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一(yi)个疑问。一(yi)九四(si)三年一(yi)月，穆旦是以什么(me)理由返国的？他曾自述“抵(di)印后至中国军营中养病(bing)”。很明显，野人山的经历严重地挫伤了他疲累的身体。这不仅(jin)表(biao)现在身体的病(bing)困上，必然(ran)地，也会在他的精神上烙下深刻的印记，并(bing)会长久地折磨他的灵魂。那么(me)，选(xuan)择归国，而不继续服务于(yu)军队，生病(bing)是一(yi)种理由。但(dan)另一(yi)种理由也许更(geng)直接也更(geng)充分：退伍。如(ru)此，从一(yi)九四(si)二年二月到一(yi)九四(si)三年一(yi)月。穆旦实际(ji)从军的时间将近一(yi)年。而教育部曾有外文系三、四(si)年级男生应征参(can)加(jia)翻译工作一(yi)年的规定，对于(yu)穆旦来(lai)说，一(yi)年时间已到，尽管，应征的时候他并(bing)非学生而是教师。他是应杜聿明“向西南联大致函征求会英文的教师从军”而自愿报名甚(shen)至还是托了关系参(can)加(jia)的。

此时，驻扎在蓝姆伽的中国驻印军在史迪威的直接指(zhi)挥下正如(ru)火如(ru)荼地进行(xing)着操练。三百(bai)名美(mei)军官应史迪威的征召自美(mei)国本土来(lai)到南亚次大陆。很多命令、很多美(mei)式武器的操作说明都需要翻译官以中文讲解给中国士兵听。在中国官兵与(yu)美(mei)教官之间，太需要语言(yan)上的沟通。这时，翻译官太稀缺了。由于(yu)抗战的实际(ji)需要，一(yi)部分美(mei)教官还来(lai)到昆明。在云南，翻译官的稀缺尤其显得突出，以致很多联大学生自愿到曲(qu)靖给美(mei)军汽(qi)车训(xun)练班做零时性的译员(yuan)。国民政(zheng)府(fu)教育部更(geng)是下令，征调几(ji)所大学所有应届四(si)年级身体合格的男生担任美(mei)军翻译员(yuan)。一(yi)九四(si)三年十一(yi)月九日，表(biao)情凝重的梅贻琦校长曾以严肃(su)的语音动员(yuan)学生从军：

近日来(lai)，当(dang)大家睡觉的时候，一(yi)定会听到不断的飞机声音吧，那是从印度飞来(lai)的运输机。它每天带来(lai)几(ji)十个盟军的军官和许多士兵，他们是来(lai)中国服务的。但(dan)是他们现在有几(ji)百(bai)人因为没有通译员(yuan)不能到各地去工作。我们同学现在正是年富(fu)力强的时候，而且都受(shou)到了相当(dang)的教育。平时我们只恨没有好(hao)的、适当(dang)的机会为国家服务，能亲自经历这伟大时代的多变的新(xin)奇的赐予。现在机会到了，国家急切地需要你们，希望同学能踊跃(yue)参(can)加(jia)通译工作。

近日来(lai)，当(dang)大家睡觉的时候，一(yi)定会听到不断的飞机声音吧，那是从印度飞来(lai)的运输机。它每天带来(lai)几(ji)十个盟军的军官和许多士兵，他们是来(lai)中国服务的。但(dan)是他们现在有几(ji)百(bai)人因为没有通译员(yuan)不能到各地去工作。我们同学现在正是年富(fu)力强的时候，而且都受(shou)到了相当(dang)的教育。平时我们只恨没有好(hao)的、适当(dang)的机会为国家服务，能亲自经历这伟大时代的多变的新(xin)奇的赐予。现在机会到了，国家急切地需要你们，希望同学能踊跃(yue)参(can)加(jia)通译工作。

一(yi)句“国家急切地需要你们”，多少学子热(re)泪盈(ying)眶。梅贻琦自己的儿子梅祖彦不由分说就去报了名。从军三年，梅祖彦出生入死，并(bing)不因为是梅贻琦的儿子而有什么(me)特殊化。其时， 中国驻印军新(xin)一(yi)军军长孙(sun)立人干(gan)脆向联大直接招募土木、机械、电机专业(ye)的同学加(jia)入他的部队。这位出身清华、作战骁勇(yong)的将军鼓励学生为国家效力。

1942年10月，摄于(yu)印度加(jia)尔各答。（图(tu)片(pian)源自《穆旦传(chuan)》）。

可正在这个节(jie)骨眼上，穆旦结束少校翻译官的从军生涯(ya)果决(jue)地乘飞机返国了。也许是一(yi)次正常的换岗，但(dan)推想(xiang)其中必定也有当(dang)事人深刻而不便明说的缘由，事涉一(yi)个人隐(yin)秘的内情，自述的文字一(yi)般也就不会写(xie)，但(dan)诗(shi)会写(xie)，诗(shi)最擅长书(shu)写(xie)诗(shi)人欲说还休(xiu)的潜意识。这种潜意识，似乎也可以用诗(shi)人的一(yi)行(xing)诗(shi)来(lai)表(biao)达(da)，即：“我追(zhui)寻的一(yi)切都已经避远…… ”（穆旦：《阻滞的路》）

应当(dang)记得穆旦初到印度时写(xie)下的这首《阻滞的路》。诗(shi)写(xie)得太直接了，像“我要回去”“然(ran)而我只想(xiang)回到那已失(shi)迷的故(gu)乡(xiang)”这样的诗(shi)句，简(jian)直冲口而出。可以说，“趁这次绝望给我引路”而来(lai)到印度，他收获(huo)的并(bing)非希望，而是又一(yi)次“被时间冲向寒凛的地方(fang)”——一(yi)次莫(mo)名其妙的歧视，尽管没有明说它的施予者，但(dan)也不难(nan)猜想(xiang)。穆旦写(xie)下了一(yi)个诗(shi)人天性中的敏感 ：“你们歧视我来(lai)自一(yi)个陌生的远方(fang)……”（穆旦：《阻滞的路》）

还有更(geng)加(jia)深刻的一(yi)个原因。一(yi)九四(si)二年十二月，即归国前一(yi)个月，穆旦写(xie)下了《幻想(xiang)底(di)乘客》。诗(shi)的第一(yi)节(jie)是 ：

从幻想(xiang)底(di)航线卸下的乘客，

永(yong)远走上了错误的一(yi)站(zhan)，

而他，这个铁掌下的牺牲者，

当(dang)他意外地投进别人的愿望，

从幻想(xiang)底(di)航线卸下的乘客，

永(yong)远走上了错误的一(yi)站(zhan)，

而他，这个铁掌下的牺牲者，

当(dang)他意外地投进别人的愿望，

一(yi)九四(si)二年，从“幻想(xiang)底(di)航线”运载来(lai)的“幻想(xiang)底(di)乘客”，不是普通的观光客，而是出征的士兵或是来(lai)蓝姆伽受(shou)训(xun)的国军军官。从“错误的一(yi)站(zhan)”“铁掌下的牺牲者”“别人的愿望”这一(yi)类意象分析，我们完全可以体会到诗(shi)人迥异于(yu)主(zhu)流关于(yu)战争的一(yi)般看法。不可否认，中国从事的是一(yi)场神圣而正义的战争，但(dan)是，如(ru)果站(zhan)在一(yi)名诗(shi)人的立场，从人性的高度来(lai)审察，那就会得出与(yu)任何一(yi)方(fang)不甚(shen)同调的结论(lun)。不管怎么(me)说，战争，对渺小的、活生生的个人来(lai)说，都是一(yi)场将生命碾入齿轮的大灾难(nan)。穆旦是体会过这首诗(shi)中所说的“这里的恩惠是彼此恐惧(ju)”和“秘密的绝望”的。这里，所谓的自由，也只是“忍耐的微(wei)笑 ”。当(dang)然(ran)，这些“幻想(xiang)底(di)乘客”，通过不择手段的“爬行(xing)”，“化无数的恶意为自己营养”，有一(yi)天，终(zhong)究会有模有样地做起主(zhu)人来(lai)的。但(dan)诗(shi)人不会，也不屑。

穆旦刚刚从可怖的死亡中走出来(lai)。说他从地狱里回来(lai)也毫(hao)不为过。野人山的经历惊心动魄，对任何经历者都是十足的噩梦。在写(xie)作中，穆旦非常珍惜自己的经验。他的从军，从潜意识里考察，也未尝没有要为自己的诗(shi)人生涯(ya)创造一(yi)种传(chuan)奇的冲动。从偶然(ran)留存下来(lai)的他写(xie)给唐振湘的一(yi)封信，我们读到了这样的话：“看你的信非常有现实性和戏剧性，一(yi)方(fang)面羡(xian)慕你的机遇，在这些被征同学中，你的变动该算最大，见闻最新(xin)。只要不死（好(hao)在你还能逃难(nan)），我想(xiang)一(yi)得休(xiu)息，你会写(xie)下点什么(me)来(lai)的。”（穆旦致唐振湘，1944年11月16日）看到“羡(xian)慕”一(yi)词，完全可以明白(bai)穆旦对于(yu)丰富(fu)个人经历的那种热(re)烈的向往（实际(ji)上，他的经历也足够丰富(fu)）。诗(shi)人最好(hao)的作品(pin)，必定是依托最丰富(fu)复杂的生活创造出来(lai)的。穆旦有过这样的写(xie)作经验，比如(ru)，三千里步行(xing)，一(yi)得休(xiu)息，他就写(xie)出了《小镇一(yi)日》和《赞美(mei)》这样的诗(shi)。野人山噩梦，会不断地折磨他，迫使他寻找与(yu)死亡对应的词语。从心理上分析，写(xie)作可以缓释一(yi)个人精神紧张的压(ya)力。

事实上，野人山的经历已经隐(yin)隐(yin)约(yue)约(yue)地出现在一(yi)些诗(shi)歌中了，《自然(ran)底(di)梦》从诗(shi)后标示的时间看，应该是一(yi)首到达(da)印度不久写(xie)下的诗(shi)，但(dan)我们对这首诗(shi)的背景仍一(yi)无所知，我们不免感到，这首形式整饬、技艺出众(zhong)的诗(shi)一(yi)目(mu)了然(ran)却又非常难(nan)懂，当(dang)穆旦写(xie)下“我底(di)身体由白(bai)云和花草做成，/我是吹过林木的叹息……我是有过蓝色的血，星球(qiu)底(di)世系”而“迷误在自然(ran)底(di)梦中”的时候，很难(nan)说没有那个刚刚翻过野人山原始森林的影子。

一(yi)九四(si)三年三月的《祈神二章》，收录在《穆旦诗(shi)集（1939—1945）》中，因其言(yan)说的不及(ji)物(wu)，通常不被人注意。我们注意到它，是它的诗(shi)句溢出的情感太充沛了以致觉得它根本就与(yu)穆旦的诗(shi)歌观念相违背。现在已经明白(bai)，它是从一(yi)首更(geng)长的诗(shi)中截取(qu)出来(lai)的。它只是一(yi)首长诗(shi)的“合唱(chang)”部分，而且，截取(qu)后，两个章节(jie)前后正好(hao)反(fan)了一(yi)个个儿。这首长诗(shi)就是《隐(yin)现》。

需要说明一(yi)下的是，《隐(yin)现》的版本很多，从它的初稿开(kai)始，有五年的时间（1943—1948），穆旦时不时地在修订(ding)它，试(shi)图(tu)完善它。他修订(ding)的基本原则(ze)是把这首长诗(shi)抽(chou)象化，以使它获(huo)得一(yi)种诗(shi)学意义上的普遍性。此处，我们借助清华大学解志熙教授辑校的当(dang)年发表(biao)在重庆《华声》半月刊第一(yi)期第五、六合刊号的初版本来(lai)做一(yi)些选(xuan)择性的评述。

《隐(yin)现》是穆旦写(xie)下的为数不多的长诗(shi)中的一(yi)首，应该说，它是迄今他创作的最长的一(yi)首诗(shi)。在技艺上，它有十足的形式感。“隐(yin)现”的总题下分若干(gan)小标题，令人想(xiang)到艾略特的《荒原》。但(dan)是，当(dang)你略过《时间的主(zhu)宰》的小标题深入读下去的时候，长诗(shi)的语调反(fan)倒(dao)很接近于(yu)《四(si)个四(si)重奏》，而且，《隐(yin)现》的开(kai)篇，与(yu)《四(si)个四(si)重奏》的开(kai)篇一(yi)样，是关于(yu)时间的叙述：

白(bai)日是我们看见的，黑夜是我们看见的，

我们看不见时间，

未曾存在的出现了，出现的又已隐(yin)没，

我们不知道歌颂这真实的主(zhu)宰，

一(yi)年，一(yi)月，一(yi)分，一(yi)秒，

喔，我们不知道一(yi)秒无限的丰富(fu)

我们不知道我们面对的恐怖

时间的占有和放(fang)弃，

我们看见的都是它所占有的，

我们看见的是它的意象的满足，

是苍天之下唯一(yi)的欢快

白(bai)日是我们看见的，黑夜是我们看见的，

我们看不见时间，

未曾存在的出现了，出现的又已隐(yin)没，

我们不知道歌颂这真实的主(zhu)宰，

一(yi)年，一(yi)月，一(yi)分，一(yi)秒，

喔，我们不知道一(yi)秒无限的丰富(fu)

我们不知道我们面对的恐怖

时间的占有和放(fang)弃，

我们看见的都是它所占有的，

我们看见的是它的意象的满足，

是苍天之下唯一(yi)的欢快

不仅(jin)如(ru)此，《隐(yin)现》的第一(yi)章《宣道》第二小节(jie)“一(yi)切摆动”中“已经发生过了正在发生着或者将要发生”的表(biao)述，与(yu)艾略特的“时间过去”“时间现在”和“时间将来(lai)”（此据裘(qiu)小龙译文）也颇类似。当(dang)然(ran)，《四(si)个四(si)重奏》描绘一(yi)个皈依宗教的人在寻求真理的心路历程，既有艾略特个人的经历（经验），也以但(dan)丁(ding)式的诗(shi)行(xing)插(cha)入了当(dang)代历史的情景式描述，不过，长诗(shi)更(geng)多的乃是诗(shi)人对于(yu)人类命运的思考。我们在《隐(yin)现》中同样看到了这种努力。有意思的是，这个《华声》版的《隐(yin)现》，与(yu)后来(lai)的修订(ding)版有一(yi)个根本性的不同，它不像后者在第一(yi)章一(yi)上来(lai)的“宣道”之后就开(kai)始了向上帝的吁请（“主(zhu)啊(a)，我们摆动于(yu)时间的两极(ji)”），这个“主(zhu)”在初版里是在最后的“祈神”里出现的，前面祷告的成分并(bing)不明显，初版里面的两次“合唱(chang)队”的合唱(chang)，与(yu)其说是“祈神二章”，不如(ru)把它们看成古希腊(la)歌剧中歌队的咏(yong)叹。

不得不说，对《隐(yin)现》，我们仍然(ran)很难(nan)从整体上把握。从它有限的片(pian)段里，我们看到了野人山的经历在诗(shi)人灵魂中的回响：“可是当(dang)我爬过了这一(yi)切而来(lai)临，/亲爱的，坐在山岗上让我静静地哭泣(qi)。”从“爬过”一(yi)词，我们分明看到了这种艰难(nan)的心路历程。接下来(lai)：

那一(yi)切都在战争，亲爱的，

那以真换来(lai)的假，以假换来(lai)的真，

我和无我，那一(yi)切血液的流注

都已和时间同归消(xiao)隐(yin)。

那每一(yi)伫(zhu)足的胜利的光辉

虽然(ran)照(zhao)耀，当(dang)我终(zhong)于(yu)从战争归来(lai)，

当(dang)我把心的深处呈献你，亲爱的，

为什么(me)那一(yi)切发光的领我来(lai)到绝顶的黑暗，

坐在山岗上让我静静地哭泣(qi)。

那一(yi)切都在战争，亲爱的，

那以真换来(lai)的假，以假换来(lai)的真，

我和无我，那一(yi)切血液的流注

都已和时间同归消(xiao)隐(yin)。

那每一(yi)伫(zhu)足的胜利的光辉

虽然(ran)照(zhao)耀，当(dang)我终(zhong)于(yu)从战争归来(lai)，

当(dang)我把心的深处呈献你，亲爱的，

为什么(me)那一(yi)切发光的领我来(lai)到绝顶的黑暗，

坐在山岗上让我静静地哭泣(qi)。

好(hao)一(yi)句“那一(yi)切都在战争”，如(ru)艾略特通过欲望来(lai)考察人性一(yi)样，穆旦通过战争——一(yi)种更(geng)大的灾难(nan)来(lai)考察人性。“当(dang)我终(zhong)于(yu)从战争中归来(lai)”的“战争”，因为已经有了解志熙教授帮我们找来(lai)的标示着“一(yi)九四(si)三年三月”创作日期的这个初版本，我们有理由把它直接看成是远征军入缅作战惨败(bai)的那一(yi)场。当(dang)战争找到了一(yi)个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很奇怪，这首诗(shi)忽然(ran)变得重要起来(lai)。在有关战争临身的片(pian)段里，我们读到了这样的句子：

我曾经生活过，我曾经燃烧过，

我曾经被割(ge)裂

在愤(fen)怒，悔恨，和间歇的冷热(re)里。

我曾经憎恶一(yi)个人，把他推去，

他有高颧骨，小眼睛，枯(ku)干(gan)的耳(er)朵，

他用嘶哑的声音喝喊他的同族，

……

我曾经把他推去，把我的兄(xiong)弟推去，

我曾经自立在偏见里，而我没有快乐，

我曾经生活过，我曾经燃烧过，

我曾经被割(ge)裂

在愤(fen)怒，悔恨，和间歇的冷热(re)里。

我曾经憎恶一(yi)个人，把他推去，

他有高颧骨，小眼睛，枯(ku)干(gan)的耳(er)朵，

他用嘶哑的声音喝喊他的同族，

……

我曾经把他推去，把我的兄(xiong)弟推去，

我曾经自立在偏见里，而我没有快乐，

初版本《隐(yin)现》带着令人震惊的细节(jie)感以及(ji)诗(shi)人的体温开(kai)始了反(fan)思。穆旦“痛苦地发现即使身在正义的抗战阵营中的‘自己’，其实也并(bing)非问心无愧、清白(bai)无辜”。从战场上归来(lai)的穆旦， 正如(ru)解志熙所说“不再是一(yi)个单纯站(zhan)在国族立场上讴歌民族抗战、欢呼民族复兴的诗(shi)人，而已成长为一(yi)个超越了民族国家界限、能够站(zhan)在全人类的立场上来(lai)质疑战争的诗(shi)人”。其实，在《幻想(xiang)底(di)乘客》一(yi)诗(shi)里——那种质疑的声音已经非常明显了。

在《隐(yin)现》中，穆旦秉承了艾略特等现代派(pai)诗(shi)人对于(yu)二十世纪的深刻的质疑与(yu)批评。在一(yi)个抗战主(zhu)潮(chao)突出的时代，穆旦没有被千人一(yi)腔的时代喧嚣所淹没，他以独特的个性、以沉思的品(pin)质、以实验性的文本探索、以人性的高度、以异乎寻常的汉语……发出了一(yi)个时代卓(zhuo)越的高音：

我们站(zhan)在这荒凉的悬崖上，

我们是廿(nian)世纪的众(zhong)生骚(sao)动在黑暗里，

我们有机器和制度却没有幸福

我们有复杂的感情却无处归依

我们有很多声音而没有真理

我们有良心我们永(yong)无法表(biao)露(lu)

我们站(zhan)在这荒凉的悬崖上，

我们是廿(nian)世纪的众(zhong)生骚(sao)动在黑暗里，

我们有机器和制度却没有幸福

我们有复杂的感情却无处归依

我们有很多声音而没有真理

我们有良心我们永(yong)无法表(biao)露(lu)

作者/邹(zou)汉明

摘编/张进

编辑/张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