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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杰在介绍《蒙古族(zu)音乐史》一书。　　本(ben)报记者 郑(zheng)海鸥(ou)摄

早年的乌兰杰。　　受访者供(gong)图

人物小传(chuan)

乌兰杰，1938年出生，音乐理论家、教育家，中央民(min)族(zu)大学研究员、中国音乐学院特聘博士生导师，在蒙古族(zu)音乐理论研究、非物质文化(hua)遗产保(bao)护、人才培养(yang)等(deng)方面作(zuo)出贡献(xian)，编写《蒙古学百(bai)科(ke)全书·艺术卷》等(deng)多部专著，其撰写的《蒙古族(zu)音乐史》（汉文版）曾荣获中国艺术研究院首届“杨荫浏音乐学术提名(ming)”。

乌兰杰，在蒙古语里的意(yi)思是“生命力很强的茅草”。今年87岁的乌兰杰，思路(lu)清晰，说(shuo)起毕(bi)生热(re)爱的蒙古族(zu)音乐、舞蹈、美术等(deng)，他旁征博引、滔滔不绝，充满激情。这棵谦逊又顽(wan)强的“茅草”，扎根草原，历经风雨，撰写《蒙古族(zu)音乐史》，推动蒙古族(zu)音乐的理论化(hua)、体系(xi)化(hua)，为(wei)民(min)族(zu)音乐的传(chuan)承发展贡献(xian)了自己(ji)的力量(liang)。

蒙古族(zu)音乐很丰富(fu)，怎能没有自己(ji)的音乐史

乌兰杰的家里，电视机和电脑旁都有一支笔和一个本(ben)，每当看到文化(hua)艺术方面的新信息，他就马上记录下来。“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每天都闲不住。”乌兰杰说(shuo)，看新闻、看书，浏览学术动态，是他每天的必(bi)修课，“不能让自己(ji)落后于时代”。

乌兰杰把厚厚的一摞手稿递给记者，讲述(shu)自己(ji)和蒙古族(zu)音乐的不解之缘，眼中流露出自豪和喜悦，如同喝了一碗奶(nai)茶、听了一曲长调……

“科(ke)尔(er)沁民(min)歌(ge)融(rong)进我们的生活里，更淌进了我的心灵(ling)深处。”乌兰杰出生于一个科(ke)尔(er)沁民(min)歌(ge)世家，母亲是当地(di)有名(ming)的长调歌(ge)手，他自幼浸润在民(min)歌(ge)的海洋里。1946年，乌兰杰的姐姐进入内(nei)蒙古文工团工作(zuo)，“姐姐把我从村里接到城里读书，让我看到了更广阔(kuo)的艺术世界。”当时文工团里汇(hui)集了一批优秀的民(min)间艺人，乌兰杰经常跟大家一起交流，如饥似渴地(di)学习音乐知识。

1959年，乌兰杰考入中央音乐学院音乐学系(xi)。“学习了世界各(ge)地(di)的音乐史后，我在想：蒙古族(zu)音乐也很丰富(fu)，怎能没有自己(ji)的音乐史？”他萌生了一个朴素(su)的想法，就是“写一部蒙古族(zu)的音乐史”。

“此(ci)前，对蒙古族(zu)音乐的梳理大多停留在概述(shu)阶段，缺乏(fa)理论性、系(xi)统性和专业性。这样的情况下，音乐作(zuo)品再丰富(fu)，创作(zuo)和教学也不系(xi)统。”乌兰杰说(shuo)，“只有把草原音乐实践(jian)提升到音乐理论和音乐史的高度，其传(chuan)承发展才能有深厚的依(yi)托(tuo)。”

于是，年轻(qing)的乌兰杰走(zou)上了蒙古族(zu)音乐史写作(zuo)的漫漫长路(lu)。

采集90多首科(ke)尔(er)沁长调民(min)歌(ge)，抢救即将(jiang)消亡的民(min)族(zu)音乐

蒙古族(zu)有句谚语：假如有三个蒙古族(zu)人骑马同行，他们当中必(bi)有两个是歌(ge)手，若问他们的歌(ge)有多少，草原上的路(lu)有多长，他们的歌(ge)就有多长。蒙古族(zu)民(min)歌(ge)浩如烟海，但相关文献(xian)资料很少。怎么(me)办？自己(ji)整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乌兰杰几乎翻遍了所(suo)有能找到的蒙古文典籍。他还查阅了二十四史中的《汉书·礼乐志》，以(yi)及元(yuan)明清文人学士文集，从中搜寻有关蒙古族(zu)音乐的史料。他还把目光投向了《马可·波罗游记》等(deng)国外著作(zuo)，希望能从中找到关于蒙古族(zu)音乐的记录。乌兰杰说(shuo)：“我在大学图书馆借(jie)书看书，把当时能找到的资料几乎都看遍了。现(xian)在一些学生在翻阅图书馆书籍时，会兴奋(fen)地(di)跟我说(shuo)，‘借(jie)阅卡片上总能看到您的名(ming)字！’”

翻阅《蒙古族(zu)音乐史》，其资料来源的广度令人惊叹——除了援引古今中外的各(ge)类文献(xian)，阴山岩画、鄂尔(er)多斯(si)青铜器、元(yuan)代古墓壁画，考古发现(xian)的乐器、舞蹈、服饰等(deng)资料，统统都能见到。所(suo)下功夫(fu)之深，可见一斑。

随着研究工作(zuo)的深入，乌兰杰感到，要(yao)获得一手的鲜活资料，不能只待在书斋，他决定回到草原实地(di)采风。

1963年、1964年连续两年暑假，乌兰杰回乡采风。“那时候交通不便，村和村之间往往有几十里路(lu)，而且路(lu)上十分危险。”乌兰杰采风过程中，遭遇过野狼，还有一次过河差点溺水，“匆(cong)忙之间，我下意(yi)识地(di)把装有民(min)歌(ge)的书包顶在头上，幸好有路(lu)人看到了，救我上岸。”

乌兰杰走(zou)了许多村庄(zhuang)，向民(min)歌(ge)歌(ge)手请教，采集发掘了300多首民(min)歌(ge)，其中包括90多首长调。“当时，很多人认为(wei)科(ke)尔(er)沁长调民(min)歌(ge)已经快要(yao)消亡，流传(chuan)下来的不过十来首，而我采集了90多首科(ke)尔(er)沁长调民(min)歌(ge)，带有抢救性质。后来我还出版了一本(ben)《科(ke)尔(er)沁长调民(min)歌(ge)》。”

常年奔走(zou)劳(lao)累(lei)，乌兰杰的右膝半(ban)月板(ban)受损，走(zou)路(lu)必(bi)须拄拐(guai)。

完成资料分类整理后，他开始进行专题研究、断代研究……蒙古族(zu)音乐史写作(zuo)的准备工作(zuo)基本(ben)结(jie)束时，距离萌生想法的1959年，已经过去了30余年。

横轴是时间轴，竖(shu)轴排列着民(min)歌(ge)、器乐、史诗等(deng)草原音乐门类

1993年，乌兰杰正(zheng)式开始《蒙古族(zu)音乐史》的写作(zuo)，历经5年，终于出版。但这不是终点，一旦(dan)发现(xian)新线索、新史料，他就立刻记录下来并深入研究。他不断地(di)把音乐界的一些新鲜事、新人才、新成果(guo)补充进去，2019年，《蒙古族(zu)音乐史》再版发行。

乌兰杰说(shuo)：“如果(guo)说(shuo)我做了什么(me)有益的工作(zuo)的话(hua)，那就是，我用将(jiang)近一辈子的时间，为(wei)草原音乐史画了一个很大的坐标系(xi)。横轴是蒙古族(zu)音乐发展从古至今的时间轴，竖(shu)轴排列着草原音乐的各(ge)个门类——民(min)歌(ge)、器乐、史诗等(deng)，以(yi)此(ci)形(xing)成了一个理论框架。”

乌兰杰很关心古老民(min)歌(ge)的当代发展：“文艺工作(zuo)者要(yao)在吸(xi)收传(chuan)统文化(hua)精华的基础上进行创新，比如杭盖乐队创作(zuo)的歌(ge)曲，既有传(chuan)统音乐的根基，又融(rong)入了很多流行元(yuan)素(su)，让古老的蒙古族(zu)民(min)歌(ge)在当下收获更多的听众。”

“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完。”如今，带学生、做音乐普及、搞学术研究，乌兰杰忙得不亦(yi)乐乎，“我有个‘510写作(zuo)计划’——采风收集到的材料，还能写5部理论专著；这些年积累(lei)的民(min)间传(chuan)说(shuo)、历史故事，还可以(yi)写10本(ben)书。我要(yao)努力把这些东西写完，给年轻(qing)人留下更多研究资料。”

记者手记

走(zou)过千山万水，一生与蒙古族(zu)民(min)歌(ge)相伴

乌兰杰诗意(yi)的表(biao)达、洒脱(tuo)的气质，像长调一般，让人久久不能忘(wang)怀(huai)。艺术，深深滋养(yang)了这位(wei)老人。

他走(zou)过千山万水，一生与蒙古族(zu)民(min)歌(ge)相伴，把研究写在大地(di)上，让草原音乐有了自己(ji)的理论体系(xi)。乌兰杰相信歌(ge)海无涯，学无止境(jing)，预(yu)备再写5部理论专著、10本(ben)书。讲到这些的时候，老人家的腰挺(ting)得直(zhi)直(zhi)的。

是什么(me)力量(liang)让乌兰杰毕(bi)生专注于一件事？想必(bi)是“热(re)爱”和“责任”。热(re)爱，是投入事业、乐于为(wei)之付出的第一步；责任，是遭遇困境(jing)、勇于直(zhi)面挑战的原动力。热(re)爱与责任相伴，便能矢志不渝。

我们每个人不妨也像乌兰杰一样，把“小我”的热(re)爱与“大我”的责任相结(jie)合(he)，有梦想、敢奋(fen)斗，一辈子坚(jian)持做好一件事，便能书写不凡(fan)的生命乐章(zhang)。

《 人民(min)日报 》（ 2025年04月08日 06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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