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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设银行房贷全国统一客服电话
2025-02-22 01:4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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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刘心武近照。

小说按篇幅一般分为小小说、短篇小说、中(zhong)篇小说和长篇小说。长篇小说这个体裁很(hen)重要。中(zhong)外文学史上许(xu)多作家热(re)衷于长篇小说的写作,最后在文学史上占有席位。当(dang)然,也有的作家一生未写长篇小说,但在文学史上不但占有席位,而且成(cheng)为文学创作高峰。比如俄(e)罗斯作家安(an)东·契诃夫、我们自己民族的鲁迅。

我是从(cong)小就喜(xi)欢文学、喜(xi)欢写作,而且很(hen)早就尝试投稿。前几年经常有记者问我:“刘老师,您能(neng)不能(neng)谈一谈您的处女作《班(ban)主(zhu)任》发(fa)表的前后情况(kuang)?”我只好解释,这不是我的处女作,《班(ban)主(zhu)任》1977年发(fa)表,我的处女作1958年就发(fa)表了。那年我16岁,高中(zhong)还没有毕业,就发(fa)表了我的第一篇文章,是对苏联小说《第四十一》的评论。

2012年我出版了文存,收进了从(cong)1958年到2010年我的所有作品(pin)。我把《班(ban)主(zhu)任》之前的这些文字收为一本,叫做《懵懂集》。《班(ban)主(zhu)任》之前,我的写作都是懵懵懂懂的,《班(ban)主(zhu)任》是我个人的一次觉醒。

1979年2月,人民文学出版社举办了一场中(zhong)长篇小说作家座(zuo)谈会。那次会议上,茅盾先(xian)生鼓励中(zhong)青年作家在写出了优秀的短篇小说和中(zhong)篇小说后,要尝试长篇小说的创作。当(dang)时我只发(fa)表过短篇小说,开始(shi)写中(zhong)篇小说,还没打算写长篇。会上茅盾先(xian)生来了一句——现在这个声音还在我耳边回响(xiang)——“刘心武来了吗(ma)?”我立刻站起来,和茅盾先(xian)生四目相(xiang)对。我们对视的时间只有几秒(miao),但他的眼(yan)神给(gei)我的滋养非常丰富,既有关心,也有鼓励,还有期望,我感(gan)动(dong)极了。自那以后,我就下定决心要写长篇。

写长篇小说面临两个最重要的问题,第一是写什么?第二是怎么写?首先(xian)解决写什么。当(dang)时我从(cong)北京(jing)出版社调到北京(jing)市文联,成(cheng)为一名专业作家。思来想去,我要写北京(jing)市民生活。因为我熟(shu)悉。我1950年8岁时跟随父母从(cong)重庆来到北京(jing),从(cong)此就一直定居北京(jing)。

当(dang)时要求(qiu)深入生活,需要蹲点。我去了东四人民市场。那里(li)原本是一座(zuo)寺庙,名为隆福寺,前门在隆福寺街,后门位于钱粮胡同。我少年时代就住(zhu)在钱粮胡同,上小学和中(zhong)学都要穿(chuan)过隆福寺,目睹它从(cong)一个寺庙变成(cheng)了一家百(bai)货商场。

商场开门之前,我就和售货员一起去仓库里(li)搬货、补货,然后上柜台(tai)售货,商场关门了之后继(ji)续盘点、清货,参与了商场营业的全过程(cheng),也接触到营业期间在售货员、顾客之间发(fa)生的各种各样的故事。跟售货员熟(shu)悉之后,我还得寸进尺地提出去人家家里(li)看看。售货员就带我去他们居住(zhu)的四合院里(li),这样我就对胡同、杂院有了更多的接触。我深入生活的触角越来越多,生活积累越来越丰厚。

题材就这样确(que)定了——北京(jing)市民生活。但这只是我要写的内容,并不能(neng)算“写什么”这个问题的全部回答。我究竟要通过这部作品(pin)探索和表达什么呢?后来,我找到了一个象(xiang)征性(xing)的符码——钟鼓楼。

钟鼓楼位于北京(jing)城中(zhong)轴线最北端,是两座(zuo)明代修建的古老建筑,用于报时,具有充分的符码性(xing)。我写北京(jing)市民生活,而且我要把历史与当(dang)下结(jie)合起来写,探讨时间的意义:时间流(liu)淌过城市,就形成(cheng)了历史;时间淌流(liu)过个体,就构成(cheng)了命运。《钟鼓楼》前面有题词:“谨将此作呈献在流(liu)逝的时间中(zhong),已经和即(ji)将产生历史感(gan)的人们”,我要在作品(pin)中(zhong)表达一种“历史感(gan)”。

“写什么”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怎么写”。关于“怎么写”,我有一些体会。我认为写小小说要注(zhu)重情趣,以情趣取(qu)胜;短篇小说开始(shi)容纳思想,需要有一个好的主(zhu)题;中(zhong)篇小说前两点都得有,还要把握整个文本的情调。我揣摩(mo)鲁迅的小说,就特别重视他每篇小说所形成(cheng)的不同的叙(xu)述调式,例如《狂(kuang)人日记》是亢奋(fen)、激昂的调式:“赵家的狗,何以看我两眼(yan)呢?”“救救孩子!”例如《伤逝》:“如果我能(neng)够,我要写下我的悔(hui)恨和悲(bei)哀(ai),为子君,为自己”“初春的夜,还是那么长”,则是惆(chou)怅、哀(ai)怨和忏悔(hui)的调式。

长篇小说最要紧(jin)的是结(jie)构问题。中(zhong)外有很(hen)多优秀作品(pin)的结(jie)构都可以参照。如“串珠式”,把“我”的人生中(zhong)一些重要的生命片段像珍珠一样串联起来,例如英国(guo)作家狄更斯的《大卫·科波菲尔》。还有一种我将其称为“登楼式”,法国(guo)作家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duo)夫》就是这样写的:主(zhu)角在少年时代初尝情感(gan)的甜美,这是一个台(tai)阶,后来他进入音乐界(jie),与父亲一起去宫廷演奏,一级一级往上升,最后到了巴黎,进入西方最重要的文化场所,谱出伟大的乐章。此外还有“横剖(pou)式”等。阅读了大量作品(pin)后,我最想学习(xi)的是李劼人《死水(shui)微澜》的结(jie)构,我将其称为“编辫(bian)式”,三个主(zhu)要人物的命运纠缠、扭结(jie)在一起,就好像把三缕头发(fa)编成(cheng)一条美丽的辫(bian)子。

但到头来我不想模(mo)仿前人的既有结(jie)构,我应该在结(jie)构上创新。我最后独创了一个结(jie)构,我将其称为“橘瓣式”。

在人物设(she)置上,我参照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清明上河图》中(zhong)有很(hen)多人物,你找不出哪个人物是主(zhu)角,但你能(neng)找到每个片段里(li)的主(zhu)角。例如船过虹(hong)桥那段,船上的船夫就是主(zhu)角。我将《钟鼓楼》的故事设(she)置在1982年12月12日早上5点到下午5点,空间是钟鼓楼下的普通四合院。这个四合院里(li)有十来户人家,每一户人家就好比一个橘子瓣,具有相(xiang)对的封(feng)闭性(xing),面临着自己的问题。但是他们住(zhu)在一个院子里(li),就像橘子瓣合拢之后构成(cheng)了一个总体。

橘子瓣还需要有橘子皮包裹。橘子皮是什么?就是一场婚礼(li)。这场婚礼(li)把整个四合院的人家都牵连进去,还把院外的人也吸(xi)进来了。2021年,美国(guo)亚马逊穿(chuan)越出版社出版了我的《钟鼓楼》英译本,译名为《The Wedding Party》,即(ji)《婚礼(li)派对》。我同意这样的译法。

《钟鼓楼》是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获得了第二届(jie)茅盾文学奖。我在茅盾先(xian)生的鼓励下,一直坚持长篇小说的写作,后来又写了《四牌楼》《栖凤楼》,与《钟鼓楼》构成(cheng)“三楼系列”,还写了《风过耳》,本世纪又推出了《飘窗(chuang)》《邮轮(lun)碎(sui)片》。我坚持与时代同步,以小说形式为社会进程(cheng)留痕,在人性(xing)探索、人生意义的追问以及结(jie)构创新、文本韵(yun)味方面都努力下功夫。

多年来,我在文学大观园里(li)始(shi)终没有消失,在默默劳作。我在写作上追求(qiu)美,同时也包容自己,不追求(qiu)完美。我是小小的、米粒大的苔(tai)花,但是我也开放,我要努力把自己绽(zhan)圆了。

《 人民日报 》( 2025年02月19日 20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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