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长寿(shou)湖一角。 　　本报记者 姜  峰摄

从大坝高(gao)耸、拥山抱水的白鹤滩，到“更(geng)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的三峡，再到万里长江“第一坝”葛(ge)洲(zhou)坝，一座座水电站梯级分布、连珠成串，挺(ting)立起大国雄(xiong)伟壮阔的绿能“脊梁”。

位(wei)于重庆的龙溪(xi)河，虽(sui)是长江北岸的一条小支流，却是我国第一条梯级开(kai)发(fa)的河流，开(kai)发(fa)运(yun)行中的狮子滩水电站枢纽2020年入选工业和信息化部第四批国家工业遗产名单。

长河放歌闻远声，记者来这里寻访大国工程的渊薮。

“超级工程”创立梯级开(kai)发(fa)之先

貌不惊(jing)人的龙溪(xi)河，为何(he)成为我国最早实现全流域梯级开(kai)发(fa)的河流？

抗战(zhan)时期，工业内迁，重庆用电需求猛涨(zhang)。龙溪(xi)河虽(sui)然长仅约170千米，但水系具有天然落差，且(qie)距当时的重庆城区不远。“当时，龙溪(xi)河附(fu)近另一条小河上的桃花溪(xi)电站和龙溪(xi)河下(xia)硐电站先后建(jian)成。”据国家电投(tou)集团重庆狮子滩发(fa)电有限公(gong)司(si)党建(jian)部主(zhu)任(ren)刘赟(bin)介绍，他十来年里访谈、整理了(le)30余万字的一手资料。

新中国成立后，作为工业重镇的重庆电力(li)缺口较大，为服务保障(zhang)川渝、辐射带动西南地区经济快速发(fa)展(zhan)，对(dui)已有前期工作基(ji)础(chu)的龙溪(xi)河流域进(jin)行全面开(kai)发(fa)便提上议事日程。

1953年，龙溪(xi)河梯级开(kai)发(fa)成为我国第一个五年计划的156个重点工程项目(mu)之一。自东北上游向西南而下(xia)，直至龙溪(xi)河入长江口的30公(gong)里河段(duan)上，规划了(le)狮子滩水电站、上硐水电站、回龙寨水电站和下(xia)硐水电站四级发(fa)电站，形同(tong)阶梯，以实现水力(li)资源的最大利用。

1954年8月，作为当时西南地区最大的水电站，狮子滩主(zhu)体工程开(kai)工，建(jian)设场景十分壮观。“连绵(mian)六七十里的公(gong)路上都是劳动着的人群……风(feng)钻的突(tu)突(tu)声和狮子滩瀑布的吼声混合在一起。”“北京运(yun)来了(le)挖土机，湖北运(yun)来了(le)柴油(you)机，东北除了(le)运(yun)来卷扬机、混合机和各(ge)式各(ge)样的起重机外，还调来了(le)筑堤(di)队。”狮子滩水电站工程造价约9000万元，堪(kan)称那个年代的“超级工程”，得到举(ju)国关注，人民日报前后刊发(fa)数十篇报道，跟踪建(jian)设进(jin)展(zhan)。

1957年3月，狮子滩水电站全部四台(tai)机组投(tou)产。建(jian)成的狮子滩大坝高(gao)52米，坝顶(ding)长1000多米，是我国自主(zhu)创新设计的钢筋混凝土斜墙坝。总(zong)库容达10余亿立方米的狮子滩水库，至今仍是西南地区最大的人工淡水湖。1959年5月，龙溪(xi)河狮子滩水电站、上硐水电站、回龙寨水电站和下(xia)硐水电站四级发(fa)电站竣工，极大缓解了(le)当时重庆地区用电紧张的局面，使(shi)重庆等(deng)地工业用电的成本比(bi)之前降低25%左右，龙溪(xi)河也(ye)成为我国第一条完成梯级开(kai)发(fa)的河流。

中国水力(li)发(fa)电工程学会的专家总(zong)结经验时认为，龙溪(xi)河的梯级连续开(kai)发(fa)与分散开(kai)发(fa)相(xiang)比(bi)，有诸多优越性：通盘(pan)规划，使(shi)上游水库控制洪(hong)水、调节径流，简化了(le)下(xia)游的泄洪(hong)、防洪(hong)、施(shi)工导流工程，可节约投(tou)资；依靠一个施(shi)工基(ji)地，调剂人员和设备(bei)，减少了(le)额外费用；多梯级水电站一气呵(he)成，在征地移(yi)民、输变电工程等(deng)方面可避免重复建(jian)设和施(shi)工干(gan)扰；在最短时间内使(shi)梯级发(fa)挥综合利用效益，一库调节，多站受益，同(tong)步运(yun)行，共同(tong)调峰，工程投(tou)资很快得到了(le)回报。

更(geng)难能可贵的是，龙溪(xi)河梯级开(kai)发(fa)建(jian)设汇集和培养了(le)李(li)鹗鼎、张津生、崔军(jun)等(deng)一大批著(zhu)名水电专家和优秀(xiu)工程师，技术人员更(geng)多达400余人，无怪(guai)乎这里被誉为“新中国水电事业首(shou)先开(kai)放的一朵鲜花”“新中国水电专家的摇篮(lan)”。

转型发(fa)展(zhan)串联绿色蝶变之路

溯龙溪(xi)河而上，在遒劲参天的黄葛(ge)树(shu)群环绕间，简朴厚重、保存完好的狮子滩水电站静(jing)静(jing)矗立，这座仿苏式风(feng)格建(jian)筑一旁的几个大字恰似“注脚”——水电实体博物馆。

“很多人可能想不到，狮子滩水电站时至今日仍在安全正常运(yun)行。”刘赟(bin)嘴(zui)角一扬，带记者信步而入。主(zhu)厂房里，4台(tai)绿色外观的水轮发(fa)电机组欢快运(yun)转；副厂房的现地控制室内，维检人员各(ge)司(si)其职。电站增容扩机、技术升级、设备(bei)更(geng)新、大坝安全监测系统自动化改造……“通过持(chi)续不断的技术管理创新，龙溪(xi)河流域水能资源得到充(chong)分利用。公(gong)司(si)发(fa)挥长期积累(lei)的技术和人才(cai)优势，积极‘走(zou)出去’承接(jie)重庆其他区县和外省的电站运(yun)行业务。”刘赟(bin)走(zou)在主(zhu)厂房里如数家珍(zhen)，“如今，公(gong)司(si)所有电站的集控运(yun)行都实现了(le)‘进(jin)城’，每台(tai)机组的监控和操作都在重庆主(zhu)城的生产运(yun)营中心远程实现。”

穿过保存着狮子滩水电站纪念碑文(wen)等(deng)遗迹(ji)的六角亭，记者一行登上了(le)雄(xiong)伟的狮子滩大坝。举(ju)目(mu)北望，只见湖天一色、远山如黛、水鸟翔集，好不壮观！

眼前的狮子滩水库，如今因地得名“长寿(shou)湖”。名字之变，折(she)射了(le)功能之变——从最早的水电工程产物，到后来狮子滩发(fa)电公(gong)司(si)率(lu)先引导当地渔民搞(gao)起旅游接(jie)待，再到现在长寿(shou)区一体化高(gao)标准打造休闲(xian)度假区，2024年长寿(shou)湖景区累(lei)计接(jie)待游客51万余人次(ci)、实现旅游综合收入3100余万元……由水电而起、因生态而兴，龙溪(xi)河、狮子滩、长寿(shou)湖，串连起一条绿色发(fa)展(zhan)的蝶变之路。

丰富展(zhan)陈记录传承寻根之旅

一场全国青(qing)少年铁人三项锦标赛刚在长寿(shou)湖完赛，一拨由数十名中学生组成的研学团队又走(zou)进(jin)狮子滩水电站。

“沙汀、艾(ai)芜等(deng)作家走(zou)进(jin)热火朝天的工地一线采风(feng)；《龙溪(xi)河上歌声飞扬》参加(jia)了(le)首(shou)届全国音乐周，这是我们花了(le)一年半才(cai)找到的原版唱片，大家听(ting)一听(ting)；这张国画《狮子滩瀑布》，在当时许多报刊上‘刷了(le)屏(ping)’……”在培训(xun)中心工作人员的讲解下(xia)，年轻的面孔们格外入神(shen)——狮子滩不再是遥远的历史，而是引领一时审美潮流的文(wen)化符号。

图文(wen)实物、影(ying)音互动、沙盘(pan)科普……狮子滩水电文(wen)化展(zhan)厅里，打造了(le)梯级样板、专家摇篮(lan)、精神(shen)财富等(deng)8个板块内容，通过丰富多元的展(zhan)陈形式，真正让工业遗产“活”起来。狮子滩发(fa)电公(gong)司(si)培训(xun)中心，深度挖掘工业遗产中蕴含的水电文(wen)化，组织各(ge)类研学培训(xun)、社(she)会实践(jian)700余场，4万余人次(ci)参与。

2024年，国家文(wen)物局、工业和信息化部公(gong)布了(le)工业遗产保护利用典型案例(li)名单，狮子滩水电站入选。龙溪(xi)河流域水电资源开(kai)发(fa)利用跨(kua)越了(le)八十余载历史尘(chen)烟，通过持(chi)续不断的技术管理创新，狮子滩水电站这座中国水电事业“活化石”至今仍在正常运(yun)转；更(geng)难能可贵的是，电站工作人员注重文(wen)化发(fa)掘，历时10余年访谈数十位(wei)专家巨匠，保留下(xia)30余万字口述历史记录和大量珍(zhen)贵实物资料，让水电文(wen)脉赓续传承……

未知来，焉知往？令人动情的是，刘赟(bin)和同(tong)事们在展(zhan)厅还专门(men)设置了(le)“寻根”展(zhan)台(tai)，将狮子滩工程建(jian)设者们多年后重返(fan)故地的影(ying)像，以及当年出生在龙溪(xi)河畔的建(jian)设者后人、如今回访追寻昔(xi)日父辈足(zu)迹(ji)的故事娓娓道来。“在水电工业遗产的历史长河中，我们只是弯腰俯身的拾(shi)贝人。”刘赟(bin)说。

记者 姜 峰

来源：人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