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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2-24 08: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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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棉在上海,摄影:Simon Schwyzer。

写《糖》时期的(de)棉棉,摄影:Daniele Matioli。

“香海当然不(bu)是《银翼杀手》里的(de)世界(jie),香海是一(yi)种(zhong)纯粹的(de)能量(liang)(混合着黎明与深夜),那些高(gao)楼也(ye)许是照着文学作(zuo)品(pin)里未来的(de)样子而造的(de),而我们(men)是原创的(de)、懵懂的(de)、开放的(de)。”……

《来自香海的(de)女人》是作(zuo)家棉棉的(de)最新长篇小说。翻开它(ta),就像翻开一(yi)场关于(yu)上海的(de)纸(zhi)上电影:本世纪(ji)初的(de)上海、黑色电影游(you)戏(xi)中的(de)上海、旅居欧洲的(de)人回忆中的(de)上海,三条叙事线闪烁跳跃、回返流荡——许多形形色色的(de)人物,许多派对、电影和音乐,许多亮晶晶的(de)语言碎片,记忆碎片,还有许多莫名的(de)上海的(de)雨,构成了这本书朦胧(long)迷幻的(de)叙事。

这是旅居加德满(man)都的(de)中年棉棉对上海一(yi)场盛大而哀伤的(de)缅怀,是属于(yu)她(ta)自己的(de)“追(zhui)忆似水年华”。经由作(zuo)者的(de)剪辑(ji)、重组(zu)和拼(pin)贴,书中的(de)故事是断续的(de)、光(guang)怪陆离的(de),语言恍惚而诗意,真实(shi)与虚构像日(ri)光(guang)和月光(guang)一(yi)样诡异地交织。

说起上世纪(ji)90年代和本世纪(ji)初的(de)上海,“就像在说另一(yi)个平行世界(jie)”。它(ta)美丽而残(can)酷,只为幸运儿提供(gong)舞台;它(ta)充盈(ying)着生活细节,声音、颜(yan)色、气(qi)味(wei),却不(bu)乏清晰的(de)形而上穿透力;它(ta)是一(yi)个真实(shi)的(de)名利场,聚拢的(de)却全是游(you)戏(xi)的(de)、有趣的(de)、特立独行的(de)灵魂……棉棉说,上海的(de)遗憾在于(yu)没有海,可它(ta)自己是一(yi)片“香海”,这里有邵(shao)洵美、项美丽,有王家卫(wei)、金宇(yu)澄……它(ta)是国(guo)际化的(de),是女性化的(de),有一(yi)种(zhong)半明半昧的(de)光(guang)影质感。

棉棉说:“我总(zong)是在写上海,上海太难(nan)写了。你要写出它(ta)的(de)那种(zhong)多重性,你要写出它(ta)的(de)那种(zhong)务实(shi),在务实(shi)的(de)同时它(ta)又(you)很虚无。”

1999年,棉棉以长篇小说《糖》风靡中国(guo)当代文坛。《糖》具有极(ji)强的(de)先锋性和实(shi)验(yan)色彩,一(yi)经出版便获(huo)得(de)广泛关注,成为探讨21世纪(ji)初中国(guo)青年文化和社会变迁(qian)的(de)重要的(de)、富于(yu)争议的(de)文本。此后,棉棉又(you)相继推出《熊猫》《失踪表演》等代表作(zuo),作(zuo)品(pin)被翻译为十几种(zhong)语言在海外出版,展现了一(yi)位青年作(zuo)家强大的(de)创造力。

“那时我在某种(zhong)变化的(de)中心,在我成为畅销书作(zuo)家之前,我是一(yi)个在上海夜晚做(zuo)Party的(de)人。”棉棉告诉南都记者。似乎更留恋于(yu)那些群星闪耀的(de)夜晚,毋庸(yong)置疑地拥有写作(zuo)才(cai)华的(de)她(ta),并没有用(yong)写作(zuo)规(gui)划自己的(de)人生。

此后许多年,棉棉尝试过与写作(zuo)截然不(bu)同的(de)工作(zuo),涉足当代艺术、电子舞曲、电影等领域。然而城市(shi)在变化,朋友们(men)也(ye)在变化,“当年的(de)那些人慢慢地走散了”。2017年她(ta)搬去欧洲,先后旅居普罗旺(wang)斯、柏林、荷兰,以及罗马附近的(de)中世纪(ji)村庄(zhuang)托(tuo)拉古堡,当欧洲不(bu)再能给(gei)她(ta)灵感时,棉棉回到(dao)南亚,选(xuan)择定居在尼泊尔(er)的(de)加德满(man)都。

在那里,一(yi)切(qie)浮荡无聊(liao)的(de)归于(yu)沉静。每(mei)天转(zhuan)塔(ta)、喝咖啡、写作(zuo)、读书,进步论的(de)线性叙事被打(da)破,各种(zhong)时空(kong)和各种(zhong)文化融合共存,棉棉重新找到(dao)了一(yi)种(zhong)看待世界(jie)的(de)“爱(ai)的(de)角度”。如果世纪(ji)初的(de)上海被西方的(de)思想和艺术所激荡,此刻走向加德满(man)都则意味(wei)着走向古老的(de)东方哲学。“要说明的(de)是,我是从我的(de)很个人的(de)晚期资本主义的(de)当代生活走向加德满(man)都的(de),我不(bu)是那种(zhong)穿着棉布裙子喝着心灵鸡汤浪迹天涯的(de)女子。”棉棉笑言。

访(fang)谈

上海是一(yi)个很女性化的(de)城市(shi)

南都:这本书的(de)名字叫《来自香海的(de)女人》,在你的(de)理解(jie)里,香海到(dao)底代表着什么?

棉棉:我觉得(de)首先“香海”是国(guo)际化的(de)、女性化的(de),尤其指女性们(men)在一(yi)起谈论爱(ai)的(de)时候的(de)那种(zhong)高(gao)维状态。上海对我来说是很女性化的(de)一(yi)个城市(shi)。比如说北京,北京是很男性化的(de),北京特别(bie)地大,每(mei)一(yi)个区(qu)都有一(yi)个自己玩的(de)地方,它(ta)跟上海很不(bu)一(yi)样。但在上海,在我们(men)年轻的(de)时候,我们(men)玩的(de)地方基本上都是围绕着淮海路、南昌路、Park97、复兴公(gong)园,如果是比较摇滚的(de)活动,就会在杨浦区(qu)那个位置。

那是一(yi)个很开放的(de)年代。最初大家没有太多物质上的(de)目的(de),所以就很开放。那时候正好大家都很年轻,世界(jie)各地的(de)人都过来玩,而且来的(de)人也(ye)都是比较有文化的(de),他(ta)们(men)也(ye)许是出于(yu)对自身文化的(de)反(fan)叛来中国(guo)的(de)。当时我们(men)不(bu)懂,其实(shi)那些年来中国(guo)的(de)老外都是家庭条件挺(ting)好的(de)那一(yi)类。当时住在北京跟住在上海的(de)外国(guo)人又(you)很不(bu)一(yi)样,住在北京的(de)就更加爱(ai)文化、会中文;住在上海的(de),可能做(zuo)生意的(de)、上班(ban)的(de)人多一(yi)点(dian)。但大家都在一(yi)个比较享受(shou)生活的(de)状态里,人跟人碰到(dao)了都是在讲一(yi)些很开心的(de)东西,也(ye)没有太多的(de)生意可谈。不(bu)出门玩的(de)时候我们(men)在家看影碟,那些年真的(de)看了很多电影。

“香海”这个词(ci)我一(yi)直以为是我发明的(de)。有一(yi)次上海人高(gao)加索(suo)给(gei)我发了一(yi)张(zhang)20世纪(ji)30年代的(de)照片,他(ta)跟我说,棉棉,侬看啊,真的(de)有“香海”这个词(ci)的(de)哦!那张(zhang)照片是黑白的(de),拍的(de)黄浦江,下面写的(de)“香海”。

我的(de)书里的(de)女性在谈论情感的(de)时候,她(ta)们(men)的(de)语言是有深度的(de)、有能量(liang)的(de),它(ta)不(bu)是日(ri)常生活的(de)语言,不(bu)是电影《爱(ai)情神话》里边的(de)那种(zhong)语言。“香海”是多重时空(kong)高(gao)度并置的(de),这是为什么我也(ye)写到(dao)了邵(shao)洵美、项美丽,我相信在那个年代也(ye)有这样的(de)一(yi)种(zhong)氛围存在,它(ta)是一(yi)种(zhong)属于(yu)上海的(de)很独特氛围。比如我跟王家卫(wei)、金宇(yu)澄在酒吧(ba)里喝酒时,也(ye)会有那种(zhong)氛围,他(ta)们(men)对那种(zhong)氛围也(ye)是非常敏感的(de)。

南都:你刚(gang)才(cai)也(ye)提到(dao)王家卫(wei)、金宇(yu)澄、项美丽,这本书里出现了很多真实(shi)的(de)人名,怎么处理真实(shi)和虚构的(de)关系?

棉棉:其实(shi)有很多“名人”来过上海,出现在我们(men)的(de)日(ri)常生活中,我并没有把他(ta)们(men)写到(dao)我的(de)书里。我记得(de)有一(yi)天晚上带(dai)朋友去邻居开的(de)夜店(dian)VIP ROOM,他(ta)一(yi)直在跟一(yi)位女士聊(liao)天,我问他(ta)这位女士是谁,他(ta)说是毕加索(suo)的(de)女儿,他(ta)说我下午介绍给(gei)你了,这是毕加索(suo)女士……我说哦我没听清楚!那些年就是这样,大家都太激动,很多时候都没听明白对方说什么……如今我不(bu)会为了仅仅让名人出现在我书里而写他(ta)们(men)。关于(yu)虚构和真实(shi)的(de)关系,我觉得(de)这是最有意思的(de)探索(suo),我的(de)每(mei)一(yi)本书都在回答这个问题(ti),而且每(mei)一(yi)次都不(bu)一(yi)样。其实(shi)在每(mei)一(yi)件事情里,存在和不(bu)存在都是同时存在的(de),我就是用(yong)这样的(de)理解(jie)来回忆一(yi)座城市(shi)的(de),这也(ye)是为什么我叫它(ta)“香海”。

电影把它(ta)极(ji)强的(de)能量(liang)辐射到(dao)生活中

南都:这本书里提到(dao)了很多电影,你自己也(ye)曾(ceng)经参与过电影的(de)制作(zuo)拍摄。电影对你的(de)人生和创作(zuo)产生过什么影响?

棉棉:电影对我的(de)人生和创作(zuo)产生的(de)影响是巨大的(de),就像书籍对人们(men)的(de)影响那样。起初是电影里的(de)人们(men)交谈的(de)方式让我很着迷。那时我们(men)所处的(de)时代和城市(shi)也(ye)正在经历巨变,尽管我们(men)很天真,对影响世界(jie)命运的(de)潜(qian)流一(yi)无所知。但这其实(shi)没那么重要,奇特的(de)地方在于(yu),那时我在某种(zhong)变化的(de)中心,在我成为畅销书作(zuo)家之前,我是一(yi)个在上海夜晚做(zuo)Party的(de)人。

我们(men)在电影里寻找生活,在生活里寻找电影,戏(xi)剧性的(de)生活让我们(men)开始分不(bu)清现实(shi)和电影的(de)区(qu)别(bie)。有时候我看到(dao)某部电影,在讲女演员演戏(xi)演得(de)太投入了,我会觉得(de)很好笑,怎么可能,这是戏(xi)。但其实(shi)自己后来也(ye)变成这样了,最后不(bu)是分得(de)很清楚。因为我看了太多的(de)电影,然后我的(de)生活太像电影,然后电影里的(de)演员开始来到(dao)了上海在拍电影……并且我周围的(de)朋友都想拍电影。我觉得(de)这是一(yi)个很有意思的(de)事情,电影把它(ta)的(de)那种(zhong)极(ji)强的(de)能量(liang)辐射到(dao)了生活当中。

现在我很少看电影了,也(ye)很少看新闻,我会更多关注我生活中的(de)人,因为我开始真正努力地去理解(jie)生活,它(ta)非常丰(feng)富,比电影更像电影。而如今这个时代,电影已经不(bu)再有能力改变人们(men)的(de)生活了,人们(men)需要奇迹。所以我的(de)新书里的(de)这个女主人公(gong)最后待在了一(yi)个她(ta)认为有奇迹存在于(yu)日(ri)常生活的(de)地方。

南都:你喜欢什么类型的(de)电影?

棉棉:最近一(yi)两年我又(you)重新开始喜欢独立电影,低成本电影。我很想看到(dao)各种(zhong)电影工作(zuo)者在这一(yi)两年会怎么拍电影。以前有很多年我特别(bie)喜欢看好莱(lai)坞的(de)电影,因为它(ta)是线性叙事。我根本不(bu)可能在年轻时候看戈达尔(er)的(de)电影。我的(de)朋友都会说自己可以24小时看戈达尔(er),但我一(yi)看戈达尔(er)就睡(shui)着,而且睡(shui)得(de)很香。那时候觉得(de)评判一(yi)个电影是不(bu)是好电影,就是看我能不(bu)能在看电影的(de)时候睡(shui)得(de)很香。因为人家觉得(de)越好的(de)电影,我在看的(de)时候睡(shui)得(de)越香,我是这么来理解(jie)的(de)。

有一(yi)些年我主要是看好莱(lai)坞电影,我也(ye)认识一(yi)些好莱(lai)坞的(de)制片人和导演。但是在搬去住之前,我开始看戈达尔(er)和新浪潮了。我在看好莱(lai)坞电影之前,在90年代,王家卫(wei)的(de)电影对我的(de)写作(zuo)影响很大,但是其实(shi)戈达尔(er)跟王家卫(wei)是很像的(de),他(ta)们(men)讲故事都是块状的(de),都不(bu)是线性的(de),而且都是色彩很浓烈(lie)的(de),很青春的(de),很东方的(de)。当然戈达尔(er)是很欧洲知识分子的(de),但他(ta)的(de)那种(zhong)分散型感觉,我觉得(de)也(ye)是很混沌、很东方的(de)。

后来在法国(guo)我认识了戈尔(er)达的(de)女儿……我想说的(de)是,作(zuo)为一(yi)名香海人,我们(men)喜欢的(de)电影和我们(men)的(de)生活其实(shi)一(yi)直在这样互相穿越。

南都:现在这种(zhong)比较跳跃的(de)“蒙太奇”式写作(zuo),你觉得(de)读者能够接受(shou)吗?

棉棉:我一(yi)般不(bu)太会考虑这一(yi)点(dian),当然我一(yi)直有希望我的(de)书是容易被阅读的(de)。很多年前我在采访(fang)里一(yi)直在说故事是很重要的(de),因为那时候我真的(de)喜欢线性故事,我觉得(de)它(ta)很有力量(liang)。但是我说的(de)线性故事其实(shi)是昆汀·塔(ta)伦蒂诺的(de)那种(zhong),其实(shi)还是要发散出去的(de)。渐渐地我开始明白,一(yi)个线性故事基本上就是一(yi)个所谓的(de)现实(shi)主义东西了,它(ta)很容易给(gei)读者一(yi)种(zhong)错觉,让读者以为你已经把所有的(de)现实(shi)都说出来了。因为在一(yi)个所谓的(de)线性故事里,它(ta)一(yi)定有一(yi)个很现实(shi)的(de)、完(wan)整的(de)、饱满(man)的(de)描写。妈妈是怎样的(de)人、女儿是怎样的(de)人,妈妈小时候是怎样长大的(de)、女儿小时候是怎样长大的(de)……一(yi)定是这样描写的(de),它(ta)非常容易给(gei)读者一(yi)种(zhong)错觉,就是你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其实(shi)不(bu)是的(de),生活有大量(liang)的(de)东西是没有着落点(dian)的(de),它(ta)是落不(bu)下来的(de),它(ta)是在虚无中飘着的(de)。无论在生活中还是在写作(zuo)时,尝试用(yong)不(bu)同的(de)方式讲故事是很重要的(de),因为我不(bu)想用(yong)一(yi)个故事掩盖所有的(de)故事。

我在欧洲住了几年以后,我觉得(de)他(ta)们(men)的(de)生活“逻辑(ji)”也(ye)是线性的(de),他(ta)们(men)会安排6个月以后的(de)周末去干什么。简直是疯掉了。他(ta)们(men)真的(de)能够执行出来,他(ta)们(men)真的(de)是这么生活的(de)。我看到(dao)的(de)当代生活,分类过细,以至于(yu)迷失在分类里。而我们(men)一(yi)直以来都在被催眠,我们(men)认为当代生活意味(wei)着先进,但是其实(shi)当代生活已不(bu)再能够给(gei)我带(dai)来灵感了,所以后来我搬去了加德满(man)都。在加德满(man)都你可以遇见各种(zhong)时间线、各种(zhong)时空(kong),我坐在咖啡馆经常会突然听到(dao)过去年代的(de)金曲,尼泊尔(er)一(yi)年有200多个节日(ri),几乎天天在过节,它(ta)的(de)文化和政治都是多元混合的(de)。这种(zhong)非线性的(de)日(ri)常生活我觉得(de)特别(bie)好,它(ta)让我挣脱掉那个线性的(de)叙事。要说明的(de)是,我是从我的(de)很个人的(de)晚期资本主义当代生活走向加德满(man)都的(de),我不(bu)是那种(zhong)穿着棉布裙子喝着心灵鸡汤浪迹天涯的(de)女子。

文学就是一(yi)种(zhong)目光(guang)

南都:你对当下的(de)创作(zuo)环境(jing)有什么看法,自媒体(ti)时代,人人都可以成为创作(zuo)者,人人都能写小说、拍视频。

棉棉:其实(shi)现在也(ye)好、过去也(ye)好,大部分人是很难(nan)抵制物质欲望,也(ye)很难(nan)抵制名利。大家都在说现在很糟糕,但是现在是从过去来的(de)。从很早开始,流行文化的(de)单一(yi)性就侵蚀了我们(men)尤其是青少年。我经历过名利,我也(ye)很虚荣、浮夸,但我还是很幸运的(de),那些没有做(zuo)成的(de)事情也(ye)许都是不(bu)该(gai)做(zuo)的(de)。比如拍一(yi)部大电影。我们(men)总(zong)是有一(yi)种(zhong)错觉,觉得(de)可以做(zuo)自己,其实(shi)那是很难(nan)的(de)。我其实(shi)可能是最早的(de)那些想开淘宝店(dian)、做(zuo)网络电台的(de)人,我很早就在中国(guo)最早跳舞音乐网络电台“电音中国(guo)”中做(zuo)过自己的(de)节目“棉棉不(bu)在夜店(dian)跳舞”。但是这些事情我没办法一(yi)个人完(wan)成,包括此时,我依然觉得(de)我可以做(zuo)最好的(de)谈话节目,但是这些我一(yi)个人是做(zuo)不(bu)了的(de),我需要有人欣赏我和跟我一(yi)起做(zuo)这些事情,而这是困(kun)难(nan)的(de)部分。我不(bu)觉得(de)人人可以写小说和制作(zuo)出好的(de)自媒体(ti)节目,我也(ye)不(bu)会为了名利去做(zuo)任何事情,一(yi)直以来都是这样。我希望我的(de)书畅销,是因为我的(de)书写得(de)很好,我对此很自信是因为这几乎是我唯一(yi)自信的(de)事情了,有时我看到(dao)我的(de)朋友不(bu)介绍我的(de)书也(ye)会难(nan)过,尤其是那些大男人作(zuo)家们(men),他(ta)们(men)在酒桌上谈论我,给(gei)我打(da)电话,但他(ta)们(men)并不(bu)会在公(gong)开的(de)场合说出来我写得(de)好,当然这些都不(bu)重要。

我的(de)新书,我是百分百自信的(de),这本书100年以后人们(men)依然会看。我没有放那些跟我没有关系的(de)名人在里面,我放的(de)都是我爱(ai)的(de)朋友,每(mei)一(yi)个我放进去的(de)人我都把书稿给(gei)他(ta)们(men)检查过的(de),比如王朔(shuo),有一(yi)点(dian)点(dian)说到(dao)他(ta),出版前我都让他(ta)看过的(de)。

我也(ye)希望我可以一(yi)点(dian)点(dian)地改变英语的(de)世界(jie)里西方人怎么看待亚洲女性,怎么看中国(guo)女性的(de)故事,在我的(de)书里所有人是平等的(de)。我们(men)刚(gang)才(cai)说到(dao)了城市(shi),说到(dao)了女性,现在可以说到(dao)文学本身。文学是什么?我觉得(de)文学就是一(yi)种(zhong)目光(guang),就是你看待事物的(de)目光(guang),而且你对这样的(de)目光(guang)是有觉知的(de)。虚构为什么重要?因为它(ta)是一(yi)种(zhong)能量(liang)、一(yi)种(zhong)调料。我在我的(de)书里放了各种(zhong)调料,目的(de)是让爱(ai)变得(de)更有可能,我的(de)人物有关爱(ai)的(de)谈话总(zong)是在莫名其妙突然出现,因为这是我们(men)正在失去的(de)。我想让我自己和读者们(men)感知到(dao)一(yi)种(zhong)不(bu)一(yi)样的(de)讲故事逻辑(ji),那就是虚构和真实(shi)是同时存在的(de),存在和不(bu)存在真的(de)是同时存在的(de),我们(men)必须跟自己的(de)故事和解(jie),我们(men)要跟很多事情和解(jie),包括那些无疾而终的(de)友谊。

我总(zong)是在写上海,上海太难(nan)写了。你要写出它(ta)的(de)那种(zhong)多重性,你要写出它(ta)的(de)那种(zhong)务实(shi),在务实(shi)的(de)同时它(ta)又(you)很虚无。

南都:这么多年来,你也(ye)从事艺术收藏工作(zuo),这份(fen)工作(zuo)给(gei)你带(dai)来了什么?

棉棉:我曾(ceng)经在上海外滩(tan)18号工作(zuo)过两年,担任整个大楼的(de)艺术顾问,也(ye)担任过18号画廊的(de)艺术总(zong)监,策划过展览。同时我也(ye)是法国(guo)画廊Enrico Navarra在中国(guo)的(de)顾问,我为这家画廊在巴黎策划过中国(guo)艺术家的(de)展览。这家画廊在戛纳电影节也(ye)有一(yi)些工作(zuo),这些工作(zuo)中有一(yi)些部分会跟中国(guo)艺术家有关。我还参与了这家画廊做(zuo)的(de)大型画册“华人制造”的(de)工作(zuo)。同时,有一(yi)些欧洲的(de)收藏想要来中国(guo)时,也(ye)会有朋友联系我。

当我在执行艺术层面事情的(de)时候,我的(de)写作(zuo)经验(yan)是帮不(bu)上什么忙的(de)。我需要有经验(yan),我得(de)知道怎么跟人说话,有的(de)是画廊主,有的(de)是艺术家,有的(de)是dealer,有的(de)是混圈子的(de)。虽然艺术这个行业里有很多很无聊(liao)的(de)事情,但艺术确实(shi)能够让我们(men)看待事物的(de)角度变得(de)很多元,我们(men)也(ye)接受(shou)别(bie)人的(de)多元。艺术真的(de)让我看到(dao)了世界(jie),这是真的(de)。

这些年我又(you)学习古老东方的(de)思想。我觉得(de)东方教会我们(men)的(de)是,你看待事物应(ying)该(gai)有一(yi)个不(bu)堕落的(de)角度、一(yi)个爱(ai)的(de)角度、一(yi)个无条件爱(ai)的(de)角度。这个爱(ai)不(bu)是一(yi)个很表面的(de)东西、很强加于(yu)人的(de)词(ci),它(ta)是有一(yi)些具体(ti)道理的(de)。比如说佛教里的(de)空(kong)性、无常,每(mei)个人、所有事物的(de)相依相存……我们(men)的(de)文学、我们(men)的(de)艺术应(ying)该(gai)表现这样一(yi)种(zhong)现实(shi)。

而大部分的(de)当代艺术和电影,其实(shi)都像是屠夫的(de)艺术一(yi)样,都在比谁狠。当代艺术走向古老的(de)东方思想,我觉得(de)是有力量(liang)的(de)。如果完(wan)全在那里画“钱”,你不(bu)会被另外一(yi)个人尊重的(de)。当然你不(bu)小心赚了钱,大家觉得(de)是OK的(de),为你高(gao)兴的(de)。

南都:你现在在加德满(man)都的(de)生活状态怎样?

棉棉:我会在早上起来,我尽量(liang)想要在天还黑着的(de)时候起来,这样的(de)话我就可以趁着天黑写点(dian)东西,就很开心。比如说像记者采访(fang)这些,我都会放在早上脑子比较好的(de)时候写。我觉得(de)很重要,无论是回答问题(ti)还是写作(zuo)。因为写作(zuo)或者接受(shou)采访(fang)都是有机会说话给(gei)更多的(de)人听到(dao),我觉得(de)这都是一(yi)种(zhong)福报,不(bu)应(ying)该(gai)浪费,应(ying)该(gai)要很认真地对待。然后我就会吃点(dian)东西、念经,我会做(zuo)早上的(de)早课。我住在一(yi)座古代的(de)巨型佛塔(ta)边上,博(bo)达哈大佛塔(ta),我的(de)生活围绕着这座塔(ta)而展开,我也(ye)经常通过转(zhuan)塔(ta)而为我的(de)朋友们(men)祈祷(dao)。中午的(de)时候我出门去转(zhuan)塔(ta)、去玩、吃午饭(fan)。下午有一(yi)段时间经常要睡(shui)午觉,有时候我会喝一(yi)杯咖啡,看一(yi)些很有意思的(de)人物传记,我很喜欢看人物传记,看那些东方的(de)古代人物传记,晚上我再去转(zhuan)塔(ta),回房间后会看一(yi)些视频,然后就休息了。我最重要的(de)是早上那段时间,写作(zuo)也(ye)是在那段时间,每(mei)天就一(yi)点(dian)点(dian),一(yi)个小时、两个小时的(de)写作(zuo)。这是我的(de)日(ri)常时间表,但是加德满(man)都的(de)神奇在于(yu),奇迹是发生在这些日(ri)常生活中的(de),这也(ye)是我将(jiang)来要写的(de)内容。

本版采写:南都记者 黄茜(q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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