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不允许城镇居民(min)到农村购房、购宅基(ji)地，不允许退休干部到农村占地建(jian)房，背后的制度与法(fa)律依据是什么(me)？

任大鹏：农村宅基(ji)地制度是保(bao)障农村居民(min)户有所(suo)居的基(ji)本制度。“一户一宅”是农村宅基(ji)地管理的基(ji)本原则。

根据土地管理法(fa)等法(fa)律规(gui)定，宅基(ji)地的所(suo)有权归农民(min)集体，符合条件的农村居民(min)作(zuo)为集体经济组织成员，可以以户为单位依法(fa)申请(qing)取得农村集体土地建(jian)住宅。根据2021年实(shi)施的土地管理法(fa)实(shi)施条例(li)第三十(shi)四条规(gui)定，申请(qing)取得农村宅基(ji)地使(shi)用权需要具备以下要素(su)，一是申请(qing)人必须是农村居民(min)，二是必须以户为单位申请(qing)，三是要符合法(fa)定程序。所(suo)以，就农村宅基(ji)地的权利主体而言，要与集体经济组织之间建(jian)立宅基(ji)地使(shi)用权的法(fa)律关系，其(qi)适格主体必须是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

城镇居民(min)、退休干部等都不具有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身份，根据法(fa)律法(fa)规(gui)的规(gui)定，不属于农村宅基(ji)地的适格主体，因此不能到农村申请(qing)取得农民(min)宅基(ji)地。农村房屋的所(suo)有权与宅基(ji)地使(shi)用权具有不可分割(ge)的关系，按照宅基(ji)地确权登记的“房地一体”原则，城镇居民(min)到农村购房，必然要以取得宅基(ji)地使(shi)用权为前提。城镇居民(min)依法(fa)不能取得农村宅基(ji)地使(shi)用权，也就当然不能到农村购房。退休干部也是如此，不具有获(huo)得宅基(ji)地使(shi)用权的主体资格，到农村占地建(jian)房自(zi)然也没有法(fa)律依据。

新京报：宅基(ji)地属于集体所(suo)有，并无外部交易的通道(dao)。之所(suo)以强调禁止(zhi)，是否已经出现变(bian)通的方式，可以由集体经济组织之外的人，甚至是城市居民(min)购买？

任大鹏：实(shi)践中，确实(shi)存在着农村宅基(ji)地私下买卖的现象。依据法(fa)律和政策规(gui)定，农村宅基(ji)地的资格权主体，只(zhi)限于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法(fa)明确规(gui)定了集体经济组织成员的认定条件，不具有集体成员资格，也就当然不具有申请(qing)取得宅基(ji)地的权利。为此，集体经济组织以外的人购买农村宅基(ji)地，其(qi)行为应属无效。

禁令背后，是保(bao)障公平与保(bao)护农民(min)利益

新京报：为何(he)不允许城镇居民(min)、退休干部到农村购房、建(jian)房？这(zhe)一规(gui)定的目的是什么(me)？

任大鹏：中央一号文件的上述规(gui)定，其(qi)政策考量的核心是，第一，城镇居民(min)到农村购房购宅基(ji)地或者退休干部到农村建(jian)房，会挤压有限的农村集体建(jian)设(she)用地资源，甚至会挤占农用地，威胁(xie)耕地红线。第二，农村宅基(ji)地归集体所(suo)有，申请(qing)取得农村宅基(ji)地使(shi)用权是农村居民(min)作(zuo)为集体经济组织成员独有的基(ji)本权利，尤其(qi)是很多(duo)地方集体土地资源短缺，本集体经济组织成员即(ji)使(shi)符合条件也不见得能够(gou)取得宅基(ji)地，需要通过多(duo)种方式保(bao)障农村居民(min)户有所(suo)居的权利。非(fei)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取得宅基(ji)地，会损害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的法(fa)定权利，导致不公平现象。第三，农村宅基(ji)地制度在相关法(fa)律中有明确规(gui)定，不具备主体资格的主体取得宅基(ji)地使(shi)用权，于法(fa)无据。

新京报：也有声音认为，干部退休后回乡置产，可以帮助乡村发(fa)展，如何(he)理解这(zhe)两者之间的关系？

任大鹏：中央政策和相关法(fa)律，切实(shi)鼓励(li)各类要素(su)包括人才要素(su)融入(ru)乡村振兴中。乡村振兴促进法(fa)第二十(shi)八条第二款和第三款也有明确规(gui)定，地方政府要支持和引导各类人才服务乡村振兴，乡镇、村集体也应当为返(fan)乡入(ru)乡，提供必要的生产生活(huo)服务和相关福利待遇。退休官员等人才返(fan)乡，对于实(shi)现乡村振兴目标提供人才支撑，是必要的，依法(fa)为返(fan)乡人才提供必要的生产生活(huo)条件，也确实(shi)有助于人才在乡村做出贡献。

但是，支持人才返(fan)乡，与允许其(qi)在农村购房和购买农民(min)宅基(ji)地，是两个(ge)不同(tong)的概念。这(zhe)里有两个(ge)问题需要厘清，一是退休干部返(fan)乡，并不见得一定属于乡村振兴人才返(fan)乡。二是对人才的支持方式有多(duo)种形(xing)式，例(li)如在居住保(bao)障上，土地管理法(fa)第六十(shi)二条第六款规(gui)定，“鼓励(li)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及其(qi)成员盘活(huo)利用闲置宅基(ji)地和闲置住宅。”返(fan)乡人才租住农民(min)的闲置住宅，同(tong)样可以解决其(qi)必需的生活(huo)条件。

亮相一号文件，更具政策导向性(xing)

新京报：如果允许农村房屋、宅基(ji)地自(zi)由交易，会出现怎样的问题？

任大鹏：农村宅基(ji)地具有特殊属性(xing)，其(qi)使(shi)用权行使(shi)主体、权利内(nei)容和权利行使(shi)的限制等，在法(fa)律中有明确规(gui)定，因此不属于可以自(zi)由流(liu)通的财产。如果允许农村房屋和宅基(ji)地自(zi)由交易，会损害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及其(qi)成员的权利，损害相关法(fa)律的权威性(xing)。

新京报：这(zhe)种禁止(zhi)已在法(fa)律和此前的部委要求中明确体现，为何(he)还要出现在中央一号文件中继续强调？

任大鹏：对于农村宅基(ji)地的管理，需要遵循土地管理法(fa)、土地管理法(fa)实(shi)施条例(li)等法(fa)律法(fa)规(gui)确立的制度。与相关部门的规(gui)定相比，今年中央一号文件针对性(xing)地对于城镇居民(min)到农村购房、购宅基(ji)地和退休干部到农村占地建(jian)房做出禁止(zhi)性(xing)规(gui)定，更具政策导向性(xing)和权威性(xing)，对于切实(shi)深化农村土地制度改革，赋予农民(min)更加充分的财产权益具有重要意义。同(tong)时(shi)，禁令的实(shi)施，意味着相关制度会进一步明确和细化，有助于妥善处理人才下乡和农村宅基(ji)地管理过程中出现的矛盾，有效矫(jiao)正在农村宅基(ji)地管理中存在的一些错误做法(fa)。

禁止(zhi)购房购地，是否会影响“新农人”？

新京报：这(zhe)些年，我国一直在鼓励(li)盘活(huo)宅基(ji)地等农村闲置资源，禁令是否会影响资源盘活(huo)？

任大鹏：农村宅基(ji)地问题具有历史(shi)和现实(shi)复杂性(xing)。关于农村宅基(ji)地改革，中央多(duo)次强调要稳慎(shen)推进。从实(shi)践看，随着大量农民(min)向城市迁徙，农村宅基(ji)地闲置状(zhuang)况显著，导致了各项建(jian)设(she)中紧缺的建(jian)设(she)用地资源浪费。各地在盘活(huo)利用闲置宅基(ji)地改革的试点过程中，有很多(duo)创新和探索。根据中央要求，闲置宅基(ji)地及其(qi)他(ta)资源的盘活(huo)利用，必须符合相关法(fa)律的规(gui)定，切实(shi)做到改革于法(fa)有据。如根据乡村振兴促进法(fa)第六十(shi)七条的规(gui)定，盘活(huo)农村存量建(jian)设(she)用地，应当优先满足(zu)乡村产业(ye)、公共服务设(she)施和农民(min)住宅用地合理需求。

新京报：到乡村创业(ye)的年轻(qing)人，也会产生置产需求，如果一直租房，是否会影响“新农人”的热情？怎么(me)才能让乡村留住这(zhe)些人才？

任大鹏：年轻(qing)人返(fan)乡创业(ye)，对于乡村产业(ye)发(fa)展和文化繁荣(rong)等，都具有重要意义，各地应当采取多(duo)种激励(li)措(cuo)施引导城市人才下乡，推动(dong)专业(ye)人才服务乡村。有条件的地方，可以为新农人购房或者租住农民(min)房屋给予补贴，但不应当允许新农人等通过购买农村宅基(ji)地和农民(min)住宅的方式解决生活(huo)条件。乡村要留住人才，更重要的是为年轻(qing)人提供就业(ye)和发(fa)展机会，而不是突破(po)法(fa)律和政策的边界。

新京报记者 周(zhou)怀宗

编辑 张树婧 校对 李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