shi)把书稿减至人畜无害的水(shui)平;还要把每一章书稿都给总统的手下过目,看他们有什么意见(jian)。最后等到人人都满意了(le),我们看到的就是(shi)最不会引起争议的内容(rong),比如“快步走、远足和骑(qi)单车都是(shi)很好的运动,也是(shi)很好的亲子方式”等等。还有就是(shi)文风,第一夫人不能太严肃,也不能太轻浮;连引用俗语的时候也要加上(shang)双引号。于是(shi),“解密(mi)得当的话,《举全村(cun)之力》是(shi)一个值得再有一次机会的第一夫人肖像。值得再当一任。这已经不是(shi)四年前来华盛顿的那个不会笑的女(nu)权主义者,那个追(zhui)着救(jiu)护车跑的母老虎,现在的她温柔多了(le),有礼多了(le),居家多了(le),圣洁多了(le)”(32页)。最后他说“我总是(shi)不安地看封(feng)底照片(pian)。……她站在那儿,面带微笑,被拉低智商,抹掉一切(qie)本性。”(同上(shang))

对曾任美国国防部长的罗伯(bo)特·麦克纳马(ma)拉(Robert McNamara)的《飞来横祸:挺(ting)过核时代的第一个世纪》(Blundering into Disaster: Surviving the First Century of the Nuclear Age, Panethon ,1986),艾米斯的酷评是(shi):“应该提前说一点,这本书几乎没写什么新东西,但它显得有分量,其权威感并非(fei)来自(zi)麦克纳马(ma)拉的文字,而是(shi)来自(zi)他的身份一一他曾担任肯尼迪和约翰逊政府的国防部长。……它说了(le)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shi)谁(shui)在说。”(46页)“麦克纳马(ma)拉带我们到幕后,但官(guan)腔官(guan)调又急着完事(shi),好像带旅(lu)游团参观五角(jiao)大楼。”这话说得很生动、形象,那种感觉很真实。因此,难怪在书中“没有椭圆办公室里的僵局,也没有战(zhan)情室的神(shen)经紧(jin)张”,“剩下的‘知情人’内幕也因为公开出版(ban)而谨慎(shen)处(chu)理(li)了(le),麦克纳马(ma)拉出场时总是(shi)庄重而沉着。‘那个时间点上(shang),我对总统说……’两百字滴水(shui)不漏的麦克纳马(ma)拉式措辞之后,‘总统接纳此建议作为脱困的办法’……”(47页)这样的“权威文本”我们也并不少(shao)见(jian),但是(shi)我们有时也会觉得这样的书还是(shi)可以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艾米斯虽然对文学十分挑剔,评论文章中几乎都少(shao)不了(le)“毒舌”,但是(shi)对于一些作家仍然是(shi)极为推崇的。比如对俄裔美籍(ji)作家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Vladimir Vladimirovich Nabokov,1899-1977),该书收入有关他的六篇(pian)书评,在第一篇(pian)关于安德鲁·菲尔德(Andrew Field)撰写的《纳博科夫:不完全的传记》(Nabokov:His Life in Part,by Andrew Field)书评中就通(tong)过传记向他致敬。他在另(ling)一篇(pian)书评中说:“纳博科夫的生活经历过双重流亡,有痴(chi)迷,有始终如一,有种浪漫的特色,其形式有着某(mou)种纯粹的艺术气息(xi)。”(269页)在历经了(le)许多年的纳博科夫热之后,谈起纳博科夫我们都不陌生。我们曾诵(song)读过《说吧,记忆》(Speak, Memory: An Autobiography Revisited,杨青译,花城(cheng)出版(ban)社(she)1992年)中的句子:“用一个人的整个灵魂去爱,把其余的留给命运……”“令人震惊的是(shi)普通(tong)人对蝴蝶是(shi)多么的漠不关心”。我们甚至在谈到“震颤”的时候就会想到是(shi)否属于纳博科夫所说的那种“贯穿脊(ji)髓的震颤”。后来读了(le)新西兰学者布赖恩·博伊德(Brian Boyd)百科全书式的两卷(juan)《纳博科夫传:俄罗斯时期》(Vladimir Nabokov: The Russian Years,1990;刘佳林(lin)译,广西师大出版(ban)社(she),2009年)、《纳博科夫传:美国时期》(Vladimir Nabokov : The American Years,1993;刘佳林(lin)译,广西师大出版(ban)社(she),2011年),我深感作者在收集资(zi)料方面可以说是(shi)竭泽而渔,注释中的那些档案、日记、书信、著述、访(fang)谈等以无数可靠的细节一点一滴地复原着传主的生命史。菲尔德写的《纳博科夫:不完全的传记》出版(ban)于1977年,真的只是(shi)“不完全的传记”,虽然他与传主的关系曾经很融洽。不知道(dao)艾米斯读完博伊德的两卷(juan)本——相信他应该读过——之后是(shi)否写过评论。

在对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文学讲稿》(Lectures on Literature, Edited by Fredson Bowers)的评论中,艾米斯把他树(shu)立(li)为指导学生如何(he)阅读文学作品的典范。“阅读是(shi)一门艺术,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做(zuo)到了(le)尽善尽美。”(257页)有意思的是(shi),他每次上(shang)课前都会提醒学生不要说话、抽烟、编织、看报纸、打瞌睡,“看在上(shang)帝的分上(shang),请做(zuo)笔记”。“然后他会开始鞭策和刺激那些最认真听课又闷闷不乐的学生们,迅速摧毁他们半瓶子醋先入为主的时髦(mao)观念。”(258页)由(you)于也读过纳博科夫的这本《文学讲稿》,因而我对艾米斯的评论也深有同感。比如他说“纳博科夫以自(zi)己的方式恰如其分地概述情节,强调句式结构和局部效(xiao)果(guo):完美地再现了(le)原著的笔调和嘲讽性距离”(259页)。的确是(shi)这样,作为阅读课程(cheng)的《文学讲稿》,纳博科夫的解读充满了(le)穿透力和启发性。更重要的是(shi),“他想要教会人们如何(he)阅读,而且(qie),也许是(shi)不自(zi)觉的,他尝试通(tong)过简单地表(biao)露自(zi)己对文学的热爱来灌输这种热爱。纳博科夫关于爱玛·包法利阅读习惯的评论有着恰到好处(chu)的语调,表(biao)达了(le)心怀感激的严肃心情”(260页)。通(tong)过简单地——不敢夸张——表(biao)露热爱来引导学生热爱阅读,这话说得真好。

读《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书信选集1940-1977》(Vladimir Nabokov: Selected Letters 1940-1977, edited by Dmitri Nabokov and Matthew J. Bruccofi),艾米斯的感觉是(shi)“这本书信集令人愉快,表(biao)明纳博科夫是(shi)一位令人愉快的人:忠实、慷慨、深情、非(fei)常风趣(qu)”(265页)。但是(shi)他很快就从令人愉快的表(biao)层(ceng)深入进去:那些本来就不喜欢纳博科夫的人会发现一些附(fu)庸(yong)风雅(ya)、粗(cu)暴(bao)、傲慢和尴尬的政治观点,还有与《花花公子》的友好关系,“但是(shi)他真正的粉丝将意识到这本书是(shi)一种巨大的凯旋般的证明:证明美德和力量在纳博科夫书写下的每一页文字上(shang)闪闪发光。每一页文字,即使是(shi)那些最具有摧毁力量、最残酷、最悲伤的文字”(266页)。艾米斯对他的推崇无疑是(shi)到了(le)过分的地步:“这本书几乎没有一句话不风趣(qu)、精致、精确、令人警醒。甚至文学生涯琐碎的日常都被纳博科夫不知疲倦的敏感重新涂刷了(le)一次。”(268页)这只能说是(shi)艾米斯“爱我所爱,无怨(yuan)无悔”,对我来说更感动的是(shi)艾米斯谈到“这本书洋溢着父爱”:“这本书的结尾是(shi)他给儿子写的最后一封(feng)信,令人揪心地恰如其分,信的开头是(shi)‘我最亲爱的’,最后是(shi):‘我拥抱你,为你感到骄傲,好好照顾自(zi)己,我亲爱的。’”(269页)其实严格说来这也是(shi)“陈词滥调”,但却是(shi)我们永远不会放弃、永远会从心底里奔涌出来的那种有强大生命力的声(sheng)音。

《纳博科夫的大满贯》评论的是(shi)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最负盛名也最有争议的小说《洛(luo)丽(li)塔》(Lolita,1955),一篇(pian)写于1992年的很长的书评。文章结尾说读过不同版(ban)本的《洛(luo)丽(li)塔》八九(jiu)遍,在常看的那本精装本的页边上(shang)落满了(le)记号、问号、惊叹号、直线和歪歪扭扭的线、双重线和三重线;他说这些评语“形成了(le)某(mou)种对整体的超现实的概括,……是(shi)一阵阵不断更新的惊讶不已”,最后说还打算再读这部小说许多遍(524-525页)。他似乎力图从几个方面来为这本小说辩护:文学并非(fei)生活,不是(shi)公共生活;它因为太有名而受到曲解等等,但是(shi)没有正面展开论述。他对这部小说的评价也是(shi)零散地冒出来,而且(qie)也是(shi)通(tong)过隐晦的或(huo)突兀的表(biao)述来呈现,但是(shi)已经会激怒(nu)女(nu)权主义者:“纳博科夫是(shi)如何(he)将她的故事(shi)纳入这个长达三百页滔滔不绝的叙(xu)述——如此令人坐立(li)不安,如此不可遏制的灵感喷发,而且(qie)如此不可想象地充满刺激?”(504页)书评题目中的“大满贯”不知原文是(shi)什么,如按这个词的说法就是(shi)比喻纳博科夫赢得了(le)所有荣誉。

不管(guan)怎样,我们现在比当年写书评的艾米斯知道(dao)更多有关纳博科夫创作出这本小说的“洛(luo)丽(li)塔原型”的情况。德国文学批评家迈克尔·马(ma)尔(Michael Maar)的《说吧,纳博科夫》(Speak, Nabokov,translated by Ross Benjamin;Verso,2010)认为纳博科夫的《洛(luo)丽(li)塔》并非(fei)原创,早在1916年一个笔名叫做(zuo)Heinz von Lichberg的德国人就发表(biao)了(le)一篇(pian)名为《洛(luo)丽(li)塔》的短(duan)篇(pian)小说,也是(shi)讲恋童癖的故事(shi)。这一“剽窃”说法到底是(shi)否可靠且(qie)不论,对于纳博科夫研究来说无疑是(shi)一种有挑战(zhan)性的视角(jiao)。最近读了(le)美国犯罪问题专栏作家萨拉·魏恩曼(man)(Sarah Weinman)的《洛(luo)丽(li)塔原型:小说〈洛(luo)丽(li)塔〉背后的萨莉(li)·霍纳绑架(jia)案》(The Real Lolita:The Kidnapping of Sally Horner and the Novel That Scandalized the World,2018;马(ma)雨禾译,北京联合出版(ban)公司,2024年6月),感觉并不意外(wai)。由(you)于美国国会图书馆从2009年开始撤销了(le)对纳博科夫文件(jian)的五十年保护限期,萨拉·魏恩曼(man)阅读了(le)极为丰富的包括纳博科夫的笔记、手稿以及简报、信件(jian)、照片(pian)和日记等资(zi)料,最后发现有证据表(biao)明,尽管(guan)纳博科夫酝酿这个主题已经断断续续有二十多年,但是(shi)直到他了(le)解到发生在1948年至1950年的这桩少(shao)女(nu)绑架(jia)案之后,《洛(luo)丽(li)塔》的故事(shi)才发展成熟。结论是(shi):“有证据表(biao)明,《洛(luo)丽(li)塔》的内容(rong)高(gao)度依附(fu)于现实罪案。后者对前者的影响远比纳博科夫承(cheng)认的要更深远。”(《洛(luo)丽(li)塔原型》,13页)魏恩曼(man)曾在采访(fang)中说:“纳博科夫在他的小说中深挖了(le)真实绑架(jia)案受害者萨莉(li)·霍纳的故事(shi),无论小说有多么精彩(cai),它都无法弥(mi)补真实的创伤和痛苦,受害者的家人仍然受到影响。但是(shi),纳博科夫本人却在这部难度极大的小说中隐藏(cang)了(le)自(zi)己的道(dao)德愤怒(nu),以至于即使在今天(tian),仍有太多的人将其误解为 ‘爱情悲剧故事(shi)’,而这肯定不是(shi)。”(https://www.163.com/dy/article/JO6IVRRG051284DV.html)这无疑对于在今天(tian)重新阅读这部二十世纪文学名著产生重要影响,也很想知道(dao)艾米斯在去世之前是(shi)否读到了(le)魏恩曼(man)的这部《洛(luo)丽(li)塔原型》。

由(you)此想到纳博科夫最终没能写完的小说《劳拉的原型》,他在弥(mi)留之际要求妻子毁掉这部未完成的手稿,但这部手稿还是(shi)在2009年由(you)英(ying)国企(qi)鹅出版(ban)社(she)以《劳拉的原型:(死亡是(shi)有趣(qu)的)碎片(pian)小说》(The Original of Laura: [Dying is Fun] a Novel in Fragments)为题出版(ban)。这部小说形式结构是(shi)故事(shi)中套着故事(shi),表(biao)面的叙(xu)事(shi)之下有更深层(ceng)的叙(xu)事(shi),设置这种结构框架(jia)的目的就是(shi)有意引导读者进入、分享然后建立(li)各人自(zi)己的理(li)解结构。因此,“说吧”就是(shi)对所有读者的召唤。

回到艾米斯的《与陈词滥调一战(zhan)》。在他的书评中我们如同置身在森林(lin)中,很容(rong)易只看到树(shu)木而看不到森林(lin),即只看到他的文体风格中的调侃、讽刺和毒舌,看不到隐藏(cang)在论述中的真正主题——他力图在所评论的作品中“披(pi)沙拣金,有时获宝”;他追(zhui)踪的是(shi)从文学宝库(ku)中辐射过来的光影与碎片(pian),重现阅读中的生命体验与文学享受。作为毒舌式的书评家,他的批判(pan)和赞美都同样有着真实的分量,虽然未必都是(shi)正确无误的。在合上(shang)这本书评集的时候,我们还真想说一句:“说吧,艾米斯”,前面还有无数的书籍(ji)有待书评家的毒舌与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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