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zhong)国畜牧业协会更是呼吁，牛(niu)肉过度进口已对我国肉牛(niu)产业造成实质(zhi)性损害，养殖端亏损将引发养殖户规模性退出，如不尽快采取措施，肉牛(niu)养殖业或将面临根基动摇的困(kun)境。

对此(ci)，很多人的选择是冷眼旁观、乃(nai)至反对态度。

过去20年，你们赚钱(qian)的时候不吭声，现在(zai)亏了一年就受不了了？

怎么中(zhong)国人就不能吃便(bian)宜牛(niu)肉了？

……

更有意思的是什(shi)么呢？

据联合国粮农组织（FAO）的数据，受干旱(han)影响，截至2024年10月，全球牛(niu)肉价格(ge)较年初上(shang)涨了12.4%，达到2020年以来(lai)最(zui)高水平。

也就是说，全球牛(niu)肉普(pu)遍处于(yu)“牛(niu)市”中(zhong)，只有中(zhong)国的牛(niu)肉价格(ge)反而在(zai)下跌。

跟股市挺(ting)像的。

万年3000点只是表面现象，本质(zhi)原因(yin)是制度不够完善。

01 价格(ge)战(zhan)

牛(niu)肉为什(shi)么突然(ran)便(bian)宜了？很多人都知道个大概。

2020年11月，中(zhong)国与阿根廷签署货币互换协议，后者获得“自由支配”350亿人民币的权力(li)，用以偿还(hai)IMF的债务。

按照(zhao)协议，2024年6月和7月，阿根廷政府应向中(zhong)国人民银行分别还(hai)款(kuan)29亿美元和19亿美元。

但彼时，刚刚上(shang)台(tai)半年的米莱正在(zai)推行休克疗法，根本没有能力(li)还(hai)钱(qian)，于(yu)是将还(hai)款(kuan)时间延迟到2026年7月。

但即便(bian)到明年，这钱(qian)能不能还(hai)得上(shang)，依然(ran)不好说。

没钱(qian)怎么办？拿物抵。

阿根廷拥有地球上(shang)最(zui)辽阔、最(zui)肥美的天然(ran)牧场之一潘帕斯大草原，牛(niu)肉多且非常(chang)优质(zhi)。

2024年，阿根廷牛(niu)肉出口量为120万吨，其中(zhong)40万吨流向中(zhong)国；总额2.11亿美元，折(she)合人民币平均约13元/斤(jin)。

40万吨虽然(ran)很多，但中(zhong)国目前牛(niu)肉的年进口量超过250万吨，其中(zhong)本身就有来(lai)自阿根廷的份额。

2023年，阿根廷向中(zhong)国出口牛(niu)肉31.8万吨，仅仅只比2024年少8万吨而已。

如果只考虑到这8万多吨的增(zeng)量，怎么也不可(ke)能对牛(niu)肉价格(ge)造成那(na)么大的冲击。

问题出在(zai)另一件事上(shang)。

阿根廷想着(zhe)抢占中(zhong)国牛(niu)肉市场，但中(zhong)国进口牛(niu)肉最(zui)大的贸易伙伴其实是巴西。

原本的格(ge)局中(zhong)，巴西进口牛(niu)肉占比接近一半，阿根廷仅20%出头。

中(zhong)国虽然(ran)加大了牛(niu)肉进口配额，但为了一定程度上(shang)保护本国的养殖户，增(zeng)量十分有限。

这种情况下，怎么办？

只能卷价格(ge)呗。

2024年，中(zhong)国进口牛(niu)肉的平均到岸价降至34.71元/公斤(jin)，同(tong)比下降21%。

而且照(zhao)目前的态势，2025年还(hai)得继续卷。

但再(zai)这么下去，国内的养殖户们，就快吐(tu)血了。

据农村农业部数据，中(zhong)国牛(niu)肉批发价连续12个月下跌，仅近半年就跌近四分之一。

消费者们是吃得爽(shuang)了，但养殖户倒了血霉。

目前，全国60%以上(shang)的肉牛(niu)养殖户深陷亏损，平均每养一头牛(niu)亏1600元。

更糟糕的是，全国基础母牛(niu)存栏量还(hai)在(zai)急剧下降。

这就意味着(zhe)，即便(bian)行情好转，行业只需(xu)要4-5年时间来(lai)恢复(fu)元气。

这种现象，值得每一个人思考：牛(niu)肉突然(ran)变得如此(ci)便(bian)宜，究竟算不算好事？

对占据大多数的消费者而言，这当然(ran)是好事，而且希望价格(ge)继续下跌，跌到10块钱(qian)一斤(jin)才好。

但对全国17万牛(niu)肉养殖户而言，他们毫无(wu)疑问会呼吁国家限制进口，避免更多同(tong)行因(yin)此(ci)倒闭。

这本身，就说不上(shang)谁(shui)对谁(shui)错。

另外，中(zhong)国是全世界第三大小麦进口国，对小麦的需(xu)求也是非常(chang)大的，年进口量超过一千万吨。

恰好，阿根廷是全球第七大小麦生产国，今年又是个丰收年。

眼看牛(niu)肉快卷到头了，阿根廷小麦出口商正计划向中(zhong)国大规模出口小麦。

而早在(zai)2022年，中(zhong)国就已经允许俄罗斯全境小麦进口，缓(huan)解对方出口压(ya)力(li)的同(tong)时、也能买到大量便(bian)宜粮食(shi)。

阿根廷正是缺钱(qian)的时候，一旦(dan)他们与俄罗斯再(zai)度展开价格(ge)战(zhan)，国内小麦的价格(ge)也有可(ke)能会像牛(niu)肉一样猛降。

届时，我们是吃得开心了，但农民又怎么办呢？

02 不同(tong)的选择

话说到这里，所有人一定有一个疑问。

为什(shi)么进口牛(niu)肉/粮食(shi)比本土的便(bian)宜，一旦(dan)大量进口本土的养殖户/农民一定竞争不过？

直观的原因(yin)是价格(ge)。

国产牛(niu)肉或小麦的价格(ge)，确实比别人高，质(zhi)量上(shang)也不一定比别人好。

为什(shi)么我们的农产品价格(ge)高？因(yin)为成本高。

国产牛(niu)肉不仅本身养殖成本就高，还(hai)要承担增(zeng)值税(shui)等多项费用，自然(ran)不可(ke)能与进口牛(niu)肉抗(kang)衡。

那(na)又为什(shi)么成本高呢？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jian)。

理论上(shang)，农业品的利润率(lu)无(wu)论如何也赶不上(shang)工业品，种地远远不如去当工人；但事实上(shang)，大部分发达国家，农民都属于(yu)收入相对富裕的群(qun)体。

为什(shi)么会有这种现象？因(yin)为大部分工业国家，都采取的是以工业反哺农业，以此(ci)作为社会的缓(huan)冲剂。

最(zui)典型的就是美国。

从1933年开始，美国就一直保持超高的农业补(bu)助(zhu)，平均下来(lai)农民40%的收入都来(lai)自补(bu)贴。

这个数据，随(sui)着(zhe)年代的推移不仅不降，反而还(hai)更高了，目前高达46%。

补(bu)贴高，不仅仅意味着(zhe)农民的收入高。

同(tong)时还(hai)意味着(zhe)，农民的实际生产成本，被(bei)大幅降低。

下图是中(zhong)美两国小麦、稻谷、玉(yu)米的生产成本比较，中(zhong)国的粮食(shi)生产成本远远比美国高。

既然(ran)如此(ci)，美国农民的粮食(shi)出售价，即便(bian)比中(zhong)国农民更低，收入也比我们这边高。

为什(shi)么美国农民富有而中(zhong)国农民贫(pin)穷？更早使用现代化生产只是表面原因(yin)之一，这个才是最(zui)本质(zhi)的。

除了美国，与我们目前情况更接近的是曾经的日本。

众所周知，日本诸岛贫(pin)瘠，对粮食(shi)的进口依存度比中(zhong)国高得多。

按理来(lai)说，日本大量进口粮食(shi)和肉食(shi)，一定会像我们现在(zai)一样，对本国的农民和养殖户造成巨大的冲击。

但实际上(shang)，日本农民不仅没有受到太(tai)大影响，而且不需(xu)要去卷价格(ge)，甚至卖得更贵也不愁市场。

据日本农林水产省的数据：全国农民平均年收入为450万日元，比东京企业员工的平均年收入高出12万日元。

毫无(wu)疑问属于(yu)相对富裕的群(qun)体。

之所以这样，主要有两个原因(yin)。

首先肯定还(hai)是补(bu)贴，日本农民的收入，也有至少40%来(lai)源于(yu)政府补(bu)贴。

但日本不是美国，即便(bian)给相同(tong)的补(bu)贴，本地农户依然(ran)不可(ke)能竞争得过美洲(zhou)得天独厚的农民。

日本农业的困(kun)境，不仅仅是人多地少而已，更关键(jian)的是80%地区是丘陵和山地、没有大平原，无(wu)法学美国那(na)样大规模搞农业机械化。

所以除了补(bu)贴，日本人为将本土农产品的售价提高？

怎么提高？

早在(zai)1961年，日本就推出《农业基本法》，旨在(zai)缩小工农收入差别。

简(jian)单来(lai)说，就是：政府以极高的价格(ge)收购农产品，确保农民的基本收入不低于(yu)城市工人。

那(na)问题就来(lai)了，你高价收，绝不可(ke)能也高价卖，不然(ran)城市居民怎么办？

这个时候，有一个组织发挥了作用：农业协会。

早在(zai)1950年，农协就吸(xi)收了去昂99%的农民，承包了全国80%的农业生产资料和90%的农产品销售。

它不单单是个民间经济组织，更拥有庞大的政治能量，影响国会30%的席位。

在(zai)这股力(li)量的推动下，日本政府继续推出“减反政策”：政府根据市场需(xu)求，给农民制定一个固定生产量，鼓励农民按这个量生产。

多出来(lai)的地，不论是休耕、还(hai)是轮作，补(bu)贴不变。

如此(ci)一来(lai)，直接导致日本本来(lai)就不多的耕地，弃耕面积从1975年的13.1万公顷上(shang)升到42.3万公顷；粮食(shi)自给率(lu)也从1967年的80%，一路下滑到如今的37%，在(zai)全球属于(yu)垫底水平。

耕地减少，日本农民不仅没有遭到经济损失，反而越来(lai)越富有。

物以稀为贵。

在(zai)政府、农协、民间多方面的宣传和运作下，日本各地实行“一村一品”战(zhan)略，推出熊本西瓜、夕张(zhang)蜜瓜、岐阜草莓、晴王葡萄等等天价品牌(pai)。

日本政府还(hai)在(zai)鼓励“高端”农产品出口的同(tong)时，限制大量进口外国农产品，以此(ci)保证本国农产品的竞争力(li)。

日本农产品精细、高端的形(xing)象，就此(ci)推向全世界。

包括现在(zai)，国内市场乃(nai)至绝大部分人的潜(qian)意识中(zhong)，日本的食(shi)材，就是绿(lu)色、健康的象征。

至于(yu)是不是，当然(ran)不是。

比如最(zui)知名的和牛(niu)，卖得这么贵，但真(zhen)没有多好吃。

日本拓殖大学教授竹下正哲在(zai)《拯(zheng)救日本的未来(lai)农业》中(zhong)早就坦白：日本农作物是在(zai)农药里‘泡大’的。

这波宣传，究竟算不算成功？

至少对农民和养殖户来(lai)说，是很成功的；城市居民，则因(yin)此(ci)失去了“水果自由”、牛(niu)肉自由等等。

但归根结底，本质(zhi)上(shang)就是让渡(du)一部分国家现代化的利益给农业，这是合理的。

03 尾(wei)声

我们常(chang)说“谷贱伤农”。

但谷贱了究竟该(gai)怎么办、谷为什(shi)么会贱？大部分人除了悲(bei)天悯人、并没有去深究。

回归到现在(zai)的牛(niu)肉降价、养殖户亏惨，以及接下来(lai)有可(ke)能出现的小麦降价、农民血亏……

本质(zhi)上(shang)的原因(yin)，还(hai)是因(yin)为过去多年，我们对农业生产的补(bu)贴并不够。

试想一下，假如中(zhong)国农民种一亩地，只有1000元利润，年轻人是宁愿去拧螺丝也不种地的。

但国家给你发500元补(bu)贴，积极性是不是就提高了？

如果更进一步，给农民一定程度的定价权，防止“谷贱伤农”，积极性是不是就更高了？

养殖也是同(tong)理。

不过，如此(ci)一来(lai)，若以日本为榜样，城市居民或许会在(zai)一定程度上(shang)失去现在(zai)拥有的“水果自由”。

但也正如前文所说，以工业反哺农业、让出一部分利益，是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