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ji)于良心的反对”与天花疫苗(miao)

19世纪40年(nian)代，英格兰由于天花泛滥议会开始(shi)推行疫苗(miao)法。1840年(nian)议会通过第一部《疫苗(miao)法》。强制接种始(shi)于1853年(nian)。1853年(nian)天花再次爆发，政府为(wei)了确保所有(you)儿童接种，通过了一项(xiang)新法案，即《1853年(nian)疫苗(miao)扩展法》。1867和1871年(nian)不(bu)断通过新的《疫苗(miao)法》，对拒绝为(wei)自己孩子接种天花疫苗(miao)的父母进行惩罚。这些强制推行疫苗(miao)的法令引(yin)起民众反感，1874年(nian)第一个“全国反强制疫苗(miao)联盟”成立，后来出(chu)现“全国反疫苗(miao)联盟”。这些反疫苗(miao)联盟在全国许多地方(fang)蓬勃发展，并争取到许多支持(chi)者。在伦敦和英格兰北部工(gong)业区(qu)，反疫苗(miao)力量(liang)强大，吸引(yin)了中下阶(jie)层商人、工(gong)匠和技(ji)工(gong)。反疫苗(miao)联盟组织(zhi)示(shi)威游(you)行、筹集资金支付对拒打疫苗(miao)者的罚款，骚扰因拒打疫苗(miao)被没收(shou)物品的拍卖现场等。最(zui)著(zhu)名的事(shi)件发生在1876年(nian)约克(ke)郡的基(ji)斯(si)利（Keighley），7位济贫(pin)法督察员因拒绝执行强制疫苗(miao)入狱，但却被疫苗(miao)者视为(wei)勇士，被称为(wei)“现代圣徒——基(ji)斯(si)利七贤士”。

在反疫苗(miao)联盟持(chi)续抗议下，1898年(nian)《疫苗(miao)法》原则上(shang)废除了强制，这部法令最(zui)重要的条款是“如果在孩子出(chu)生4个月(yue)内，若父母或其他人可以(yi)让两个治安官或受薪治安官或大都市警察满意(yi)，他们基(ji)于良心相信疫苗(miao)会对孩子的健康造成伤害，那就不(bu)会据(ju)1867年(nian)的《疫苗(miao)法》的29条、31条受到惩罚，在7天之内由治安官或市政官员签发的‘基(ji)于良心的反对’的证书应该交给疫苗(miao)官。”要获(huo)得豁免(mian)资格，家长(chang)（主要指父亲）必须让地方(fang)法官相信，他们“真诚地”相信接种疫苗(miao)会损害孩子的健康。反对者立即指出(chu)，“良心”是无形(xing)的，无法衡(heng)量(liang)。申请(qing)往往被断然(ran)拒绝，这加剧了底(di)层人民的怨恨，他们认为(wei)接种疫苗(miao)是另(ling)一种形(xing)式的压迫。从1898年(nian)8月(yue)12日法令通过到12月(yue)31日，议会统计(ji)疫苗(miao)官收(shou)到的“基(ji)于良心的反对”的申请(qing)203413份，这些证书涉及230147个孩子。

由于1898年(nian)法令中规定的父母只(zhi)赋权力给父亲，母亲没有(you)权力申请(qing)证书，这激怒了女权运动者。1907年(nian)，一项(xiang)新法令允许父母通过简单的证明获(huo)得豁免(mian)——“如果在孩子出(chu)生4个月(yue)内，父母宣称基(ji)于良心相信疫苗(miao)对其孩子的健康造成危险，父母或其他人不(bu)应依据(ju)1867年(nian)《疫苗(miao)法》的29条和31条受到惩罚——如果他在7天内把此声明交给当地的疫苗(miao)官。”这里的父母指父亲或者母亲。

自此，英格兰强制接种疫苗(miao)时(shi)代结束。

1898年(nian)7月(yue)30日《潘趣》杂志的一幅(fu)漫画表达了中产阶(jie)级的抱怨，他们认为(wei)政府的这种屈服会促使天花肆虐全国。死神踩在一本《柳叶刀》上(shang)，挥舞着反疫苗(miao)接种的旗帜，标题是“去詹纳化(hua)的胜利”（“De-Jenner-ation”）。寓意(yi)为(wei)让人们基(ji)于良心反对不(bu)接种疫苗(miao)会造成盎格鲁撒克(ke)逊人种的“退化(hua)”。

“基(ji)于良心的反对”拒服兵役

1914年(nian)，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英国军队伤亡惨重，尽管志愿军人数众多，但政府很快就急需更多士兵上(shang)战场。1916年(nian)3月(yue)2日，议会通过《兵役法》，要求所有(you)年(nian)龄在18至41岁的未婚或没有(you)子女的男性服兵役（后来的《兵役法》包括已(yi)婚男性，收(shou)紧(jin)了职(zhi)业豁免(mian)，并将年(nian)龄限制提高(gao)到50岁）。对于数百万英国公民来说，征兵是一个有(you)争议的问题，尤其是对那些有(you)着强烈反战信念的人来说。一些人因为(wei)政治原因反战，他们认为(wei)德国不(bu)是他们的敌人；一些人出(chu)于道德的原因反战，他们主张和平，反对战争；还有(you)人因为(wei)宗教原因反战，全心全意(yi)地相信“不(bu)可杀人”的戒律。贵格会和耶和华见证人等宗教团体的成员属于这一类。这些人都被称为(wei)“基(ji)于良心的反对者”。

与那些因就业、家庭(ting)需要或残疾而希望免(mian)于参加战斗的人一样，基(ji)于良心拒服兵役者必须参加法庭(ting)听证会以(yi)表明他们反战的态(tai)度。如果一个人的工(gong)作被认为(wei)对战争有(you)价值，他就可以(yi)免(mian)于入伍。然(ran)而，基(ji)于良心拒服兵役者的申请(qing)通常会被驳回，法庭(ting)对基(ji)于良心拒服兵役者的严厉是出(chu)了名的，反映了当时(shi)普遍的公众舆论，人们认为(wei)这些人是懒惰的、忘恩负义的“偷懒者”、是懦夫，不(bu)愿意(yi)为(wei)国家做出(chu)牺(xi)牲，试(shi)图从他人的牺(xi)牲中获(huo)益。那些被法院驳回申请(qing)的人被强行征召入伍——尽管有(you)些人可以(yi)选择加入皇家陆军医疗队。如果申请(qing)被驳回、依旧拒绝穿(chuan)上(shang)制服，他将被送(song)进条件恶劣的监(jian)狱。来自金斯(si)敦的阿尔伯特·利弗森·詹姆斯(si)（Albert Leverson James，1887-1917）就是其中之一。

詹姆斯(si)经营(ying)着父亲留下来的商店。战争爆发后，詹姆斯(si)加入了免(mian)征兵团契。1916年(nian)，詹姆斯(si)出(chu)庭(ting)，他声称由于他的和平主义信仰，要求被豁免(mian)服兵役，他的要求被拒绝。他接到的命令是到金斯(si)敦军营(ying)报(bao)到，以(yi)步枪手身份入伍，但他因没有(you)报(bao)到被警察逮捕、带到地方(fang)法院，然(ran)后移交给金斯(si)敦军营(ying)的部队。11月(yue)，詹姆斯(si)因拒绝接受军队体检而陷入麻(ma)烦，面(mian)临(lin)军事(shi)法庭(ting)审判。后来，他被送(song)往沃姆伍德·斯(si)克(ke)鲁斯(si)监(jian)狱，那里的条件非常恶劣。詹姆斯(si)病(bing)倒(dao)了，并接受了“内政部项(xiang)目”的工(gong)作，为(wei)政府工(gong)作。詹姆斯(si)的朋友弗兰克(ke)·劳埃德（Frank Lloyd）回忆(yi)道，“他当时(shi)在沃姆伍德的一个大厅里，很明显他患上(shang)了肺结核。 在那里的最(zui)后两周里，我(wo)们都遭受严寒的侵袭，天气似(si)北极一样冷(leng)。加热设备出(chu)现故障，我(wo)千方(fang)百计(ji)才避免(mian)生病(bing)，但这要了詹姆斯(si)先(xian)生的命。”后来，詹姆斯(si)被搬到韦克(ke)菲尔德，四月(yue)他的母亲和妹妹被叫去探(tan)望他。他病(bing)得很重，因为(wei)他被关在没有(you)暖气的牢房里，并长(chang)时(shi)间暴(bao)露在风(feng)雪中。詹姆斯(si)于1917年(nian)5月(yue)7日去世。

一些拒绝参战的“基(ji)于良心的反对者”将承担(dan)替代性的文职(zhi)工(gong)作，或以(yi)皇家陆军医疗队或非战斗兵团的非战斗人员角色入伍。在内政部发起的“内政部项(xiang)目”工(gong)作中，监(jian)狱中的“基(ji)于良心的反对者”获(huo)得了所谓的“国家重要工(gong)作”。这通常是农业、林业或非熟练的体力劳动。还有(you)一些“基(ji)于良心的反对者”——被称为(wei)“绝对主义者”——拒绝做任何与战争有(you)关的工(gong)作或服从军事(shi)命令。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大约有(you)16000名英国男性因良心拒服兵役。其中贵格会教徒占很大比例：4500名拒服兵役者以(yi)从事(shi)农业、林业或社(she)会服务等“对国家重要的工(gong)作”为(wei)条件获(huo)得豁免(mian)；7000人被征召加入专门成立的非战斗军团。然(ran)而，有(you)6000人因抵制军事(shi)当局被送(song)进监(jian)狱。

亚瑟(se)·威尔金森（Arthur Wilkinson）就是其中之一。他描述了自己在伦敦“虫木林监(jian)狱”的牢房，“牢房里有(you)一张木凳，没有(you)桌(zhuo)子，但有(you)一张固定在地上(shang)的木板，门上(shang)面(mian)有(you)一个洞，他们不(bu)用开门就可以(yi)把食物塞到你身上(shang)。床其实(shi)就是几块(kuai)木板——第一天晚(wan)上(shang)你睡在木板上(shang)——有(you)三块(kuai)木板，下面(mian)有(you)横梁支撑，横梁把木板架起来，稍微离地面(mian)一点。一张光(guang)秃秃的床垫，我(wo)想那是一张大约两英寸厚的稻草(cao)填充的床垫，铺在这些木板上(shang)，刚开始(shi)的时(shi)候你穿(chuan)着自己的衣(yi)服睡觉，后来衣(yi)服没了，所以(yi)马上(shang)就受到严酷环境的考验。”如此艰苦的环境目的就是震慑那些拒绝服兵役的人。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1939年(nian)9月(yue)3日，英国向德国宣战当天，议会立即通过了《国民服役（武装部队）法》，法案规定，所有(you)18至41岁之间的男性都必须登记服役。身体不(bu)适的人可以(yi)免(mian)服兵役，其他从事(shi)烘焙、农业、医药和工(gong)程等关键行业和工(gong)作的人也(ye)可以(yi)免(mian)服兵役。基(ji)于良心拒服兵役者必须出(chu)庭(ting)，陈述拒绝参军的理由。如果他们的案件没有(you)被驳回，他们就会获(huo)得几类豁免(mian)中的一种，并获(huo)得非战斗工(gong)作。有(you)60000名登记的基(ji)于良心拒服兵役者。这次审理这些申请(qing)的是由一名法官主持(chi)的特别法庭(ting)，其影响要小得多。如果申请(qing)人不(bu)是贵格会或其他类似(si)和平主义组织(zhi)的成员，通常只(zhi)要说反对“以(yi)战争作为(wei)解(jie)决国际争端的手段”——这是 1928 年(nian)《凯(kai)洛格-布里安条约》中的一句话——法庭(ting)就可以(yi)给予完全豁免(mian)、以(yi)替代服役为(wei)条件的豁免(mian)、仅豁免(mian)战斗职(zhi)责、驳回申请(qing)几种裁决。在登记的61000人中，有(you)3000人获(huo)得完全豁免(mian)；最(zui)初有(you)18000份申请(qing)被驳回，但其中一些申请(qing)人在上(shang)诉法庭(ting)获(huo)得豁免(mian)。二战期间，“基(ji)于良心的反对者”没有(you)受到监(jian)禁(jin)。尽管如此，“基(ji)于良心的反对者”（conchie，含有(you)贬义）所带来的社(she)会耻辱是相当大的。无论他们的动机是否真诚，人们常常将其归咎于怯(qie)懦。

结语

英国由于其独特的政治传统，在宗教改革后逐渐发展出(chu)对新教徒中非国教教派的宽容态(tai)度（当然(ran)天主教徒受到排挤的时(shi)间更长(chang)）。在此基(ji)础上(shang)发展出(chu)19世纪“基(ji)于良心反对”的对拒打天花疫苗(miao)者的豁免(mian)，以(yi)及20世纪对拒服兵役者的宽容，这是英国独特的政治传统使然(ran)。即使在与英国立场最(zui)相似(si)的美国，也(ye)只(zhi)有(you)出(chu)于宗教原因的人才能获(huo)得免(mian)服兵役的权利，而在英国，政治动机是可以(yi)被接受的（理论上(shang)是，但实(shi)际上(shang)并非总(zong)是如此）。历史学家将此归因于英国基(ji)督教在发展过程中经过长(chang)久的不(bu)宽容缓慢演化(hua)出(chu)来的对持(chi)不(bu)同宗教派别的态(tai)度，特别是1689年(nian)的《宽容法》为(wei)之奠定了基(ji)础。据(ju)说包括温斯(si)顿·丘吉尔和坎特伯雷大主教在内的知名人士都公开表示(shi)支持(chi)依据(ju)良心拒服兵役者的权利，有(you)时(shi)他们甚(shen)至表示(shi)，只(zhi)有(you)良心受到保护(hu)，战争才值得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