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dang)时从左翼党中(zhong)分裂出来的“瓦(wa)根克内(nei)希特联盟党”（BSW）得票率特别高，在东部的两个(ge)州都上台执政(zheng)。而这一(yi)次(ci)选举，“瓦(wa)盟”距离进入议(yi)会5%的门槛仅仅差了(le)0.03个(ge)百分点。

2025年德(de)国联邦议(yi)院选举初步结果，联盟党以28.52%的得票率位居第一(yi)，选择党、社民(min)党分别获得20.8%与16.41%

联盟党在这次(ci)选举中(zhong)还是比(bi)较成功的，说“小胜”显得低估(gu)了(le)其意义。按照目前的结果，由联盟党加社民(min)党组成的“黑(hei)红联盟”足以获得议(yi)会多数。联盟党党首默茨在选举结果出来后立即表态，希望在复活节（4月20日）之(zhi)前完成组阁，还有不(bu)到两个(ge)月的时间。一(yi)来，这次(ci)选举后形成的议(yi)会格(ge)局比(bi)较清晰，二来“黑(hei)红”组合是由联盟党主导，相比(bi)上届的“交通灯”政(zheng)府也会更加强势(shi)、稳(wen)定。不(bu)过，最终还是需要看能否(fou)顺利组阁，目前并没有铁板(ban)钉钉。

观察者网：有媒体在讨论(lun)“联盟党+社民(min)党+绿党”的组阁模式，且怀疑可能形成并不(bu)稳(wen)定的格(ge)局。您的看法是？

伍慧萍：关于可能的议(yi)会政(zheng)党组阁格(ge)局，首先按照德(de)国政(zheng)坛的“防火(huo)墙”共识，几个(ge)主流(liu)政(zheng)党均拒绝与选择党联合执政(zheng)，左翼党是左翼民(min)粹(cui)政(zheng)党，在各领域政(zheng)策的理念同右(you)翼保守的联盟党之(zhi)间相差甚远，也从一(yi)开始就被(bei)排除在组阁选项之(zhi)外。而在气候、财(cai)政(zheng)等大量问(wen)题上，联盟党与绿党的理念不(bu)合，并不(bu)情愿与绿党合作。

此外，还要澄清一(yi)个(ge)对德(de)国选举体制的误解(jie)。在德(de)国，获得议(yi)会一(yi)半以上议(yi)席的政(zheng)党或政(zheng)党联盟才可以上台执政(zheng)，但这并不(bu)是指几个(ge)政(zheng)党的得票率一(yi)定要超过50%，而是得票率超过所有其他进入联邦议(yi)会的政(zheng)党即可，进入议(yi)会有5%的门槛。

因此，在本届进入德(de)国联邦议(yi)会的5个(ge)政(zheng)党中(zhong)，联盟党（28.5%）加社民(min)党（16.4%）的得票率为44.9%，已经超过了(le)另(ling)外三个(ge)政(zheng)党（选择党20.8%，绿党11.6%，左翼党8.8%）的得票率之(zhi)和（41.2%）。没有达到进入议(yi)会门槛的“瓦(wa)盟”（4.97%）、自民(min)党（4.3%）的得票相当(dang)于是“废票”。

所以，联盟党与社民(min)党已经具备了(le)联合执政(zheng)的条件，万一(yi)双(shuang)方谈判失(shi)败了(le)，才会去考虑其他选项。

观察者网：基民(min)盟主席默茨预计将成为下届德(de)国总理。在许多读者眼中(zhong)，他的名气远不(bu)如同党派的默克尔，而且缺乏(fa)政(zheng)府工作的经验(yan)。如何认识这位潜在的德(de)国领导人？

伍慧萍：默茨成为下一(yi)任德(de)国总理几乎没有悬(xuan)念。虽然名气不(bu)如默克尔，但他并不(bu)是德(de)国政(zheng)坛的无(wu)名之(zhi)辈。从背景来说，默茨学法律(lu)出身，做过律(lu)师、大企业顾问(wen)，从事过政(zheng)策咨询(xun)和游说工作。在这之(zhi)前，他曾(ceng)担任贝莱德(de)德(de)国公(gong)司的监事会主席，以及(ji)十几家大企业的监事会或理事会成员。虽不(bu)是银行(xing)家，但也在金融界交游甚广(guang)。而且作为企业的游说代表，与欧盟机构打交道的时间比(bi)较久。

当(dang)地时间2025年2月23日，德(de)国基民(min)盟党主席弗里(li)德(de)里(li)希·默茨发表演讲。视觉中(zhong)国

另(ling)一(yi)方面，虽然没有在联邦政(zheng)府中(zhong)任职的经验(yan)，但默茨有非常丰富的政(zheng)党与议(yi)会工作经验(yan)，曾(ceng)担任基民(min)盟联邦议(yi)院党团主席。从1989年到2009年这20年里(li)，默茨都是基民(min)盟的党内(nei)高层。在默克尔党内(nei)得势(shi)之(zhi)后，默茨在基民(min)盟的发展不(bu)如意，于2009年退出政(zheng)坛，接下来一(yi)直到2021年左右(you)都投身商业领域。

所以默茨其实拥有丰富的政(zheng)坛经验(yan)，也有非常长的从商经历(li)。这些经历(li)对他的经济政(zheng)策理念有很大的影响。

观察者网：2月21日，默茨表示：“欧洲必(bi)须在没有美国的情况下保卫自己(ji)，德(de)国需要与英法。”这是一(yi)种针对美国的谈判策略，还是代表他真的有意推动欧洲的“战略自主”？

伍慧萍：我认为这不(bu)是一(yi)种谈判策略，而是不(bu)得已的选择，欧洲需要重新增强战略自主。默茨本人非常亲(qin)美，曾(ceng)担任过致力于欧美友好(hao)关系的“大西洋之(zhi)桥”协会的主席，包括他曾(ceng)任职的贝莱德(de)公(gong)司，总部也在美国。

如果特朗普没有上台，默茨肯(ken)定不(bu)会如此强调欧洲战略自主。恰(qia)恰(qia)是不(bu)按常理出牌、无(wu)差别对待盟友和对手还习惯极限施压(ya)的特朗普，在倒逼德(de)国人、欧洲人选择这样做。

在选举中(zhong)，默茨一(yi)是强调德(de)国要增加军备开支，欧洲各国要加强军事领域的合作，推进战略自主；二是主张与法国加强联系，打造德(de)法轴(zhou)心和双(shuang)边关系的“黄金时代”——因为德(de)国本身没有核武器、核威(wei)慑只能依靠(kao)北约。德(de)国和欧洲日益意识到，随着(zhe)特朗普的上台，欧洲安全局势(shi)出现了(le)极大的不(bu)确定性。欧洲必(bi)须为自己(ji)的安全负(fu)责，这肯(ken)定是默茨上台后会大力推动的方向。

在经济政(zheng)策层面，默茨领导的联盟党的立场更偏向严格(ge)遵守财(cai)政(zheng)纪律(lu)，而且联盟党相对社民(min)党的地位更强势(shi)，因此默茨极有可能继(ji)续坚持“债务刹车”的相关安排。

选举期间，默茨把促进经济增长与就业问(wen)题作为执政(zheng)的重中(zhong)之(zhi)重。无(wu)论(lun)从他本人的从商经历(li)还是所在政(zheng)党的立场来看，都是更偏向新自由主义经济政(zheng)策理念，包括采取减税(shui)、去监管、减少官僚主义程序等等，所以与上一(yi)届“交通灯”政(zheng)府的路线相比(bi)有较大的变化。

不(bu)过，考虑到尽快实现联合执政(zheng)的需要，联盟党在与社民(min)党谈判出一(yi)份执政(zheng)协议(yi)之(zhi)后，具体内(nei)容还要交给社民(min)党基层党员去表决，所以默茨可能也会做一(yi)定让步。

观察者网：这次(ci)选择党与左翼党在选举中(zhong)表现亮眼，背后的原因在于？

伍慧萍：几次(ci)大选结果已经体现出，德(de)国政(zheng)坛的极化现象加剧。去年选择党在东部三个(ge)联邦州的选举中(zhong)得票率来到30%左右(you)。这次(ci)议(yi)会选举，也是他们第一(yi)次(ci)在联邦层面达到了(le)20%的得票率。

左翼党的表现同样令人意外，这次(ci)主要是凭借年轻候选人在社交媒体和年轻人当(dang)中(zhong)的人气、合适的议(yi)题和选举策略逆风翻盘，而左翼党本身也是位于政(zheng)治边缘的民(min)粹(cui)政(zheng)党，凸显了(le)德(de)国政(zheng)治的中(zhong)间力量政(zheng)党进一(yi)步削弱。这是德(de)国在政(zheng)治、经济、社会各领域面临种种问(wen)题的反映，比(bi)如移民(min)问(wen)题导致的社会治安问(wen)题，经济形势(shi)不(bu)景气，国内(nei)整体悲观情绪在上升，民(min)众对于政(zheng)府的工作表现不(bu)满意等。

当(dang)地时间2025年2月23日，德(de)国柏林，德(de)国选择党总理候选人魏德(de)尔（前排左二）等人在等待选举结果视觉中(zhong)国

本来这次(ci)选举的主导议(yi)题是经济和移民(min)，然而移民(min)问(wen)题极大地分化了(le)各个(ge)政(zheng)党的支持者。默茨领导的联盟党在选前提出一(yi)项移民(min)问(wen)题动议(yi)时，打破德(de)国政(zheng)坛的“防火(huo)墙”共识，与选择党进行(xing)合作。从结果来看，他打“移民(min)牌”的选战策略并不(bu)太(tai)奏(zou)效，没有成为选举中(zhong)的加分项。但我们同一(yi)些德(de)国人交流(liu)时也了(le)解(jie)到，大家都认为这是默茨迫不(bu)得已采取的策略，他必(bi)须要满足自己(ji)所代表的部分选民(min)群体的需求，在移民(min)政(zheng)策上展现更加强硬的姿态。

观察者网：本次(ci)德(de)国大选过后，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第一(yi)时间发文祝贺德(de)国保守党。结合此前万斯在慕尼(ni)黑(hei)的讲话，未来4年特朗普政(zheng)府会给默茨的联合政(zheng)府带来哪(na)些层面的挑战？

伍慧萍：不(bu)仅是特朗普，万斯最近曾(ceng)宣称(cheng)，德(de)国军队“全是由美国纳税(shui)人资助(zhu)的”，看上去是要搞(gao)“秋后算账”，颠覆了(le)之(zhi)前的欧美盟友关系的基本共识。

默茨本人其实是立场亲(qin)美的，但欧美之(zhi)间的盟友关系日渐松动、出现极大不(bu)确定性，主要是因为特朗普自身的执政(zheng)风格(ge)导致。

特朗普要求北约成员国将军费开支提升到占GDP的5%，德(de)国很难做到，甚至(zhi)美国自己(ji)也目前也没有做到。德(de)国去年的军费开支超过GDP的2%，再往上也很难提升。贸易领域，德(de)美两国始终存在结构性矛盾，这主要源于特朗普对贸易顺差的偏见(jian)，认为是德(de)国人长期占美国人便(bian)宜(yi)。

作为出口导向型国家，德(de)国2024年对美国的贸易顺差又达到了(le)历(li)史最高水平的714亿美元(yuan)。这样的背景下，特朗普的关税(shui)威(wei)胁带来了(le)很高的风险，德(de)美之(zhi)间从军事到经贸领域都存在极大的不(bu)确定性，双(shuang)边关系面临进一(yi)步恶化的可能。

对默茨政(zheng)府来说，至(zhi)少在一(yi)开始应该(gai)会对美国示好(hao)，希望通过谈判和交易去解(jie)决矛盾，但德(de)国政(zheng)府在谈判中(zhong)有多少退让和妥协余地不(bu)好(hao)说，恐怕不(bu)太(tai)多。

观察者网：德(de)国主流(liu)政(zheng)党针对选择党的“防火(huo)墙”，是否(fou)存在被(bei)侵蚀甚至(zhi)倒塌的可能？

伍慧萍：这个(ge)问(wen)题现在下判断(duan)还为时过早。由于德(de)国自身在两次(ci)世界大战中(zhong)的历(li)史教训(xun)，战后长期致力于推动所谓的“记忆文化”，开展比(bi)较深刻的历(li)史反思，相对其他欧洲国家（比(bi)如奥地利、意大利）而言(yan)，德(de)国国内(nei)社会对右(you)翼民(min)粹(cui)势(shi)力、尤其是极右(you)翼的思想，确实非常警(jing)惕。

虽然现在德(de)国社会的整体倾向趋于保守，但左翼党这次(ci)出人意料地“逆袭”，以明显优势(shi)进入联邦议(yi)院，说明德(de)国社会的民(min)意并没有全面走(zou)向保守。

在目前的环境下，特别是许多对国内(nei)现状、现政(zheng)府不(bu)满的德(de)国人，可能会选择支持选择党。但另(ling)一(yi)方面，德(de)国社会中(zhong)反对极右(you)翼的民(min)意还是非常强大的，一(yi)些示威(wei)游行(xing)反对其它政(zheng)党与选择党合作，包括东部地区有一(yi)个(ge)名为“老奶奶反极右(you)”的民(min)间组织(zhi)定期组织(zhi)这样的游行(xing)。

当(dang)然，德(de)国社会中(zhong)的政(zheng)治中(zhong)间力量不(bu)断(duan)被(bei)削弱。很大程度上，“防火(huo)墙”在2029年的下一(yi)次(ci)选举中(zhong)能否(fou)奏(zou)效，默茨领导的下届联合政(zheng)府的表现是关键。

除非他们在任上为德(de)国经济开出行(xing)之(zhi)有效的处方，带领德(de)国走(zou)出衰(shuai)退，处理好(hao)移民(min)这个(ge)既拖累财(cai)政(zheng)、又给德(de)国社会造成极大不(bu)稳(wen)定的议(yi)题，并塑造政(zheng)治共识，让联合政(zheng)府能够有效地推出政(zheng)策；否(fou)则的话，德(de)国将在各方面陷入危(wei)机，一(yi)蹶不(bu)振，四年以后的选举结果也不(bu)太(tai)好(hao)说了(le)。

斯克通过视频连线的方式参加德(de)国选择党的竞选集会，并与魏德(de)尔一(yi)起发表讲话。

当(dang)然，相较于朔尔茨领导的“交通灯”政(zheng)府，默茨的新一(yi)届德(de)国政(zheng)府会更加强势(shi)，也在欧盟层面有雄心勃勃的目标。在这个(ge)更加讲究实力政(zheng)治的时代，德(de)国政(zheng)府意识到在对外问(wen)题上不(bu)能示弱，否(fou)则就没有办法“上桌”参与许多事情的解(jie)决，包括俄乌冲突这样的地区危(wei)机谈判。

之(zhi)前的“交通灯”政(zheng)府本身是由意识形态不(bu)同的三个(ge)党形成的不(bu)稳(wen)定结构，且朔尔茨的政(zheng)党当(dang)时并没有太(tai)大优势(shi)。而“黑(hei)红”联合政(zheng)府相对比(bi)较稳(wen)定，且联盟党相对社民(min)党这个(ge)执政(zheng)伙伴更加强势(shi)。当(dang)然，前提是能够成功组阁。

最后，由于联盟党本身是属于欧洲人民(min)党这个(ge)欧洲议(yi)会的党团。随着(zhe)默茨的当(dang)选，欧洲人民(min)党已经在27个(ge)欧盟成员国中(zhong)的14个(ge)国家作为主要执政(zheng)党上台执政(zheng)。这也意味着(zhe)默茨和欧洲人民(min)党成员在欧洲理事会有了(le)更多的话语权。

默茨也曾(ceng)在选战中(zhong)提到，要在欧盟层面减少官僚主义，推动更加现实的政(zheng)策。比(bi)如，欧盟之(zhi)前推出了(le)2035年淘汰燃油(you)车的禁令。默茨则提出要重新评估(gu)，考虑延(yan)长这个(ge)年限，以及(ji)重新考虑公(gong)民(min)津贴等问(wen)题。总体看来，一(yi)个(ge)稳(wen)定的德(de)国政(zheng)府对于欧洲的政(zheng)治稳(wen)定和行(xing)动能力是非常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