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pu)vs.乔·罗(luo)根

特朗普(pu)压轴登场的(de)《乔·罗(luo)根体验》早在2015年即已成为全球知名的(de)播客节目(mu)，并(bing)且多年来(lai)一直稳居(ju)12岁以上美国人最喜爱的(de)播客之列。该节目(mu)57岁的(de)主持人乔·罗(luo)根以喜剧演员起家，早期曾出演NBC的(de)情(qing)景喜剧《NewsRadio》，后开始主持游戏节目(mu)，同时亦(yi)成为UFC终极格斗赛事的(de)知名评论员。在2010年代开始的(de)播客热潮中，几(ji)乎每个喜剧演员都(dou)将(jiang)他们的(de)家庭办公室变成了录音室，乔·罗(luo)根也(ye)从这(zhe)时开始录制推出自己的(de)播客，并(bing)凭(ping)借随和(he)、幽(you)默的(de)谈话风(feng)格迅(xun)速俘获大量忠实拥趸。

乔·罗(luo)根

在为特朗普(pu)赢得巨大影响力之后，乔·罗(luo)根随即被贴上了右翼标签。然而不可回避的(de)事实是，其节目(mu)多年来(lai)接待了众多意识形态立(li)场各异的(de)嘉宾，特别是在上一个选举(ju)周期，乔·罗(luo)根不仅积极为左(zuo)翼候选人伯(bo)尼·桑德斯背(bei)书(shu)，还公开指斥特朗普(pu)给民(min)主带来(lai)了“关(guan)乎存亡的(de)威胁”。据《Newsweek》报(bao)道，罗(luo)根曾坚决(jue)表示永远(yuan)不会让特朗普(pu)出现在他的(de)播客上；而据BBC报(bao)道，今年早些时候，他更看好一度作为独立(li)候选人的(de)小罗(luo)伯(bo)特·F·肯尼迪，称其是“唯一有意义的(de)人”，为此特朗普(pu)专门在Truth Social上发帖反击，表示期待罗(luo)根在UFC赛场收获满场嘘(xu)声。

总之，乔·罗(luo)根绝非Fox之类(lei)的(de)坚定右翼旗手(shou)，尽管他因(yin)在节目(mu)中的(de)“种族主义、恐同和(he)恐跨言论”而遭到左(zuo)翼抵制，但他此前一直坚称自己“离成为共和(he)党人还很远(yuan)”，并(bing)且看上去确实与特朗普(pu)关(guan)系不睦。

但也(ye)正因(yin)如此，当特朗普(pu)于2024年6月14日亮相另一位红人洛根·保罗(luo)的(de)播客节目(mu)时，更像是打(da)响了一档名为《播客闪电战》、实为拿下乔·罗(luo)根的(de)闯关(guan)类(lei)真人秀第一枪。在政治(zhi)与娱乐高度互嵌(qian)的(de)大环境中，王不见王的(de)波折背(bei)景反而成为了心照(zhao)不宣(xuan)的(de)前情(qing)回顾与剧情(qing)起点，人物、冲(chong)突(tu)与关(guan)卡(ka)设定都(dou)一目(mu)了然。评论区一则高赞评论表达了广(guang)大吃瓜(gua)群众的(de)心声：“特朗普(pu)登陆《乔·罗(luo)根体验》是我(wo)们都(dou)在期待的(de)大结局。”

剧情(qing)当然推进得精彩(cai)且毫不意外。在多年表演经验的(de)加持下，特朗普(pu)游刃有余地(di)攻下了一个又一个播客顶流，并(bing)且用播客式的(de)友好漫谈成功塑造了人性化的(de)总统(tong)形象。他不仅通俗浅近地(di)阐述(shu)了政策纲领与发展愿景，还坦诚回应了关(guan)于外星人、肯尼迪档案之类(lei)的(de)都(dou)市传(chuan)说，主动分享了自己的(de)家庭生活与体育爱好，并(bing)适时穿插了适合病毒(du)式传(chuan)播的(de)金句格言，以及——不忘向乔·罗(luo)根示好。在9月与雷克斯·弗里德曼的(de)对谈中，特朗普(pu)婉转表达了对罗(luo)根的(de)认可：“我(wo)认为他很擅长他所做的(de)事情(qing)，但我(wo)不知道如何能(neng)参与他的(de)播客”；在10月的(de)《FULL SEND PODCAST》节目(mu)中，特朗普(pu)的(de)播客老(lao)友Nelk Boys再(zai)次帮忙向罗(luo)根喊话，炒热合作气氛(fen)。同时，特朗普(pu)还以低(di)姿态接受了罗(luo)根节目(mu)的(de)各种录制规定。

所以对于真人秀的(de)众多观众而言，当10月26日特朗普(pu)终于迎来(lai)与乔·罗(luo)根面(mian)对面(mian)的(de)终极时刻时，这(zhe)场世纪大和(he)解(jie)无论实质过(guo)程如何，都(dou)意味着他在这(zhe)场可轻可重的(de)大比(bi)拼中赢得了乔·罗(luo)根的(de)支持，收获了意义非凡的(de)胜(sheng)利。

愤懑者破局

实际上，特朗普(pu)也(ye)很难在播客上把事情(qing)搞砸。

即使弗里德曼对特朗普(pu)所谓民(min)主党窃取2020年大选的(de)说法表露出了隐约的(de)质疑，《All In》的(de)科技兄弟们接连抛出诸多棘手(shou)问题，乔·罗(luo)根打(da)断了这(zhe)位传(chuan)统(tong)能(neng)源代言人关(guan)于环保阻碍油井钻探的(de)陈词滥(lan)调，并(bing)稍带挑战地(di)问道：“但对环境影响的(de)担忧是合理的(de)，对吧？”等(deng)等(deng)。然而总体上，播客主们不愿意或(huo)缺乏能(neng)力去应对特朗普(pu)漫无边际的(de)模糊答(da)案。《大西洋月刊》为此专门做了对比(bi)：2020年在《Axios on HBO》节目(mu)上，传(chuan)统(tong)媒体人就新冠检测对特朗普(pu)进行了步步紧(jin)逼的(de)诘问；而在2024年的(de)《IMPAULSIVE》播客中，主持人则任由特朗普(pu)对加沙问题回以散(san)漫的(de)敷衍。

与追求传(chuan)递准确信息(xi)的(de)新闻采访相比(bi)，动辄几(ji)个小时的(de)播客更侧重于引发情(qing)感共鸣。“兄弟播客”（‘Bro’podcast）尤其如此，而与特朗普(pu)建立(li)积极关(guan)系的(de)播客大多属于这(zhe)个知名的(de)小圈(quan)子。尽管拥有全男性的(de)主播阵容以及对UFC等(deng)硬汉赛事的(de)深切热爱，甚(shen)至(zhi)不少播客主还是格斗运动老(lao)手(shou)，然而在不绝于耳(er)的(de)厌女(nu)论或(huo)种族主义玩笑中，这(zhe)里并(bing)不欢(huan)迎兄弟间的(de)针锋相对或(huo)公开冲(chong)突(tu)，他们更愿意展示旧式男子气概中的(de)体面(mian)，提(ti)供(gong)一个罕见于传(chuan)统(tong)娱乐业(ye)的(de)无所顾忌的(de)畅谈空间，这(zhe)也(ye)是乔·罗(luo)根以及其他兄弟播客能(neng)吸(xi)引大量年轻男性的(de)核心竞争力所在。

这(zhe)与被主流遗(yi)忘的(de)美国男性困(kun)境不无关(guan)系。

据新近成立(li)的(de)美国男孩与男性研究所（AIBM，American Institute for Boys and Man）的(de)数据，自1983年女(nu)性获得学士学位人数首次超过(guo)男性后，男性大学入(ru)学率一直停滞不前；当前美国校(xiao)园中的(de)男性本(ben)科学生比(bi)女(nu)性少240万，完成大学教育的(de)可能(neng)性也(ye)低(di)于女(nu)性9个百分点。此外，男性的(de)社交圈(quan)亦(yi)在不断收缩。美国生活调研中心发现，在过(guo)去的(de)三十年里，男性比(bi)女(nu)性遭受了更严重的(de)社交危机，目(mu)前多达15%的(de)男性表示没(mei)有任何亲密的(de)朋友，28%的(de)30岁以下男性表示没(mei)有亲密的(de)社会联系。男性抑郁、焦(jiao)虑和(he)药物过(guo)量的(de)比(bi)例不断上升。2022年，美国男性自杀人数是女(nu)性的(de)3.85倍(bei)，白(bai)人男性占自杀死亡人数中的(de)68.46%。

但是在极力推行DEI的(de)背(bei)景下，这(zhe)些男性问题很少出现在民(min)主党的(de)谈话要点中，同时亦(yi)被传(chuan)统(tong)媒体与娱乐工业(ye)遗(yi)漏(lou)与漠(mo)视(shi)，甚(shen)至(zhi)ESPN、Discovery Sports等(deng)老(lao)派体育频道都(dou)在加大对形势大好的(de)女(nu)性运动领域的(de)投资与报(bao)道。

“左(zuo)翼人士担心，仅仅承认男性所面(mian)临的(de)真正问题就会让你被视(shi)为反动分子，那么(me)他们就不会这(zhe)么(me)做”，AIBM创始人、前布鲁金斯学会成员理查(cha)德·里夫斯发现，“男性的(de)趋(qu)势不是向右移动，而是更多地(di)远(yuan)离左(zuo)翼”。据此，大批男性涌向播客兄弟会，涌向乔丹(dan)·彼得森之类(lei)的(de)世俗化福音，涌向野蛮(man)、粗鲁、大秀性别歧视(shi)的(de)Barstool Sports，以寻求情(qing)感慰(wei)藉与社会位置。

诺(nuo)米·克莱因(yin)在其著作《Doppelganger》中深入(ru)剖析了美国左(zuo)翼的(de)政治(zhi)短视(shi)和(he)信息(xi)传(chuan)递失败如何给右翼提(ti)供(gong)了夺取政治(zhi)领土的(de)契机。她敏锐地(di)指出，政治(zhi)领域厌恶真空，一旦存在未得到解(jie)决(jue)的(de)强烈情(qing)绪，聪明(ming)的(de)战略家总会先于对手(shou)发声，以抢占对这(zhe)些感受的(de)叙事权。

“右翼总是能(neng)从左(zuo)翼的(de)失败中汲取营养”。大约十年前，另类(lei)右翼巧(qiao)妙利用“不满、无聊(liao)、上网的(de)年轻人”，通过(guo)饱含讽刺的(de)表情(qing)包、段子等(deng)社交媒体语言，隐蔽地(di)播撒白(bai)人至(zhi)上思想与厌女(nu)情(qing)绪，为特朗普(pu)首次入(ru)主白(bai)宫提(ti)供(gong)了极大助力。十年后，右翼再(zai)次如法炮制，更加直白(bai)地(di)将(jiang)共和(he)党塑造成男性政党，并(bing)再(zai)次如期获得巨大收益：特朗普(pu)在六大摇摆州中的(de)多数领先地(di)位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男性支持。

当地(di)时间2024年11月6日，UFC的(de)CEO达纳·怀特和(he)特朗普(pu)。

于是，历(li)史见证了一个奇(qi)特而难忘的(de)名场面(mian)：在胜(sheng)选之夜完成演讲之后，特朗普(pu)首先将(jiang)话筒(tong)交给了UFC的(de)CEO达纳·怀特，以此向主流政治(zhi)圈(quan)中鲜为人知的(de)兄弟们——Nelk Boys、Adin Ross、Theo Von、Bussin’With The Boys，以及强大的(de)乔·罗(luo)根——表达意味深长的(de)感谢。

播客拯救(jiu)美利坚？

2010年，一度颇有影响力的(de)自由主义谈话广(guang)播《Air America》在开办六年后永久停播，标志着美国左(zuo)翼力量在这(zhe)一领域的(de)全面(mian)溃败，也(ye)再(zai)次确证了数十年来(lai)保守派舆论明(ming)星对美国谈话广(guang)播的(de)统(tong)治(zhi)格局无可撼(han)动。从家喻户晓(xiao)的(de)拉什(shi)·林博，毁誉参半的(de)亚历(li)克斯·琼斯，再(zai)到至(zhi)今依然活跃在全美的(de)1500余个保守派电台，都(dou)为右翼发展播客这(zhe)一“在线版谈话广(guang)播”提(ti)供(gong)了丰厚的(de)媒介(jie)遗(yi)产。

《Air America》主要创始人汤(tang)姆·哈特曼曾经讲述(shu)了左(zuo)翼广(guang)播举(ju)步维艰的(de)处境：当向一位拥有900多家电台的(de)亿万富豪提(ti)议“增加一些左(zuo)翼人士”时，他遭到了毫不留情(qing)的(de)回绝：“我(wo)绝不会让那些主张增加我(wo)的(de)纳税额度的(de)人出现在节目(mu)中”。而在努力游说民(min)主党方(fang)面(mian)，尽管他强调了“仅需一小部分经费就能(neng)让电台领袖全天候唱(chang)赞歌”，从而实现短暂的(de)竞选广(guang)告(gao)无法达成的(de)深度传(chuan)播，但除了伯(bo)尼·桑德斯理解(jie)其政治(zhi)意义，其他左(zuo)翼政客一概摇头漠(mo)视(shi)。

2017年，在遭受大选的(de)沉(chen)重打(da)击之后，一群奥巴马的(de)前演讲撰稿(gao)人与政治(zhi)幕僚携手(shou)创办了Crooked Media，并(bing)推出了其旗舰播客《Pod Save America》，旨(zhi)在实现《Air America》未能(neng)达成的(de)愿景：在播客世界(jie)打(da)造强大的(de)左(zuo)翼平台。

《Pod Save America》

开播不久，这(zhe)档播客便成功邀(yao)请奥巴马、桑德斯、沃尔兹等(deng)民(min)主党明(ming)星作为嘉宾，推出“Pod Save the World”“Pod Save the People”等(deng)多个衍生播客，影响力不断扩大。同时，他们还发起了一场反对特朗普(pu)总统(tong)任期的(de)大规模抵抗运动“#Resistance”，并(bing)成立(li)了在线竞选组织“Vote Save America”，积极介(jie)入(ru)选举(ju)议程。

不到一年时间，Crooked Media便通过(guo)燃烧对特朗普(pu)的(de)仇恨迅(xun)速崛起，看上去已成为布莱特巴特新闻网等(deng)右翼媒体新秀的(de)强劲(jin)对手(shou)。然而他们似(si)乎并(bing)不打(da)算(suan)继续联结更为广(guang)泛的(de)左(zuo)翼新力量。

2018年中期选举(ju)前夕，《Pod Save America》选择将(jiang)播客搬上电视(shi)，在HBO电视(shi)网推出四集特别版节目(mu)。播出效果正如《Fast company》的(de)阅后辣评：“这(zhe)档节目(mu)拯救(jiu)不了民(min)主——甚(shen)至(zhi)拯救(jiu)不了你的(de)周末夜晚”。如果节目(mu)里“在该发出笑声的(de)时刻响起掌声”以及对“Vote Save America”的(de)过(guo)度推销只是显示出了一些水土不服与尴尬的(de)话，那么(me)其喜剧片段所展现出的(de)对普(pu)通美国人的(de)居(ju)高临下则无疑远(yuan)不止令人难堪(kan)和(he)糟(zao)糕。

其颇有些矛(mao)盾的(de)组织发展战略并(bing)非无迹(ji)可循。在成立(li)七年后，《Pod Save America》的(de)四名主持人都(dou)成为了各种意义上的(de)名人，但他们表示在内心深处仍认为自己是政治(zhi)工作者。《纽约时报(bao)》前专栏作家本(ben)·史密斯认为，“他们是流亡了八年的(de)奥巴马政府(fu)”。

2024年8月，彭博社曝光了Crooked Media内部的(de)一系列冲(chong)突(tu)，包括但不限于长时段加班、试图破坏工会以及剥夺员工谈判权等(deng)劳(lao)资矛(mao)盾与价值(zhi)观冲(chong)突(tu),一些员工感到与那些誓用播客拯救(jiu)美国的(de)创始人们渐行渐远(yuan)，“他们已被财(cai)富和(he)权力所塑造的(de)生活经验所区隔”。一如所有声名日隆的(de)企业(ye)，这(zhe)家左(zuo)翼媒体旗舰亦(yi)不免陷入(ru)一地(di)鸡毛。

而这(zhe)时，特朗普(pu)的(de)“播客闪电战”已近在咫尺，只差临门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