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9月底，绿(lu)党(dang)又(you)经历了德国东部三个联(lian)邦(bang)州选举的“灾(zai)难性(xing)失利”，双党(dang)主席和青年绿(lu)党(dang)联(lian)邦(bang)理事会成员因(yin)此全(quan)体辞职。媒体和专家表示，绿(lu)党(dang)“身陷十年来最深危机”。2024年11月，德国“交通灯”政(zheng)府破裂导致将(jiang)提前进行(xing)大(da)选，绿(lu)党(dang)连同其他两个执政(zheng)党(dang)被指责“执政(zheng)能力低下”“相互拆台”。绿(lu)党(dang)自(zi)身危机叠加“交通灯”政(zheng)府危机无疑为绿(lu)党(dang)谋求继续执政(zheng)增加更(geng)大(da)压力。根(gen)据(ju)不同机构的最新民调数据(ju)，联(lian)盟党(dang)以30-31%的支(zhi)持率暂居首位，德国选择党(dang)以21-22%紧随其后，社民党(dang)为15-16%，而绿(lu)党(dang)支(zhi)持率徘徊在13-14%，不在前三名之列。

绿(lu)党(dang)在本届政(zheng)府中经历严重危机以及当前支(zhi)持率徘徊不前的原因(yin)是多方面的。首先，绿(lu)党(dang)在交通灯政(zheng)府任期中“绿(lu)色(se)承诺”过(guo)多，落(luo)实太少。上任伊始，绿(lu)党(dang)将(jiang)气候保(bao)护(hu)置于新政(zheng)府优先事项。然而俄乌冲突及随之而来的能源供应危机让绿(lu)党(dang)执掌(zhang)的经济与气候保(bao)护(hu)部陷入持续危机管理之中，绿(lu)色(se)政(zheng)策的落(luo)实要么滞(zhi)后，要么过(guo)于激进。例(li)如，绿(lu)党(dang)推动了最具争议的《供暖法》被批评者称为“官僚怪物”。

第(di)二，绿(lu)党(dang)对振兴德国经济表现无能。德国经济发展持续衰退，呈(cheng)现“去工业化”趋势。而绿(lu)党(dang)被认为是德国经济下行(xing)的推手之一。受经济衰退和通货膨胀影响最严重的工人阶(jie)层和农村居民、低收(shou)入人群普遍认为绿(lu)党(dang)的气候政(zheng)策代价过(guo)于昂贵，不仅增加了民众生活负担，也拖累(lei)了经济发展。

第(di)三，欧洲政(zheng)治集体右转，绿(lu)党(dang)的移民政(zheng)策引发民众担忧和不满。绿(lu)党(dang)是“白左”最典型代表，从2021年上一次(ci)德国大(da)选至今，欧洲政(zheng)治出现明显的集体右转趋势，民粹主义、保(bao)守主义力量增强。绿(lu)党(dang)对选民吸引力下降(jiang)在所难免，去年欧洲议会大(da)选即是一个风向标。同时，德国绿(lu)党(dang)过(guo)于宽松的移民/难民政(zheng)策引发民众担忧甚至不满。民众担心(xin)大(da)量移民影响德国社会和文化的稳定，对劳动力市场和社会保(bao)障系统造成过(guo)大(da)压力，并且造成社会治安恶化。

第(di)四(si)，环境和气候议题边缘化，而焦(jiao)点议题安全(quan)与经济却非绿(lu)党(dang)强项。2月的最新民调显示，德国民众在大(da)选中最关心(xin)的议题分别(bie)是和平与安全(quan)（45%），经济（44%），社会公(gong)正（39%），难民/移民政(zheng)策（26%），气候议题仅位居第(di)五（22%）。在2月11日关于民众更(geng)相信哪个政(zheng)党(dang)能解决当前最重要政(zheng)治问(wen)题的民调中，联(lian)盟党(dang)位居第(di)一（16%），绿(lu)党(dang)仅列第(di)四(si)（8%）。

对症下药，竞选纲领打出政(zheng)策“组合拳”

针对本党(dang)自(zi)身危机，结合从“交通灯”政(zheng)府中吸取的教训以及当前民众关心(xin)的焦(jiao)点，绿(lu)党(dang)确定了竞选纲领，强调和谐(xie)、避免争议，推行(xing)务实温和政(zheng)策，为与其他政(zheng)党(dang)结盟留有余地。

绿(lu)党(dang)制(zhi)定的竞选纲领聚焦(jiao)经济社会复苏，核心(xin)议题包括(kuo)：减轻民众生活成本、重振德国经济竞争力以及保(bao)护(hu)自(zi)然生存(cun)基础。绿(lu)党(dang)总理候选人、德国经济与气候保(bao)护(hu)部长哈贝克(ke)称，绿(lu)党(dang)要让德国“再次(ci)重塑自(zi)我”。

在经济领域，绿(lu)党(dang)计划设立“德国基金”，用于支(zhi)持长期投资，十年内平均每年拟投资规模达(da)数百亿欧元(yuan)，并通过(guo)改革(ge)债务刹车机制(zhi)来筹集资金。绿(lu)党(dang)竞选纲领中写道：“国家要重获发展动力，基础设施必须进行(xing)全(quan)面改造。通过(guo)这种系统性(xing)改造，我们(men)将(jiang)实现气候中和目标。”哈贝克(ke)认为，在经济重回增长轨道之前，必须通过(guo)举债为增长提供前期资金，他罕见地对联(lian)盟党(dang)发起尖锐批评，称对方所谓“无需新增债务”的说法是“谎言大(da)炮”。

气候保(bao)护(hu)议题在绿(lu)党(dang)本次(ci)竞选纲领中官方排名仅为第(di)三，并且大(da)多是在德国经济现代化的相关内容中被提及。绿(lu)党(dang)还一再强调，绿(lu)党(dang)气候政(zheng)策不会增加新的经济负担，要让可再生能源价格(ge)变得“亲民”。同时，绿(lu)党(dang)致力于社会分级(ji)式气候补(bu)贴，欲让中低收(shou)入人群受益，高收(shou)入人群不享受此优惠，这体现了环保(bao)与社会公(gong)平兼顾的理念，也体现出绿(lu)党(dang)从《供暖法》争议中吸取教训，即气候保(bao)护(hu)问(wen)题从一开始就(jiu)应该考(kao)虑社会因(yin)素。

在移民/难民政(zheng)策领域，绿(lu)党(dang)在竞选纲领中倡导人道主义，比(bi)如敦促欧盟在外部边境“坚(jian)决打击非法遣返难民行(xing)为”。不过(guo)，绿(lu)党(dang)不像(xiang)过(guo)去那样(yang)将(jiang)此类(lei)诉求置于首要位置。绿(lu)党(dang)籍外交部长贝尔伯克(ke)强调，“将(jiang)人道与秩序相结合的移民政(zheng)策”也是“一个安全(quan)问(wen)题”。哈贝克(ke)最近针对在德叙(xu)利亚难民表示：“我们(men)很需要那些在这里工作的人。那些不工作的人，如果其祖(zu)国局势安全(quan)的话，可以或者也必须回去。”相较于之前，这一语气较为强硬。

这些竞选政(zheng)策首先表现出绿(lu)党(dang)的务实倾(qing)向，其次(ci)展现了绿(lu)党(dang)对民众生活的关注，也表现出绿(lu)党(dang)试图缓解复杂国际形势给民众生活带来的潜在冲击的意愿，同时尽力保(bao)持作为环保(bao)党(dang)的基本特色(se)。

执政(zheng)意愿强烈，力争“造王者”角色(se)

根(gen)据(ju)当前民调，绿(lu)党(dang)支(zhi)持率较为稳定，不出意外的话，其大(da)选得票率不会偏(pian)离民调太多。但是大(da)选后如何组阁还存(cun)在较大(da)不确定性(xing)。这是由德国近些年社会撕裂、政(zheng)党(dang)格(ge)局碎片化决定的。有一点可以肯(ken)定，绿(lu)党(dang)执政(zheng)意愿强烈，其领导层尤甚，为了这个目标，绿(lu)党(dang)不会过(guo)于拘泥本党(dang)意识形态，它对除了德国选择党(dang)以外的所有政(zheng)党(dang)持开放态度。绿(lu)党(dang)领导层现在就(jiu)已经开始酝酿(niang)与联(lian)盟党(dang)进行(xing)组阁磋商的策略。

联(lian)盟党(dang)与绿(lu)党(dang)结盟存(cun)在争议，联(lian)盟党(dang)内部意见不一，虽然两党(dang)正在三个联(lian)邦(bang)州层面联(lian)合执政(zheng)，但基民盟的姐妹党(dang)基社盟主席、巴伐利亚州州长索德尔明确反对与绿(lu)党(dang)结盟，基社盟秘书长胡贝尔说：“任何支(zhi)持《供暖法》和肉食禁令(ling)的人都不能成为基社盟的合作伙伴。”基民盟总理候选人默茨半年前表示绿(lu)党(dang)是基社盟头号(hao)对手，近日却在给党(dang)内基层的一封信中宣布不排除与绿(lu)党(dang)合作的可能。

在经济政(zheng)策、移民政(zheng)策、退出核电和煤电等议题上，联(lian)盟党(dang)和绿(lu)党(dang)的确分歧很大(da)，双方的基础选民都不愿两党(dang)合作，而且按现在的民调看，两者结盟也无法获得议会多数席位。自(zi)民党(dang)明确反对与绿(lu)党(dang)结盟，更(geng)何况“交通灯”联(lian)盟的失败使(shi)自(zi)民党(dang)甚至得票率可能低于进入联(lian)邦(bang)议院门槛(kan)的5%。社民党(dang)与绿(lu)党(dang)在部分政(zheng)策上有共识，但两党(dang)支(zhi)持率也难以形成多数，除非联(lian)合第(di)三党(dang)派(pai)。鉴(jian)于此，德国联(lian)邦(bang)层面前所未有的所谓“黑绿(lu)”内阁（即联(lian)盟党(dang)和绿(lu)党(dang)结盟）的可能性(xing)在增加。

总之，在2025年德国大(da)选中，绿(lu)党(dang)企图借助明星政(zheng)治人物哈贝克(ke)以及乐观的竞选话术重塑形象，将(jiang)自(zi)身定位为对抗(kang)极右翼政(zheng)党(dang)德国选择党(dang)的前沿力量。绿(lu)党(dang)能否赢(ying)得更(geng)多选票，或是延(yan)续“造王者”角色(se)，取决于以下几点：其在经济衰退、移民压力等关键(jian)议题上提出的方案能否赢(ying)得选民的信任；能否让选民相信工业脱(tuo)碳、经济复苏与社会正义具有兼容性(xing)；是否具备(bei)平衡中间(jian)派(pai)政(zheng)治路线和严苛气候、社会政(zheng)策的能力。

从乐观角度看，相较于上届大(da)选结果，绿(lu)党(dang)是当前“交通灯”联(lian)盟中唯一在民调数据(ju)里未出现重大(da)下滑的政(zheng)党(dang)，其选民基本盘稳定，存(cun)在延(yan)续“造王者”角色(se)的可能性(xing)。然而，近期特朗普政(zheng)府的一系列政(zheng)策举措让欧洲各国猝不及防，尤其是关税、国防安全(quan)、俄乌冲突解决方案等都将(jiang)冲击德国经济，而经济振兴恰是绿(lu)党(dang)的短板。即便绿(lu)党(dang)继续执政(zheng)，仍难以摆脱(tuo)经济与气候目标的矛(mao)盾困境，假如再次(ci)出现三党(dang)联(lian)合执政(zheng)，那么其达(da)成共识的难度增大(da)，绿(lu)党(dang)要避免重蹈“交通灯”政(zheng)府破裂的覆辙，恐怕只能在过(guo)往教训中摸索前行(xing)，中短期前景不容乐观。

（朱苗苗，同济大(da)学德国研究中心(xin)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